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一些往事


  就这个邪典视频,天机局与FBM那边有过沟通,得到的答复是还在追查最初上传者的位置。
  那视频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作用?挑衅?宣战?
  顾俊看完这个视频,就有一种如鲠在喉的难受,危险已经迫至,却还不清楚那是什么。
  “我要和邓惜玫再谈谈。”他跟通爷他们说了一声,这个突破口不应该再搁着了。
  现在邓惜玫依然被关押在咒术部基地里,这下由行动人员押到基地旁山林的山脚边,还是两人的单独会谈。顾俊拿上些东西出了医学楼后,就前去这个会面地点,他到的时候,邓惜玫已经到了。
  这片山脚万籁俱寂,她站在幽暗的树林旁边,还是一脸平静。
  警卫人员跟在距离两人远一些的位置,其实这里到处也有监控摄像头和岗哨,要逃跑是跑不了的。
  “邓小姐,这里是些遗书。”顾俊把手中的一叠遗书递给她,“全是在这场新军团病瘟疫中死去的人的遗书。”
  邓惜玫望着他,伸手接过了。
  这两天时间,她已被允许接触到一些外界的新信息,知道这场瘟疫大概的情况。
  “全球死亡人数超过200万人。”顾俊沉声道,“如果每位死者都有写下遗书,都放在这里,那可以像洪水一样淹没我们。你会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恳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要尽自己的那份能力。”
  邓惜玫默默地看了一封遗书,然后是下一封。
  她看了三封遗书,眼神渐渐有些变化,“出来前我看了那个视频,那可能是一个献祭仪式的开端……”
  “邓小姐。”顾俊叫住她,更首要的是她是否可信,“你能把所有这些事情从头开始告诉我吗?”
  邓惜玫望着那黑蒙蒙的夜幕,顿了一会,声音中终是有了一丝决然:“可以。在那之后我可能会就这么疯掉,精神再也不会恢复过来,所以其它的……祝你好运。”
  “什么意思?”顾俊皱眉问道,她说得很认真诚挚。
  “顾俊。”邓惜玫没有看他,话声在变得僵硬,“当年只有你离开了,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你离开了。”
  顾俊心头一寒,“你是说……”
  “心灵障壁。”邓惜玫忽然说了一个咒术名称般的词,她抬步往前面走去,乌黑的长发被夜风吹拂而起。
  “从前有一个姑娘,自小被关在一个囚笼里面。”她说道,“每天做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姑娘懂得了一种异世界的心理学技术,靠着给自己想象很多事情、想象另一个人生,建立了一层心灵障壁,好让自己不疯掉。”
  顾俊听明白了,顿时只感到夜风更冷,周围初秋的树木都流露着一股荒凉。
  邓惜玫说的什么小时候被父母带走,然后多年来一直在野外流浪,那不过是种心灵障壁,自己营造的美梦泡泡。
  一旦要让她完全坦白她真实的经历,那就是要她面对真实的自己……
  有时候,人最难面对的事物,就是自己。
  若然那一层心灵障壁破灭了,她可能会就此陷入一种精神失常中,因为她的那些真实,也就是些疯狂与诡乱。
  “那我们慢慢来。”顾俊呼了一口气,不是完全相信她,是不愿意有可能把那位姑娘逼上绝路。
  “不,你听着。”邓惜玫却已有了决意,“这是一个凋零的好季节。”
  “等等!”顾俊又一次喊住她,心灵障壁技术吗,他想到了什么,“我可能还有个办法。”
  除了祖各吉利的那个美梦,他还有一个空白美梦,本来是想用来和吴时雨建立连系的,工作上和生活上都经常有找咸雨聊聊天的需要。不过现在也没其它办法了,在美梦中他也更能辨别出邓惜玫说真说假。
  当下,顾俊给邓惜玫大致地说明白了,并问清楚了她的一个美梦。
  “美梦吗?”邓惜玫沉吟半晌,“山野之间,四季所有的花朵,全部同时开了吧。”
  “没问题,美梦里什么都可以实现。”顾俊握着她的手,闭目凝神起来。他不怕她做些什么,远处是有狙击手盯着的,而且他的意识也不是全无防备……
  或许灵童之间确实是有着特别连系的,他给邓惜玫建立起这个美梦的过程很顺利。
  不一会儿,在那个破落的小剧院里,观众席唯一的那道观众虚影就变为了一个高瘦女子的模样。
  邓惜玫转目看看周围,看看舞台,神情微微有点出奇。
  “邓小姐,你能感觉到吗?”顾俊说道,话声就在剧院中响起了,“这里可以让你的意识独立出来,受到的感知冲击都变小了,可以说是另一种心灵障壁。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一旦不舒服了就停下来,我不想看到你疯掉。”
  “……嗯。”邓惜玫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清丽的脸容因为开始翻腾的思绪而神态变幻。
  在这里,顾俊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的惆然,以及倔强,她都经历过了什么……
  邓惜玫望着舞台上那些本该在不同季节分别盛放的花朵,缓缓地讲了起来。
  她好像是在告诉他,像在告诉那些花朵,又像是在告诉自己,那个躲在心灵障壁里面的自己。
  “我叫邓惜玫,从记事起就是身在贼窝之中。
  我是个灵童,周围的也是些灵童。我们那时候都不懂事,贼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灵童实验充满了不确实性,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把灵童视为未来的核心,而是一种供他们压榨和献祭的工具。
  不是每个灵童都算成功,成功的也有分程度高低,你是最成功的那个,我也不算无关重要。
  你给了他们文字,我学会之后,给了他们故事。
  我儿时有这种天赋,可以写出那个世界曾经存在的一些诗歌、小说,这帮助了他们找回一个遗落的文明。
  我们小时候是认识的,还特别要好,也有许过很多孩童的诺言。
  现在想来,都是不作数的。
  你离开之后没多久,那时候我还不到7岁,就被带到山野中,困在那里,用心感受大自然,用以世隔绝来延长灵童的灵感,他们希望我能写出更多的故事。我并不讨厌大自然,但我讨厌那些人。
  我的父母……那两个人从血缘上确实是我的父母。但灵童都有另一个异世界的身份,所以我还有个名字叫‘丽姬娅’。‘丽姬娅小姐’,我父母通常也是这么叫我。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他们几次。
  年纪越大,见得越多,我就越怀疑那些人所做的一切,他们的恶意、疯狂、伤害别人……是否真有意义。
  但这些心思我都藏着了,我不让他们有半点察觉,也没告诉他们心灵障壁的事,我给了自己一层保护。
  不过因为我很久拿不出新的故事,那些我自己编作的普通故事没有用处。去年,他们想试试进入我的脑子搜刮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们派出我父母来做这事。
  因为那两人和我是有血缘的,精神上最有特别的连系,他们最能做这种事情。
  他们让我父母带我去‘度假’,其实就是往另一处山林走走,想要利用单独空间、亲密关系来加强连系。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事情最后会是那样……”
  话说到这里,邓惜玫的心绪显然受着巨大的冲击,剧院里从她的脚下,细密的裂痕在地板上蔓延开去,迅速地布满这座小剧院,舞台上那些花朵在枯萎,而整个美梦泡泡开始猛烈摇晃起来。
  顾俊连忙让她先别说了,因为他能感受到她这番话是真的,全部是真的。
  如果不是在美梦当中,刚才那些痛苦与扭曲,就足以冲垮她的心灵障壁,继而把她的意志吞噬。
  但这一场大崩塌,也许只需要再多一道裂痕就会发生,更不要说是暴风雨般的一击。
  他知道那天晚上接下来发生了些什么。
  然而邓惜玫还是在继续说着,面色变得越发怪异,痛苦、难过、寒冷、快意、释然……全部混在一起。
  “一开始,他们还很和善,我也似乎尝到了一份亲情。但是很快,当我们开始了那种心连心的游戏,他们的恶意就显露了。他们想用咒术把我的精神全部推向黑暗,那样或许我就会想起更多有用的故事……
  也是在那时候,我翻到了他们脑海里的一些信息,天机局,联络点,还有前几天才想明白的那些经纬度坐标。
  他们要把我推给黑暗,我的心灵障壁救了我,我没有落入神智疯狂的境地,然后,我有了个决定。
  那不是突然的冲动,不是一时的错乱,是我当时想了很久,把我了解的各方面都考虑好了,才做的事情。
  我把我的父母杀掉了,就用他们准备用来往树上绑吊床的绳子,接着我把他们吊了起来。
  之后,我离开了那里,跑出了那片山林,一路跑向天机局,跑向我新的人生。”


第三百零一章 一桌的美食
  在邓惜玫讲罢这一番话后,这个美梦泡泡还是碎掉了,顾俊像从恶梦中惊醒一样,回过了神来。
  “唔……”邓惜玫的脸色很难看,嘴唇有点发绀,顾俊连忙给她把脉搏,她已是心率过速了……
  “我杀了他们……”她声音冰寒,“就用绳子勒住……”
  “不,你没有。”顾俊扶住她的肩膀,由刚才在美梦中连通的种种感受去判断,他基本信任了这个女子。“邓惜玫,你七岁大的时候由你父母带着离开了贼窝,之后你跟着他们一直在野外长大,他们教会了你很多事情。”
  “是么……”邓惜玫眼神变幻,有着一些挣扎的波动,“真是这样么。”
  “确实就是这样。”顾俊重声道,“那些信息、心灵障壁技术,都是他们教你的,为了保护你。”
  “也许吧。”邓惜玫的面色有些缓和下来,脉搏也渐渐变慢,“也许吧。”
  顾俊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的意志暂时算是保住了,虽然S值肯定低得可怕。
  他不打算把她的事情全部如实汇报,他知道天机局的风格,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势。即使有通爷力保,也会引发很多麻烦,在是否信任邓惜玫的问题上拉锯,反而会把事务耽误了。
  他也不打算就算对邓惜玫完全放下戒心,他的态度是保留一定警惕,但不以敌人看待,以相信为主。
  暂时是这样,以后再看情况的变化。
  “你喜欢吃什么?”顾俊有了些主意。
  “嗯?”邓惜玫怔了怔。
  “美食,我带你去吃点夜宵。”顾俊说道,先歇歇吧,他是有了很多新的疑问,视频的事情也很急,但现在这情况再问她等于是杀害她,先吃顿饭,让她缓一缓,让他自己也缓一缓。
  “……”邓惜玫着实想了一下,才答道:“清炒竹笋,清炒芦笋,清炒莴笋丝……可以了吗?”
  “不加点肉?”
  “我不是特别喜欢吃肉,不过可以来一道清蒸鲜鱼。”
  “明白了,你喜欢吃清淡的。”顾俊点点头,拿出手机打了出去,那边一接通,他就嚷道:“来活了,来活了!我现在带邓惜玫过去吃夜宵,做这些菜吧。”他把她点的菜都念了,还有自己要的几道肉,以及一盅靓汤。
  邓惜玫在旁边听着,样子有点蒙。
  “你现在也算是加入天机局了,一点基本福利还是要享的。”顾俊一挥手,“走吧,康乐中心,美食馆!”
  他刚才这一通电话打给的正是美食馆馆主吴时雨。虽然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了,但工作期间的康乐部人员要随叫随到,美食馆更是永远不会打烊,就算半夜梦游的时候想吃一笼包子也可以。
  当顾俊带着疑惑的邓惜玫来到康乐中心美食馆的时候,还在门口边上,就已经闻到里面菜香溢然。
  雅致的餐馆大厅里面,有着几桌本部人员在吃夜宵。
  “欢迎,欢迎!”两道热情的身影冲了出来,正是李乐瑞和吴东,“欢迎顾队长!欢迎美丽的邓小姐!”
  “哎哟!”他们俩不清楚邓惜玫是什么人,刚才只被交待是顾俊的朋友、重要的来客。吴东那张憨厚的肉脸满是笑容,“里边请,里边请,两位是大驾光临啊!晚上出来约会,来我们这里吃夜宵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在柜台那边看着的林小棠却有点冷笑,拍马屁也不看看都有谁在,真是铁憨憨……
  “吴东啊,厨房那边叫你。”吴时雨的声音响起,“你快去帮忙。”
  都是姓吴的,差距就这么大。吴东被馆主指了这一指,顿时只能走了,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吗?
  吴东走人之前,顾俊还是把他介绍给邓惜玫认识的,把其他人也纷纷作过介绍。
  邓惜玫需要得到真正的心理治疗,他身为过来人,知道好朋友是一剂灵药。所以他得帮助她扩展自己的社交圈,走出那一面暗墙,对光明产生依赖。
  当下,两人往里面的一处雅座落座了,很快一道道新鲜的菜式就由李乐瑞从厨房端上来了。顾俊之前在解剖室忙了半天只吃了些面包,现在对着满桌的美食,可就立即连连地品尝起来。
  邓惜玫拿着筷子也夹了一块竹笋吃,再把那条清蒸鲈鱼的一侧眼睛挖下来吃了。
  从她吃菜的仪态来看,她没什么餐桌礼仪的概念,甚至没什么常识,但放她身上这不是奇怪的事。
  “喜欢吃鱼眼就多吃点。”顾俊见邓惜玫吃得津津有味的,马上叫来李乐瑞,“让厨房再整几个清蒸鱼头出来。”
  忽然,好像有一点阴风阵阵的感觉,他回头一看,只见吴时雨站在后面了。
  “惜玫。”吴时雨在打量着坐对面的邓惜玫,轻轻搓动自己的双手,“我能摸你一下吗?”
  “哈?”邓惜玫挖着鱼眼的筷子停住了……
  “时雨有摸人识味的本事。”顾俊耸肩道,“她认识一个人是从味道开始的。”
  “对的,我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你名字的味道。”
  “可以……”邓惜玫点头。
  “那我不客气了。”吴时雨上前一步,伸手摸摸邓惜玫的头发、脸蛋、脖子……她一边摸着,一边秀眉挑动的喃喃道:“符合呢,是清晨露水那样的,一股子大自然的味道……凉中带甜,这水好……”
  “她在喝着你味道的山泉水。”顾俊解释,“这家伙什么都能拿来吃。”
  邓惜玫脸上露出一丝莞尔。
  不算想不起来的童年,这是顾俊第一次见到她笑,真是像见到玫瑰绽放一样,很美。他微笑道:“邓惜玫,你该多笑一些的。我们都该多笑一些,不然可就要输给那帮王八蛋了。”
  “嗯……”邓惜玫微微点头。
  “好了,你们聊。”吴时雨咂咂嘴巴,就要饱食而去,“有什么要的就叫我,我去那边看会电视。”
  吴时雨刚走开几步,顾俊大叫一声:“咸雨!”等她回过身走了回来,他又说:“没什么,就是想你多走几步,多点运动量,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说罢他不由笑了,他现在真的需要一些欢笑。
  “哦,知道了。”吴时雨继续走到他旁边,对着他肩膀重重地捶了几拳,“拳击的运动量更多。”
  但打完之后,她甩甩拳头,呲呲牙撇撇嘴,后悔了,边走开边轻声说,“哎,捶铁一样,真累。”
  邓惜玫笑容更欢,眼神中有一丝羡慕,也有一丝毅然,“顾俊,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没关系的……我不想耽误正事,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
  顾俊深吸一口气,默然地点了点头。


第三百零二章 丽姬娅
  邓惜玫给顾俊讲了很多,“都是她父母教她的”,可能还得益于这一顿美食,她的精神状态还撑得住。
  不过由于来生会对待灵童的防范态度,她对这个组织的了解其实有限,比如内部架构、人员组成等等,就说不出来。她了解的还是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异文世界的诗歌与故事。
  还有着其他灵童的,她给了几个名字,但都是在儿时认识而已,后来就没了来往。
  不过她知道他们还在来生会里,因为五年前的一场大祭祀上有过碰面,当时他们不被允许互相交谈,只是远远地望着,所以她并不清楚他们那时的状态以及现状。
  那是场对榕树的祭祀,像这种活动多年来没几次举行,而那天到了很多人,很多那些枯槁面孔。
  顾俊听着想,那应该是来生会为了召唤异榕病、打开两界通道等而做的祭祀之一。
  邓惜玫也说他们这些灵童在祭祀上,是以各自的异文人身份出席的……
  让她细细地讲述这些并不容易,她是讲上一会儿,歇一会吃点菜,又再讲上一会儿。
  “丽姬娅。”这是她异文人的身份。不是卡洛普医生,她对卡洛普不是特别了解。丽姬娅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有着乌黑的长发和乌黑的眼睛,而且学识渊博,很有文学才华。
  但是丽姬娅生了重病,生命走向尽头,在弥留之际,丽姬娅写下了一首诗歌《征服者蠕虫》。
  邓惜玫把这首诗歌完整的写出来了,诗中描述了一场名为《人》的悲剧,也正是那个邪典视频的内容:一群扮成神明的小丑演员在舞台上追逐着一团幻象,最后被突然出现的血色蠕虫吃掉。
  顾俊从这首诗中读出了一股苍然萧索,犹如在黑夜中不断奋力地前行,却看不到丝毫的希望之光。
  也许这就是丽姬娅所表达的心情。
  凡人们就像那些小丑演员,穷其一生不断追逐着世俗的虚妄,还以为自己成了神、自己掌控了自己的命运。但其实不管怎么追逐,凡人也无法获得真理,突如其来的疾病与灾难就能毁灭一切。
  正如那些因故早逝的大富翁、大明星、大人物,只是悲剧中的材料,征服者蠕虫才是主角。
  但是,死亡也会让凡人窥视到这么一个真理:死亡可以终结平凡,死亡是一种升华。
  “平凡不全是庸俗。”顾俊认真道,想起邓惜玫说过还有死亡能让她离开,她的心头是有着很多灰暗的,他鼓励道:“活着的时候有活着的好,起码还能吃点美食。”
  “丽姬娅是想活着的吧。”邓惜玫点头轻声道,眼眸中有点光亮。
  顾俊听懂她的意思,就不再多说这点,转而问她说的献祭仪式是指什么。
  “‘征服者蠕虫’应该在异世界本就有的,这虽然是丽姬娅写的诗,但它具有一种仪式力量,可以召唤征服者蠕虫到来。伴随而来的,是更多死亡的阴云。”
  顾俊给她看了丽奇斋外那条巨虫的视频影像,邓惜玫摇头说,那不是征服者蠕虫,可能只是条虫崽。
  “在我看到的幻象中……”邓惜玫偶尔也会看到幻象的,“征服者蠕虫有山峰那么高大。最开始是虫崽出现,然后豢养壮大虫崽,豢养的方式是把《人》这出悲剧上演,让人们有那样的一种心情: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人的意志是没有价值的,死亡是唯一真理。”
  顾俊听得皱起眉头,她的说法更一步证实他的推断。
  那帮邪信徒虽然倍受打击,却没有缩起来的想法,反而想通过制造混乱来挽回想要的黑暗局面。
  “你说把《人》上演出来?”他问道,“传播那个视频?还是让巨虫在路上噬人?”
  “不。”邓惜玫抿抿嘴,“丽姬娅的死亡,对仰慕她的人来说,就算不认识她,也会觉得很可惜吧。”
  “你是说……”顾俊心中隐约闪过一些可能的画面,“莱生公司想对公众人物下手?”
  死一个人或许引不起什么关注,但如果这是个名人,是个很成功、很多支持者的人……
  如果死的不只是一个名人,而是很多名人。
  “有这个可能。”邓惜玫点头道,“舞台上的演员,最光彩夺目的那些人。”
  那样的话,确实会打击到民众的信心……顾俊沉思着又问了很多问题,以什么方式下手?疾病?又是怎么和召唤仪式连系起来的?怎么就会给了那些虫崽养分?
  但邓惜玫答着也有点茫然,她了解的是这首诗歌而不是那些。
  顾俊知道这并不奇怪,他自己对异文人亦没有多清楚,对兰顿、厄运之子也了解有限。
  看着邓惜玫的面容已然发白,眼睛的神采也变淡,他知道该停下了。
  至于她懂得的心灵障壁技术、其它的异文诗歌,还有那些灵童以及她记得的其它面孔的肖像画,这些当然都很重要,不管是为保护她,还是保护这些信息,等她明天精神恢复一些再说吧。否则一个疯人可说不出什么来。
  邓惜玫现在带来的这些信息,也够他这个晚上忙的了。
  顾俊接着真的不让她说了,吃完夜宵后,她被行动人员带回去关押室,而他去行政楼做报告。
  他就按自己想定的说法跟通爷等人交待,为了加强说服力,他也有说:“阿塔尔大长老其实早有过这件事的预言,赠了我一句话说‘玫瑰带刺,但花香飘然。’以前我不明白,现在知道了。”
  “小子。”通爷回头底下逮着顾俊问,“阿塔尔到底还给你说了多少话?”
  “很多,有些是我暂时想不起来的,阿塔尔给封印住了,到了时间才会浮现出来。”
  忙完了这些,就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夜空漆黑,基地里还有很多地方灯火通明,顾俊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去宿舍楼的路上,没什么睡意。
  他望着头顶上空的那片漆黑,可能吧,可能这个宇宙就是由无法理解的黑暗力量控制着,人类很平凡,不过人类也有欣赏夜空的能力呢,这样的夜色还真的不错。
  就不知道最近这种安静的夜晚,还有多少个。


第三百零三章 一个小主播
  【晴晴丫头的直播间,观看人数:25
  粉丝:120,获赞35,关注6】
  这个小小的直播间里,一个面容甜俏的少女在唱着歌,时而挠挠脸蛋。她的歌声其实很普通,不过胜在青春活泼,也有些观众在看着。要是有观众送出礼物的时候,少女就先停下歌声感谢一句再唱。
  她是只在晚上直播的,开直播一个星期了,真实的观看人数最高时有超过50人。
  “12点了,好晚了。各位哥哥,那今天就直播到这里,明天再见。谢谢椒花先生送的福袋!我们明天再见,拜拜,晚安。”甜俏的少女笑了笑,站了起身,直播间的影像随之定格下来。
  那些观众在纷纷刷过晚安之后,观看人数就很快降下去了。
  在直播用的手机前面,田意晴呼了一口气,挠挠脸,看看直播了这个晚上有多少收入……能分到15块。
  “不错了。”她对自己说,“不直播还赚不到这15块呢。”
  在镜头之内是布置得很雅致的一个房间的一角,但在镜头之外,这其实是个村子里的小出租屋单间,十平方左右,有一个卫生间,月租三百块。她是为了试试学人做直播,才花的这三百块,不然就住工厂的宿舍了。
  已是凌晨零点了,明天还得早起去上班,手机的闹钟定好6:30响的,田意晴去卫生间匆匆地洗漱。
  她这个月刚满18岁,但两年前就没读书了,内陆小山村的孩子,没那环境。去年她离开家乡,来到这个南方的沿海小城镇,往一家首饰加工厂里找了份流水线工作,包吃住,一个月能拿二千块。
  这个小城镇没有被新军团病瘟疫侵袭,工厂前阵子只是关门了几天就又开了,只不过大家都戴上了口罩。
  但随着事态渐渐平息下来,最近大家连口罩也不太戴了。
  最近她的工友们兴致勃勃谈着天机局、天机大学、超自然力量、顾俊……那些都距离很远,像是另一个世界。
  田意晴想着的还是自己的眼前,难道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天天在流水线上装着首饰,一年赚个两万块……去年一开始赚到钱,她很兴奋满足,但只过了半年,她就越来越熬不住……
  并不是体力上有多累,只是她感觉不到意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值得,这样过日子不值得……
  田意晴想离开流水线、离开工厂,她做了很多白日梦,但她们这些厂妹近年却有一个可以膜拜的大明星。
  “人家大明星也是厂妹出身!我们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就不行了呢?”
  “别说明星了,我听朋友说她认识个朋友,搞直播成了网红,每天唱唱歌,一年就能赚几百万。”
  “几百万!?”田意晴想都不敢想这么一个年收入数字,她想一年能赚个十万八万,那都要美死了。
  一年几百万?那得怎么花啊。
  明星?网红?我……或许也可以呢?
  这正是田意晴自己一个人出来租屋子,还花钱买了一套直播设备的原因,她想试一试。
  这间出租屋的环境不是很好,旁边就是一条村子的巷路,周围有些民居和其它出租屋,小孩的哭闹声、单车和摩托车等车辆的驶过声、狗吠声、还有一个本地阿婆养的公鸡的打鸣声……
  直播一个星期,虽然总收入还没过一百块,但第一个给她送礼物的观众出现时,田意晴着实激动不已,自己也是能赚这种钱的!万事开头难,人气会越来越高,收入也越来越高。
  这时候,田意晴用毛巾擦着洗过的头发,两边脸颊又有点发痒,她的手不由得去挠挠。
  右手除了大拇指,四只手指都在轻抓着脸颊的皮肤,抓了这边又抓另一边。
  她拿过个镜子照照看,只见镜中的一张脸被抓得有点发红,白天还好端端的,怎么就皮痒了?
  “没啥事的。”田意晴用自己不多的一盒润肤膏挖了点涂了涂,也就有点皮痒而已,过一阵又会好的。
  擦干头发后,她关了灯,往角落边那张小折叠床躺下,扯上被子,用手机看了看一封邮件:
  【梦想少女,你已经报名成功!】
  田意晴看着这一行文字,心里对于未来就有些安然,有些期待。
  这是个网络选秀综艺节目的报名成功的回复邮件,这节目要从全国心怀梦想的女孩子里面,挑选打造一个新的女子偶像团体。这几年这种类型的选秀节目诞生过很多神话。
  直播是一条路,但对于参加选秀节目、成为明星,田意晴也有着幻想,说不定就走运了呢?
  只要看一看这封邮件,她就感觉充满动力。
  “睡吧,睡吧,别想了。”田意晴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让自己快点入睡,明天还得早起去工厂……
  就在她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两边脸颊又一阵的发痒,她不得不伸手去挠,睡意顿时就散了。
  “哎。”田意晴无奈地嘟囔了声,转侧了几下,脸痒得她不由大力地抓起来,不是有什么过敏吧?
  她这里也没药膏什么的……好在抓了这么一阵,感觉舒缓了很多。忙了一天也够累的,她挠着抚着,渐渐就迷糊地睡去了。在睡梦中,她双手时不时去抓挠脸颊,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直至皮肤的这股痒感越来越强烈,把她从睡梦中拉扯了出来。
  “啊……”田意晴往脸上抓了几把大力的,越抓越舒服,却也是越抓越醒了过来。
  猛地一下子,她全然惊醒了,发现两边脸颊都一阵火辣辣的痒痛,手指摸着的皮肤好像微微肿了起来……
  别是出疹子吧?这么一想,田意晴连忙要起身看看,明天还要上班,还要直播啊。
  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外边已是夜深人静,但周围人家的狗都在吠着,那狗吠声又凶猛又吵杂,还有点很古怪的嚎声,也不知道是在吠着些什么。
  田意晴听得着实有点心烦意乱,走去打开电灯,白光照亮了这个小单间。
  可别是出疹子啊……她拿过镜子一照,看到镜中的那一张脸,她浑身寒毛顿时竖起,不禁尖叫了出声:“啊!!!”


第三百零四章 一个大明星
  时近傍晚,这部青春喜剧电影的片场结束了一天的外景拍摄工作,各部门人员还在忙碌地收拾东西。
  而女主演谢一曼,虽然只有18岁,却是全场咖位最大的那个。她已是回到更衣车,在自己的助理团队侍候下,换下戏服,补好妆容,戴上一副墨镜,准备走人了。
  “一曼,片场外面有记者,还来了些粉丝。”经纪人在旁边问道,“你要不要见他们一下?”
  “好啊。”谢一曼点头笑道,挠了挠脸颊,“没什么问题吧?”
  有时候粉丝是自己安排的,有时候粉丝则是真的,记者也是这样。而这次两者都不是事先的安排。
  像片场照、路人图,从拍摄、精修到发出,绝大多数都是包装策划的结果。那得符合自己的明星人设,符合受众的需求,是性感,是可爱,还是什么,都要策划好,然后买流量炒作。
  这些事情,谢一曼知道,不过是由公司和经纪人打理,她负责的是配合。
  放在两年前,还没有这些事情。那时候她还没红,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青少年演员,最初是由于家里有点电视台的关系,出演儿童剧而走上这条路的。但她一直没什么资源,公司也没想过她现在的成功。
  就因为出演的一部没被看好的电影意外地大卖座,她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各种资源汹汹而来。
  两年之后的现在,她谢一曼已经是娱乐圈青少年演员里的大咖了,形象健康,备受称赞,前途无限。
  当谢一曼和团队众人来到片场外面街道的时候,就见到那些被保安人员隔着的记者和粉丝们。
  记者们已在拍着照片,而那五、六个举着标语牌的粉丝高兴地呼叫:
  “一曼,一曼!”
  “一曼,我们好喜欢你的电影啊!”
  “能给我个签名吗?”
  “谢谢你们。”谢一曼走了上去,接过粉丝给的签字笔和海报签起名来,对此早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她心里是高兴和骄傲的,自己能有这一天,实力、努力和运气都离不开,而这个只会是她演艺生涯的起点。
  只要继续这么稳稳地走下去,她会站到一个又一个的高峰!
  给粉丝签完名后,谢一曼就在保安的护送中,与经纪人、助理们坐进自己的保姆车离开这里,车子驶出很远了,粉丝们热情的呼声还在后面传来。
  坐在车子宽阔舒适的尾座上,谢一曼拿着一份稿子看起来,她晚上还要去录制一个网络访谈节目。对方会问什么问题,团队和节目组那边谈好的了,而她要怎么回答,就在这份稿子里面。
  谢一曼看过稿子一遍后,跟经纪人说了意见,有几个回答稍做了些修改。
  经纪人又说起了另一件事,“下午我又拿到些新消息,天机局那电影的出演条件有点霸道。”
  “什么条件?”谢一曼连忙问,又挠挠有点发痒的脸颊。
  事情是天机局牵头要拍一部天机局题材的动作冒险电影,以顾俊带领的机动特遣队执行的一次任务为故事原型。这是绝对的好资源,既是大热点,而且电影出来的时候肯定会得到国家层面的大力推广,所以圈内人为此争破头了。
  无论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还是为职业发展的着想,谢一曼当然也要争。
  “不能轧戏。”经纪人说道,“开机之前还得接受天机人员级别的一期军训,可能要一两个月。这个咱们要考虑清楚,不只是吃苦的事情,是其它资源接不了,不然你都能拍其它三部电影了,还没算上剧集和网综。”
  “可是我觉得……天机局电影啊!”谢一曼有些犹豫,自己是有判断的,“那肯定火的,其它的可不一定。而且天机局不会只拍一部吧?我拿个角色,那说不定靠这个就能火上好些年了。”
  从公司角度,娱乐圈很多时候就是一阵风,过上几年也许她就没人气不值钱了,所以她的价值变现要快。
  但她的心志并不是只捞一波快钱,她想成为那种,真的很成功的那种演员。
  “我觉得还是要争天机局电影。”谢一曼挠着脸的手大力了点,却还是有些不解痒。
  “你脸怎么了?”经纪人看着不由有点紧张,今天见她总是去挠,想起来挠得越来越频繁,现在都挠得红了。
  做演员做明星,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了。谢一曼的演技还过得去,但她青春俏皮的形象是颜值给的。
  指靠着这张脸吃饭的可有她团队的一大帮人,还有娱乐公司、影视投资方、代言商等等,所以团队平时对她这张脸的保养是全方位的,一点磕碰都不行。如果是皮肤过敏什么的,那就是大事一件了。
  而且最让经纪人不安的是,前两天天机局给所有娱乐公司下了文件,要求加强对艺人们健康和安全的管理。
  “有点痒。”谢一曼挠着脸的皱眉道,“好像有什么在里面爬似的。”
  “先去医院看看。”经纪人顿时让司机改道,访谈节目那边可以拖一拖,反正不是直播。
  经纪人又让谢一曼先忍着点,别挠了,要不然挠伤了皮肤留下疤痕,那又有别的麻烦。
  但是在前去医院的这半个小时车程里,谢一曼一开始还能忍着,可那股痒感迅速变得严重……她整张脸都在发热,好像每一处毛孔里都有很多蚂蚁在爬动,在噬咬她的神经。
  她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抓挠,不抓根本就撑不住了,“啊……”
  “别抓了。”经纪人急忙阻止道,助理拿来本是用来冰镇饮料的冰袋让她敷着,“车子开快点!”
  谢一曼也是有些慌了,让自己竭力忍着,电影还拍着呢,节目还要录,角色还要竞争,现在可不能掉链子。
  然而她忍了不到三分钟,积压着的痒感让她几乎要翻滚身子,让她恨不得要把脸皮挠破抓烂……
  “就挠一下,就挠一下。”她伸手往脸颊抓了抓,顿时就忍不住大力地抓动。
  与此同时,她有点疑惑的察觉到,旁边的经纪人、助理都没阻止她,他们的面色都似乎呆住了。
  “怎么……”谢一曼望向车子的后视镜,一看到镜中自己的脸容,心头如遭重击,一下变得空白起来。


第三百零五章 红皮
  凶恶的狗吠声打破了村庄寂静的夜空,黯淡的月光照不亮村子的夜路。
  田意晴茫然地走在路上,脚步有点跌跌撞撞,不时地抓挠着脸颊。
  她住的出租屋在村子的一条大巷里,而村子的社区医院在另一边。她知道位置,但在这条村子一年时间,还是第一次要去看医生,在这半夜三点多的时分。走出巷口的时候,有一辆摩托车疾驶驶过,几乎撞到她身上,那个摩托车司机用本地话骂咧着什么,像是说她半夜还到处走,走路还不带眼睛。
  田意晴只是拉紧了风衣,加快了脚步,夜风吹得她心中一片寒意。
  当她来到大公路边的社区医院外面,只见里面的平楼漆黑,连个门卫也没在。
  就只有一个村子的治安员坐在平楼边的石椅上打着瞌睡……
  “也是,半夜了……”田意晴喃喃,挠抓着脸蛋,看看寂然无人的周围,忽然想念起了老家。
  她忍着眼眶的泪水,这个时候去镇医院也找不到车,叫救护车?可能会很贵吧?
  田意晴没有主意,在社区医院门口踱步半晌,不得己拿着手机打给一位工友李姐,李姐年长她们几岁,在这边打工也好几年了,平时对她们颇多指教。不是没办法,她并不愿意大半夜吵醒人家。
  电话接通后,她一说了情况,李姐顿时无奈道:“半夜你去社区医院谁给你看啊,去私人卫生站。”
  李姐给她说明了一个地址,叫她别紧张,可能用的便宜化妆品质量差,皮肤过敏而已,之后就又迷糊睡去。
  “哦。”田意晴按着李姐说的去找,不久后就找到了。
  这种卫生站是村子以前的赤脚医生所开,一般就开在家中,划一个房间出来行医,也是有牌照资质的。她老家也有这种小诊所,倒不是新闻中那种骗人医院。这家诊所就是如此,屋子就在马路边不远,也是关着门。
  但她按照李姐教的那样,拍打起那道铁门外的栏栅,叫喊道:“梁医生,梁医生!找你看诊来了,我找你看诊。”
  田意晴拍打了好一会,周围之前就响起的狗吠声变得很近,她转头看到,一条大黑狗就站在远处,它浑身的毛都炸起,向着她龇牙咧嘴的,它一边嘶吼着,一边往后面退。那样子像是憎恶她,又害怕她。
  她可也有些害怕,连忙又拍打铁栏栅,这般又过了半晌,那道铁门才被打开,然后铁栏栅也被拉开了。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睡眼惺忪的模样,语气很有些不满:“大半夜的……”
  男人的目光一看到她的脸,话声停住了,摸了摸脑门,“皮肤过敏?进来吧……”
  “梁医生,我没想这么晚打扰你的。”田意晴不怪人家态度这样,但心很急、脸很痒,一边走进去一边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从昨天早上就有点痒,但晚上的时候还好的,我凌晨睡觉前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痒,要挠一下,然后我睡醒一觉,就成这样了。”
  这卫生站的看诊室墙上就挂有一面镜子,她懵然地望去。
  她是挺漂亮的,所以直播才有人看,但现在鼻子两侧的脸颊上,有一些皮肤微肿了起来,那不像是红疹,也没有覆盖整个区域的皮肤,而是一块块不规则形的血红色,像有什么从毛孔里长出来而积聚成的。
  而且像形成了一个图案,一种花纹?还是某种昆虫张动着肢体的样子?蜘蛛?
  “梁医生,我感觉有虫子在皮肤里面钻。”田意晴苦声道,“很多的虫子……”
  “过敏啦。”梁医生打了个哈欠,“吃错什么东西了吧。”他往药柜里拿了些药片出来,氯雷他定、地塞米松,“给你开一个星期药,回去每天吃一次。”
  田意晴听了有点心安,但脸上痒得难受,“梁医生,能不能给我输点滴?我想快点好。”
  “输什么点滴啊。”梁医生当然不乐意,现在三更半夜,输完点滴不得通宵了,他可要赶紧关门睡觉的,“小妹妹,皮肤过敏是小事而已,你吃了药,回去睡一觉可能就好了。”
  但田意晴还在央求,上班还能戴个口罩遮一遮,晚上直播呢?她才开始有几个观众,缺勤的话人气肯定会受到打击。她央求了又央求,梁医生才终于唉了一声:“好吧好吧,给你打个激素。”
  其实也就是地塞米松注射液,梁医生配好药液后,就给她做了肌注。
  “走啦走啦,关门了。”梁医生打完针,给了药,收了钱,立即赶她走人。
  嘭砰几声,铁栏栅拉上,铁门再关上。
  已经打了针了,田意晴却依然感到脸上一阵阵难忍的恶痒,药效还没到吧,再撑一会儿就好……
  药费和看诊费加起来两百块,没有报销,这也让她惘然,花了这笔钱,这个月可得更加省着点过日子了。
  田意晴望着黑夜,叹了一口气,用手挠了脸一通后,就拿着这一小袋药,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
  “一曼,忍着点,别挠了,别挠了。”
  保姆车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市人民医院后,谢一曼戴上黑色时尚口罩,在经纪人、助理们的层层保护中,下了车走向医院。之前在路上时,经纪人已向公司报告了,而公司按照天机局给的电话热线打去做了上报。
  也是因此,他们还没去急诊科或者皮肤科,刚下车就马上被一群身着气密性防护服的医务人员带去隔离起来。
  谢一曼对此有些吃惊,经纪人他们更有些急,怎么就要隔离了?
  “谢小姐的皮肤症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传染性,我们是按程序办事。”
  由于这里是大华市邻边城市,天机局的专家很快就会到;市疾控中心那边也已经行动起来,下了多项紧急措施。
  所以市医院的医生们没对谢一曼做任何治疗,只是穿上防护服,在隔离病房的玻璃窗外望着谢一曼面部上那些怪异突起的红皮,都疑惑不定。
  “看起来有些像红斑狼疮……”
  “是有些像,不过红斑狼疮哪有病情发展这么快的。”
  “嗯,而且一般不会痒,或者轻微瘙痒。”
  被隔离在病房内的谢一曼听不到这些声音,脸部的恶痒让她已是无法忍耐,只能不断地抓着、挠着。
  在他们入院一个多小时后,天机局的医疗专家组到来了,里面包括了那个近来风头正盛的顾队长。


第三百零六章 皮肤切刮
  距离捣毁了来生会的十六个联络点不过几天时间,担心会出的事情还是出了。
  顾俊正站在北河市人民医院的这个隔离病房外,同行的还有邓惜玫、蛋叔、天机局的皮肤科专家张海东、孙维等人。他们已经远程看过了谢一曼面部的病变照片,都倾向于那不是普通的过敏或者皮炎。
  因为她那些不规则形的突起红皮组成了一个诡奇的图案,像是那块浅浮雕中拉莱耶之主纷乱的肢条。
  还是一种皮肤病?还是其它疾病引起的皮肤症状表现?有没有传染性?
  新军团病的余波未退,天机局却必须做好最坏打算去应对这种未知疾病。
  这时病房里面,谢一曼焦躁地走来走去,她的面部因为不断的抓挠,已经是一片红肿了,有些位置更是皮肤破损。这让她那张原本青春娇俏的脸蛋,显得有些畸态。
  年轻患者的死亡总是让人特别难过,而美丽事物的遭殃也尤其让人感到惋惜。
  众人看着那姑娘,心里都不好受。
  顾俊当然知道谢一曼,两年前,那时候他的世界还不是现在这样,他就挺喜欢这个新星演员的电影,只是去年事端一起,他就没闲心去关注了。那时候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的一天。
  当他们开门走进病房,谢一曼顿时为之激动,虽然他们都身着气密防护服,但她认得出顾俊的面孔。
  公司还想着如果她能争取到天机局电影的主演角色,找机会炒一炒她和顾俊的CP做营销。
  众人打过招呼后,顾俊就道:“谢小姐,我们怀疑你这个病与异常力量有关,接着我们会给你做一些尝试。”
  他现在离谢一曼不到半米,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的面容,心头似乎有点幻象感在涌动……
  在谢一曼张嘴说话间,他好像看到其牙齿都变成另一种参差不齐的獠牙,口腔里染上了一层黑色。
  邓惜玫默然地向顾俊点了点头,她感觉这与《征服者蠕虫》有关。
  蛋叔主持着做了些常规步骤,让谢一曼按旧印净化石、向她打旧印等,都没有用处,谢一曼仍然恶痒难忍。
  接着张海东、孙维等几位专家给她看诊,从皮肤科来看,她的症状表现为红斑、严重瘙痒、有局部水肿,现在也有抓痕等继发皮损了,除了病情发展速度快、红斑组成特定形状,还看不出其它异常。
  现在最急切的是要搞清楚它的病因和发病机制,它是否有传染性。
  因此要立即给谢一曼做个皮肤切刮,拿取出的组织液去做PCR快速筛查,以及后续的细菌培养等等,看看她的活动性皮损里有没有细菌、病毒或者寄生虫。
  “我的脸……”谢一曼听到“切刮”这个词,立时紧张地要说什么。
  “谢小姐,请你谅解一下现在的局面。”顾俊明白她的担忧,温声地安慰道:“而且只是取材三个位置,每个位置只是切个小口刮点皮层组织液,就跟用手指甲掐破了皮差不多,之后用创可贴就能止血,不会留下伤疤。”
  谢一曼还是无法宽心下来,然而很快,就有护士拿着手术刀、涂片等工具来了。
  事实上她现在有比这些小创口更需要担心的情况,如果她再照一照镜子,就知道她的脸已经病变得有多么严重。
  “阿玫,你感觉这有传染性吗?”顾俊一边望着张海东在给谢一曼做皮肤切刮,一边问邓惜玫,她的感觉很重要。
  像谢一曼这样的人,是“丽姬娅”吗?
  “只是感觉的话。”邓惜玫轻声,“我感觉这是向舞台上的演员的随机挑选。”
  随机挑选?顾俊不由沉思,面对芸芸众生,厄运的随机性,死亡的终结性……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不只是明星名人了,其它“舞台上的”从业人员也有危险。
  不过或许有个好消息?舞台外的观众们暂时不会有感染之危。
  做完这个皮肤切刮后,几位专家先给谢一曼开了些抗过敏、抗感染药,治新军团病有效的“第一号药”仿制药也给尝试用上,还有硼酸外敷止痒。在没有弄清楚病因之前,也只能是这样了。
  疾控警报已下达全国,全国所有大小医院,凡是接收到出现这种皮肤症状的患者,都要立即隔离和通报。
  到了这天凌晨时分,PCR结果出来了,没有检测出那些常规项的细菌和病毒。
  而像谢一曼的经纪人、助理等人,还有与她接触多天的电影剧组人员们,都没有发病。
  只是第二个、第三个等新患者还是出现了,在“舞台上”呈现暴发之势,演员、歌手、模特、主持人、主播等等,到了第二天中午就已经确诊136人,分布于全国各地,其中不缺失大明星,也有毫无名气的小人物。
  与此同时的,并不只是他们国家,在花旗国、英伦国等国,这种未知疾病也暴发了。
  全球的患者数量已突破一千,很多非常成功的明星名人都在患者名单当中。
  又是全球范围,GOA、WMO都还没正式建立起来,就都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患者们的病理都是一致的,面部突然发痒,然后越挠越痒,到达一个临界爆发点,开始出现红斑和局部水肿。
  但他们到达临界爆发点的时间是不同的,从对他们采集的信息来看,似乎是越出名的人,时间越快。
  现在这些消息还对公众隐瞒着,相关的内情人也全部控制隔离起来了。
  但再这样蔓延下去的话,隐瞒不了很久,因为人们会忽然发现,舞台上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
  “阿俊,这会是阿塔尔大长老说过的‘异鳞病’吗?”通爷他们有这个疑问,预言中的异鳞病是全身长出某种鳞片,那明显是一种皮肤病的症状表现,根据医学专家们的推测,那只能是皮肤角化增生,形成类似鳞状的角化皮。
  “不是没可能。”顾俊早有这么想过了,深潜者……
  那些信奉拉莱耶之主的异类,与异鳞病有着什么关系?而患者们现在面部都出现那种肢条状的红斑……
  不过异鳞病在后世传说中份量那么大,即使它没有传染性,它也一定有能力导致什么极为严重的后果。
  是不是异鳞病还两说,现在很多治疗难题已经摆在他们面前,又一次没有特效药。
  第一号药没用,氯雷他定没用,硼酸外敷也没有用……就连给面部做局部麻醉也没用。
  “啊啊……”还不到一天时间,最早收治的谢一曼憔悴了很多,从发病起她就没有睡眠休息过,脸上的恶痒一点点地不断加剧上去,她已经抓得多处破烂,要不是隔离病房是无菌环境,这样很容易感染。
  她不想抓挠的,半点皮损都不想有,医护人员们也不想她抓,但不抓挠却就痒不欲生,导致她有心率过速、呼吸困难等症状反应,而且她的精神状况也变得令人担忧。


第三百零七章 神经精神障碍性皮肤病
  “救命,好痒啊……好多虫子在我脸里面爬……”
  隔离病房里面,谢一曼痛苦地走来走去,不时用脑袋去撞击病床的被枕,或是狠狠地捏掐自己的手臂,却还是停不住,还是要去抓脸,即使那张脸蛋已经抓得满是伤痕了。
  她突然用脑袋重重地撞向一面墙壁,马上就被跑进来的护士阻下,毕竟只是18岁的少女,她无助地抽泣起来。
  在病房的角落有监控摄像头,这里面发生的情况正即时播放在一个医疗会议室里。
  顾俊、蛋叔、张海东等白大褂们看着会议屏幕,都看得出谢一曼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患者的自残行为加重,得加大保护措施了。”张海东皱着老眉说。
  “张教授,如果对患者实施肢体固定,”顾俊问道,“是不是更会刺激到她的精神状态?”
  病因到底是什么?他们还不确定,只能做些排除。
  如果这是一种皮肤病,不是病毒性、细菌性、真菌性、寄生虫性,也不是过敏性、自身免疫性、皮肤肿瘤等等——患者的身体指标、拍片结果都没什么明显异常,而且连局麻都止不了痒。
  面对这样的情况,各国医生们的目光都对准了“神经精神障碍性皮肤病”这种类型。
  顾俊之前就一直担心会是这种类型,因为这也是精神病学的范畴,治疗的方式变得不确定。
  如果是微生物导致的,那把微生物杀死,皮肤病大概就能好了,这就有个治疗路子“怎么杀死微生物”。
  但是神经精神障碍性皮肤病不同。
  不需要有异常力量作怪,人类本来就有很多这类疾病。患者无原发性皮肤损害,却突然感到身体的哪一处出现阵发性瘙痒,然后就去搔抓了,却越抓越痒,而且出现疹斑、水肿、鳞屑等症状。
  还有一种“寄生虫妄想症”,明明皮肤里没有寄生虫,患者却固执地觉得自己感染了寄生虫,即使对着明确的检查后果也不相信,就是认为自己的皮肤里有大量的虫子在爬着。
  以及拔毛、咬指甲、撞击头部等等这些异常行为,在这类疾病中也不是罕见之事。
  所以如果不是那些红斑的形状像打下烙印一样,并且这些发病患者职业的类同,这可以是一种普通疾病。
  “对患者的精神肯定是个刺激。”张海东肃声,“阿俊,还是需要你去跟患者说,你更得她信任。”
  “要是不行,我们就做个人工昏迷看看?”蛋叔提出个想法,大家也都想过的了。
  人工昏迷主要用于治疗脑外伤患者,但有时候为了让一些患者不要乱动,也是可以进行这种深度麻醉的。
  “我先试试能不能说服她撑一下。”顾俊思索着说。
  “神经精神障碍性”是指神经系统功能失常,或者精神障碍,现在更偏向于后者,没有局麻没用。
  那关键就在于怎么纠正患者的心理状态了。
  “治这类皮肤病,通常得找到一种止痒办法。”张海东又说道,他年有五十多岁,作为皮肤科的专家,对普通、异常、大大小小的各种皮肤病都有丰富的经验。“此类患者的心理是很奇怪的,他们心里好像有一个开关,打开就是发病,关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需要让他们自己真心相信,不痒了,治好了,那个开关才会被关上。”
  怎么止痒,这正是现在的问题所在。
  一般的神经精神障碍性皮肤病,药物还是可以对生理造成效果的,或多或少而已。
  轻度病情的患者,就算是拿个地塞米松软膏涂一涂患处,那也有舒缓瘙痒的效果。
  消炎止痒药物不管用的话,那也可以给予镇静剂,还不管用就给予局部麻醉。比如他们已经给谢一曼做过的普鲁卡因封闭疗法,通过局麻降低痒感、痛感等异感,配合心理治疗,这样也能康复。
  如今大概是因为异常力量的影响,这些手段都没用。
  谢一曼理应感觉不到面部存在的了,但她还是感到恶痒,还是有很多虫子在爬。
  顾俊连用黄金芦荟的原料外敷也用上了,仍然不起效,也许活的黄金芦荟有用,也许以后研制出的相关药物有用,可现在实验室那边仍是对原料分析成分、提取物质的阶段。
  他在美梦中打听过,祖各吉利的汇报是,蠕虫之屋那边没情况,暂时没找到相关的物理通道。
  “我去跟她谈谈。”
  会议结束后,顾俊再次来到那个隔离病房。
  现在患者们还在当地医院隔离着,天机局将酌情进行转移和集中。各方面的工作都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确定和进行,但如果找不到止痒的办法,患者们这样恐怕熬不下去。
  “顾队长,救命啊!”谢一曼一见到他,立即发狂般扑了上来抱住他的气密防护服,哀求不已:“救救我……”
  顾俊默然深吸一口气,每次面对患者的求救,心里都像被撕扯着。
  患者们中暂时病情最严重的正是眼前的谢一曼,她脸上的红斑倒没有蔓延扩大,但她痒得快要精神崩溃了。
  “一曼,其实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查明了。我穿防护服只是程序而已,你的病没有传染性,它不是细菌病毒虫子什么引起的,是有某种超自然力量影响到你的感知了。”
  顾俊拍拍谢一曼的肩膀,温柔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通什么是神经精神障碍性皮肤病,非常注意着不要激惹到她。
  张教授已经提点过他了,这类患者的精神波动大,容易焦躁,尤其不喜欢听到别人说“你根本没病,你精神出了问题而已”这种话语。在临床做久了就知道,患者心情都是很彷徨的,医患沟通首先要做到对患者的尊重和共情。
  所以顾俊说起来的时候,都是用一种有表达出“我知道你是受害者”的说法。
  “那种力量与你产生了某种精神连系,才能像现在这样把这个想法不断地传递在你脑子里,让你觉得脸上很痒、怎么都很痒。但是如果我们把这种连系斩断掉,病可能就好了。”
  顾俊这个推断不是瞎扯的,像恶梦病就是有着那样的精神连系。
  “那……那我要怎么做?”谢一曼既茫然又焦急地问,对顾俊是很信任的。
  “我们给你加大镇静剂的剂量,同时把你固定在病床上,手脚都绑上,你负责拿出你的意志,忍着!”顾俊激励地说,“不管有多痒,别去管它,一下都不挠,忍着,忍过今天!看看会怎么样。”
  让患者直面那种连系,如果能忍下来,或许就能逆向破坏那股异常力量。
  “不,不,不……”谢一曼闻言,顿时就急了,几乎要尖叫痛哭起来:“不,不,那样我会死的!顾队长,不是我不想忍,是忍不了啊,你明白吗,太痒了,忍不了啊……”
  顾俊见她情绪这么激动,就知道这个方法对她不可能成功了,因为重点不在于镇静,而在于心理治疗。
  “顾队长,如果你想我死。”谢一曼语气变得激越,“那我还不如死得痛快点!”
  她就要冲过去撞向墙壁,顾俊连忙一把拉住她,“别!我们还有别的治疗方案,这个不行换一个,你不要急。”
  “什么方案?”谢一曼喘息地问,用力抓着脸容,眼神中重燃了希望。
  “人工昏迷。”顾俊说道,现在也只能试一试了,“我们对你实施全麻,你会陷入昏迷,什么都感觉不到。”
  “好!”谢一曼欣喜地点头,“这个好,我想睡一会,这个好!”
  “但是你有永远都醒不过来的风险。”顾俊把这一点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她。普通的情况只要减停麻药剂量,就能随时唤醒患者。但是像异榕病患者就不能有全麻昏迷,否则能醒来也只是丧失意识的躯壳了。
  他不是很主张做人工昏迷,一是有着这个风险;二是当患者的自我意识丧失,病情会否有新的变化?
  不过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只是强忍的话,说不定也会把患者弄疯掉。
  每一种新疾病的治疗道路都需要摸索,而每一条路,患者们当中都总要有第一个尝试的。
  “我……”谢一曼有些蒙了,可能醒不过来?“我能打个电话给我妈妈吗?”
  “可以。”顾俊遵从她的要求,这不碍事,她的家人都被天机局控制着了。
  谢一曼哽咽着跟父母聊了很久的一通电话,没人会想冒这种风险。但不到一个小时后,她就因为变得越发强烈的恶痒而决定做这个尝试,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只要能歇一会儿也是好的……
  治疗方案定下,很快就执行起来。
  各种的监测仪器设备送进隔离病房,抢救室也准备好了,麻醉团队把药剂配好,给谢一曼做了吸入麻醉。这位高人气明星演员在痛苦与期盼中,缓缓地闭上眼睛,进入到昏迷当中。
  这是这天的下午两点,谢一曼在这次病疫中做了全球首个的人工昏迷治疗。
  她昏迷后的情况继续被全程监控着,顾俊、邓惜玫、蛋叔等几人更是和麻醉团队一起守在病床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并感应着周围……
  顾俊打一开始就不倾向人工昏迷,而此时,心中总是有一份不安纠缠,越来越重。
  当谢一曼的昏迷时间刚刚满半个小时,她依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但是旁边的仪器监测着的指标突然变了。意识昏迷与意识清醒,表现的脑电图是不一样的,而这时的脑电图慢波增多,她的意识重新活跃起来了。
  “快唤醒患者!”顾俊急忙道,吸气让自己稳着。
  几位麻醉师已经行动起来了,蛋叔懊悔地拍着头:“糟了,我不该说这主意,真不该……”
  “蛋叔,办法总要试一试的。”顾俊知道这不是谁的错,怪不到蛋叔头上,只希望患者能被顺利唤醒。
  这时候,旁边的邓惜玫轻声地对他道:“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看看谢一曼现在经历着什么?”


第三百零八章 两个少女
  看看谢一曼现在经历着什么?顾俊着急中疑惑,问邓惜玫道:“什么意思?”
  “我只是感觉……”邓惜玫也不是特别确定的样子,“我们现在就是舞台下的观众。其实我们和她是可以有连系的,连系她的精神,看看她在经历什么,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助她。”
  顾俊这就明白了,与谢一曼建立精神连系吗。
  这种事情不是说来就来那么容易,这里不是幻梦境,他们之间还没受过训练磨合,也没什么了解和感情。他和吴时雨是可以做到的,与邓惜玫则有着些灵童的连系,但是和谢一曼差着很多。
  大概因为这样,他昨天第一次踏进这个病房的时候就有的朦胧幻象感,直到现在都抓不住。
  与此同时,脑电监测仪屏幕上的图形走得越发异常,显示癫痫样发作,谢一曼的面部在微微抽搐起来,那些形状可怖的红斑更像巨怪的肢条在扭动了。
  要唤醒她有两种方案,一快一慢,都是事先早已定好的。
  两种方案都要先把肌松药和吸入麻醉药停掉,然后快的话就不要缓冲了,立即以5L/min氧流量人工手法控制患者的呼吸,帮助患者加快排出吸入药,预计1-5分钟能唤醒。
  慢的话需要个缓冲期,改用丙泊酚微泵静脉持续给药,这种麻药维持时间仅为3-10分钟,停药后苏醒快而完全,所以停药和加快排出吸入药后,预计5-15分钟内唤醒。并且静注芬太尼,预防和减轻唤醒后出现的谵妄。
  通常,普通患者都需要个缓冲。
  因为就算是普通患者,做过麻醉后,有时候醒来也会谵妄的,躁动不安,错认人,乱说话,不知所云。
  直接唤醒的话,患者受到强烈的刺激,不但生理上会受到伤害,也很容易会出现精神创伤,留下很多副作用。
  但现在面对谢一曼的情况,麻醉团队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快唤醒可能会害了她,慢唤醒同样可能会害了她。
  “顾医生,现在怎么做?”主麻醉师李伟源急声问道,还是交给顾俊来决定,“是快是慢?”
  “阿俊,她的血压、心率都在升高了。”蛋叔焦炙地说出自己意见,“时间拖上太久,我怕她撑不住。”
  事实上病房内的监控影像,正在同步在总部一个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多位医学专家都在紧张看着。不过在此之前,这个病房、这位患者,都早已说好全交给顾俊了,现场什么情况只有现场的医生最清楚。
  “不,慢慢来!”顾俊却有与蛋叔不同的另一种感觉,心下决意,“还是打丙泊酚,控制在10分钟左右唤醒。”
  他感觉快速唤醒的话,患者的血压和心率反而更可能会爆标,即使能抢救回来,也是心脏功能严重受损了。
  更危险的是精神方面,谢一曼的自我意识可能会永远崩溃,落入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况且……今天蛋叔有点乌鸦嘴,反向操作的成功率更大。
  “打丙泊酚!”几位麻醉师闻言立即行动,给了丙泊酚和芬太尼,再做其它操作,如无意外患者10分钟后醒。
  只是顾俊看着那台脑电监测仪,也看看血压、SpO2等的指标,患者浑身肌肉的轻微抽搐更多了,也不知道她在这种半是昏迷半是癫痫的状态中是怎么样的精神状态,是在经历着什么……
  他看看邓惜玫,有了另一个决定,沉声道:“阿玫,来,我们试一试。你和她的连系感重,你带着我。”
  “嗯。”邓惜玫默然点头。
  两人当即走上去站在病床一边,不碍着麻醉师,伸出手去,用手指按着谢一曼面部一块已挠得伤痕累累的红斑。
  而蛋叔也知道他们俩是在做什么,轻声吩咐李伟源等人别管,尽量别出声,也不要碰着他们俩。
  顾俊开始感应起来,那股朦胧幻象感变得强烈,显然现在谢一曼处于一种异常状态中,
  如果他没有穿着防护服,手上没有隔着这么厚的手套,是皮肤与皮肤的直接接触,也许更会强烈些。
  现在他就像徘徊在一道已经打开的黑暗之门门口,却走不进去,但这个时候,有另一股精神力量出现了。他好像感觉到一种清晨花瓣上的露水的味道,咸雨诚不我欺,是邓惜玫。
  当下他跟着这股精神力量,进入那道门,进入谢一曼的精神世界……
  骤然间猛地一下,顾俊就感到一股瘙痒感裹着他,每一处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瘙痒。
  然而他一动都不能动,连抓上一下都不行。
  “操……”顾俊顿时已经明白谢一曼的感受了。
  持久的瘙痒就是一种痛苦,再顽强的意志也会受到冲击。
  但他还能撑着,不知道是瘙痒还不够强烈,还是因为他心中燃起的一团怒火。
  随着这股痒感而来的,是更为清晰的幻象画面,在这片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一道少女的身影在前面跑着,他连忙大喊:“谢一曼!谢一曼,回来啊!麻药停掉了,该醒了,该醒了!”
  那道少女身影突然回过头来,顾俊的心头骤然收紧。
  身影的面容已经难辨人样,大块大块的脸皮快要脱落下去,像是剥脱性皮炎的症状,但在那些脸皮和那张面容上都爬满了细密的虫子……幻象闪烁了下,他又好像看到那张脸覆满了鳞片,那是深潜者吗……
  他心头在沉下去,难道这种皮肤病,只是一个人向异类转化的前驱期表现……
  如果在前驱期不能中断转化,谢一曼、还有其他的患者,会变成什么?
  眼见那道少女身影转身要走,顾俊再次大喊:“谢一曼,回来啊!”
  “顾队长。”那少女似是笑了笑,伸手把一块摇晃着的脸皮撕掉扔走,声音十分诡异:“我不是谢一曼,我是谢一曼那就好了……我是谢一曼那多好啊……”
  顾俊一怔,这可真是没有意料到,“那你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顾队长,这种病,不是说只是皮肤过敏而已吗……”
  那少女问道,撕着一块又一块将要剥脱的脸皮,显露出爬满虫子的满脸鳞片,“我半夜就去治了,我打了针了啊……我花了那么多钱,我直播多少天才能赚回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还会变成这样……”


第三百零九章 唤醒
  随着那话语声,那道少女身影显得越来越模糊,似乎就要融入到黑暗之中。
  她是谁?顾俊听着疑惑,为什么她在谢一曼的精神世界?怎么会有这种连系……
  听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她是个主播,但治个皮肤过敏就觉得是“花了那么多钱”,应该收入不高,不是大主播。这位患者有去过医院了,现在在哪里?有在天机局目前掌握的156位患者里吗?
  他骤然有一道电光般的心思闪过,不对,他们一直以为谢一曼是首发患者,也是病情最严重的那个。
  如果其实不是呢?其实眼前的这个少女才是?
  “姑娘,我想帮你!”顾俊立即道,“尽我的能力帮你。”
  “你帮不了。”那少女说道,声音越发阴郁低落,犹如在腐烂着的秋叶,“有太多的问题,你帮不了……”
  “但是……”顾俊正急声要说什么,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像古堡的石墙在崩塌,像深渊的恶魔在狂嚎。他想要发出一声大喊,却只是看着那道少女身影隐没于黑暗……
  猛地一下子,幻象结束了,那股恶痒也随之消散。
  “啊!”顾俊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冷气,随后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他只见旁边的邓惜玫也在喘气,而蛋叔、李伟源等人还在给病床上的谢一曼忙着唤醒,他看看患者,再看看那些监测仪器的指标数据,血压、心率都有一定程度升高,但还不算危险,他问道:“怎么样?”
  “你们入神了五分钟。”蛋叔汇报道,“刚才患者出现血流动力学剧变,现在已经降下来了。”
  “我看到谢一曼了……”邓惜玫脚步有点晃,似乎心神消耗很大,“她动不了,很痒,很痛苦。她几乎撑不住了,我帮了她一下,帮她承受了一些痒感……但那里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
  顾俊思索地点点头,自己没见到谢一曼,邓惜玫没见到那个少女吗。
  他突然有个想法,那个少女会不会就是邓惜玫?
  在内心深处,他对邓惜玫还不是百分百的信任……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有被害妄想症的。
  这个时候,顾俊又想念起吴时雨来了,他需要确定的信息,更多确定的信息。
  又过了一会儿,差不多就是总时长10分钟的时候,谢一曼醒过来了。因为肌松药的药效还在,她的肢体还不能活动,好状况是无肌肉不自主运动,坏状况是她睁开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嘴巴发出轻微隐约的呜声。
  本来在唤醒患者后,给打点阿托品、新斯的明拮抗肌松药的残余作用,可以帮助患者快点缓解和恢复。
  不过是药就有副作用,而谢一曼刚刚才有过血流动力学剧变,顾俊不敢随便用药,现在患者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就不要乱动了,之前用的剂量也不大,让药效自然消除吧。因此他只让护士给患者活动肢体。
  过了好一阵子,谢一曼才渐渐能开口说话了,那呜声更大:“救命……救救我……让我出去……”
  “没事了,没事了。”顾俊连声安慰道,“你已经醒了,没事了。”
  但不管他说什么同,谢一曼都没有清醒的回应,只是不断发出着胡言乱语,显然处于谵妄状态中。
  普通患者也可以出现麻醉后谵妄,因此谢一曼的神智能不能恢复过来,还要看药效完全消退后会怎么样。
  顾俊让护士帮她挠了挠脸,这似乎有效,谢一曼的呜声没那么大,转而有些呼气声了。
  蛋叔他们也松掉一口气,看来不能做人工昏迷,如果不是有顾俊两人的精神连系帮助,真不知道谢一曼现在还能不能活着。而指挥中心那边已经讨论开了,这是个别现象?还是所有患者都会这样?一位患者的样本太少了,这种医学问题只有多做一些患者才有答案。
  从谢一曼这暂时问不出什么来了,顾俊有了几个决定,往病房外面走去,用对讲机与指挥中心沟通:“首发患者另有他人,少女,小主播,有去医院看过,诊断为皮肤过敏,是在半夜去的。请马上寻找这位患者,她很重要!”
  指挥中心那边立即行动,现在的156位患者中找不到匹配的,这名患者还未被发现!
  如果她去的是正规医院、卫生服务站、私人诊所等,因为特点和就诊时间明确,这不难寻找出来,但也需要时间。
  顾俊只希望能尽快找到,而且找到的不会是个死亡消息……
  “咸雨,马上过来,要你帮忙。”他接着又打了个电话,有些情况是一开始没想到的。
  “哦了。”吴时雨的声音从手机传出,“要不要给你带个饭?”
  “带几个叉烧饭吧。”顾俊都不用想了,“多带几盒过来,大家都得补一补能量。”
  “那再给你加个鸡腿。”吴时雨说。
  把咸雨叫过来,美食只是附加,顾俊是有着另一个打算,他想问问邓惜玫关于心灵障壁的事情,咸雨的通感可以充当一层测谎机的作用。
  那天之后,邓惜玫已经陆续将其懂得的诗歌和肖像画给出来了,但是心灵障壁技术还没有。
  因为这对她是非常难的,要她讲述原理,几乎等于要讲述自己是怎么给自己虚构出一重障壁。
  心灵障壁的事情天机局还不清楚。而顾俊有个困惑在于,来生会应该早知道邓惜玫投身天机局了,却还使用“征服者蠕虫”这个仪式,先是邪典视频,再是这个怪病,是没其它办法,还是有别的打算?
  他倾向于后者,只不知道邓惜玫在这当中又是什么角色?
  不久后,吴时雨带着一队咒术人员、康乐人员到来了,也带来了一些美食。
  事不宜迟,顾俊把邓惜玫叫到了一边,吴时雨鬼头鬼脑地搭着她的肩膀,像树熊一样抱住,向他使使眼色:“准备就绪,你可以问了。”就不能隐蔽点吗,好在通感无需精神连系,应该没问题。
  “阿玫,我在想心灵障壁技术能不能用在患者那里?”他问道,“让他们以此对抗那股痒感?”
  “……不行的。”谈起这方面,邓惜玫平静的面容起了涟漪,“心灵障壁不是每个人都能用上,那需要些精神天赋,而且要有一段时间才能构筑起来,至少也要一个月吧……以患者现在的这种精神状态,我感觉不行。”
  抱着她的吴时雨给了顾俊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咸雨判断邓惜玫此时并没有撒谎。
  其实,他也不觉得邓惜玫是在伪装。
  是不是来生会对“征服者蠕虫”掌握的一些信息是她也不知道的,从其他灵童那些获取的信息……
  这个时候,蛋叔匆匆地走来了,话声有点紧急:“阿俊,谢一曼的面部出现了新症状!”


机器人瓦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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