第319章 未完待续
作者:正常的神经病|发布时间:2024-06-29 10:10:10|字数:45907
“傻瓜,是我该谢谢你啊,谢谢你为我这个什么都不能给你的人,坚守到现在。”
怎么会是什么都没给呢,你给了我谁都给不了的幸福感啊。
孙遇玄把我抱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了我的头上,现在的我们,已经不需要用言语去装饰彼此的心,我们对于彼此的那份深情,心知肚明。
我们两个一起转头,看向站在地上的小仙女,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抖了抖身子,吸溜吸溜地说:“爸爸妈妈酸死啦。”
“你懂什么叫酸啊。”我嗔笑道,眼前再度涌上了泪花,是被这种幸福感给热的。
孙遇玄蹲下了身子,将小仙女抱在了怀里,他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怜爱。与深深的歉疚,像是要把小仙女,融化在他深刻的眼眸里一般。
虽然小仙女从生下来就变的这么大了,但我却有种和她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亲情感,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吧,在看到一个小生命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
孙遇玄漆黑的眼珠里,有水色划过,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男人,不可能像女人这样容易的流眼泪,所以他就这么隐忍着,深刻着。
他一手抱着小仙女。一手将我的头揽在了他的怀里,修长的如同葱白一般的手指插到我的头发丝里,一点一点的捋着我的头发,用淡淡的胡茬磨着我的头皮,声音沙哑地说:“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小仙女用短短的手臂揽住了我和孙遇玄。奶声奶气地说:“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爸爸妈妈,我一定会让他们受到惩罚的,哼!”
我和孙遇玄被逗的咯咯笑,孙遇玄顺手轻轻的刮了一下小仙女的鼻头,然后让她闭上了眼睛,我正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见他突然低下了头,微凉的唇和我覆盖在了一起,皮肤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我朝后退,然后特别窘迫地说:“我身上脏脏的,乱乱的。”
“哪里脏。”他笑着说完,直接深吻了下来。
小仙女把捂住眼睛的手指露出了一个小缝隙,偷偷地看,然后再度用手指把眼睛捂了起来,在那里偷偷的笑,小东西,真是个鬼灵精。
孙遇玄的额头与我相对,嘴唇稍稍的离开,与我相视而笑,然后又恋恋不舍的咬住了我的唇。
我羞羞的推开他,然后跑上楼说:“我去洗洗,等我洗好的时候,我们一起收拾房间,哦,不行,你才恢复,还是我来收拾吧。”
我抿着唇,羞怯的跑上了楼上的浴室,我背对着门,心噗通噗通的跳动,这种心跳让我脸红心热,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仿佛那一瞬间,天地的枯萎的花都盛开了新鲜的花朵,芳香馥郁,沁人心脾。
我能感觉到孙遇玄那有力的舌。微凉的唇,确确实实存在的身体,甚至我能感觉到他的皮肤,能看到我们一家三口并肩走在阳光下的情景,那感觉真是幸福极了。
我试了试水,发现温度刚刚好,就像我们现在的生活状态,不冷不热刚刚好。
我把自己好好的洗了一下,穿上孙遇玄以前给我买的衣服,像是从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又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生活中。
就是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等我走出了门之后。发现房间竟然已经焕然一新了,孙遇玄拿着一个拖把,两只手压在拖把的顶端,随意得站着,一副潇洒公子的模样,可是那张干净的脸上,却有好几道灰尘,跟个小花猫似的,而小仙女早已睡倒在了沙发上,盖着一张被子,粉嘟嘟的模样,特别惹人怜爱。
我双手横放在胸前,学着他当初的模样,说:“大少爷怎么在干活啦?”
“因为……”孙遇玄耸了耸肩:“妻管严呗。”
……
当我们再度回到孙家的时候,他们家的人全部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我们三个,他们大概没有想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竟然死而复生的站在他们的面前,并且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我看着这些人丰富的表情,不由的有些想笑,人生就是充满着怪诞,有的时候你一辈子想不到的那个人,就会这么出现在你的面前,细数你的恶行,伸出手来像你讨债。
孙遇玄的后母笑着冲孙遇玄说:“阿玄,这么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宁宁大概是放不下你,不知道去哪找你了。”
“去地狱。”孙遇玄挑了挑眉头。笑的一脸阴邪,他继母虚伪的笑容立即就僵在了脸上。
孙遇玄的爸爸放下了报纸,朝我们说道:“回来了就好,这两年……”
“这两年,你们一直在找我被挖掉五脏六腑的尸体,想把我制成尸俑。”
孙遇玄的眼神寒寒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孙书煜,孙书煜的母亲,孙书煜的爸爸,只消一个眼神,就让他们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他们最怕的鬼,现在就来找他们了。
“啊玄……”
孙遇玄只是看着他们,没有说话,或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并不想血洗这里,但是该惩罚的人必须要惩罚,否则坏人,就会当得肆无忌惮。
“把我该有的东西,全部,原封不动的还给我。”
车祸是孙书煜在刹车上动了手脚,挖了五脏六腑。表面上其实是为了将孙遇玄禁锢在别墅里,实则,是为了将埋在极阴之地的孙遇玄的尸体掏空,用来做成尸俑。
这是孙遇玄父亲的意思,为了在自己死后,套上孙遇玄的皮。便能蜕皮,获得新生。
因为尸俑必须要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所以,他的父亲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孙遇玄,这也是二十多年钱,他为什么允许那个女人带着私生子进入家门的原因。
他从来没有把孙遇玄当过自己儿子。他只是在饲养他!
但可笑的是,孙书煜之所以这么卖力的去完成这件事,并不是为了他爸爸,因为在一开始,他便决定将这尸俑留给自己,反正那时候老头已经死了。死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吗?
“你们这群坏人!”
一直默默无语的小仙女突然朝他们吼道,白色的裙子上瞬间萦绕着黑色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恶魔。
“你们欺负我爸爸,我要让你们受到惩罚!”
她皱着小小的眉头,用手指着他们。气愤的说着,话音刚落,整栋别墅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孙遇玄的后母尖叫着,抱着头乱跑,边跑边喊叫着有鬼。
“孙遇玄。我跟你拼了!”
孙书煜拿着一把刀,准备朝孙遇玄刺来,然而却在小仙女的一眼怒视下,定住了脚步,压根动弹不了。
“你们也尝尝被挖五脏六腑的感受吧!”
小仙女怒气冲冲的话音落下,便看到他们三个人的皮肤上同时出现了伤口。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在他们的身上划开了伤口,可是他们三个人的身体根本就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
“我们走吧。”小仙女撅着嘴巴,裙子再度恢复成了白色。
事实证明,小仙女虽然表面看起来萝莉无害,但是发起火来还是很恐怖的。
我们三个一同走出了那栋金碧辉煌的别墅,在我们刚刚出去的那一个,整栋别墅便成了一片废墟。
他们之所以不想死,还不是因为舍不得如今所拥有的地位与金钱,那么,就让这权利与金钱,成为他们永远的坟墓吧。
我和孙遇玄在两边拉着小仙女的手,昂首阔步的像前走,头顶是金黄色的骄阳,身后是滚滚的灰尘。
走着走着,我身上那普通的穿着逐渐裂开,演变成了一身洁白的婚纱,与孙遇玄一身笔直的白西装,十分相称,我的卷发松软的披于肩头,手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孙遇玄和我同时撒开了小仙女的手,并紧紧的牵在了一起。
“老婆,我们结婚吧。”
“好呀,老公,我们不带小灯泡。”
小灯泡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和孙遇玄便牵着手奔跑了起来,阳光下我们相视而笑,彼此的身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我的裙摆刮过杂草,扑起了一地的蒲公英,它们飞啊飞啊,就像我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飞满整个世界。
小仙女急的直跺脚,可怜兮兮的在背后喊道:“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宝宝了!”
我跟孙遇玄继续笑,忽略小灯泡卖萌的表情。
“哼,坏爸爸,坏妈妈,我要告诉全世界,你们两个未婚先孕!”
我们停了下来,十指相扣,看着小仙女欢天喜地的朝我们跑来,露出幸福而温暖的笑容。
感谢这世界,终将我温柔对待。
前世篇(一)
“哥,你等等我。”
少女喘着粗气,连忙跟上一袭红衣的少年,那少年不乐意的回头,冲穿着一身粉色纱裙,约莫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皱了皱眉头,嘴上说道真是个拖累,脚步却还是停了下来。
少女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捂着心口,脸蛋红扑扑地说:“好累啊。”
“真是欠你的!”少年咬唇,便把女子往身上一背,还怕她掉下去似的,用手托住了她的腿。
少女圈住了少年的肩头,幸福的笑着说:“哥,你真好。”
“别拍马屁,要不是赶着去见师傅,我才不背你。”
过了一会儿,少女伏于少年肩头,自言自语般:“哥,师傅说我长大了,该嫁人了。如果有一天我嫁了人,你还会对我像现在这么好吗?”
“不会。”少年嘴上说着,黑色的眼珠里却有一丝不悦划过:“等你嫁人了,就别再缠着我,烦死你了!”
“那我就不嫁人,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就知道犯傻。”少年不屑的轻嗤一声,笑意却慢慢爬上了眉梢。
那少女便是不朽。那少年便是万倾,他们本是混沌所孕育出的连体婴,靠千古神树供给精元,来维持生命,机缘巧合之下,清风道长经过,并将他们带回了道观抚养。
清风道长将二婴分离。然二婴只有一颗半的心脏,权衡之下,只能给女婴半颗心脏,而留给男婴一颗完整的心脏。
二人从小到大,都形影不离,因为一旦距离被拉开,女孩便会心痛发作。
清风道长每每都会泪眼朦胧的对男孩说:“万倾。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朽儿,她可能……活不了多久。”
眨眼二九年华,少年的眉眼越发俊俏,眉眼间时常凝满愁雾,久久无法退散。
万倾一身火红色的华服,座于树梢之上,圆圆的孤月映衬的他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唯有一张薄翘的唇,霎是嫣红,他的手里攥着摘来的狗尾巴草,漫无目的在指尖缠绕。
他的脑海里在回想,回想方才他莽莽撞撞冲进清风道长房间里的场景,他苍劲的指抓紧了门框,好看的脸上写满愤怒:“师父,您要让不朽下山?!”
清风道长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年迈的眼睛逐渐弯了起来:“我时日不多,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朽儿能嫁给一个好夫婿,过上平常女孩的生活。”
他心口一酸,难受的像是快死了,仿佛有人要把不朽从他的身边抢走,从他的心里的血淋淋的扯去,以至于他想都不想,就说:“既然要嫁,何不嫁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我能比这天下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爱她,我能让她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师父,您难道忘了,她与我离得远了,便会心痛发作。”
“您这么做,是想痛死她,还是痛死我?”他言,眼圈通红。
“倾儿,你……”清风道长长叹一口气,认命地说:“罢了,我早知道会如此,你对朽儿的心思,为师岂能不懂?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清风道长颤抖着双手。忽然老泪纵横,呜呜得哭了起来:“只是你们两个不能结合啊!真是造化弄人,为师本想在小时候就将你们分开,以免日后你们暗生情愫,可朽儿一旦与你分开,就会心痛发作,以至于你们从小到大,寸步不离,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兄妹。”
“可……可如果你们结合,并不是像平常百姓近亲成亲会生痴傻,你们若是结合,会让朽儿肝肠寸断,暴毙而死啊!”
他第一次如此的手足无措,口不择言:“我什么也不会对她做。我只和她在一起,像以前那样照顾她,师父……师父……您不要拆散我们。”
讲到最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以至于他的声音都在哽咽。
“倾儿,你对朽儿的感情看在眼里,可是朽儿她只是把你当哥哥,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对自己一直抱有的是男女之情,她会作何感想,对于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丈夫,家庭,这些你都不能给她,倾儿,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心中却还抱着一丝希望:“可,可她的心痛症……”
清风道长起身,叹息着拍拍他的肩头:“她的心脏已经发育完全,不会疼了。”
他双膝一软,终于无法支撑起自己得身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的如同一个瑟缩的小孩,他背对着清风道长,话音艰涩:“师父,倾儿求您一件事,先不要告诉不朽。”
清风道长闻言,点了点头,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踏出了房门。
回忆忽的拉住了闸门,勒的人咝咝的喘不过气,手上的狗尾巴草不知不觉已经缠绕成了一个圆环,绿油油的,好似那颗青涩的心。
唯一不变的。便是天空中那轮孤寂的月,清幽的月光,映衬眼前那俊朗如画的男子,裁剪如削。
他叫万倾,万人倾倒,而他,却只为她一人倾倒。
万倾微微垂眸。看见树下那穿着鹅黄长裙的翩翩少女,身边站着一直白色雪獒,那獒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甚是好看,充满灵气。
他稍稍动身,落了一地的黄叶,旋转至她的肩头。像是开出了花朵。
他喉头滚动,心念了一声,朽儿。
然而,真正说出的话却是:“迷糊蛋,呆在下面做什么。”
“等你给我摘果子呀。”
眼睛可针尖,都满树枯黄了,还不忘了吃,嘴上说着麻烦,却往更高处爬去,岌岌可危的摘了红果后,直接丢给她:“吃吃吃,拿去吃,看你天天跟狗呆一起,变的跟狗一样贪吃!”
不朽闻言。把它护在身后,立即叉腰与万倾辩驳:“谁是狗啦,人家叫獒,你看它雪白雪白的,一定是雪獒,生活在深山雪林中呢,你看它的眼睛。碧蓝碧蓝的,像宝石一样,可比你高贵多了。”
“是是是,当初要不是嫌你哭哭啼啼的鼻涕恶心,我才不背它回来呢,现在被你照顾的活蹦乱跳,就想比我高贵了?小心我把它炖了吃狗肉!”
不朽愤愤看着树上那人。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一直跟雪獒过不去,天天嚷着要炖肉。
不朽抱着雪獒的脖子,像说悄悄话似的:“影影,你饿了吧,朽儿给你好吃的好不好?”
只见不朽摊开手掌,把手中的红果晾在雪獒眼前,万倾见状。眼睛眯的就像一根细针,从树梢一跃而下,还没来得急碰到那红果,雪獒便伸出手掌,轻轻一拍,把红果直接拍的滚下山崖。
万倾顿时怒火丛生,恨不得现在就宰了这条恶犬!
“不准打影影。”
“影影?”万倾嘴角一抽:“他可是条公狗。怎么能叫这么女气的名字,还不如叫来福。”
“说了不是狗,是雪獒,真呆。”
“呵,真是能耐了,学会顶嘴了,看你以后怎么嫁的……”突然如同鱼刺在喉。哽的他生硬一疼,说不下去。
不朽粉嫩的脸上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嘀嘀咕咕道:“反正又不嫁你。”
是啊……
反正不嫁我……
他艰难的收起想要习惯性点她脑袋的手指,摸到了手上的草圈之后,别开脸,把手伸到了不朽的眼前:“喏,拿去。”
她拿过。带在了手指上,瘪着嘴说:“这是什么,圆不圆方不方的,难看死了,也就你能做出这种丑东西。”
“不要还我。”他伸手就去拽,她却往回拉:“谁说不要。”
纠缠间,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她温软如玉,他骨节分明,他的大手,恰如其分的将她包裹。
这该死的柔软,让他心急促的跳,越跳越苦,越跳越疼。
“不朽,我……”
“呜。”身旁的雪獒呜咽一声,不朽便抽出温软小手,抚摸雪獒的皮毛,心疼的说着:“无影,你是不是饿了,朽儿带你找好吃的。”
说罢,少女便带着雪獒欢蹦乱跳的走了。
雪獒挑挑眼皮,宝石般湛蓝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得逞,尾巴也得意的摆了摆。
他盯着那条恶犬,怒火中烧,真怀疑它是不是成了精,专门来寻他开心,果然是条恶犬!
心中的怒火,随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越变越小,逐渐演变成了深深的哀伤,这哀伤无处发泄,让他前所未有的颓废。
问世间何情最苦,一厢都不能情愿。
他冗自蜷缩起了手掌,抓住一掌温香,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胸口钝痛。
……
不朽,可不可以不成亲,哥哥照顾你?
前世篇(二)
不朽带着无影,在一处岩石上坐下,忘着晦暗的天,冗自发呆。
为什么要长大呢?为什么心痛症要痊愈了呢?为什么……她要离开哥哥,离开那个总是凶她,却护她如命的哥哥?
她抱着双膝,把下巴埋在膝盖间,眼皮微耷的看着前方。
无影也安静的坐在她旁边,扮演着一只听话的宠物,如若不是被重伤,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法变回人形,就算变成人形,也只是十三岁孩童模样,而不会万全恢复原样。
他还不知要怎么告诉她,她当年所救的并不是她口中的雪獒,而是一只妖,倘若要她做妖王的女人,不知她会作何感想,是惊叫,还是泪雨连连?
他想。心情难得惬意舒畅,早在五年前,她用一双纯净无比的眼,看着他的伤口流泪时,便已注定,待他元气恢复,仪表华华。务要娶她回家。
不朽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他的身上,抚摸他柔软的皮毛,穿过指尖,绕过指腹,一路痒到他的心。
他侧头,与她耳鬓厮磨,他甚至开始沉溺于这样的时光。她对他没有任何的防备,常把心事讲与他听,在他面前,她的喜怒哀乐,从不需要隐藏。
她开心的时候,便揉他的脸,她生气的时候。便抓他的尾,她难过的时候,便搂他的颈,将自己的小脸,深埋于他的皮毛之中。
可她从未像今天,哭的这样伤心,哭的他的皮毛大片沾湿,他却一动不敢乱动,生怕惊扰。
他从未如此小心,也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
谁说动物没感情,他的心痛不比她少,他伸出柔软的舌,舔她眼角的泪,他并不觉得这种举动恶心,是对他尊贵身份的蔑视,他只觉得窝心,他喜欢这种亲昵。
像是风中摇曳的罂粟,一触上瘾。
不朽抬起脸,泪眼朦胧的面对他,她哭,她抽噎,她说:“无影,我不想下山。”
他眯起眼睛,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他的心里一遍遍反复,不,你得下山,并且,再别回来,永远的离开那个人,身边只剩他。
他忽的站起身,不朽便跌倒在了地上,如梦初醒,她忽的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
她不下山,难道要害死万倾?
“无影,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嫌山上的日子太无聊?那朽儿带你下山好不好?”
他闻言,吐舌摇尾,扮演好一只宠物。
“就你机灵。”她笑,抹抹眼泪,又是晴天。
师父说过,改变不了的事情,就坦然接受。可师父没说过,什么都不拥有并不痛苦,痛苦的是,拥有后又眼睁睁的失去,硬生生的扯去。
谁能洒脱的说一句,从此再无干系?
时间一晃,已至隆冬,多日未见,如火烧心。
万倾背对着天边硕大的凉月,坐在石桌凳前,仰起长颈,饮一壶清冷烈酒,随即狠狠放于桌面,激起点点碎雪。如同理智般,荡然无存。
他闯进她的房间,双颊酡红,华服赛血,拖曳在地,一淡一浓。
“哥,你怎么来了?”她问,手中的包袱慌张落地。
“你要走?”他盯着她,目光如银针,根根扎入她的脊梁骨“你要背着我走?!”
他暴怒,一把扯过她的腕,醉意随着速流的血液涌上头皮,胡言乱语,乱语真言:“不朽,你忘记你说过什么了吗?你忘记了吗?!”
“哥,你松开我,疼!”
他见她怒目圆睁,心中蓄积多日的苦火逐渐变怒,他气,他气她为什么不肯与师父说一声不,她就那么想成亲,那么想离开他?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她,还有谁能比他更疼她,还有谁能像他这样,爱到发狂,恨不得燃为灰烬?
可她,竟然一声不吭的要走,从此阔别天涯,老死不再相见?!
他好想割去她那又长好的半块心脏,让她一辈子依赖他,你要没便永远没,为何还要长出来!
“不朽……不朽……”他含糊反复的呼喊着她的名字,粗粝的指摩挲着她的脸蛋:“你的心长好了,可我的心却空了。你得还我,你不能一走了之……你得还我,你放我生路……不朽……”
他圈着她的脖子,想要抱她,想要吻他,想要冲破层层荆棘,冲破层层束缚。将她揉进骨子里,好好爱她,就算死,也要缠绕在一起。
可他这盘根错节的痴念,却被一把利刃斩断,而手执那利刃的人,便是不朽。
“你发什么疯!犯什么病!”她把他推在了地上。吼到肩膀都在颤抖:“自己的命,自己看,我如何放你一条生路!”
“你凭什么喝一盅烈酒,就有权过来要求我?我下不下山,与你何干?我已满十八,已经不是那个事事被你管教的小妹!你松手!”
她轻松的抽出了手,因为他从来就握不紧他。
“不是说要永远与我呆一起?半辈子还没到,就心心向着想要逃?”
“女人要与男人待一起,而不是与哥哥。”他闻言,心神俱碎,她却接着言:“幼时不懂事,说的玩笑话,何必当真?”
玩笑话?他圆睁着眼,恍若惊梦。
“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可你……”她似乎是说不下去,提起包袱,将他更深的踩踏:“你真让我恶心。”
她出门,他跌转去追,却被门框绊倒,一口早已堆积在口中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白色的积雪上。像是朵朵梅花,灼灼其华。
“不朽,你骗我?”
“对呀,骗你怎样,我跟你说的每一句好话,都是假话,就是为了让你少欺负我一点。谁想到你那么傻,还都当真,今天这副落魄样,我恨不得拍手称快,凭什么你有一颗完整的心脏,而我只有半颗心脏?每每心痛症发作的时候,我都恨不得你去死!”
不朽转身。巧笑令兮:“我早就知道师父告诉了你,我心脏已经长完全的事,但我多停留了几日,就是为了看着你受折磨。”
“万倾。”她蹲下身子,柔软的手抚上他的脸,此时却像尖刀一样刻骨:“你最近瘦了不少,天天魂不守舍。只怕你等不到我成亲的日子,就死透了。”
她勾起嘴角,步履翩芊,可谁曾留意到她眼底那最深处的疼痛,疼到骨裂,疼到血凝。
都说女人最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果然不假。
万倾通体冰凉。酒醒了,也没醒,眼睛空空,比盲人还要盲,连心都盲了,看不到来自这个世界,任何一点光。任何一点温暖。
干涩的眼眶,扑簌出两行清泪,忽的天地间挂起一场大风雪,卷着静谧的夜,呜呜作响,似鬼哭,似狼嚎。
似他心底,关于绝望的叫嚣。
不朽,我总觉自己心狠,如此看来,真不如你万分之一。
万倾摇摇晃晃的起身,回到先前的石桌,抓起早已冰凉透底的白瓷盅,殷红的唇覆上,喉头滚动,吞一口烈酒融化肝肠。
脚步一颤,猛地跌倒在地,仰面朝天,目空一切,背后是一片冰冷入骨的积雪,头顶是一片浮沉阴霾的夜空,大地天空都不痛,唯有他痛,痛到如同折断根根肋骨,插入心肺。
他闭眼,昏昏沉沉,想要深深醉一回,醒来后,啼笑皆非,只说一场痴梦。
睡梦中的他,不知到梦了什么,时而傻笑,时而痛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怎么也不想醒来,因为这场梦,不论好坏,只要有她在,他就不愿醒。
……
奈何爱情太悄悄,不思量,路途已茫茫。
前世篇(三)
不朽一路狂奔下山,跌跌撞撞数次倒地,立即爬起,扯扯凌乱的衣衫,拍净上面的雪,但是却无法拍停自己慌乱的心跳,方才万倾那受伤的表情,还不时的闪现在眼前,每每想起,眼眶都不禁湿润。
对不起,哥,这次必须离开你……
对不起,哥,这次彻底伤了你的心……
她总希望,他们能永远像小时候一样,相亲相爱,相依为命,但恐怕,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跑的累了,跑的喘不过气,双腿一软。扑倒在了冰凉的雪窝里,浑身颤抖,双手冰的蜷缩,抓住了一手的凉雪。
师父得话犹在耳边,每一句,都像一只不容反抗的手,将她推开他的身边。没有半点余地。
“不朽,你的心脏已经发育完全,自此……”清风道长没有睁眼看她,而是摆摆苍老的手,说:“下山吧。”
“师父您……朽儿哪里做错了吗?朽儿改,求师父不要赶朽儿下山!”她睁大眼睛,惶恐的问。紧张到嘴唇都发白的颤抖。
清风道长目视前方,眼睛里满是叹息:“你的心脏已经发育完全,但它并没有停止生长,如果你继续呆在倾儿身边,只怕会将他吸食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朽儿,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不朽闻言,震惊的脚步一顿。她与万倾之间特殊的联系她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料到,在十八这一年,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朽儿。”清风道长看她,慈眉善目,满眼怜爱:“你的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找一个爱你的郎君,外面的世界很大,比这山上的日子要有趣百倍,外面的人也是形形色色,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世界上对你好的不止是倾儿。”
你也会发现,兄妹之情不等于爱情,清风道长看着不朽那挂着泪水的脸,在心里默道。
今日他必须要心狠,才能换他们日后幸福,一旦各自遇到了更好的人,彼此之间的感情,便会越来越淡了吧……
她点点头,声音颤抖:“好,我下山。”
她拿着包袱,在厚厚的雪地中孤单行走,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向那里,她抬头看山下的天,低头看四边的地,茫茫天涯,映衬的她仿佛一株浮萍,飘飘荡荡,不知要飘去哪里。
或许,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有朝一日,一走一留。
大风迷了她的眼睛,迎面刮了她一身寒雪,她冷的浑身僵硬,出门走的太急,还没来得及披上一件厚皮裘,以至于她这一身痩骨此时冷的瑟瑟发抖。
绪在眼底的眼泪终于压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入雪窝,如同豆大的雨滴,兜泄而出。
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吞下世上所有的苦,愿能换他一场人间四月天。
哥,若你有骨气,便别再想我。
她哭到撕心裂肺,再无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早已冷到僵硬的身躯终于得到了一丝丝温暖,她伸出冰冷的手,摸索到了一缕柔软的皮毛,一颗不安稳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她还有无影啊,陪她度过这艰难的时光。
无影将面前这具瘦弱的身躯用口衔起来,轻而易举的甩在了背上,带入一处山洞,并把她冰凉的身躯圈在怀中,用头不停的磨蹭她冰凉的脸颊。眼里满是心疼。
傻女人,为何把自己搞成这般狼狈模样,是不是成心要我难受。
如是想着,他将她更深的搂抱,心中的喜悦满的快要溢出来,就这样,到永远吧,哪怕紧紧拥抱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
他抵着她的头顶,安然的盖上了眼皮。
翌日,清晨,阳光微露,积雪微融,天地之间一副融融景象。
她醒后,看着面前陌生的景象,一时有些慌张,依稀想起昨夜的温暖,便呼道:“无影,无影你在哪里?”
喊了两声,无影未来,却走来一个翩翩少年,白衣胜雪,连头发都是一抹银白色,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湛蓝的摄人心魄,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比她还要稍高一些。
“你是谁?”
少年口衔干草,一副轻率与不羁的模样,挑眉睨着她:“蠢女人,你家里这么穷,都不给衣服穿的?”
不朽慌忙低头,然后护住胸前,一脸羞愤:“小鬼,你瞎胡说什么,我哪里没穿衣服啦。”
他嘁了一声。扔给她一件披风。
她本不想穿,但却冷的瑟缩,只好厚着脸面,套起狐裘。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雪獒,它昨晚在这里的。”
“估计被谁炖了吃。”
“你——”她看着面前长相漂亮的小鬼,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因为他的性格。和哥哥小时候真像,让她心里温暖至极。
无影看着她变换莫测的脸色,只觉得有趣,看来,她已经完全不认得他。
“你叫什么?”不朽一边系住大衣的领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骆凝。”少年笑道,眼睛弯弯。像是月亮湖泊沉淀在了里面。
“你呢?”他明知故问。
不朽提起包袱,看他一眼:“我叫什么不重要,谢谢你的大衣,我知道了你得名字,以后好还你。”
“以后?多久以后?”
“当然是有缘再见,小鬼。”她朝他皱鼻,转身既走。
他跟她一同走,也不拦她,反正他早已决定,要如影随形。
“你跟着我干什么?”她回头不悦的问。
他挑眉,哼笑一声:“只是顺路。”
她哑言,这么一顺路,便顺路到了晚上,有时她故意要甩开他。一段时间后,却又再度会合,于是她只能放弃甩掉他的念头,任由他“顺路”。
饥肠辘辘时,他停下,臭屁地说:“饿了吧,蠢女人。原地等我。”
过了一会儿,他便像变戏法似的,端来热腾腾的食物,她完全不顾形象,狼吞虎咽,他坐在一旁,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何曾发觉。原来看人吃饭,也会这样幸福满足。
饭饱之后,她傻傻的笑:“小鬼,看你心地那么善良,以后就叫我不朽姐姐吧。”
“谁要叫你姐姐,占便宜上瘾。”他说完,伸出如玉箫般修长的指。凑近,掸去她唇间的米粒,顺带嫌弃的啧了一声。
不朽脸上虽怒,心中却有股温柔的熟悉感,回头望望那早已远去的山,心间染上一抹惆怅。
就让这茫茫大雪,将我十八年的记忆。掩盖完全吧,她想,眼睫微颤。
少年看着女子那冻得粉嫩的脸,看到出神,为什么他不能完全的恢复,这样,她就不会只把他看成只会说笑的小孩了。
但。如果他不是小孩模样,如果他不是很像某个人,她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对他放下防备,接纳他吧。
就这么继续下去未尝不好,谁让他贪恋她的陪伴。
想着,想着,笑意爬上嘴角。如同扩散的颜料,淡淡得晕染开来。
二人吵吵闹闹,日子倒也过的安稳,如若没有他的陪伴,不朽的日子也不会过的这样轻松,这样快。
他年龄虽小,胆识却高,总是像个小英雄一样,替她赶走豺狼虎豹,有时他受了伤,鲜血淋漓,她便会看着他的伤口,害怕的流泪,抓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死。
他挑唇看着他,心都要被她给揉化了,便像个小大人一样,伸手磨去她的泪,笑着说:“蠢女人,哭什么?我死了你怎么办?”
她拂掉他的手,怒视他,像是在训斥自己的弟弟一般,道:“下次再这样不小心,我宁愿被它们吃,也不要你来救!”
“好好好,都听你。”他眨眨蝶翅似得睫,满脸宠溺。
她伸手,揉揉他顺滑如丝绸一样的发,说:“这才乖。”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因为她总是这样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皮毛,说“无影,你真乖”,仿若天籁,却又如同王母的发簪,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银河,让他幸福又苦涩。
我喜欢你,却无关爱情。
前世篇(四)
隆冬逐渐逝去,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喂,这么急着走呀,不朽妹妹,你能去哪呢?”他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笑的一脸嫣然。
这段日子,他们之间已经十分的熟络了,他时常拿她打趣,她不过淡淡一笑,把他看做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任他淘气,这种亲近感,不是用时间能够换来的。
“再说一次,我是姐姐!在这件事上,我是绝对不会让步!”她双手插腰,一副凶悍的模样。
“奥,不朽丫头。”
“你讨打!”不朽双指合并,想用法术来捉弄他。然而一招出去,他却纹丝不动,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随后,他明明没有做动作,仅仅眨了下眼睛而已,她便被束住了双手。
“这下。你该承认你是妹妹了吧?”
不朽被气的脸都鼓了起来,怒视着无影:“小鬼,你最好一直赢过我。”
“嘻,生气啦?”他跑到她的身边,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让她瞬间就没了脾气。他生的那么好看,让人觉的连生他气都是一种罪恶。
她继续不理他,他便神神秘秘地说:“你那日不是说,想泡个热水澡么,方才我闲逛时,看到了一眼温泉。”
“真的?”她立即被引诱。
“水温刚刚好。清澈见底,石头干净又漂亮,周围长了好多不知名的植物,好看极了。”
“带我去,快带我去。”她催促道。
“那还生我气么?”
她伸手,揪揪他的脸蛋:“你长得那么可爱,姐姐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二人语笑嫣然,他偷偷的握起了她的手,她没有闪躲,五指交叉的一瞬间,天空中仿佛敲响了闷雷,让他心悸,让他胸口闷得厉害。
如果说,这辈子他有没有做过错误的决定,那么便是这次,他为了让她欢喜,却亲手把她推开自己身边的这次……
一阵寻找,终于来到了他所说的那眼温泉,只是天还亮着,她觉得羞,便不肯洗。
夜幕降临,她再三确认他不在附近了之后,才肯伸出如玉一般柔润的脚,踏入那温柔的泉水中,刹那间,浑身的毛孔都收缩了起来,再逐个张开,舒服到极致。
她松了衣服的绑带,素色的裙便从小巧的肩头滑落,露出一对蝴蝶骨,展翅欲飞。
黑亮的长发,白皙的美背,挺拔的乳,圆翘的臀,修长的腿,盈盈一握的踝。优美的足,浸入水中,撩起水波,如同撩动心弦,如痴如梦。
好一副美人入浴图!
岩石的角落处,氤氲的泉水里,此时正坐着一位男子。
他长臂如枝干,随意的搭在岩石上,裸露而精壮的胸膛前,挂满蒸腾而上的水珠,紧实的纹理,一直蔓延到最隐秘的位置。
黑色的长发。有的浮荡在水里,有的湿哒哒的熨帖在脊背上,为他平添一抹蛊惑。
他的眉斜插入鬓,好看的鼻梁像一座山峰耸立在面庞之上,狭长的眼紧闭着,唇色稍淡,唇角没有丝毫的笑意,冷冷紧绷。
在听到有人进水的动静后,便蓦地撑开了眼皮,漆黑的眼珠仿佛海底的炭,既深沉,又水润。
然而就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这么一副美人入浴图,便恰如其分的映入他的眼底,以至于喉间忽然一阵炙烫发紧,如同塞了干柴。
接触到她干净又慌张的眼神后,下意识准备消灭危机的手,竟缓缓放了下来。
不过是个来洗澡的女人罢了。
他的嘴角处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她在发现了他后会是什么反应。
今夜无月,夜色如漆,真是一个好天气。
她用手臂环绕着上半身,用手掌遮住隐私处,羞赧的进入温水中,可这一幕看在他得眼里,却是欲说还休,直叫人浑身起燥。
淅沥沥的淋水声,如同勾人的手,一点点撩拨着他的心弦。
当温热的水,入侵到毛孔里。不由得让她发出一声饱足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真让人浮想联翩。
他濯黑的眼底越来越红,手背上的干筋根根隆起,他何曾被一个人类女子,这样玩弄。以至于周围的水都滚烫了几分,热的他难受。
她小心翼翼的踩着光滑的石头,想要换个位置,谁料脚下一个不稳,猛然滑倒,扑腾几下。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
他见状,大手一挥,黑纱般的衣服便穿到了身上,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潜入水中,一把拉起她柔软的腰肢,头脑一热,便覆上她柔软的双唇,为她输送氧气。
他从来就不是个善良的人,本不会救她,但行动却比想法快一步。
他有太多方法救她。却不由自主的吻上她的唇。
他把它归结为,令他嗤之以鼻的,一见倾心。
她睁开昏沉的眼,在看到面前那张被放大脸使,惊的使劲推搡,他也没有强求。便顺势松开了手,她溺水,像蜉蝣一样的扒着他的腿,破水而出,想到自己不着寸缕,不免大惊失色。
他悠闲得听着她惊叫出声。因他早已在此布下了结界,她能轻而易举的进来,本就是个意外。
她慌张的披好衣服,却怎么也爬不上湿滑的岩壁,他一步一步缓慢的朝她走过来,她抓紧衣服。恐惧的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谁!别、别过来!为什么要偷看!”
他啼笑皆非,一把拽过了她的手,一边为她整理衣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是你,侵犯了我的地盘。”
他勾起嘴角。邪邪一笑,一低头,一蹙眉,都能乱了浮生。
她的心跳的厉害,就连面对豺狼虎豹时,都没有跳的这样厉害。好似一张口,心都能从胸膛里蹦出去。
她看着男人若隐若现的胸膛,想到之前自己浑身赤裸的模样,只羞愤的想要去死,一张脸滚烫到通红,就快要滴出血。
“你偷看我洗澡。该怎么赔?”他说,她哑言,瞠目结舌。
他却拿起她因挣扎而割破的手指,放入口中轻吮,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都跟着一颤,像是有一束电流,细细密密的钻入身体里的角角落落。
甜腥的血液在舌尖蔓延开,独特的芳香,沁人心脾,让他沉醉,果然,他没有看错,她就是他想要找的东西,没想到竟然主动送上门。
“不如,以身相许?”他笑,笑的十分危险。
她不动声色的将放在水中的手指并拢,咒语念完后,一指点在了他的胸膛上,黄光闪过,他脸上的笑容更甚:“真痛呢。”
该死!
她在心里咒骂一声,今天自己的法术已经失败两次了,真没用!
“不如……”他的手探到了她的颈后:“我教你。”
手掌一磕,她便浑身一木,吸了一口迷魂气,失去知觉。
水雾中,他勾起了一个妖冶的笑容,将她搂在怀里,双脚一蹬,旋上悬崖峭壁,随即,如同鬼魅,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
不知过了多久,不朽还未出来,无影站在不远处,心急如焚,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可,他也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啊。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再也等不下去,于是一跺脚,直接闯了进去。
然而空荡荡的泉水里,连水波都不曾有,平静的就好似一面镜子,告诉他,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忽的,一股浓重的鬼气钻入他敏锐的鼻腔,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于是失控的大声吼叫了几声“不朽”,却无人回应,空荡荡的山谷中,只剩下他形单影只。
他跳入水中,在水底胡乱的翻找,却找到了那只与她寸步不离的草环,在水中飘飘摇摇,那可是她示弱珍宝的东西。
他再也坚持不住,双眼空无,脚下狠狠一跌,扑在了水里,温热的水淹没全身,却冷到刺骨。
不朽……
我把你给弄丢了……
前世篇(五)
一路辗转,他抱着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她仍处于昏迷之中,连一口迷魂气都坚持不住,还想用法术与他抵挡一番,真是笑话。
他撇嘴,看着她瘦弱的身躯,有些不太满意,她是常常吃不饱么,这么瘦,就像是一把柴火,轻轻一撇便断了。
他另手下将她用铁链栓起,胳膊拉直,吊在空气中,她的脚下,乃是一只火把,一只不是用火点燃,而是用血点燃的火把。
他要用她用来祭祀。
他坐在龙首椅上。不急不缓的等她苏醒过来,周围皆是萦绕的黑气,狼牙般的石头,映衬的他的那张脸,更加邪肆。
不朽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在看到手上的锁链。以及面前男人那悠闲的脸时,眉毛拧在了一起,丝毫不分析目前的形式,凶巴巴地说:“你绑我干什么,难到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我都不与你计较了。”
“哦?”他笑笑:“姑娘真是大方。”
她支吾。红着脸:“怪我夜黑没看清。”
“你不想知道,这是哪里?”
“都说了夜黑看不清,我只能看到你。”
他与她对视,她却没有羞怯的收回目光,而是深深的看着他,像是再说。我眼睛里只有你。
他心中一阵紧缩,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意外,只怪她的眼睛会说话,她却傻乎乎的浑然不觉。
可是这世间女子千千万,长的比她好看,眼睛比她会说话的人,大有人在,所以,理智是不会让他因为一点奇怪的感觉,而放弃原有的计划。
她依然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他,没有丝毫的畏惧,软弱,取而代之的是,水汪汪的懵懂,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对狼牙绞正从两边朝她前进。
一旦铁绞触碰到皮肤,那比手指还要长的狼牙铁便会一点点的插进皮肤,血液会一滴滴地顺着叫架流下来,直到流完最后一滴为止,然后沿着火把一路蜿蜒下去,汇聚在火莲得中心处。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随着狼牙绞的推进,心里竟莫名得有些烦躁,如果她现在求饶,说不定他会心软的放过她。
狼牙绞越来越近,就在他想要叫停的时候,她却忽然出声,竟把他惊的神经一紧。
“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她水润的唇微微撅起,萌态尽显,让他心情大好的想要捏捏她的脸。
“好,先吃饭。”他想都没想,便答到。
身旁的侍从小声的附耳说道:“王……就差最后一个了。”
“嘘。”
侍从闻言,立刻噤声,然而下一秒。他便伸出五指,吸了他的精元,方才还讲话的小鬼,此时早已没了踪影。
“还有谁想提醒我?”他笑,宛如地狱修罗,身边的人全部俯首,妄图躲过他毒辣的眼神。
……
她小心翼翼的走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他无奈,心里笑她看起来机灵,实则呆蠢。于是伸手,声音如低沉的琴音:“拉住我。”
她闻言,最终却拉住了他宽大的衣袖:“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
“看都看了,亲也亲了,怎么,还想再亲一些。”
“不、不是……”
“那是什么?”
“是、是……我们快点去吃饭吧。”
他又笑,完全反常,以至于黑暗里严阵以待的小鬼,一个二个的瞠目称奇,怀疑王今天是不是撞了邪。
他将冰凉的手指覆盖在她的眼睛上,偷偷得转换时空,带她出了地府,来到一个普通农家小院。
远远地,一位老妇拄拐而来,嘴里喊着孙少爷,你来了。
他笑,与普通人无异:“奶奶,炒几个拿手的菜,再来一壶温酒。”
“哎,好。”答应完后,老妇让老伴炒菜,转首看着不朽说:“这姑娘长得真俊,是你的……”
不朽刚想开口,他便插话道:“妻子。”
“真是郎才女貌,姑娘,你能嫁给孙少爷,真是有福气,孙少爷一定会对你百般好。”
待老妇走后,她看着他。说道:“从来没见过有人说谎,能如此坦荡。”
“我也从没见过那个女人能像你这样,说谎都不带脸红。”
他翘着腿,双手撑在桌面,悠闲地说:“你哪里是饿了,分明是想要逃。”
不朽依然面无表情。此时却换了一种心境,当时他在余光里撇到那向自己逼近的狼牙绞,一时脑袋空白,只好随口胡邹了一句话,没曾想他竟然会答应,这也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情。
方才落座。她便发现了他没有影子,心里立马盘算好了对付鬼魅的方法,但好在还没有来的急使用,否则现在一定会惹怒他。
鬼魂喜怒无常,她一定要小心为上。
热腾腾的饭菜被相继端了上来,她却一口也吃不下去,因为对面那双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怎么?不合胃口?”
她讨好笑笑,叨了一快肉放在了他的碗里,说:“一起吃。”
他拿起酒,放在了她的面前:“这壶酒喝完,如果你还能走。我便放了你。”
她抬头看他,他似笑非笑,她没有怀疑他的话得真实性,因为她心里清楚,放不放全随他乐意,于是抓起酒颈。豪气地说:“好,喝就喝,我酒量还不至于这么差。”
然而一壶酒下肚,每一寸肝肠都烫的好似火烤,她扯扯绑紧的领口,这才得以呼吸。他想起她先前的豪言壮语,只想发笑。
“我数三声,你要是还不走,我就不会再放你。”
她猛打了个激灵,像是被针扎了脊梁骨,站起了身子。醉醺醺地说:“我……我……我没醉,不信,不信你看。”
她一踏步,便往地上摔去,他挡在了她的面前,却被她扑到在地。
月明星稀。晚风徐徐,他怕老妇看见,便往周围画上了一层结界,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般。
她趴在他的身上,胡乱的揪着他的衣裳。想要站起来,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腿软的就像两根泥条。
他微微撑起眼皮,将手臂枕在脑后,悠闲的看着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她挣扎了一会。宣告放弃,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火热的身体贴着这一块冰凉,分外的舒适,她在他的耳边嘟嘟囔囔,像是在对他低语一般。
“反正你是个鬼,已经死了,不能怎样,如果你是个人的话,我一定要你负责,要不然……”她呵呵傻笑:“要不然我就嫁不出去了。”
他挑唇,反驳道:“谁说我不能怎样。”
“便宜都被你占完了,我以后的夫婿一定会嫌弃我的,这样,我就不能完成师父的愿望,我就不能开始新的生活,我就会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你说,谁会娶一个从山上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娶了,也最多给别人做一个妾,没有爱情,只有生活,像书里的女人一样,生子炊米,忙忙碌碌毫无幸福,你说师父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为什么不为我考虑考虑,我该去哪?我每天每夜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她倒在他的肩头,眼泪染湿了他的肩头,让他的心,像是蜗牛的触角般,悄悄的颤抖。
他僵硬着手臂,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她忽的用手撑着他的胸膛,微微起身,好看的眼睛肿成了核桃,泪眼模糊的看着他,说:“不如……我们成亲。”
她说着,冗自笑了起来,笑自己发疯。
他看着她,只觉一直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自己,似乎有了想要的东西,尤其在听到她说以后会嫁给别人的时候,一阵胸闷。
“好。”他的眼底不甚明亮:“以后我来心疼你。”
前世篇(六)
谁料当日一句醉话,竟换她今日凤冠霞帔,步履金丝。
常听师父言爱情,可未经人事的她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自从遇见了他,一个叫做孙遇玄的男人,无聊的日子也变有趣,只要看见他的脸,就觉的幸福无比。
只是这些日子,从未见过小屁孩,那日无故一别,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冻挨饿,但想到那孩子的生存能力可比她强百倍,便就没有那么多担心了。
没有她在身边和他斗嘴。他过的应该更舒心吧。
看着身上的大红嫁衣,以及镜中那画着红妆的脸,她陷入了惆怅,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像是怎么都解不开一般。
他走到她的身后。手揽在她的肩头:“在想什么?”
“想师父,想我哥。”
“那有何难,我可以派人去接他们,如果你想的话。”
她闻言,立即摇头。像是被揭穿了心事一般。
她不想万倾知道她成亲,既然已经分开了这么长的时日,何苦在他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再去插一刀。
想了一会儿,她看着他说:“玄。你能带我去见下师父吗,我想给他老人家磕个头,谢谢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嘴唇贴在她的耳畔,低沉地说:“好,就算你想去天涯海角,我也带你去。”
他的唇沿着她的侧脸,来到她的嘴唇,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看着他被胭脂沾红的唇,咯咯的笑,然后手穿过他的腰,把脸靠到他的胸膛上。
“有你真好。”
“我是谁?”
“相公。”她甜甜地说,偷偷红了脸颊,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傻笑到:“你是相公的小娘子。”
他抱着她,高大的身躯将她瘦小的身躯紧紧的包裹住,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替她顶着,话虽然有些俗套,但他就想这样护着她。
时空转换,不过眨眼的时间,他们便来到那个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地方,熟悉的山与水,草与木,一切都熟悉的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以至于她不受控制的湿了眼眶,紧紧抓住他的手,寸步难行。
“我等你,快去快回。”他说。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
她点点头,一路小跑到师父的房间,生怕途中遇到那个人,她推开门,气喘吁吁的把它快速合了起来,一声师父卡在喉咙,久久未出声。
面前那一身素缟的身影,哪里是师父。
不朽吞吐着,叫了一声:“哥。”
当日分别时,他一袭红衣盛火。她一袭白衣赛雪,再见时,却完全的反了过来,她在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悲戚时,立即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哥,师父呢?”
他看着她,眼底冰冷至极,尤其在看到她的大红嫁衣那一刻,心中所掩埋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师父尸骨未寒,你便急着成亲,师父他老人家,真是有个孝顺的徒弟。”
“哥……”
“我不是你哥。”他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你跟我,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抬眼,眼睛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情,他撇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喉中一阵苦涩,连装冷漠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可悲。
“你好好成你的亲吧,我跟师父的事情你不用过问,祝你梦想成真。”
她张着嘴,看着面前那人,一张自己总想却不敢想的脸,此时说出的话,却句句像刀子一样锋利,她还想要说什么。他却不容拒绝的说了一句不送。
她颓丧的耷下肩膀,呆呆的转身,他却在身后出声道:“等师父的头七一过,我就会下山,这个道观。你也没有再回来的必要了。”
她听着他决绝的声音,眼泪淌了下来,她多么想说一声:“哥,你不要生朽儿的气。”可是话到嘴边,却只是沉默。
不是每件事都有原因。不是每个原因都有理由。
事到如今,往事已经没有再提及的必要了,就让他这么一直恨着她吧,就让所有的解释都绞碎在肚子里,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你保重。”
她哭着说完这句话,便迅速擦了眼角的泪水,推门出去。
他安静的坐着,与身上那寡淡的白,融为一体,一直盛放着坚冰的眼眶在不朽离开的那一刻。忽然决堤,泪水滴落在地上,好像他早已湿透的心。
不朽,其实我想笑着祝福你。
可我,始终放不下……
孙遇玄飘在离房间的不远处。将那房间里发生的事,尽收眼底,哥哥?只怕她口中的哥哥,并不是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的喜欢,想到这。他竟有些嫉妒。
他摇摇头,心想自己真的是病入膏肓了,看着那明明红着眼睛,却还要强颜欢笑的她,他想。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也不错。
至少她在出来的那一刻,首先钻到他的怀里,像是一只小猫咪,在他的怀抱里寻找温暖。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宠溺地说:“怎么了?”
“师父他走了。他为什么走的这么急,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的手紧紧抓住他腰间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她把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这就够了。
“你忘了我是谁么。”
她闻言。连忙抬起头,一脸希望的看着他:“你……你能让师父复活?”
他摇了摇头,她不由的一阵失望:“你师父是寿终正寝,所以没办法再活过来,但是我可以招他的生魂来与你说话。见最后一面。”
她闻言,感激的看着他,他暖意融融的笑着,揉揉她柔软的发:“傻瓜,干什么这样看我?”
“因为觉的幸福。”
师父走了,哥哥也失去了,还好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疼爱我的你。
……
谁也不知道,这最后一次见面中,她与师父说了什么,以至于她在师父离开了以后,目光呆滞,反应迟钝。
他没有询问,这让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要急着去戳破,给对方一些空间,这样才不会落到互相提防的下场。
二人去集市上买了些东西,并去师父的墓穴处烧了些黄纸,正要返程,一个熟悉却又不熟悉的身影横亘在路途中央。
不朽皱眉,一句小鬼卡在喉咙里,未能说出口,因为面前的男子,没有丝毫的稚气,身姿挺拔,俊美无双,哪里还是与她曾朝夕相处过一段日子的小鬼。
这才过去了半年左右,他就长得这样高了,怎么可能会这么迅速。
“你……你怎么长得这么高了?”
孙遇玄打量面前穿着一声白衣的男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人类。
而无影,也在孙遇玄打量他的时候打量起他,只见孙遇玄穿着一身与不朽相配的红衣,他心下当即了然,面前的这男人,就是不朽即将要嫁的男人,一身鬼气。
无影想到与不朽分别那日,浓厚的鬼气,神经都不由的拉扯紧绷,是他从温泉中掳走了不朽,害的他与不朽分别了这么多日子。
他好不容易变成了自己最初的模样,却物是人非,她已成了他人的妻子。
倘若不是他将她掳走,现在站在她身边,与她成亲的人将会是他无影,而不是一个半路来到的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不朽准备与小鬼匆匆打个招呼就走,却不料无影竟然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尖尖小齿。
“不朽,今日你成亲,难道不请我前去祝贺一番。”
“荣幸之至。”孙遇玄抿唇,答。
前世篇(七)
不朽愣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或许不妥的地方,就是一眨眼长大的小鬼,给她的陌生感吧,而且,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看起来阴气沉沉,丝毫没有往日那种单纯可爱的模样。
他给她的感觉,比孙遇玄还要阴郁几分,但,既然孙遇玄都答应了让他来参加婚事,她又怎么能拒绝呢,她偷偷的打量他,却不料他忽然转头,蓝水晶一般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她迅速得撇开了头,总觉的哪里怪怪的……
无影察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她现在看到他会害羞,那么也就是说明,他在她的眼里不在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男人,这种改变。让他的心底都情不自禁的开出了花。
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倘若她穿的不是大红嫁衣,倘若她身边没有站着一个男人,倘若她说一句我不嫁他,我嫁你。他一定会上前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含住她饱满的双唇,任由自己开成花朵。
可,这么多的倘若,都终止在他不想让她伤心。
无论是无影还好,小鬼也罢。她都把他想象成纤尘不染的荷花,没有一点点的污渍,她把他想象的太好,所以他更加想要维护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因为他不让她失望。
孙遇玄走到不朽的身边,搂住他的肩,手指间请轻轻的刮了下她通红的脸颊,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他与不朽之间的不一般,那种亲密感,不是一朝一夕能有的,更不是装出来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的到来,必定会为此次的婚礼增色不少。
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他从不被这些事所扰。
心里如是想着,可为什么一看到这个满头白发的男人,他就心气不顺,更加的与不朽亲昵给他看,这就是所谓的吃醋么?
他在心里苦笑一下,低头去看怀里的女人,不朽啊,不朽,自从遇见了你,我所能感受到的情绪越来越多。
喜悦,心疼,宠溺,苦涩,伤心……等等。
他现在才知道,人是个这么复杂的动物,尤其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连他这个所向披靡的大男人都无所适从。
一行人眨眼间就来到了地府,让不朽感到惊讶的是,骆凝竟然没有因为孙遇玄的身份而惊奇,想当初她可是怕到腿都在打晃。却还得强装镇定。
地府的黑,与无影的白产生强烈的反差,以至于人群之中,一眼便能看到他,每每抬头的时候,他就这么注视着自己,那目光灼热的让不朽无所适从。
孙遇玄虽背对着无影,但在看不朽的异样时,他微微的侧头,看到了无影的眼神,顿时心中一阵苦闷,几乎想把他撕成碎片。
这就是嫉妒。比女人还要强的嫉妒,今天他是彻底领略到了嫉妒一个人的滋味。
可是,不朽是他的女人,他为何还要嫉妒一个不知名的男人。
不朽听完那一长串的祭语后,跪拜一下,然后将手中的酒徐徐洒向地面,感恩这片脚下的土地,让他们能有一席之地。
真正的婚事要明天才开始,今晚所要做的,便是二人分房,忍受最后一个孤独的夜晚。
他们正准备进入大殿,无影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他,眉眼弯弯地说:“姐夫,我姐明天就要出嫁了,我想和她拉拉家常。”
他不知比不朽大了多少岁,此时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叫着姐姐,以前他还是小孩子模样时,她各种威逼利诱他都不肯说,现在倒是叫的自然。
孙遇玄闻言眉毛一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叫他一声姐夫,难道他真是她的弟弟?
她亲戚可真是多,孙遇玄想,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没自信,太小家子气,于是只好心气不顺的装大度:“好。”
他用手抬起她得脸颊,在她的嘴角吻了一下,末了还用牙齿扯扯她饱满的唇。
“少说几句。”他声音暗哑,带着占有的味道。
她羞怯的低下头,嗯了一声。
……
无论他们走到哪。他都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时刻追随着他,他索性不再躲,背靠着一块一人高的石头,玩味的看着不朽,口中甜甜地叫:“不朽姐姐。”
她看着面前大只的小鬼,只觉怪异。一句小鬼卡在喉咙里面,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哪里还是小鬼,大鬼还差不多。
“你……你长得可真快啊。”
“对啊。”他笑着说,笑意却不及眼底:“自从姐姐那日抛弃我,我就像没人照顾的小鸟一样。一下子就长大了,因为长不大就会被欺负,因为没有人帮我,照顾我,陪伴我。”
“不是的。”她慌张地说:“不是我要抛弃你,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是你有了心爱的人,就把我忘了,甚至连找也不找,你以为我过的很好,所以你心安。”
不朽哑言,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能为自己辩解什么了,其实她也有想过去找小鬼,但不知道如何去找,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
无影笑,眼神却很悲,这一次所说的话。是发自心底的:“我把你当唯一,你却把我当一个或多或少的人,是么?”
“不,不是。”不朽摇头,她不知现在该如何去安慰他,虽然他现在长成了一个大男人的模样。可在她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和她情同姐弟的小鬼。
可她,不仅伤了哥哥的心,还伤了小鬼,她就像一把刀子一样,可是如果能选择的话。她一定会把刀锋对着自己。
“既然不是,那你就别成亲,我们相依为命一辈子。”他说,心里充满着期待感,他知道自己很坏,很自私。他不该这么逼她。
可是,不逼一把,她就不会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他不想一辈子做她生命里那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这,这不矛盾,就算我有丈夫。你还是我的弟弟,我还是会疼你。”
“可你更爱他。”他挑唇,眼里有些氤氲:“我不想把你对我的爱,分给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一个比我重要的人。”
她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听着他所说的话。忽然觉的很触动,不由得又想到了与万倾分别的那日,撕心裂肺的疼。
“骆凝,我该怎么说呢。”她哽咽,泪水悄然落下:“姐姐和弟弟是不能在一起的,就像哥哥和妹妹不能在一起的。”
“但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扬起下巴,尽量神气:“我可以当你的丈夫,甚至比他更爱你。”
不朽闻言,震惊的愣了愣,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瞬间,让在远处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孙遇玄感到双目刺痛,他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心事,也从来没有听过她对自己表达过什么,所以,对于他们的这段感情,她是动摇的。
是吗?
他攥紧拳头,手臂上青筋隆起。
不朽看着无影,恬淡的笑了:“可我不爱你。”
无影本来有些期望的眼神,因为她的这句话,迅速的暗淡下去,就像是熄灭的火焰一般,只剩下白色的烟气。
“没下山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我只知道我爱哥哥,但是遇到了孙遇玄之后,我才明白,爱情与亲情的差别。”
“我爱哥哥,我想一直对他好,把所有的好都给他,这是亲情。”
“我爱孙遇玄,我想把自己都给他,这是爱情。”
“如果失去了哥哥,我会难过,但如果失去了孙遇玄,我的心会不完整。”
前世篇(八)
不朽想,骆凝只是对她有些依赖,所以,她想让他区分清楚爱情与依赖的差别,她必须提前遏制住他的这种想法,以免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况且,她已经遇到了那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些俗气,可我们都是凡人,谁都不能免俗。
远处,正在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孙遇玄,一张冰冻的脸上缓缓绽开了笑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他以为,对于这段感情,不朽只是处于接受者的位置。就算他换成了别人,她也会与那个人在一起。
然而,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知道,原来不朽也像他爱着她一样的爱他,甚至超过了她的哥哥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只是她从来不说,只是她一直深埋于心底。
他笑。真正的体会到,不朽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扯一下都血淋淋的疼。
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潇洒不羁,不被任何事情所扰的鬼王么,不,早在遇见她的那一刻就不是他自己了。否则,他也不会放弃那个机会。
用味道特殊的血液,祭祀千年火莲,她是最后一汪血液,只要浇灌下去,火莲便会开花结果。为他结出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
但现在,花期已错过,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火莲再也无法开花,只能慢慢等待枯萎。
这是他所做的,最愚蠢,却最正确的决定。
他穿着一袭红衣,映衬的他脸颊微红色,像是一抹红霞,偷偷的附着,他本没有味觉,此时却只觉舌尖甜蜜至极,一直甜到心底。
不朽,我的不朽,永远住在这里吧。
他一手抚着满涨的心脏,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起来,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累积,都抵不过此时他脸上的笑容。
今夜花开,今夜花不败。
无影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姿势,像是永远都不会受到一点伤害一样,他是一枚洁白的玉,表面光滑完好无缺,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用什么都无法填充完全。
他说:“那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爱情比亲情重要,为了爱情,可以丢弃亲情,又或者,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过亲人。”
“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稍微熟悉的陌生人?”
不朽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听进去她的话了,于是,也严肃的对他说:“我不想抛弃任何一个人,我也从未把爱情与亲情比较,亲情与爱情之间。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它们对我来说,一样的重要。”
“亲情陪我走过前二十年,爱情陪我走过后半辈子,爱情能演变成亲情,亲情却不能演变成爱情,骆凝,我说了,就算我成婚,你也依然是小鬼,是比我亲弟弟还要亲的弟弟,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冷落你。”
“只是……只是我们的生活没办法掺杂在一起,你也已经长大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无影站起身,站在她的面前,身形高大,几乎挡住了她的视野:“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固执,大概喜欢上一个人,就只剩固执。”
“固执的想要占据她整颗心,固执的想要她身边只剩他一个人,固执的看到她跟别人在一起,就如烧骨灼心。”
“不朽,我好自责,自责那日我丢掉你。”
自责那日,他自导自演了一场错过……明知再见时,早已是物是人非,可他心里却还带着那么一丝期许,就那么一丝,足以让他沦落深渊。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从未相见。
苦了他,人人羡煞的妖,来无影,去无踪,行走如劲风,一目百花生,也难免陷入了这场死循环。
“你对我只是,弟弟对……”
不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他一口打断:“说了,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我宁愿自己饿着也让你吃饱,我宁愿自己受冻也要让你穿的暖。我宁愿自己一无所有也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你,不是因为你叫我一声小鬼,而是忙忙人海,我对你情有独钟。”
她听完他的话,震惊的说不出话,她哪里会知道。一直与她吵嘴的小鬼,竟然会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在她得眼里,他一直是个小孩,而不是一个可与她共度一生的男子!
“你……你别说了。”不朽叹气:“多说无用,只会显的你可怜。”
天知道。这句话对她来说有多难说出口,可她必须立即了结到他心中的那颗萌芽,她不能让自己的模棱两可,给他一生牵挂。
一个人的离开,意味着另一个人的开始,她不能剥夺他的开始,她不能让他有所希望。
这,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痛的狠了,就根除了,就想那日师父一样,生生剜掉她对自己哥哥的所有恋想,她很痛。可剜掉了那颗毒瘤,伤口就不会在看似完好的表面下继续糜烂。
可在遇到孙遇玄之后,她才明白,她对万倾的感情,并不是爱情,而是长期两个人相依为命所造成的互相依赖感。
她怕离开他。就再也没有温暖可言。
如果没有骆凝,她早就冻死在那日的深雪中,如果没有骆凝,她都不知道能否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撑下去。
所以她感谢他,所以她坚决不能持续伤害他。
“骆凝,你就当时间倒回。那日我不是走丢,而是被淹死在了水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朽这个人。”
“我不会。”他定定的看着她,他没一个眼神都在逼她,他想让她崩溃。他想让她疯狂,可事实却让他大失所望,只因她冷静异常。
“我就问你,你走还是不走。”
“不走。”
“你还要喜欢我。”
“永远。”
她笑,说:“那好,我跟你走。”
他闻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欣喜的去拉她的手,可是,她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眼睛里是苦、是怨、是悲……
“这样子逼来的感情,你开心吗。你带我走,能给我开心,给我幸福么,我之前对你是感谢,是思念,我现在对你是排斥。是怨恨,跟这样的我呆一起,你快乐么?”
无影闻言,手掌变得麻木又刺痛,到最后只能默默的松开,疼痛如同海水一般,蔓延过来,将他淹没到窒息。
爱一个人,便是把幸福留给她,伤痛留给自己,可他却反了过来,换来的结果,便是他比她更痛。
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爱情,会将伤口越挖越深。
“不朽,你真懂我。”他笑,依然不变的微笑:“你懂我的弱点,一语中的。”
他往后退,明明身姿矫健,此时却步履蹒跚。
“新婚快乐。”
他说,却在心里默默的,不为人知的附加一句,我永远的新娘。
嘘——
这是他的秘密。
无影消失后的很久,不朽才泪眼模糊的倚靠在孙遇玄的怀里,她甚至没有看清无影是如何消失的,就像从一个笔记里,撕掉一张纸一样简单。
孙遇玄早就站到了他的身后,却一句话没有说,静静的让她发泄她心里不知堆积多久的苦水,他其实完全可以揭穿无影是妖,他甚至十分迫切的想要揭穿,好让他们之前彻底决裂,好让不朽知道是无影欺骗在先。
但,他却忍住了,因为他想给她的生命里,留下些美好的,值得想念的事。
有些事哭一哭就好受些,可欺骗这种事,越难受,越难受。
“玄,我会不会有些过分,毕竟他对我这么好……”
孙遇玄揽住了她的头,抚摸她的发,轻声道:“你戳破了他的梦,却让他就此清醒,入梦容易,清醒难得。”
前世篇(九)
吉时已到,婚礼如期进行,锣鼓喧天,人人笑靥迎接王后,所有的人和事,都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唯独他,只要看他一眼,便像踩着了实地,让她不再像一只找不到家的蜉蝣。
繁冗的婚礼结束后,不朽已是疲惫不堪,额头上泌满细汗,孙遇玄帮她擦去,与她相视而笑。
“不朽,我的新娘,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吻她的唇,宽容的手掌抚摸她的皮肤,撩起一片片的红。她紧张得微颤,喉头都在紧张,他轻柔的吻她,让她放松。
他吻边她身体的角角落落,吻到她的耳垂,声音暗哑:“今夜。你是我的。”
她的耳一路红满整张脸,却在他的温情中,融化成一摊水,嘴角情不自禁的溢出细细碎碎的嘤咛,被他手指撩动的每一处,都舒服的如同躺在云朵里。
他一边用舌尖舔她的耳垂:“我要来了。”
不朽眯着眼睛。痛的皱起眉头,他细细研磨,疼痛逐渐被酥麻代替,强烈的感觉,使她像条缺水的鱼,微张红唇。大口大口的喘息。
红色的绸,肆意飞舞,渲染着一室旖旎,欲语还休。
夜悄然逝去,却没有迎来白昼,她躺在他的怀里,嘴角是满足的笑意,他垂眸,看着她甜睡的脸,只觉心中被填的满满当当,虽说王可娶多位妻子,但他的心里除了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看到她身上的痕迹,再想起昨夜她的甜美,他眸色一沉,下腹窜起一股细细麻麻的火苗,他控制不住的吻她的脸,她醒了,娇羞的回应他。
“昨晚舒服么?”
她闻言,睫毛微颤,轻不可闻的恩了一声,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逆流,呼呼的沸腾了起来,如若不是怕她承受不了,他一定不会刻意压制住这股疯狂。
他在她的身体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春暖花开,它悄然发芽。
半年后,不朽的肚子已经完全的鼓了起来,她和他经常用手抚摸着肚子,感受着一个小生命带来的奇迹。
怀有身孕的不朽,更是多了几分的恬静,显得整个人异常柔和,像是时时刻刻都闪烁着温黄色的光,以至于他看到她的时候,都觉得心底一片明亮。
他拉着她的手,与他轻声言语:“痛么?”
“现在还早。怎么会痛。”她笑,笑他比她还要紧张,她坐在山石上,看着许久都未见过的人间夜晚,不免叹息。
遇见孙遇玄之前,她想都不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完全和这个世界脱离,只能说一声造化弄人,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她触景伤情,想到了一件十分久远的事情:“相公。”
“嗯?”
“大婚之日,你为什么没有揭穿骆凝的身份。”
他轻笑一声,装作早已遗忘她说的是什么事。却也暗自惊讶,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其实,你早都看出他是只妖了吧。”
“莫非你也知道?”他没有再继续装作忘记,反问道。
她点了点头,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手中抓着一朵小花,目光呆滞:“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从他变成小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要不我也不会没有一点防备之心的与他呆在一起。”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他的一头白发,出卖了他,不可能有人,再像他这么特别。”
他本是认真的听着,听到最后却不想他再讲,越听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不朽明明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为什么还要吃这种无名醋!
她看出他的情绪,笑嘻嘻的去拉他的手,说:“他以前是一只雪獒,雪山崩塌的时候,它被埋在了雪里,腿上受了重伤,所以我跟哥哥把它背会了道观,给他养伤,师父一眼就看出来它是一只很有灵性的雪獒,很可能已经成精。”
“我想他一直隐藏他的身份,一定有他的原因,估计他不想让我知道他其实是一只妖,怕我在知道他是妖以后害怕他。疏远他,所以,我也一直装作不知道他是妖。”
“以前把他当做玩伴,后来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只是我没有想过,他会突然之间长大那么多。”
他反握她的手。悠然地说:“不是他突然之间长大,而是因为他的伤完全的好了,他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不用他的过多解释,不朽便明白了过来事情的原委,怪不得,无影总是说他比她大。不肯叫她姐姐,怪不得,无影在她的面前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原来……早在她救了无影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由于伤势所困,所以才不得不变成小孩子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来……是这样。
尽管内心风起涌,表面却依然波澜不惊,她说:“谢谢你没有揭穿他,帮他隐瞒了自己的秘密。”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突然想到,本来早就想要问你的,但是一直忘了说。”
如果,当日孙遇玄揭穿了无影的秘密。那么无影的最后一丝防线都会崩塌了,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一个不为人知,拼命掩护的秘密。
一旦秘密被戳破,就会像被抽掉了筋骨。
她靠在他的怀里。看着狡黠的月偷偷从云层里面钻了出来,月光慷慨的将他们笼罩,肚子里的小东西轻轻蹬了蹬脚。
她问:“我们得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么?”
他刮刮她的鼻子,说:“说什么傻话,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她,我会给她最好的东西,我会把你们两个永远的护在怀里。”
“我的大仙女。”他吻吻她的额头,又吻吻她隆起的肚皮:“还有我的小仙女。”
狂风渐渐聚集,掀起层层的风沙,他揽着她。趁着还未消失的月色,回了地府。
一对身影渐渐远去,仿佛神仙眷侣,在谁都没有看到得隐秘处,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身影,他死死的皱着眉。眉谷之间仿若凝着血,跟他的眼珠一样的,带着血红。
杀戮之色。
时至今日,他万倾,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情窦初开的红衣少年。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唯有恨,才能冲淡他的念。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深的执念,他从未想过,自己早已把“不朽”二字刻在了骨缝中,任刀刮。任火烧都无法抹去。
他恨不得将心剜出来,割成八块,唾弃它,你为什么要这么不争气!为什么还要想她!活该你难受!活该你痛!
他跌坐在地上,面容早已失去光仙,青色的胡渣为他又添几分倦容。
不朽……
我想不出方法去忘记你,我只能折磨自己……
他抓起身旁的酒壶,一口烈酒下肚,却早已感觉不到丝毫灼辣,他连醉一场的权利都没有,他连醉一场的权利都没有!
他好落魄,好寒酸,活的让自己都瞧不起。
想到他们相拥的场景,想到她隆起的肚子,想到她的话,更是怒不可遏。
她连条狗都想,却不想他!不朽,你好健忘!
他将酒壶摔得稀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脖子上的血管根根暴起,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伸出手,打开黑色的穴口,霎时间,狂风密布。
他手臂一挥,摧毁半片山林,树木皆被拔起,离地的瞬间棵棵枯死,灰尘四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往地上狠狠一掷,狂风中卷席的万物,霎时间灰飞烟灭。
孩子出生之时,便是他踏平地府之日!
前世篇(十)
没有人知道爱情的尺度是多少,就像没有人能知道它的保鲜期。
不知是偶然,还是注定,她在经过一间暗房前,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刹那间,天崩地裂,再无温情可言,犹如冷风过境,通体冰凉。
“鬼王,孩子就快降生了吧。”一个苍老又浑浊的声音响起,一听便知道来者不善。
“不足一月。”
“那当初我们做的承诺,你是否还记得。”
“记得。”他毕恭毕敬的答,从未有过的顺从,足以见得对方地位之高,是不可反抗的。
那老者咳了一声,似有意提醒:“那我就等孩子出生,等它那颗热腾腾的心。”
老者似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当初娶她的目的也已达成,为了不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孩子出生以后,我会亲自去抢,并将你打成重伤。你看怎么样。”
他犹豫,极为短暂的犹豫。
老者随即补充道:“这个孩子没了,大不了让她再生一个,她要是不愿意,天下女人那么多,还愁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吗。女人跟孩子而已,跟鬼王的位置比起来,太不值得一提,你说是吧?”
他沉默,短暂的沉默后,说了一声好。
此时。门外的她,早已神志不清,身姿都有些摇晃,她恨自己的这对耳朵,为何要这么的灵敏,为何要将这段血淋淋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进耳里!以至于她的整颗心都变的四分五裂,拼命的拼凑也无法再拼凑到一起。
覆水难收,覆水难收……
为什么这些丑恶的还要牵扯到她的孩儿,她不过是他生子的机器而已!
她的脚步止不住的往后退,似乎看到了孙遇玄的脸,在一点点离她远去,她只幻想过他们白头偕老的样子,但却从未想过别离,所以生活啊,总是这么始料未及。
她一路六神无主的跑到那个无人看守的空缺处,利用穴口打开了地府的一角,逃一般的冲出这个封闭的空间,当第一口空气进入心肺的时候,她终于不再觉得压抑,一直憋着的眼泪不断的往下砸,如同石头雨,砸的她疼。
她扶着隆起的肚子,不敢哭的撕心裂肺,只咬住唇,让眼泪将自己腐蚀,她跌跌撞撞的走着,毫无目的的走着,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家了,那个她以为可以互相陪伴一辈子的人,却只陪她到半路。
或许,女人更喜欢自我欺骗,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那样至少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那难过。
就算无路可走,她也必须要走,腹中孩儿不足一月便要出生。她必须要保住她,让她快乐的成长,而不是被自己的父亲拿去做一场交易!
想到这,眼泪又夺眶而出,孙遇玄最不舍得她哭,可,他所有的关心爱护,不过是他苦心经营里的必需品罢了,她还傻傻当真。
真蠢,真愚蠢!
她赌气似得擦把眼泪,赶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她怕他发现了。找上门来,到时候,她连被蒙在鼓里的权利都没有了,面临的将是两个曾经相爱的人,互相对峙的丑恶嘴脸。
那样多可悲啊。
可是她的脚步根本快不了,她的肚子好痛,仿佛肚子里的孩子不舍得离开她的亲生父亲似的。
此时的不朽,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去伤心,她急需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她必须要逃离孙遇玄的范围,否则逃跑这个举动就显得多此一举了,可是小鬼这么多,随便一个都能向孙遇玄汇报她的位置。
到最后,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再走下去的话,就算她能支撑的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支撑不下去了,于是她只能在一个山洞里歇脚,并拉了些驱鬼物的树枝遮掩,自己一个人抱着双膝窝在洞里,看洞外星空繁杂,喉咙泛苦。
有些事情,怎么能说不想就不想呢,越是伤心得事,就越是容易想起,为什么人一定要去自寻烦恼,为什么孙遇玄这三个字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什么她就不能洒脱一点,像他一样的洒脱。自始至终的将这场感情当做游戏,从不走心?
她泪眼朦胧,手指漫无目的的在地上划着,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没有一丢丢的安全感。
她不怨他们的相遇,她怨的是自己。毫无保留的爱上一个人,以至于面临分别的这一刻,像是一棵树,活生生的被拔地而起,却又拖泥带水,断不干净。
她就这么一副防备的样子。呆坐着直到入睡,却没有看见,洞外的那一双眼睛……
这一夜,狂风席卷着大雨簌簌的坠落下来,不朽睡的极轻,但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深深的锁着眉头,像是被困住在一场梦魇里,浮浮沉沉。
万倾就站在洞外,紧紧的盯着这一切,这几个月,他从未离开。他在等待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他在养精蓄锐血洗整个地府,只要砍掉了她的双翅,那么,她便会像从前一样,回到他的身边。
但。她会孤身一人从地府逃出来,一路流泪,一路跌撞,是他从未预料过的。
原来,在她恨他之前,他还能再见她一面。
大雨将他的身上尽数淋透。本就单薄的衣服此时更是丝丝缕缕的贴在皮肤上,诱显出他精壮的体魄,完美的线条。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少年的纤瘦,取而代之的是结实的纹理,就像他的那颗心一般。早已不像以前一样,一碰就痛,取而代之的是,坚不可摧。
雨水丝丝入扣,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朽在梦魇中挣扎。她越难受,他就越舒心,这算什么,相比与她给他的,这算什么?!
可,就在这时。她圆润的小腹忽然动了一下,像是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在里面踹了踹脚丫。
“好痛……”
她拧眉,梦呓一般,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往下滴。比雨水还要凉。
痛么,那就继续痛。
他盯着她,看似无动于衷,手指却纠结的拧在了一起。
“痛……”她再度嘤咛一声,鲜红的血顺着腿,潺潺的蜿蜒而下。
血液的味道迅速的扩散,远在千里之外,正在双目遥望的雪獒,灵敏的嗅到了这股特殊的铁锈味,扩散的瞳孔骤缩。
她受伤了?!
骨骼迅速重组,眨眼之间,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纵身一跃,落地悄无声。
万倾的脚像是陷在了泥水里,想上前,却又因那股强烈的自尊而畏缩住脚步,如果上前,他就输了,那么他所受的折磨,就全部是他应得的。
不朽撑开虚浮的眼皮,视线里模模糊糊的印着一个影子,一个熟悉,又久远的影子,一个她在脆弱的时候,最想依靠的影子。
她嘴角上扬,笑的苍白:“哥,你又来梦里看我了……我很好……你呢?”
她笑,闭上了眼睛,连唇齿间微弱的嘤咛都消失了,一切归为沉寂,是生命流失的声音。
他心中狠狠一紧,在慢慢的松弛下来,一股异样的温暖席卷全身。
所谓的恨,所谓的自尊,从来都抵不上她的一声嘤咛。
他上前,用火热的胸膛包裹她,大手一挥,这一片便不再下雨,夺得片刻安宁。
“不朽,醒醒。”他从未这样无助过,他只希望她醒,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哪怕是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
“不朽,我是万倾,是……”他喉咙忽然艰涩,吞吐片刻,才艰难的开口:“是……是哥哥。”
前世篇(十一)
一月后,雨过天晴,熬过了漫长的雨季,终于重现光明。
不朽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抱着双膝,脑袋空空不知道再想什么,发愣间,身后忽然传来有人踱步的声音,脚步细微轻敲,足以见得走路的人,不忍打破这副美好的宁静。
万倾伸手,递给不朽一枝新摘的野茉莉,花瓣上还残留着雨露的凉气。
小巧的白色花朵,如同颗颗饱满的珍珠,点缀在褐色的枝干上,微微一颤,便馥郁扑鼻,流入心肺,畅快至极。
她嗅了嗅,露出满足的微笑,心底的晦气一扫而空,她转首,眼神清亮无比:“哥,你去哪里采的,真好看。”
他看着她温暖的侧脸,神情微怔,此时的不朽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没了少女时期的那种机灵活泼,却多了几分成熟与安稳,眉与眼,都极其的温柔。
像水,又像雾。
万倾冷硬的面部线条逐渐柔和,冰封般的眼底也逐渐融化,这世界上,她是唯一能左右他心情的人,他恨不得为她屠城,负了众生,只要她的一滴泪,他便能掀起血雨腥风。
不朽扶着腰站起身,看着腹部的隆起,嘴角扬起一个虚浮的笑容,这笑看在万倾的眼里,却如针扎一般的疼。
若不是不朽拼命阻拦,他早就下到地府,将负了她的那人碎尸万段!
不朽啊不朽,为何你谁都不肯伤,却唯独置我于外,你可曾知道,我并不是百毒不侵?
他苦笑一下,却还是认命的伸手扶住了她虚弱的身子,所谓一物降一物,他算是彻底着了她的邪,戒不掉,亦撇不开。
不朽望着他,一双秋眸如同沾水茉莉,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身姿般飘然,讲出的话都格外教人心疼:“他就要来了吧?”
他望了望变换莫测的天,点点头,轻不可闻的叹息。
这些日子,地府的人一直在监视他们,他们在算着孩子出生的日子,一旦孩子出生,那人便会率阴兵来取!
“不朽……”
他想要说什么,却被不朽打断:“就照我说的那么做吧,哥,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一阵抽搐,疼的手指蜷缩,连伸都无法伸开,连说出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还是你觉的我没有这个能力去保你周全?”
“不是。”她摇头,露出一个笑脸,如同手中的那只野茉莉,迎风招展:“只有这样,才能永远的终结这一切,只有这样,我才能卸下这条担子,而不是永远活在压抑中。”
她昂首,骨子里的孤傲:“希望你能理解我。”
他看着慢慢枯萎的她的神采,看着她眼底坚定的光芒,无奈颔首,他知道,她像他一样,一旦决定一件事,势不回头,可他,绝对不会眼见着她去死,他宁愿她恨他一辈子,也要禁锢住她残破的生命。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他不能没有她!
不朽拿出一壶清酿,为万倾斟上一杯,浅笑,一饮而尽,他修长的指尖扶住瓷盏,一股温动由指甲传至心底,他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安静的对坐着,不理会世间的纷纷扰扰。
可这平静的美好,即将宣告终结。
几杯酒下肚,酒力一向很好的万倾竟然有些昏沉,扶了扶额,迫使自己清醒,可不朽的脸还是越来越模糊,最终糊成白茫茫的一片,犹如四月飞雪。
随即,只听“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万倾的额头撞在了白玉石板上,短暂的意识残留,让他忽然明白过来,不朽在酒里下了药!
他怒火攻心,“哗”的扫掉面前的瓷盏,随即,再也没有知觉。
不朽望着昏睡过去的万倾,两行清泪跃然脸上,她的眼神,冷静又沉默,决定以下,她心以死,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只有这样,她才能还给孩子一个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每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中,每天生活在一次又一次的逃亡中,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孩子知道,她有一个别有用心的父亲。
她的之间,一寸寸的摸过万倾的长发,他的额,他的鼻,他的唇,直至她双手颤抖的不能再移动,直至她整个人变得像泥塑一般僵硬。
再见了,哥哥……
她将她的亲笔信放在了万倾的胳膊下,将他给她采的野茉莉放在信纸的封皮上,风吹过,花瓣簌簌的飘落下来,如同琴弦,婉转凄厉的拨弄着哀歌。
长兄如父,她再度饮下一杯酒,跪在地上对他磕了三个响头,磕的额头泛红,隐隐作痛。
她拂掉额头上的灰土,转身,骨子里的决绝。
有一种人,外表柔弱,却内有一根傲骨,一旦决定一件事,谁也改变不了,因为她心上的疙瘩系的太紧,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解的开,太执拗,太不肯妥协,宁愿毁灭自己,也不会低头。
而不朽,恰好就是这种人。
她知道她亏欠万倾太多,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卷进这场是非里,她宁愿他恨她,也要换他一个全身而退。
她开启穴口,移动着万倾身边的摆设,这样,就算他醒了过来,也一时难破她摆下的阵。
水袖轻轻一旋,便飞下山崖。
这些日子,她体内封锁的力量被冲破,以至于她的武功突飞猛进,已经不再是那个哭到踉踉跄跄的女人,她的心,比钢铁还要坚韧。
是伤痛,将她修炼,是伤痛,让她知道去变强大,是伤痛,让她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此去一战,成功固然好,若香消玉殒,她也早已想好了退路。
……
孙遇玄,再见时,你将如何面对我?
前世篇(十二)
不朽面对着悬崖峭壁,纤弱得背影如同峭壁上盛开的一朵枯花,尽管坚韧如斯,却难免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
她的脸,如布满冰霜般寒冷,没有丝毫的表情,沉默的眼底,带着缕源自内心深处的决绝。
是该要正视这一切,结束这一切了……
死亡,抑或新生,由谁判决?
天逐渐的阴暗下来,黑云激烈的翻滚,如有怒龙出世,不朽攥紧了拳头,抚着腹部处的凸起,修长的指尖微微颤动,犹如她逐渐波动的那颗心。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爱人的女人,所以,即使到了这种时刻,她还会在心底愚蠢的期盼,期盼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期盼他能用宽阔的臂膀拥抱她,在她耳边低语:
不朽,没人能够伤害你,连我也不行。
……
她干涩的眼眶里,再度挤满了滚烫的泪水,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再疼也不能喊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掀起阵阵阴风,吹的她薄薄的纱裙四处飞舞,冰肌冷骨。
终于——
来了——
“姑娘,久等了。”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正是那天密室里所见的老者。
不朽没有回头,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那个叫做孙遇玄的人!
她怕她会动摇,她更怕的是,他会毁掉所有他们经历过的美好,连回忆都变得不堪入目。
她以为,不闻不问,不见不言,如此便可不想念。
红唇微启,带着冷哼:“时间倒是算的准。”
“既然姑娘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那我们大可不必干些劳力伤神的事,我们只要孩子,你只需要顺利生产,然后把孩子交给老夫抚养,你不仅不会受到一点伤害,还能和阿玄重归于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你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样做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有利?”不朽笑道,满是嘲讽的意味“你要取我孩儿,竟然还有颜面在这与我谈条件?怎样才算对我有力,只有杀了你才算对我有利!”
长老闻言,竟稍稍有些顿住,他似乎低估了她,认为她不过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弱女人,可她的话,却是锐利的,不仅仅是言语中的锐利,还带着源自于信念的坚韧不拔。
但她终归是个女人而已,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既然你不听劝,那老夫只有亲自来取了!”
“慢着!”她突然出声,他以为她改变注意了,便停下脚步静候佳音,没想到她说的却是:“那个人呢,他怎么说。”
长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随即,身边便传来孙遇玄的劝告声:“不朽,把孩子给他吧,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总比命没了要好,我们斗不过长老的!”
这一刻,她仿佛听到心碎成粉末的声音。
“是吗?”她笑着问,音色里透着无尽的苍凉:“你想的好周全,好周全!”
手臂上一根根细弱的血管像植物的根系一般隆起,挑不断,吹又生。
“既然你们这么想要这个孩子,我就把她得心挖给你!”
她拼尽全力深吸一口气,鲜红而滚烫的心脏骤然缩小,变的跟小孩心脏一般大小,这过程苦不堪言,她差点疼的把牙齿咬碎,仿佛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以至于她的脸色青紫,无法喘息,如若再拖延片刻,便会气绝身亡!
长老一听此话,顿时想要上前阻拦,可谁料,不朽竟在顷刻间周身充满强大的气场,使得他根本无法靠近。
他立即挥舞起手中的拐杖,想要将这铁壁般的防守打出一个窟窿,然而一拐杖下去,烟硝四起,真气所铸成的壁垒却丝毫没有动摇。
怎么会?她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啊!
他越发的着急,一着急就乱了阵脚,只知道横冲直撞,就算震的虎口发麻,也丝毫没有停歇下来。
不行,那孩子不能死,不能死!
不朽扬起手臂,风吹得她的袖口呼呼作响,五指猛然弯曲,手背上隆起根根白骨,指尖末端忽的伸出了白色的利甲,锋利的似乎能把岩石都撕成两半。
她闭起双眼,留下血一般的红泪。
迅速而又缓慢的,将手臂朝自己的心脏挖去,然而从背后看,她的手臂却是切切实实的伸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只听“噗”的一声,指甲整根没入,滚烫而又奔腾的血液,沿着苍白的手,汹涌而出。
她锁紧眉,恨与绝望凝聚,用尽毕生力气,将那颗渺小而伤痕累累的心脏,深深拔出,扯断它错综复杂的根系,斩断她所有的挂念与可怜。
从此以后,她与这孤妄的世界,再无关联!
前世篇(十三)
“哗——”一阵猛烈的呼啸声震动着耳膜,昏暗的天空开始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破巨大的漩涡,脱骨而生!
强劲的风迅速带走不朽的体温,吹的她睁不开眼睛,血液破碎在空气里。
她撑起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心脏朝后扔去,她说不出话,可哪怕撕破喉咙她都要说,她狂妄而洒脱的大笑,手上满是鲜血。
“孩子的心,拿去吧!”
她的身体前倾,像一张纸片般,从崖边坠下。
与此同时,风云巨变,黑紫色的空气忽然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如同离玄之箭般带着疯狂的速度,可他终究没能接住那下降的身体,因为那一千零八根铁链,根根穿骨,将他如困兽般锁住。
撕心裂肺的疼,挫骨扬灰的伤。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碰到她,不朽,我的不朽,不要离开我!
他眉头凝结成刻骨的“川”字,拼尽全力延伸的指尖,却只触摸到了一片腥风,如同烙铁一般,无情烫化他的手指。
“不朽!”
从内心深处爆发的吼声,如同重重的鼓点,一下一下敲着心房,他失去了理智,近乎疯狂的喊她的名字,愿能喊到山崩地裂,一切都化为尘埃,将他们一起掩埋。
“不朽——”
他的力气忽然被抽干,软软的坠落下去,随着坠落的惯性,再度痛彻全身。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无论多么拼尽全力,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与她,永恒的擦肩。
不朽听到了那个声音,本不想睁眼,行动却快了一步,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要那人一句话,她便会跨山跨海来看他。
因为她爱他啊,在多的恨,也淹没不了的爱。
谁教,她曾想和他过一生。
她的视线如同被蒙上了蜘蛛网,模模糊糊的不清明,她依稀看见,他身上捆绑着无数条铁链,他拼命的冲,宁可撕破自己的身体。
他用一己之力,拉动山脉,拉破长空,却终究拉不回她的性命。
她被骗了,方才长老身旁的声音,并不是真正的孙遇玄,真正的孙遇玄,早已被长老控制了起来。
感谢他,终将到,为她悲伤而又坚韧的一声,画上句号。
她睁着空洞的双眼,用力将他的脸深深的映入脑海里,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要记得他,记得这个让她又痛又欢喜的男人。
她要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他,狠狠甩他一巴掌,再紧紧拥住他。
她要告诉他,什么是痛,什么是爱。
空间与时间被缓慢的拉扯,灵与肉都被粉碎,早就超越了疼的界限,只剩麻木,与死一般的平静。
她安宁的瞌上双目,剔透的泪水划下最后一道弧线,她的双手平放在胸前,小腹处绑的布团凌乱的散开,如同三尺白绫飘入空中,余留一道苍白。
孙遇玄……
舍不得你,怎么办?
她微笑,灵魂在下一秒迅速瓦解,只剩下毫无生气的躯体,坠入永恒的深渊。
“不朽!”
撕心裂肺的吼声再度响彻山谷,可那个叫做不朽的傻女人,再也不会听见。
一旦那个被你视为存在的意义的人彻底消失,你将再没勇气活下去,只想追随,只想陪伴,即使是两具永远无法对话的尸体,也甘之如饴。
他双目骤然刺痛,昏花不清,他平尽全力的去挣脱身上的锁链,恨不得将自己的骨头根根扯断,然而双手被困,让他求得个魂飞魄散,也不能。
他痛哭流涕,形神俱裂的垂下头颅,垂下那一根与生俱来的傲骨。
“求你。”
……
“求你杀了我。”
前世篇(十四)
孙遇玄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从来没有,一个骄傲的人一旦认输,那么再不会有东西能让他抬起头来,没有人能救他。
长老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容,这未尝不是一个收获呢,能够掌管五界的圣女已死,没有人在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只是,他原本的计划是吸干圣女的灵魄,成为五界的掌门,但没想到那个女人会这么狠,宁愿毁灭,也不肯把孩子生下来,是他低估了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狠心程度。
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得要多大的气魄。
他摇摇头,嘲笑不朽的愚蠢,嘲笑她近乎固执的决绝,嘲笑她放着聪明人不做。
他看着孙遇玄,缕缕下巴上花白的胡子,讽刺而高傲的说到:“阿玄,我怎么能让你魂飞魄散呢,你要是魂飞魄散了,地府谁来管?”
孙遇玄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已经麻木了,空荡荡的脑袋里满是不朽的脸。
不朽,不朽,我以为熬过了一个月的折磨,便会迎来相守,守的云开,却没想到,狂风席卷乌云,卷走了你,卷走了我的灵魂。
鬼王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甚至聚不隆你的魂魄,只能眼睁睁的看这你身体里的残魂,飘散飘散,散成过眼云烟。
为什么会这么痛,我明明只是个鬼魂啊!
他怒吼,他哀嚎,他弄出的动静越大,越凸显出他的无能为力,和一无是处,谁能打碎他这缕幽魂,让他与不朽在这人世间忘情的缠绕?
“来人,带王回去。”
他这具傀儡,被无情的拖走,本就毫无生气的一生,更加的毫无生气,他已经完全的散架了,湮没在茫茫苦海里。
不朽,不朽,你可知道,你的离开,带走了多少人的灵与肉。
你就这样无情的沉睡,你再也看不到人世间痛苦,也再也看不到那一个个因你而饱受折磨的人。
五年后,小仙女拉住万倾的手,满眼的期待与眷恋:“舅舅,我想见爸爸,你说过,爸爸还活着,小仙女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没有爸爸……”
万倾眉眼温柔,早就没有了以往的戾气,因为那些戾气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一双温柔的手,便可轻易擦去。
酒醒那日的记忆依然格外清晰,他几乎摧毁了整片山林,最后,是世界上最柔软的那个地方,阻止他继续疯狂下去。
温暖的摇篮里,躺着一个小孩,她,是不朽的孩子,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里,早产。
不朽的信,只有潦草几个字:哥,如果小仙女有天吵着要找爸爸,希望你能骗骗她,你就是她的爸爸。
哥,
她打了一个逗号,逗号后面跟着的却是一滴泪痕,没有任何文字。
她想要写什么,她为什么哭?
他问出这些话,却再也没有人笑着与他回答。
可面对小仙女那澄澈的双眼,他说不出任何的谎话,他没有那个资格,他没有那个勇气,他怕事情败露,她会怨恨他。
所以,在小仙女咿呀学语的时候,他用手抚摸着小仙女的脸蛋,笑意融融地说:“小仙女,叫舅舅。”
“舅、舅。”
他绽放出属于他最美好的笑容,连当晚的月亮都看不穿,他好心酸。
“好,舅舅带你去见爸爸。”
“嗯。”
小仙女眨眨好看的眼睛,缓缓盖上了粉嫩的眼皮,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她短暂的生命在这一刻,画上了终止符。
这世界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又被残酷的带走了,他仍然保持着微笑,晶莹的眼泪却一滴复又一滴的砸下来,沉重的鼓点,震得他心脏千疮百孔。
他托起小仙女冰冷的身体,踏上一条去地府的路……
母子连心,不朽并没有想到,她走后,小仙女也活不下去,她的心脏在不朽死后开始极速萎缩,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不朽,你怎么这么傻,你想通过毁灭自己来给小仙女个无忧无虑的一生,但是,她现在去陪你了。
孙遇玄颓废的挂在铁链上,他的身上都是伤痕,当看到万倾怀中的小仙女时,他浑身仿佛充满了沸腾的血液,他一把揪住万倾的衣领,然后无力的松开手掌,掩面痛哭流涕。
尸体逐渐变成了一块透明的精石,五颜六色的光彩,让孙遇玄和万倾同时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
他们一句话还没来的急说,身边便冲来一个黑影,一记龙头拐杖落下,精石瞬间碎成五五块,其中一小块迅速钻入孙遇玄得身体,剩下的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任长老都没有看清。
“这个孩子,当初根本就没死?!”长老震怒着一张脸,恨不得将孩子碾成粉末!
“这下糟了,她竟然跟杂草一样,吹又生!”
后来,长老与孙遇玄做了一个约定,封锁他的铁链终于被撤除,他的生命得到了新的洗礼。
而万倾,则去了他们最初始的地方,千古神树下,他竟然见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他眼神眷恋而痴缠的看着棺中人。
为了找到不朽的尸首,他折断了十八根肋骨,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是他无影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时常责怪自己,如果他能赶到的早一些,在早一些,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你的身体里,是不是进入过一块精石。”
无影抬头,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抬头,他就这么看着她的脸,永远不知疲倦。
“是。”
万倾仰头,看向面前这棵生生不息的神树,嘴边挂上了一个奇妙微笑。
“一千年后,不朽会再度重生。”
“只要凑齐五块精石,小仙女重新出世,我们的不朽,就会再度回到我们的身边。”
他侧过脸,看着那个长相绝美的男人:“你有勇气,陪我等一千年么?”
无影微笑:“你有把握,能成为尸王么?”
“能。”
“我也能。”
他们握拳,相视而笑,彼此心中的信念,开始扎根,变成参天大树。
无影篇
漫漫雪山路,久溺尘埃里,无影就这么趴在雪里,湛蓝色的眼仰望着灰沉沉的天,任由雪花飞舞,扑入肺腑。
他每呼出的一口气,都沉重而费力,他再也无法变成那个翩翩美少年了,他再也无法带着微笑站在她的面前了。
他垂下眼皮,睫毛银白而纤长,在风里,在雪里,像纤枝一样微微颤抖。
往事像书页一样一张张的翻吹而过,无论是一千年后,还是一千年前,都清晰的没有丝毫褪色,书翻到了今天,也该翻完了。
她过的快乐么,她有想过他吗,这个问题他问了一千次,却问不对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喜欢她哪一点,总之就是想看见她,时时刻刻的看着她,饶是变成一尊雕像,目光也时时刻刻的守望她,他从不寻求结果,只要她能好好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心满意足了。
自从薛灿走进自己的生命里,他开始每时每刻的问自己,薛灿是不是不朽,他爱的是不朽还是她,明明是一个人,却因为性格变了而产生两样的情感。
他将薛灿往薛家墓群带,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自己而让墓群的人接纳这个外来者,并让她顺利成章的拥有至高的权利,这是他一千多年为她苦心经营的势力,这样,就算有天他不在了,这股势力也能保她周全。
现在的薛灿,拥有了自己的完美人生,还有一个厉害小丫头能保护她,他真替她感到高兴,同时又感到抱歉。
抱歉自己并不是像她心里所想的那样,远离尘埃,与世无争,宁静致远。
他没有那么干净,他掩藏了自己的肮脏。
他一直都在利用她,直到最后一刻,他之所以会这么晚的出现,是因为他再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救她,如果救了,就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的初衷,用薛灿复活不朽。
万倾和孙遇玄都没有这个想法,可是他有,时光早已偷梁换柱,他只希望从前的不朽能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边,能够再叫他一声无影。
这是他跨越千年,不可磨灭的执念。
然而,最后一刻他才知道,不朽的尸首,早已不见了,她溶入进那棵神树,在千年之后获得重生,那一刻,他差点失手杀了薛灿,如果不是她,不朽也不会消失!
可她们,终究是一个人,她的肚子里,还有小仙女……
他表面上的冷淡,让人窥探不到他内心里的那股绝望,和心痛,仿佛支撑着自己度过千年之久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每当薛灿看着自己,他都无法正是她,她清澈而信任的眼神对他来说,像是一遍遍的严刑拷打。
犹记得雪山之别那日,薛灿抱着双膝蹲在雪地里嚎啕大哭,他其实并没有走,只是隐藏了身体,双目皑皑的看着她,看她的眼泪,看到心酸。
傻女人,你哭什么,明明是我骗了你。
他忽的一阵心绞痛,脸色苍白,神色戚戚,眼角有水汽滴落,是泪。
她问他,为什么喜欢无影这个名字,他没有回答,像他最初遇见她时一样,浑身透明的望着她,不易察觉的凝视她。
因为,他不想在她的生命里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因为他问心有愧。
他忽然掀起一场大风雪,催走了面前依旧哭泣的人。
……
薛灿,这一刻,我怕是真的爱上你,只是,我发觉的太晚了,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趴在洁白的雪上,喘完最后一口气,平静的,孤独的,瞌上了眼皮,流下生命中最后一滴眼泪。
……
一次就好,
我想陪你到天荒地老。
万倾篇
瑞士街头,万倾穿着长款呢子风衣,垂着头,站在许愿池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来往的人往里面丢硬币。
多幼稚啊,以为许了愿就能实现么。
不,他已经不是万倾了,他现在是陈迦楠,一个没有温度,没有血液,只有生命的陈迦楠,他背对着光,眉头微蹙,看来今天出来的时间太久,导致他的体表温度在慢慢的升高,出现了一些不适的症状,正要走,忽然有一个女孩从背后冲撞了过来,差点把他撞倒在水池里。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怎么样了?”
他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准备离开,没想到女孩竟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他厌恶的皱起眉头,女孩立马的松开他的手,往手心里呵气,边呵气边哆哆嗦嗦地说:“你的手好凉啊。”
女孩的个子很小,穿着一个大大的棉衣,包的几乎看不见脸,鼻尖冻得通红,看起来分外惹人心疼,都是有几分像她。
他想到这,冗自笑了笑,摇摇头,嘲笑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还在想念她。
当她和孙遇玄的新婚喜帖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把它给撕碎,嘴上说着不去,却还是偷偷的去了他们的婚礼,看着的她一步一步,从女生变成女人,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就是他的幸福。
刚要走,身后的女孩忽然冲了过来,抓住他的胳膊说:“喂,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说一声啊,为什么不理人?”
他再次皱眉,有些烦躁地说:“你以为自己是坦克么,撞一下能把我撞成骨折?现在这种搭讪方式早就不流行了,你非要我说出来?”
女孩的怔了怔,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嘴巴微张,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本来刚刚因为你是中国人还对你挺有好感的,结果你竟然这么不领情。”
他回过头,低头看了女孩一眼,一点情面都不给地说:“别来烦我。”
女孩切了一声,气呼呼的跺了一下脚就走走了,从心底发誓,再也不想见到面前这个没品的男人了,可是这次短暂的相遇之后,却并没有像她所期望的那样,从此两个人再无交集,并且几次急促的相遇下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这个“没品”的男人。
“喂,我叫肖文文,你叫什么。”
“。”
“你叫什么啊,都是中国人咱们两个互相帮助呗?”
“。”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劲!”
“我没时间陪你玩,也对你不感兴趣,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他低着头,拧眉。
“为什么呀,我哪点不好,让你连机会都不给我?”
他扬唇笑了一下,说:“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怎么样,总之在我眼里,你没有一点能比得上她。”
她看他的眼神,总觉得里面的情绪太过认真,也就是这么一眼,让她明白,他的心口上有一颗无人能比的朱砂痣,那是他的底线,如果她试着去触碰的话,他一定会让她永远都见不到他。
“哦,那我可以试着去学呀。”
“我不会再去爱一个人,你明白么。”
“我不用你爱我,我只希望你别躲我,我喜欢你就好了,这是我的事。”
“那你随意。”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走了,步子很大,衣摆都飘了起来,他走的很急,没有丝毫他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不能给她希望,因为他再也不想和任何人牵扯上关系。
深爱一个人后,其他人纵使再好,也只是过客。
跨越千年的感情,岂能是玩笑,他用千年时间为她建立起了一座城堡,她却没有入住。
还记得那个湖底么,还记得那艘船么,那艘船会带她去到另一个世界,那世界,是他为她准备的乐园,其实那天,用血染红棺材的那天,如果无影没有出现,他一定会把她强行带入那个世界。
所以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有注定,注定他不能拥有她,注定她不会属于他。
当尸王,是为了救她,他不得不狠心扒下活人的人皮,也是为了救她,她沉睡了多少年,就穿了多少张皮,他为她双手沾满鲜血,却没有一丝丝的后悔,他甚至可以为了她,屠杀整个世界,包括他自己。
可是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只会刺刺的疼。
爱上你只需一秒,忘记你,纵使堵上一生,也是个笑话。
有些人,只要爱上,便戒不掉。
薛灿,你知道我说的是你么?
他摇摇晃晃,如同一缕晃荡的游魂,消失在宽阔的街道上,一直望着他背影的肖文文,张了张嘴,朝他的背影跑了过去。
这种人,如果错过了,一定会可惜一辈子吧……
番外篇完+最终章
Hello大家好,我是薛灿,故事里的女主人公。
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是我老公,孙遇玄,他一直盯着我,以至于我打下这行字的手都有点不自在,但是我不敢赶他走,否则他一定会把凉凉的手塞进我衣服,惩罚我。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的惊心动魄,却有一种宁静而安逸的幸福感,尤其是躺在孙遇玄怀里的时候,就想着老了以后,也要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慢慢死去。
每次我一这么说,孙遇玄准会过来掐我的脸,说我安逸的太久,开始胡思乱想,然后小仙女就在一旁帮腔,说什么有她在,绝对让我长命百岁。
我跟孙遇玄经常被小仙女突然间的一句话给逗笑,她就是个活宝,一个小人精,把她送去幼儿园,老师特喜欢她,每每见到我,都要问我,我到底是怎么教出孙灼心这样懂事的孩子,能不能传授她一些育儿经。
我当时听了好想笑,心想老师哪能知道,我的情商还没有灼心高呢,她教我还差不多。
我们一家三口喜欢到处旅行,大概是生活太安逸,所以总喜欢去危险没人的地方玩,我们去过无影呆得那个雪山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不知道他是不是搬走了,还是开启了一段新的生活。
一想到无影,我就会觉得心酸,他这么多年的光阴,付出给任何一个人,都比付出给我强,他在我这里,除了伤口,什么都没得到。
孙遇玄劝我,喜欢一个人是自发行为,我不用感到愧疚,反而是他,要谢谢无影对我这么多年的照顾,相比之下,他做得甚至不如无影好。
所以每次我和无影接触的时候,他特别的恐慌,因为无影对我的喜欢,太纯净了,没有一丝丝的杂念在里面,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影长得太帅,让他有危机感。
当时听到他这么说,我还有些诧异,没想到一向对自己的外表有着强烈自信心的孙遇玄,竟然会在无影面前,甘拜下风。
日子安稳下来,人也有心情去打扮自己,我平常闲下来,没事就硬拉着孙遇玄一起买衣服,买化妆品,或者做保养,每天晚上,他都会捧着我的脸,说我出落的越来越好看了,以前都没有发现,我竟然这么好看。
我问他,那我不好看你为什么还喜欢我,他指着我越发丰满的胸部,撇撇嘴说:“看你有可发展空间喽。”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请自行想象。
要说最近有什么遗憾,莫过于我的婚礼,万倾和无影都没有出席。
以至于我和孙遇玄的婚礼,就只是在冰冷的十字架的见证下完成的,结束的时候,我很低落,感觉身边得人好像一瞬间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虽然三个人互相依偎的感觉很亲密,但总觉得少了一些热闹,多了一分孤立感。
我们一家人,势必要花一段时间去融入这个社会。
孙遇玄成立了一家公司,我虽然没有毕业证,但是也能在公司里当个得力助手,只是我跟孙遇玄都有点不求上进,大多时候都是孙遇玄把舵掌好,交给其他人沿着他定好的方案走,然后就带我们娘俩去全国各地旅行。
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偶尔也会有长老的余党来找我们麻烦,虽然孙遇玄没有了能力,但我跟小仙女可不是吃素的,大部分时候,小仙女都摆出一副大姐大的模样,指挥我,说这种小喽喽就让我出马。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鸟祖,高兴的是,它竟然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世界上唯一一只雌鸟,它们很快的坠入爱河,产下了两枚蛋,小仙女天天去找小鸟祖玩,它们一家四口偶尔也会来人间转转,普通人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看到它们。
至于姑姑,她的丧事店倒闭了,然后她收了心,一个人搬到了盘山公路上的别墅里,天天看看电视,翻翻影集,衰老的很快,人也瘦了很多,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就自己爬进棺材里,那里才是她永远的家。
我以前真的很恨她,现在想想也没那么恨了,她也是被白姑利用,她想我死,只是想留住晓冉的命,说到底,是我欠她的,如果不是我需要续命,晓冉也不会死。
可是有太多的如果,说也说不完,时间不能后退,没人能改写历史,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得到,就有人失去。
我不知道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因为我们都有罪。
相比之下,我的人生已经算太完美了,有爱人,有孩子,这并不是我运气好,而是有这么几个人,愿意用一生去守护我,扶持我,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也是对我的惩罚。
以至于我每每想像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时,都会备受煎熬,心上的这道坎,怎么也过不去,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们用血和泪换来的。
后来,万倾给我传过一封邮件,他说,他过的很好,比以前还要好。
短短的十一个字,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趴在电脑前,整整哭了一天,孙遇玄轻轻的从背后搂住我,对我说,老婆,想哭别趴在桌子上,硬,来我怀里吧。
然后我扑进他的怀里,哭湿了他的T恤,哭的累了,我就这么趴在他的胸膛上,看着他比我还通红的眼,突然幸福的整颗心狠狠抽搐。
后来的后来,孙遇玄给我写过一分特肉麻的情书。
他说,他身体里的铁,只够打一颗钢钉,他想留给他漂泊一世的灵魂,把它钉在我的心上。
我的眼泪狠狠的砸下来,忽然觉得这辈子,再多的遗憾都没有遗憾了。
(全文终)
感恩每个陪我走到今天的朋友们!
现在是2016年3月13日,凌晨3点16分,我打下了全文完这三个字,心里面很复杂。
这本书严格上来说,我是从15年7月开始写的,历时8个月,这个数字惊讶到我了,我都没想过我竟然写了这么久。
或许这8个月对你们来说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8个月,对我来说却是从地狱到天堂再到地狱。
最开始发书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这本书会有今天的成绩,虽然不太好,但是真比我预期的要好太多,其实文章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写到三万字以后,编辑联系我修改,我当时改了将近一个月,然后才有今天的这本《阴夫凶猛》,在这里也感谢我的责编三千,可以这么说,没有她的指导与帮助,绝对没有今天的这个成绩,其中的辛苦波折我不想说,心酸的永远留给自己,因为那是你通往你自己想要达到的高度上,所必须的。
这本书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压力,很多很多的方面,熟悉我的读者可能知道,我以前写书,都是一天一更,但是来到黑岩,更新量一下子是以前的三倍,而且已经是黑岩的最低标准,大家可能看的话,一会就看完了,但我写,真的要在电脑前坐上一天,实在想不出情节的时候,就使劲扯自己的头发,写书期间我头发掉的很严重,每次梳头洗头都会掉一大把。
但是别的书更新太给力力了,导致我的读者掉的很快,上架前我的成绩还算不错,但是上架后,我的成绩真的是惨不忍睹,到了后期更是不忍直视,这让我越写越没有动力,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每天都很累,可是这样的累却换不来应得的回报,加上黑岩是有扣费体制的,我辛辛苦苦累积了三个月的钱,直接被扣成了0,自己所有的劳动成果一瞬间就没了,导致我在后期对写书有点怠惰,提不起劲,尤其是写番外篇,那时我已经疲劳到极致,相信不仅我,连看书的朋友也觉得累。
我也不想去为自己辩解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就是做的不好,包括情节上的问题,我都有在正视自己,只有正视自己的错误,才能不断的提高自己,这是我一直秉持的态度。
说真的,如果没有这么多朋友的包容与支持,我的番外根本就写不下去,那么多人等着呢,哪能说不写就不写,答应了的事决不能食言,虽然时间有点长,但是我做到了。
有人支持,就有人反对,骂我的也不少,都是一副他有理他是大爷的姿态,我现在心态很好,看到这种言论的时候,我就想想那些支持我的人,瞬间就不那么气了,但我绝对不是一个故步自封,孤芳自赏的人,我一直再改进自己,我出的书都看过的读者朋友,一定会看出这一点,我真的有在努力,努力得让你们的支持变得有价值。
谢谢你们肯追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作者的作品,谢谢你们愿意陪他一起成长,谢谢你们用温柔的语言激励他,让他一步一步越来越好,谢谢你们肯支持他的正版书籍,谢谢你们的每一分订阅,谢谢你们的包容与海涵,是你们让这部作品划上了完整的句号。
太多太多感谢的话,不能说完,也不能一一传达到你们的耳朵里,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通过文字,感受到我这一份真诚与炙热。
真的,如果不是付费读者的支持,这本书可能在几万字就戛然而止了,更加感谢的是,除了订阅节,还额外打赏的读者朋友们,谢谢你们如此尊重我的作品,我没什么好回报的,只能兢兢战战的为你们写出更好的作品。
爱护他人的人,终将被这个世界好好爱护。
我嘴笨,心里很多的意思没表达出来,《阴夫凶猛》完结,新书《一姐》已经起航,希望各位老读者们,也能去关注一下我的新书。
其实像我们这种小作者,最悲哀的就是没有固定的读者,大部分读者都是看完一本书,根本不会去看这个作者的第二本书,不知道有没有因为看完这本书,而喜欢上神经病的写作方式,然后特意去看神经病的书的读者呢?
心里小小期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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