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改造

　　黑色木马皱眉思索，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呆呆飘在空中的李昂，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呃……黑影人老兄？你这是在……”
　　“我在想，”
　　李昂保持着仰头望向大厅穹顶的姿势，“如果这个时候跟恐龙们说‘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凯文律师’，
　　他们能不能放我们离开。”
　　“最大的可能是直接降下天罚、劈死雇主吧……”
　　黑色木马蛋疼道：“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有什么意见直接说了吧，对方还在等答复。”
　　“一段恰到好处的沉默，正好能让对方以为我们在认真思索。”
　　李昂淡淡说道，转过身来，看向几名队友。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用【掘秘者】的称号技能，窥探大厅里包括队友在内的所有生灵的内心隐秘，
　　对于一部分议员的性格特点和立场，有了初步了解。
　　“按照我对杀场游戏尿性的经验，现在雇主面临的第三阶段任务，很有可能是【协助议会制定法典】，或者【说服议会】、【说服议会人类有罪】、【说服议会人类无罪】。”
　　李昂开口对骡子说道：“如果我提出的某一选项正确，你就动一动右手的某根手指，从大拇指开始。
　　如果都不对，你就动一动右手小拇指。”
　　骡子眉头紧锁，左手抱于身前，右臂夹住左拳，右手握拳顶在鼻子下方，装作沉思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动了动右手食指。
　　“仅仅是说服议会么？没有限定其他条件？比如时间？或者内容？”
　　李昂追问道：“如果有限定条件，再动一下食指，没有的话就不用动。”
　　骡子根据指示照做，
　　李昂一挑眉梢，轻声道：“单纯说服议会即可……
　　唔，让我想想……”
　　高台上的暴龙见骡子沉默不语，便呼唤道：“凯文律师？”
　　“我在，”
　　骡子抬起头来，长舒了一口气，按照李昂指示，问道：“请问，冥府官方人员有没有具体的工作指南？
　　比如具体的清洗记忆流程，冥府对现世的最大影响力度，灵魂轮回转世的操作流程，哪些灵体能够长期居住，哪些灵体必须马上轮回等等。”
　　这个要求显然在情理之中，
　　暴龙用小短手打了个响指，骡子面前立刻出现一本厚重书籍，翻开书页目录，里面清晰记载了整个冥府的运行系统。
　　骡子保持沉默，手指迅速翻动一页页书页，如同量子速读一般，扫过书中内容。
　　他身边有李昂和黑色木马，前者提出要求，
　　让后者利用机械眼球，清晰记录下所有资料，
　　按照李昂指示，整理出特定内容，再把这部分内容，用眼球的投影功能，投到半空当中。
　　两人通力合作，很快就扫完了整本书的内容，
　　骡子也装作粗略翻看一遍目录的样子，长叹了口气，将书籍重重盖上。
　　“尊敬的各位议员，到目前为止，我其实依旧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是我。”
　　骡子抬起头来，说道：“我只是一名律师，
　　为社会提供法律服务，并以此为职业，仅此而已，
　　并不是什么哲学家、道德家或者社会活动家。我相信，在人类历史上，肯定有比我更适合回答这一问题的魂灵。”
　　“请不要妄自菲薄，凯文·罗麦斯律师。”
　　暴龙T-Bone温和道：“天堂山的特殊构造，能让我们清晰看见现世发生的一切，透过重重迷雾，看清事情本质。
　　你曾经做过检察官和律师，对于司法体系和法律本身有着深刻认知，
　　你是无信者，信仰正义，却无数次亲眼见证正义在社会制度干扰下迟到，你为此痛苦不堪。
　　许许多多的法律人也会面临相似痛苦，但他们通常会选择硬起心肠，变得冷漠机械，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并没有什么错，检察官或者律师只是有特殊职业要求的凡人，仍旧处于社会之中，无法为视线中所有的不公之事伸张正义。
　　毕竟，凡人的能力永远是有限的。
　　但你不同，你的道德与良知长期折磨着你，让你无法无动于衷，让你无数次如唐·吉诃德般撞向邪恶，至死方休。”
　　暴龙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道德是生灵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和规范。
　　既然是规范，必然有其适用范围。
　　家庭、民族、国家、文明、物种、世界、星球……
　　道德的作用范围，能影响看待事物的角度。
　　尽管你的道德，大部分时候徘徊于国家与文明范围内，
　　但我相信，你的良知，足以让你从更高的角度看待问题。
　　我们，期待你的回答。”
　　“……您过誉了。”
　　骡子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各位议员，我想先知道，植物是否存在灵魂。”
　　“唔……这个问题……”
　　暴龙T-Bone眉头微皱，缓缓说道：“我们之前也有过研究，
　　经过长期的观测，植物体内只有极其淡薄、几近于无的灵能反应，
　　并没有本质上的灵魂。”
　　骡子问道：“那么植物的生存权利，并不在冥府考察范围内咯？”
　　暴龙T-Bone点点头，“虽然很遗憾，不过是这样没错。”
　　“那么，细菌、病毒、真菌、藻类呢？”
　　“没有本质上的灵魂，不考虑。”
　　“癌细胞？”
　　“没有本质上的灵魂，不考虑。”
　　“单细胞动物？”
　　“没有本质上的灵魂，不考虑。”
　　“水熊虫？”
　　“你是说缓步动物么？”暴龙摇了摇头，“他们身上的灵魂浓度实在是太低，构不成实体，他们甚至不需要参与到灵魂轮回当中来，只需要吸取现世游历的灵魂能量就能存在，
　　珊瑚等动物同理。”
　　“我明白了，”
　　骡子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在冥府的道德体系中，决定生物是否享有权利的因素，
　　只在于灵魂。”
　　暴龙同意道，“是这样没错。”
　　“好吧，回到之前的问题，”
　　骡子缓缓道：“若是以人类物种的道德观念来看，人类的所作所为并不过分，
　　如果没有现代化养殖技术，现世的肉类价格将会飙升，许多人将会吃不上肉。
　　人类在家庭、餐厅里食用肉类的行为，和野兽捕猎一样，是一种自然平衡。
　　若是以两个世界的角度来看，
　　人类养殖动物的行为，不仅违反了世界的道德，
　　也在实用主义的层面上，对两个世界有害。
　　不过，我个人认为，这一问题能在将来，被人类自身所解决。”
　　“哦？”
　　暴龙问道：“你是说，随着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人类整体道德将推动人类全民素食？”
　　“并不是这样，”
　　骡子学着李昂的样子摇了摇头，“食用肉类带来的味觉上的欢愉，已经被牢牢刻在人类的本能之中，
　　我并不认为短时间内人类的道德素养，能突飞猛进，涵盖到所有动物身上。”
　　“那你是指……”
　　“新的科学技术。”
　　骡子坦然道：“科学技术决定了物质生活水平，物质生活水平决定了社会道德标准。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说过人造肉这种东西。
　　人造肉分为两种，一种是大豆蛋白肉，也就是用大豆蛋白制成，配上蔬菜、脂肪、食品添加剂，用机器挤压，使其接近动物肉口感。
　　另一种则是以动物干细胞为基质培育而成的动物肉。
　　无论哪一种，应该都能符合冥府的道德与实用标准。”
　　“嗯……这两种技术确实符合道德，如果能大规模推广，就不会再存在道德问题。”
　　暴龙平和道：“只是，大豆蛋白肉技术已经问世许久，至今仍未被人类普遍接受，
　　而动物细胞肉，目前好像还处在实验室阶段吧？
　　距离商用遥遥无期。
　　而且就算降低成本、大规模商用、被人类广泛接受，
　　我想也阻止不了一部分人类，为了追求特立独行，继续食用养殖肉。”
　　“没错，”
　　骡子点头道：“不过，如果有冥府的微观调控呢？”
　　“调控？”暴龙皱眉道：“你是说……”
　　骡子淡然道：“如果之前，奴隶制时代的人类议员，能够通过编写故事，来在现实创造神话，
　　那么现在，一样也可以通过改造冥府，来调整现世的道德。”
　　“不可能。”
　　暴龙摇头道：“我们已经犯了一次错，不会再犯第二次。
　　崇拜是距离理性最遥远的距离，
　　任何盲目信奉行为，最后都会导致乱象丛生。
　　无数的典籍都告诉人类要行善事，拒恶事，
　　然而呢？还是有无数人满嘴道德正义，背地里坏事做绝。”
　　“那是因为缺乏监管与惩罚机制。”
　　骡子坦然道：“一个系统越是复杂，能够全面理解它、利用它的人就越少，这部分人掌握的话语权就越多。
　　一名律师能够理解法律体系，所以他面对普通人有着极大的优势，能利用该体系的漏洞与缺陷，为自己谋利，甚至反过来利用体系维护自己。
　　一名权贵能理解社会运转体系，所以他面对普通人有着更大的优势，
　　马太效应，强者愈强、弱者愈弱，教育、金融、科学领域，皆是如此。
　　人类社会所有的系统，都无法避免这一问题——除非引入更高层面的力量。”
　　暴龙眨了眨眼睛，“比如？”
　　“比如，将冥府改造成一座游乐场。”
　　骡子微笑道：“一座游历之后，能让人显著提高道德的主题公园。”


第六百零一章 公园
　　“主题公园？”
　　暴龙与其他议员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过头来问道：“请详细说一说。”
　　“其实很简单，”
　　骡子微微一笑，拿起那本大部头书籍拍了拍，“按照这本书的说法，现世动物死亡之后，其魂灵会自动前往冥界，
　　不同种类动物的魂灵会通过不同的大门，被冥府的工作人员接引，排队乘船经过冥河。
　　渡过冥河后，魂灵又将被巨型机器扫描，检测负面情绪与生前罪孽，
　　负面情绪较低、罪孽较轻者，将很快被安排轮回转世。
　　而负面情绪较高、罪孽较重者（通常是某些人类），将面临惩罚和洗涤。
　　以凌虐享乐为目的，对其他存在造成伤害者，将面临同等伤害。
　　受完了惩罚的一批有罪灵魂，会被塞进一个大圆球，
　　冥府工作人员会往里面倾倒一种混合了魔物口水、矿物粉末、化合物的特殊液体，
　　洗涤魂灵身上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渴欲等负面情绪，再将纯洁魂灵重新投放进现世。
　　这套流程并没有什么问题，数万年来冥府一直用这种方式来维持两界平衡，
　　直到最近几十年，现世人口总数骤然膨胀，现代生活的普遍压力，滋生出更多负面情绪。
　　让冥府逐渐不堪重负。
　　这足以证明，旧的体系已经无法适应眼下环境。”
　　骡子顿了一下，说道：“我在书上读到，其实冥府对现世的干涉能力并不低，
　　天堂山的特殊结构能够看清现世发生的一切，
　　冥府官员能够到现世缉拿幽魂，或是领走那些本该死亡却侥幸逃生的既定死者，
　　曾经的奴隶制议员甚至能亲自跑到现世，于人前显圣，招拢信众。
　　也就是说，对魂灵的审判，并不一定要等到死后世界。
　　我仔细翻阅了书上有关灾难的记载，发现奴隶制议员的倒台，是因为几百年前的一场饥荒。
　　一些奴隶制议员为了宣传有利于自己的神话，偷偷跑到现世，释放超凡能力，诅咒了不肯信奉自己的爱尔兰人，
　　让大面积的马铃薯腐烂欠收，最终导致数百万爱尔兰人饥饿而死。
　　当然，过度不正常的死亡数量立刻引起了恐龙大君们的注意，经调查发现是人类议员行径，立刻撤掉了他们的席位，将其打入炼狱，
　　并派出数十万冥府工作人员，马不停蹄地重新整理人数，
　　将那些不该死亡的魂灵拉回现世，塞回身躯——为了保证死者能完整复活，还用了大量的超凡力量，修正世界整体走向。
　　也就是从那之后，冥府决定不再大规模直接干涉现世。
　　这是一场可怕的人为灾难，
　　但这也证明了，其实冥府有足够的动员能力，
　　在一夜之间，将数十万人类魂灵于两个世界内来回转移。”
　　暴龙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
　　骡子点了点头，“偷梁换柱，偷天换日。
　　冥府的工作人员，可以通过天堂山看见现世的一切，
　　在夜间潜入现世，偷偷将数万名睡梦中的人类灵魂，带到冥府之中。
　　罪孽深重者，将直接遭受惩罚，再被清洗记忆，由冥府工作人员带回到现世，装入原本身躯当中，
　　书上记载，经过刑罚的灵魂将变得千疮百孔，如果没有特殊液体洗涤治愈，将会逐渐衰亡。
　　寄宿了残破灵魂的有罪者身躯，很快就会出现各种毛病，以一种自然缓慢的方式，慢慢死亡。
　　只要一个月或者更多的时间，冥府就能清理掉罪孽最为深重、不断产生负面情绪的人类。
　　而对于罪孽较轻者，冥府也可以对其采取积极改造手段，
　　比如，建造一个充满洗脑设备的主题公园，
　　里面由各个时代人类最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担任讲师，
　　全天候24小时举办直播节目，
　　什么百家讲坛，道德大本营，道德创造营，道德101，星光大道德，
　　开展大规模思想道德教育，
　　仁义礼智信，五美四德，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
　　最重要的，是教育人类不能为了享乐，而去伤害其他存在。”
　　骡子学着李昂说道：“冥府之前的洗涤流程，会在魂灵的潜意识中，刻入善良的影像。
　　但这些影像在现代生活的冲刷之下，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而有了主题公园项目，
　　一夜之间能对百万人进行洗脑，咳，我是说思想道德改造，
　　就可以持久稳定地，劝人类向善，
　　更妙的是，还能利用修改潜意识，来让人类广泛接受人造肉食品，减少降低对其他物种的养殖。”
　　“可是……”
　　暴龙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按照以往所有的经验，人性永远不会改变，
　　哪怕经历了潜意识改造的人类，很快也会被现世的污浊同化，
　　治标不治本。”
　　“是的，但眼下也只是需要治标而已。”
　　骡子沉声道：“如果能长期推广主题公园项目，那么人类死亡灵魂的污浊程度将大幅度降低，
　　惩罚和洗涤工程的工作量，将直线下降，
　　这能够极大减轻冥府官员的工作负担，长远来看，依然是有利的。”
　　说这段话的时候，骡子心底其实并没有什么信心，
　　按照他原本的猜测，这次的任务只要他回答人类有罪或无罪即可，不用创造一个费时费力的主题公园项目。
　　不过看李日升这么有自信……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照说。
　　利用【掘秘者】技能，窥见议员内心真实想法的李昂明白，
　　其实恐龙议员对于人类族群，既有长辈看晚辈的慈爱，又有家长对待不成器熊孩子的些许恼火，
　　让他们灭绝人类，他们舍不得——人类是现世唯一有灵智、有发展潜力的族群，消灭人类也就是在消灭冥府的现代生活。
　　但是让他们对人类进行一些并不过分的改造，他们有很大可能会集体同意。
　　果不其然，在李昂说出想法之后，所有议员们交头接耳了一阵，最后集体点了点头，由暴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凯文律师，不知道你想不想应聘主题公园园长一职。”


第六百零二章 遗愿
　　“既然各位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推辞。”
　　骡子点了点头，答应了请求。
　　他刚想继续往下发挥，和对方聊一聊项目的具体环节，就看到议员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暴龙T-Bone咳嗽了一下，缓缓说道：“凯文律师，本来我们是希望请您来提一些法律层面的意见与建议，帮助我们编纂法典。
　　您提出来的新计划确实更好一些，不过同样要编纂法典，来为项目提供法律支持——这同样需要您长期在冥府工作。
　　考虑到您在现世，尚有遗愿未了，
　　也许我们可以特事特办，让您保留记忆重新返回现世，以活人身份达成遗愿后，再回到冥府任职。
　　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骡子闻言一愣，其余几名玩家也有些惊讶。
　　“按照传统的三段剧情模式，在回答完‘愿意’之后，任务就应该迎来结局了啊……”
　　黑色木马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难道说，是我们不按套路出牌，导致任务出了Bug？”
　　“不一定是Bug。”
　　女巫微微摇头，手臂从宽大斗篷下伸了出来，扶正头上尖尖的女巫帽，冷漠道：“你们难道没注意到一个关键问题么？
　　凯文·罗麦斯律师，到底是怎么来到冥府的。
　　还记得任务开头的场景吧？
　　密林，
　　山脊，
　　狮子、豹子、狼三头野兽，
　　以及突然出现的冥府使者，
　　全都在暗示我们这是《神曲》里面的剧情，
　　暗示我们和梦游冥府的但丁一样，都是被请到冥府的贵宾。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凯文·罗麦斯死于非命。”
　　李昂淡定地接话道：“从遇见冥府使者开始，我就很想问他一个问题——凯文·罗麦斯到底死没死。”
　　“那为什么没问……”
　　黑色木马话还没说完，就明白了问题的答案，自言自语道：“凯文·罗麦斯本人肯定知道自己死没死，
　　如果我们问出‘我死了没有’这一问题，
　　就会显得很奇怪，甚至会被冥府使者怀疑这是不是冒名顶替……”
　　森林猫点了点头，“也就相当于即死Flag，怪不得不能问。”
　　“不过现在就无所谓了，”
　　李昂摊手道：“从暴龙的话里可以得出，凯文·罗麦斯确实已经死亡，而且死前还有某种强烈的遗愿。
　　唔，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个有道德有良知的职业律师，心怀不甘呢……”
　　“这个问题等会儿再说，”
　　女巫眼睛一眯，视线平移到骡子身上，“史密斯先生，你……应该收到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了吧？
　　如果说系统原本的通关条件，是让玩家说服恐龙人类有罪或无罪。
　　那么黑影人说服恐龙实施新计划的举动，无疑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甚至，可能还开启了隐藏剧情，
　　即恐龙大君对于凯文的回答非常满意，愿意赏赐他重回现世的机会。
　　这也就是为什么任务还未结束的原因——我们的雇主可以选择直接领取奖励传送离开，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剧本里，完成隐藏剧情。”
　　“隐藏任务……”森林猫愣了一下，“还真有这种东西啊，我还以为是论坛上的谣言呢。”
　　“普通的常规任务里是没有这种设定，”
　　女巫淡漠说道：“只有在特殊类型的任务里，深挖世界观，大幅度扭曲剧情走向，才有可能出现。”
　　“……”
　　骡子像是没有听见攻略团队的讨论一样，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恐龙议员，点头道：“非常感谢各位议员能给我这个机会，
　　我愿意。”
　　“那就再好不过了。”
　　暴龙T-Bone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如果您在现世有什么需要，尽管呼唤我们。
　　我们会在天堂山给予您帮助……”
　　后面的内容，几名玩家并没有听清，
　　随着暴龙的响指声回荡，骡子脚下的大厅地板亮起了闪耀的金色光芒，
　　下一秒，他们就集体出现在了一间……厕所里？
　　这是一件现代化的厕所，宽敞明亮，地板铺着绿色瓷砖，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阳光从十字形的窗户照耀进来。
　　此时，凯文·罗麦斯的上半身正倒在洗手池上，
　　左手捏着一份文件，右手握着洗手池边沿，整张脸贴紧洗手池的冰冷瓷砖，
　　脖颈上的领带耷拉在池子里，已经被水浸湿。
　　操纵着凯文·罗麦斯身躯的骡子缓慢站起身来，横置镜子里倒映出他迷茫的表情。
　　“……这就是凯文·罗麦斯的死亡现场？”
　　女巫一点也不在意这里可能是男厕所的事实，绕着骡子转了一圈，淡定道：“体表没有外伤，
　　可能不是死于谋杀，
　　也有可能是那些恐龙在让你还魂的时候，顺手治疗了一下你的身体。”
　　黑色木马凑到骡子身边，机械眼珠旋转聚焦，看着骡子手里的文件，眉头微皱，“这份文件是……”
　　出人意料的是，骡子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旋转文件，将文件盖在潮湿的洗手台上，
　　像是不希望他重金请来的攻略团队，看见文件上的内容一样。
　　李昂一挑眉梢，在骡子盖上文件之前，他隐约瞥见了上面的一些内容，
　　泪之国的君主Moloch、艺术雕塑、披萨俱乐部、失踪人口案件……
　　‘这份文件，应该就是凯文·罗麦斯死亡的原因？’
　　李昂心中隐约有了某种猜想，不等到他说出怀疑，
　　骡子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伸出颤抖的双手，从水龙头下方接了点水，泼在自己脸上，
　　朝着镜子轻声说道，“我要自己解决，对，我要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在外界看来，这是凯文·罗麦斯的自言自语，
　　但，几名玩家却明白骡子在说什么。
　　“史密斯先生，你是要我们离开么？”
　　女巫皱眉道：“冥府在监视你，所以你假装自言自语，让我们离开？”
　　“没错，”
　　骡子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相信你自己，凯文，你能独立解决这件事情，不用别人帮助。”
　　“雇主……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黑色木马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帮你走到这里，然后你要自己一个人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第六百零三章 挑战
　　骡子没有回答，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目光坚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几名玩家面面相觑，一脸懵比。
　　“那我们……现在退出？”
　　森林猫犹豫地看了同伴一眼，对骡子说道：“雇主先生，如果你自愿要我们离开，就动一动你的左手大拇指，
　　如果你是受了胁迫，就动一动左手食指。”
　　骡子自然而然地活动了一下左手大拇指，轻声朝镜子说道：“我一定会成功，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我最终有没有活着完成遗愿，我的遗产仍能按照遗嘱，分配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这就足够了。”
　　李昂咂了咂嘴巴，“这就是加密通话么……
　　好吧，你是在说，你在任务开始前就做好了安排，就算你死了，原本要给我们的报酬也会按时发放么？”
　　骡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攻略团队彼此对视一眼，
　　黑色木马叹了口气，举起双手道：“好吧，如果这是宿主自己的意愿，那我选择退出。”
　　森林猫点了点头，“我也一样。”
　　“我没意见，”
　　李昂拉长了声音，慵懒说道：“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在五秒钟后就手动退出吧。”
　　女巫点了点头，倒数道：“五，四，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李昂、黑色木马、森林猫三人如约消失在了原地，只有女巫飘在半空当中，居高临下俯瞰着骡子。
　　女巫的眼神冰冷淡漠，她张开嘴巴，冷漠说道：“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就挑明了吧。
　　你骗了我们，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常规任务，而是你私人的专属任务。
　　你在即将通关的时候把我们踢走，恐怕是因为接下来的剧情，会涉及你在现实世界里的真实身份。我说的对么？”
　　面对女巫的质问，骡子一言不发，整间厕所里，只有滴答滴答的水龙头滴水声。
　　“呵，算了，”
　　终于，女巫耸了耸肩，放下了敌意，冷淡道：“这件事情，那个Cosplay黑影人的家伙肯定能猜到，
　　鲸歌的那位，在回到组织进行汇报之后，应该也能得到答案。
　　不过，反正不关我的事情，
　　你就自求多福吧。”
　　女巫摇了摇头，最后看了骡子手里的文件一眼，消失在了原地。
　　空空荡荡的厕所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骡子默默转过身，屁股靠在洗手池的边缘，娴熟地从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中，骡子拿起了那份文件，看着里面的内容，心中默默道：“这就是你死亡的真正原因么……爷爷……”
　　……
　　“所以说，”
　　回到了现实世界自家客厅的李昂，一把扯下了黑影人Cosplay服装的头罩，吐槽道：“这次的任务还真是莫名其妙啊，
　　雇主竟然在最后关头，把自己重金请来的雇佣团队踢出了群聊，
　　真就想要自己一个人挑战一下极限呗？”
　　“怎么了怎么了？”
　　柴大小姐从李昂的胸膛里钻了出来，她从一开始就被关进了引魂幡，什么都没看见，连参与感都没有。
　　李昂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剧本中发生的一切，
　　坐在椅子上，搓了搓下巴，“唔……骡子这么不想让我们继续参与下去，
　　要么接下来的剧情，会曝光他的技能装备信息，
　　要么，会曝光他在现实世界里的具体身份……
　　我感觉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为是不能见光的情报掮客么？”
　　柴大小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陡然睁大眼睛，“不对啊，我们的世界里是没有冥府这种设定的吧？
　　如果剧本发生在平行世界，
　　那骡子在害怕些什么啊？”
　　李昂摊了摊手，随意说道：“可能冥府位面确实是平行世界，
　　但我们的世界里，同样也有凯文·罗麦斯的异位面同位体。
　　他可能不叫凯文·罗麦斯这个名字，但两者经历应该类似。”
　　“如果经历类似……”
　　柴大小姐迟疑说道：“那我们也许能凭借凯文律师的人设，和文件里的内容，查到骡子的现实身份？”
　　“哦？”
　　李昂瞥了柴柴一眼，“不错嘛，变聪明了。”
　　“那是当然~”
　　柴柴臭美地挺起胸膛，双臂环抱于身前，骄傲道：“毕竟我现在天天喝核桃饮料，脑袋转得越来越快了。”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柴柴双手捂住耳朵，猛地拧动头颅，
　　让脑袋像陀螺一样飞速旋转起来，惊悚异常。
　　李昂淡定地无视了恶意卖萌的柴柴，坐在椅子上，脚尖滑动地面，直接滑到卧室的电脑桌前，利用上网工具，绕开可能的网络监视，
　　搜索起凯文·罗麦斯的相关信息。
　　“唔……现实世界里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律师，”
　　李昂滑动鼠标滚轮，瞳孔中倒映着网页影像，“不过泪之国的君主Moloch我倒是知道，
　　摩洛克是现实世界闪族文化中的一名神祇，形象为燃烧着火焰的牛头人。
　　因为丑陋邪恶，在被闪族人奉为火神的同时，也有炎魔一称……”
　　信奉摩洛克的古老闪族人已经灭亡，但是摩洛克的形象倒是流传了下来，
　　用了点特殊手段的李昂，很快就在暗网上找到了一起与摩洛克有关的美利坚人口失踪案件。
　　“失踪女孩家人聘请的老律师，因突发心脏疾病，死在了法院的厕所里，案件最终不了了之……”
　　李昂滑动网页，淡淡道：“这名老律师声誉极佳，生前一直在帮美利坚的贫困家庭打官司，
　　死时整个社区都出席了他的葬礼。
　　他的儿子儿媳早早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女，不过找不到孙女的相关信息……”
　　话音未落，好友信息栏就传来了震动。
　　骡子：【任务完成了。】
　　哦？还活着？
　　李昂一挑眉梢，没有挑明自己正在调查对方的事情，淡定地回答道：【那就好，任务结果怎么样？】
　　骡子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雇主说他很满意，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是答应给你的报酬。】


第六百零四章 交易
　　说罢，骡子给李昂转了一千游戏币，以及一份精良级装备的相关信息。
　　李昂扫了一眼，发现这件装备的特殊效果是造成纯粹的物理伤害，比较一般，
　　材料强度恐怕也不够，被李昂挥舞几下可能就废了，
　　便要求更换其他报酬。
　　李昂看了骡子陆续发给他的几分装备信息，都不是很感兴趣，
　　并且，鉴于交易装备要在现实中接触，
　　李昂遂拒绝了物品交易，让骡子将装备按市价折算，把钱打给自己。
　　骡子也不含糊，立刻给李昂转了3000点游戏币，
　　随后两人稍微聊了几句，便挂断了好友通讯。
　　“这么快就把钱打过来了？”
　　柴大小姐吐了吐舌头，“啧……面不改色地拿出5000游戏货币，当情报贩子真有这么赚钱么……”
　　“当然啦。”
　　好友通讯挂断之后，李昂后仰身子，躺进了椅子里，随口说道：“杀场游戏毕竟通往超凡的唯一路径，
　　财团，旧的秘密结社，新的隐秘组织，孤狼玩家，都在围着它转。
　　目前为止，围绕杀场游戏已经衍生出了一个完整的商业市场，
　　生产原材料的第一产业。
　　比如狼人贩卖自己嘴巴里的牙齿，木乃伊贩卖自己身上的裹尸布，花匠贩卖自己种植的、带有特殊效果的魔药。
　　对原材料进行加工的第二产业。
　　比如铁匠利用材料，锻造装备道具，机械师利用特种金属制造精巧机械臂。
　　以及提供各种服务的第三产业。
　　比如情报贩子贩卖情报，掮客提供中介服务，医生提供医疗服务。
　　除此之外，还有美食烹饪，美容美发，跟踪调查，找猫找狗，暗杀刺杀，游戏币现金兑换……
　　听说在东南亚某地，有个专门为玩家开的黑市，
　　全世界各个组织都在那里安插眼线，布置势力，
　　买卖道具，交易情报，传递信息。
　　也有不少生活系职业玩家，在黑市附近定居，开店铺经营买卖。
　　杀场游戏仍然遵守经济规律，第三产业的利润率依旧要比第二、第一产业高。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掌握了生活职业技能的玩家，才是杀场游戏里最能赚钱的人，
　　他们能用后期的发展潜力，来弥补前期战力的匮乏。”
　　“哦哦，”
　　柴大小姐点了点头，“锄禾日当午，挖矿真辛苦。刨的全是铜，纯度只有五。
　　一味地辛苦干活，永远都是打工仔，
　　只有坐在上游，才能当老板。”
　　“……工农业剪刀差，你这么说也没错。”
　　李昂点了点头，有点蛋疼地说道：“不过这首《传奇》里的打油诗你是从哪听来的？”
　　“电脑网页上啊。”
　　柴柴理所当然地说道，“十五年传奇经典，是兄弟就来砍我，今晚一起血战沙巴克，万人在线城战PK，
　　我看他们广告做的超精致的。”
　　说罢柴柴飘到电脑前，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狂霸炫酷拽的页游广告——一个穿着金光闪闪炫酷全身甲的人影，正扛着大刀在猎杀几头兽人。
　　“……估计又是从哪个单机游戏里偷的CG吧。”
　　李昂说着说着，惊讶发现这页游广告竟然不是偷来的，做的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看起来是下了血本。
　　CG很快播完，画面上的金甲人影杵着大刀，站在兽人庞大的尸体上，摘下了面具，
　　露出一张肤色黝黑的中年肥壮男子脸庞，
　　他面对镜头微微一笑，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口音说道：“是兄弟就来砍我，我在热血蓝月贪玩传奇归来世界，等着你。”
　　等等，这个传奇的名字怎么这么长啊？而且这货谁啊？
　　这不应该是天乐、渣渣辉、山鸡哥、宝强、达叔的位置么？
　　李昂愣了一两秒，才从记忆库中找到了这位中年肥壮男子的信息。
　　此人好像是一位暹罗土豪，有东方和暹罗贵族血统，在两地做游轮生意，
　　杀场游戏开启之前，这位暹罗土豪就行事招摇，与女明星的花边新闻不断，非常出名，经常出现在娱乐资讯板块。
　　而在他亲自出演的网游广告左下方……飘着一行隐隐约约的白色半透明字迹。
　　“我是巴颂·沙旺素西，暹罗秘密组织阎罗的领袖，想加入我吗？想拥有财富和权力吗？那就搜索玩家编号XV15***7841，加我手下联络人的好友吧~”
　　显然，这行白色透明字迹，被施加了某种认知偏差诅咒，
　　只有玩家才能看得见。
　　“……不是，这暹罗老铁怎么这么会玩啊？”
　　李昂忍不住摇了摇头，哑然失笑，“竟然用网页游戏来给自己打广告，
　　就不怕太出名，被其他人盯上弄死他吗？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的隐秘组织还能叫隐秘组织么？”
　　“不过，这么做应该没什么效果吧？”
　　柴柴挠了挠脑袋，说道：“如果孤狼玩家要选组织加入的话，肯定因地制宜，找所在地区的官方抱大腿啊，
　　再不济也得抱财团大腿，吃香的喝辣的，香车美女，纸醉金迷，多人运动。
　　不太会投靠千里之外的暹罗老铁吧。”
　　“谁知道呢。”
　　李昂摊了摊手，“也许暹罗土豪的目的，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他有嚣张行事，还不会突然暴毙的资本，
　　让暹罗本土玩家对他产生信心呢。
　　再不济，只要名声打出去，总会有势力找他谈合作的。”
　　杀场游戏上流势力的交锋，暂时还和李昂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就想按部就班，把炼金术升到中级，从而提升魔匣等级。
　　“稍微休息一下，就去工作吧。”
　　李昂十指相扣，伸了个懒腰，惬意地撬开了一瓶肥宅快乐水喝了起来。
　　他对于骡子没什么恶意，两人合作钱货两清，一直很愉快，
　　也不想花大力气，去挖掘情报掮客的个人信息，把他从幕后抓出来。
　　且不说能不能查到，就算找到了线索，也很有可能是骡子事先布下的疑阵——对于情报掮客而言，准备后路几乎是本能行为。
　　就是不知道，攻略团队里的其他几位玩家，会不会对骡子进行追踪了……


第六百零五章 贵族
　　“所以说，要不要去调查骡子呢……”
　　大不列颠，南部城市，郊外，阴冷城堡。
　　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尖尖帽子的幼小女巫，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内心颇为纠结犹豫。
　　杀场游戏中，不少玩家为了隐藏现实世界原本身份，也为了保护身边亲近之人，
　　会选择调整外貌，整个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管男女，都抱着“既然要整容，不妨整的帅一点美一点年轻一点”的心态，没多少人会喜欢把自己整成丑八怪——当然不排除一些人会觉得蜥蜴头、鳄鱼头很帅很霸气。
　　随着各地玩家黑市的建立，整容服务更加方便，
　　这就导致，杀场游戏里俊男美女的出现概率，高的很微妙。
　　由于杀场游戏生存压力极大，大多数玩家根本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下去，
　　一些人受不了巨大压力，而选择放纵自己，过奢靡荡漾的日子，私人生活混乱得很。
　　特别是在东南亚、南美洲等地的黑市，
　　共同执行过任务的男女玩家，彼此之间觉得对方比较顺眼，当晚就能一起交流一下人生经验。
　　考虑到混乱地区玩家的高整容率，
　　看起来是漂亮女人的，可能曾经是个络腮胡壮汉，
　　看起来是肌肉帅哥的，可能曾经是个矮胖肥宅……
　　不知道枕边人曾经的长相，甚至不知道枕边人曾经的性别，这也算是混乱地区独特的“赌博风情”了。
　　不过，远在大不列颠南部的女巫，其实际年龄倒是和外表一样，是14岁少女。
　　她出身于一个传承悠久的魔法师世家——斯特林家族，其祖上据说是某位国王的宫廷法师，留下过大量的神秘学典籍，以及相当丰厚的财富。
　　和东方有异学会一样，作为曾经世界霸主的大不列颠，也有自己的超凡力量传承。
　　除了隶属英王的王立国教骑士团之外，大不列颠还有被称为“钟楼”法师协会，以及散落在各地的神秘学传承。
　　女巫的祖上也是钟楼法师协会的一员，甚至还是玫瑰战争时期某一届的协会议长，
　　可惜，随着时间流逝，杀场游戏关闭，
　　他们家族血脉中的神秘力量不断消退，最后彻底丧失了超凡能力，在英法战争时期沦为了普通人。
　　尽管杀场游戏关闭期间，钟楼法师协会的日子也不好过，所有家族的力量都在衰退，
　　但是那帮主管议会的老学究恪守规矩，坚持要把彻底丧失能力的家族除名，
　　女巫的斯特林家族就这么被踢了出去，只能像普通贵族一样经商，当地主。
　　女巫的历代祖上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坚持研究祖先留下的典籍，势要在没有杀场游戏的环境下，让家族重新拥有超凡能力，
　　结果耗费了斯特林家族数代人的精力，还是没能拥有资质。
　　事情在女巫曾曾祖父那一代发生了转机，当时杀场游戏小规模开启过一段时间，
　　这激活了衰败已久的法师协会，也赋予斯特林家族新的生命力——他们扬眉吐气地重新加入了法师协会，凭借自身能力，蝉联数届议长一职。
　　不过，到了女巫祖父时期，家族血脉中的超凡能力再次衰退，又一次衰败了下来，只能靠着往日威望，死皮赖脸地赖在钟楼法师协会里不肯走人。
　　情急之下，女巫祖父四处投资，妄图用经济优势，来维持家族地位。
　　结果么，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家族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财转眼就败了个精光，
　　到了女巫父亲这一代，已经连城堡的修缮费用都出不起了，只能变卖城堡里的古董，勉强维持。
　　（欧洲各国的古代城堡都算是历史建筑，官方要求拥有者承担起对古堡高昂的维护费用，不能擅自拆毁变卖。加上高昂的地产税，城堡拥有者为了没什么用的古堡，每年都要付出数万乃至数十万、数百万的资金，堪称沾了屎的烫手山芋）
　　女巫的父母早逝，作为斯特林家族中最后一名成员，她从小就接受贵族荣誉精神熏陶，此生一大志愿就是重振家族。
　　幸好，杀场游戏给了她这个机会。
　　她刚刚成为玩家，
　　就遇见了一位高深莫测，喜欢带着学徒在世界各地游历的、名为“教授”的神秘存在，
　　成为了教授的门徒之一，加入了辛迪加组织。
　　凭借家族中世代流传下来的神秘学典籍，她的晋升也比普通玩家、甚至其他门徒快了不少，
　　很快就拥有了可观的超凡能力，重新在钟楼法师协会中证明了自己。
　　只是，女巫这一职业，对于资源的消耗量实在是太过恐怖，
　　炼制魔药、制造施法道具、进行魔法实验，每一项都需要大量的超凡材料。
　　更要命的是，作为一名具有贵族精神的少女，女巫非常重视对家族荣誉的维护，
　　哪怕家里穷的叮当响，
　　偌大城堡徒具外壳，里面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
　　也要咬牙硬撑，低价从市场上买现代赝品，挂在石墙上，
　　去法师协会报告的时候，也得穿上空荡衣柜里最华丽最昂贵的那条裙子。
　　惨
　　傲娇贪财的贫穷贵族小姐
　　惨。
　　这么看来，女巫经营万事屋时给自己整那么多马甲，也是为了防止身份泄露，让家族蒙羞。
　　“明明已经完成交易了，转头还对雇主的个人信息进行挖掘，是不是不太好啊……”
　　女巫用纤细手指搓着刘海上的金色头发，喃喃自语道：“不过骡子应该很有钱吧？他怎么说也是情报掮客……
　　咳咳，我挖掘他的个人身份，也是为了他好，
　　毕竟要是我能帮他找到个人信息，就能提醒他抹除痕迹，是在帮他减少麻烦。
　　至于报酬嘛，就让他随便给我打个七八千好了。
　　嗯，没错，作为斯特林家族的后代，这就是我实现贵族精神的方式。
　　这就是黄金精神。”
　　女巫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
　　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打开好友面板，联络起远在东南亚黑市、帮她经营万事屋的工具人搭档。
　　【喂？在么？】


第六百零六章 林登
　　喵喵头：【你！还！知！道！来！找！我！】
　　强烈的愤怒情感，几乎要从好友通讯的框框里涌了出来，
　　女巫下意识地后仰身体，坐在地上左顾右盼，脸上露出微妙的心虚表情。
　　喵喵头：【你知道我一个人在东南亚是怎么过的吗？万事屋里的所有事情都要我来管，扫地拖地，进货卖货，洽谈业务，殴打客人，你一次都没管过！啊啊啊气死了我了，我在这里被蚊虫骚扰，你在大不列颠享清福……】
　　搭档的牢骚好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女巫心虚地用食指堵住两侧耳朵，打字道：【诶呀，我这不是也在忙嘛，你也知道女巫这个职业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安静环境，我努力炼药、实验、做道具，最终也是为了我们好嘛。】
　　女巫的搭档名为喵喵头，和她一样都是【教授】的弟子，
　　不同之处在于，喵喵头原本真是一只灰白色的流浪小猫咪，
　　教授发现它的时候，喵喵头正在为了捍卫自己从垃圾桶里刨出来的晚饭，和几只流浪犬进行殊死搏斗，
　　虽然成功击退了入侵者，觉醒了玩家资质，但自己也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教授将喵喵头带回了辛迪加，细心照料，并委派首席弟子，教导它有关于人类的一切。
　　作为猫类的喵喵头，其任务类型与人类玩家截然不同，
　　凭借矫健身手与机敏天性，它一路晋升至Lv10，在喝下一份魔药之后，转变成了直立行走的半人高猫咪模样，被分配到和女巫一组，两人结成搭档。
　　如果说女巫是表面优雅高傲，实则贪财吝啬的贫穷贵族大小姐，
　　那么喵喵头就是表面冷漠阴郁，实则容易害羞、自尊心极强、喜欢用毒舌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邻家少女。
　　当然，少女这一点存疑，
　　由于教授一直没说喵喵头被捡回来的时候是公是母，后者平日里也一直穿着哥特风格黑色长袍，声音冷淡而中性化，
　　所以至今女巫仍不知道搭档的具体性别——两人都是傲娇，谁也不肯开口。
　　唔……总之，喵喵头的性别就是喵喵头吧。
　　【呸！】
　　喵喵头冷漠道：【快点，有事说事，我等会儿还得去保养一下毛发，最近尾巴又结球了。】
　　自知理亏的女巫嘿嘿一笑，打字将她在骡子任务里看到的信息发了过去，
　　喵喵头也算是半个情报贩子，在搜集信息的能力上，不比骡子差多少。
　　【泪之国的君主Moloch、艺术雕塑、披萨俱乐部、失踪人口案件……】
　　远在东南亚万事屋的喵喵头眉头一皱，伸出毛茸茸的指头，推了推粉色鼻子上的眼镜，【我好像记得这个案子……】
　　【哦哦！】
　　女巫眼前一亮，【快讲讲。】
　　【等会儿。】
　　喵喵头随手打了个响指，万事屋店铺的木门瞬间关闭，从天花板上降落下数块钢板，将满是小商品的狭窄店铺彻底封锁，把外面街道熙熙攘攘的人声隔绝在外。
　　喵喵头：【你应该知道，十四年前年大不列颠的那起儿童失踪案吧？】
　　女巫愣了一下，缓缓打字道：【你是说发生在撒丁岛那起案件吗？知道。】
　　十四年前，一对大不列颠中产阶级夫妻，带着三个孩子，和几名同样带着孩子的亲朋好友一起，去意大利撒丁岛游玩，
　　某天夜里，这对夫妻把睡着的孩子留在酒店房间里，自己则和朋友在酒店楼下的游泳池边喝酒聊天。途中妻子担心孩子，便返回查看，意外发现酒店房间窗户被打破，家里最大的三岁女儿在房间内离奇失踪。
　　当时大不列颠社会各界对于该案件非常重视，几乎可以说是全民关注，大不列颠和意大利派出大量人力进行搜索调查，然而查到的所有线索全部中断，
　　案件本身众说纷纭，一些人说是这是一起预谋已久的绑架案，一些人说这是这对夫妻自导自演的戏码，他们的女儿早就死于非命。
　　那对夫妻坚决否认这种指控，将社会各界的捐款全部公开，十余年间一直积极寻找女儿，
　　一些小道消息声称，一位享誉业界、职业素养极强的私家侦探，在调查过程中离奇死亡，苏格兰场对于该侦探的说法是“死者的死因无法解释。”
　　由于案件过于轰动，热度从未消退，女巫也听说过不少新闻。
　　【匿名讨论网站4ch之前挖掘过这起案件，4ch的网友，将这期案件和一位美利坚行为艺术家联系在一起。】
　　喵喵头打字道：【那位行为艺术家在纽约、华府等地非常著名，他经常举办一些行为艺术表演，名下有一间位于华府的披萨俱乐部，里面放置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艺术品，墙上贴着一些和摩洛克有关的油画。据网友挖掘，这家俱乐部曾接待多名美利坚上流社会人物。】
　　说罢，喵喵头发了几张图片过来，图片上是一个躺在浴缸里、身上淋着酱汁的艺术家，一些奇形怪状的扭曲女子雕塑、头戴鹿角手持马蹄的男子雕塑，山羊头摆件，犀牛角帽子。
　　作为传承悠久魔法世家的一员，女巫的神秘学素养绝对超过绝大多数玩家，
　　她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上的东西，【德鲁伊，大地母神，还有兽角神？】
　　【没错。】
　　喵喵头点了点头，【这位行为艺术家躺在浴缸里，身上淋满酱汁，让美利坚社会名流拿薯条，蘸他身上的酱汁吃。这表面上是离经叛道的行为艺术，实际上是不列颠尼亚古老的德鲁伊行为。】
　　和被现代电子游戏文化重新塑造的德鲁伊形象不同，不列颠尼亚传统的德鲁伊，是蛮荒野蛮的巫师，
　　在公元前58年—前52年古罗马征服者伽尤斯·尤利乌斯·凯撒编写的《高卢战记》中，详细记录了当时不列颠尼亚德鲁伊的行径，
　　他们崇拜世界巨人，用匕首杀死牲畜或者敌人，根据内脏形状来进行占卜，在占卜后还会将剩余物分而食之。其残骸被称为【林登人】Lindow Man。
　　和德鲁伊一样，大量古代欧洲人崇拜大地母神和兽角神，大地母神的形象发生过多次更迭，不同地区有不同版本，
　　随着时间推移，其教众主要特征就是戴尖顶帽子和蒙面——女巫们的尖顶帽子也是源于对大地母神的崇拜。
　　而兽角神（形象为戴鹿角、手执马蹄状圆环的男子），则是凯尔特神系中的重要神灵，地位比大地母神稍低，神职为自然、农业。
　　兽角神的地位虽然不如大地母神，但因为神职广泛，信众颇多，其信众团结在兽角神、大地母神与月神麾下，与入侵的闪族人文化做斗争。
　　毫不意外的，他们失败了，
　　大地母神、兽角神、月神都被认为是邪恶化身，
　　鹿角、尖顶帽子、乌鸦、黑色长袍、山羊、蛇，也同样被闪族文化认为是邪恶的符号。
　　作为魔法世家的继承者，女巫非常清楚，
　　传统的大地母神、鹿角神崇拜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在被污名化之后，更是堕落邪恶。
　　图片上美利坚行为艺术家的举动，与其说是行为艺术，倒不如说是暗搓搓地展现古老邪恶的林登人文化。
　　考虑到行为艺术家名下的披萨俱乐部里，充满了山羊头摆件，犀牛角帽等象征符号，不难看出这人的具体成分。


第六百零七章 喵喵
　　【又是在杀场游戏关闭期间，仰慕超凡却无法窥见超凡的普通人成立的秘密结社么……】
　　女巫眉头紧锁，缓缓说道。
　　人类文明历史上，杀场游戏时断时续，
　　在游戏开启期间，超凡文化蓬勃发展，留下大量的秘密结社与神秘传承。
　　而在游戏关闭期间，秘密结社萎缩停滞，但仍有大量的普通人加入。
　　这些普通人仰慕超凡，却终其一生无法触碰，只好一个劲儿捣鼓超凡者遗留下来的物品，试图用稀奇古怪的诡异方式，让自己也成为超凡者。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许多秘密结社越来越离经叛道，越来越变质腐化。
　　大部分秘密结社最终消亡，
　　也有一小部分结社，因为勾搭上了当时的中世纪欧洲贵族，而侥幸幸存了下来。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为大不列颠正统传承的钟楼法师协会，有责任去主动清扫这些腐化的秘密结社，
　　但当时钟楼也深陷衰败困境，自身难保，被杀红了眼的女巫猎人追得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只好瑟缩在伦敦城中不敢动弹。
　　等到钟楼稍微恢复了点元气，开始清扫秘密结社，大洋彼岸的美利坚也已经完成了建立，
　　大量的秘密结社逃亡至美利坚，生根发芽，
　　经过三百年的沉淀、演化、发展，
　　现如今已是盘根错节，藏匿于美利坚的台前幕后，
　　不再是钟楼能够轻松拔除的对象了。
　　女巫并不是美利坚人，但听其他门徒的说法，希望灯塔与秘密结社的纠葛程度之深简直无法想象——你永远也猜不到，普通人为了获得超凡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
　　喵喵头：【没错，这位行为艺术家正是秘密结社中的一员，根据4ch上普通网民的挖掘，他手机和电脑上存有多段晦涩难懂的手机聊天记录，与模糊不清、充满惨叫狂笑的音频视频。其名下的披萨俱乐部就是该结社的活动地点之一。全世界各地数起人口失踪案的最终线索，都指向那间俱乐部】
　　女巫沉默了一会儿，她很清楚新兴秘密结社的本质。
　　和他们的行径比起来，一些卑劣残忍的玩家都足以称得上是人间天使。
　　女巫：【那起撒丁岛失踪案也是……】
　　喵喵头：【嗯。当时苏格兰场公布的两张嫌疑人合成画像，和这位行为艺术家，与他的一名友人，极为相似。那位名声颇佳的老律师，正是因为参与到对行为艺术家的调查诉讼之中，而离奇身亡。
　　该案件最后不了了之，行为艺术家与其友人仍在美利坚活动。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行为艺术家的友人，是一位已经半退休的美利坚大人物的私人助理。】
　　女巫一挑眉毛，【大人物？能有多大？】
　　喵喵头报出了一个人名，
　　女巫陷入了沉默，【好吧……那确实很大。】
　　喵喵头：【总之，这起案件的水非常黑非常深，深到连你我都最好不要接触。还记得老师讲过的话么？不要以为自己掌握了点超凡力量，就可以视人类文明于无物。你能晋升超凡，其他人照样也能。并且在庞大势力的全力支持下，他们的进步程度绝对不比你慢。敢小瞧美利坚那些情报机构，只怕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女巫有点不服气，【老师不也说过么？辛迪加的最终目的，是重塑人间一切秩序，消除所有不公不义……】
　　喵喵头翻了个白眼：【口号懂么口号，你现在就是个连Lv20都没有的小弱鸡，就别想着超凡脱俗，消除不公啦。如果有那个心，先把你欠我的分红结一结好吗？？】
　　【啊，啊？】
　　女巫打字道：【我听不太清，这里信号不太好。】
　　【信号不好个屁啊，我们在通过玩家面板进行好友通话好么？！】
　　喵喵头怒道：【真的是，说好了五五分成的！你丫是不是吃了万事屋客户的回扣，把大头藏起来给自己花天酒地，拿小钱搪塞我？】
　　【怎么会呢？】
　　女巫心虚地左顾右盼了一阵，打字道：【我们是好姐妹好搭档，我怎么会坑你钱呢？你这么说的我好伤心哦
　　（ＴДＴ)】
　　【哼，量你也不敢。】
　　灰白色的小猫咪在键盘上打了几下，搜索情报信息库，对女巫说道；【你说的骡子，可能确实和那位老律师有关系。
　　老律师的资料在几年前貌似被人为清洗过，大量信息被抹除删改，现在已经查不到了。
　　当然，用一些特殊方法的话，也许还是能找到点线索的。
　　要继续查下去么？】
　　【……】
　　女巫沉默了一下，眼前似乎浮现了凯文·罗麦斯律师，倒在洗手池前的一幕，【……算了吧，不查了。】
　　【你确定？】
　　喵喵头一侧的眉梢扬起，【这不像你啊？如果能找到骡子的身份信息，说不定可以借此威胁他，捞到一大笔钱。
　　还是说，大小姐你对孤苦无依的骡子感同身受，心软了？】
　　【啊啊啊啊你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女巫脸颊微红，恶狠狠地朝空气挥拳，似乎想借助这种方式，来让千里之外的猫咪搭档闭嘴，【我说不查就不查了，
　　还有，把老律师剩下的、能够追溯的信息也清清干净吧，这你应该能做到。就当帮我个忙，下次分红多分你点。】
　　狭窄万事屋里，灰白猫咪很可爱地抖了抖耳朵，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伸出毛茸茸猫爪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好了，我删了信息，并用技能阻断了其他超凡能力对信息的追溯，
　　现在其他人应该查不到他了，
　　除非有实力远强于我的超凡者或者半神亲自出手，不计代价进行追踪。】
　　【好。】
　　女巫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打字道：【那个……谢谢了。】
　　喵喵头下意识地想打字戏谑嘲讽对方，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只是干巴巴地发了句【没事我先下了】，便关闭了好友通讯。
　　“啧。”
　　喵喵头看着昏暗的万事屋店铺，眨了眨眼，后仰身子，躺进了专门为猫咪定制的、舒适的猫窝座椅当中，摇摆着尾巴，自言自语吐槽道：
　　“傲娇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第六百零八章 林荫
　　灯登登等，等登登灯~
　　校园内响起的放学铃声空灵悠远，推着自行车行走在校外林荫路上的王丛珊，闭着眼睛深吸了一下充满花香的空气，不由得感慨道：“啊！多么自由清新香甜的气息！”
　　“你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像公知语录啊。”
　　同样推着自行车、跟班长并行的李昂目不斜视，淡定吐槽道：“不过这花确实挺香的，
　　闻了以后有种丰收的喜悦，浑身充满了力量，
　　要比原来教学楼下种的花强太多了。”
　　听到李昂的话，王丛珊表情不禁为之一抽，
　　他们学校教学楼下之前种的，是常绿的石楠花，
　　一年其他十一个月还好，一到四月，
　　纯白娇小的伞状石楠花散发出的味道，简直直冲云霄，
　　每闻一口，都能感觉到万物繁荣、生生不息的芬芳气息。
　　一开始，班上不明所以的好奇宝宝们只觉得这花味道腥臭难闻，好似海鲜，
　　在一些满脸坏笑的同学的科普下（不知为何，每个高中总会有几位专注于搞颜色、讲笑话且热衷科普的童鞋），
　　大家才明白这花原来是花中污妖王。
　　时至今日，在一些殷市实验中学往届毕业生心中，“为啥学校里要种石楠花”仍然是人类文明一大未解之谜。
　　“种石楠是因为这花喜肥沃湿润，同时耐阴耐干旱耐贫瘠，生长缓慢容易修剪，还一年到头常绿，非常适合用来作为城市景观和绿化植物。”
　　李昂随口解释了一下，
　　班长大人眼睛一瞪，“你怎么莫名其妙科普起来了。”
　　“因为你心里在想学校为什么要种石楠花啊。”
　　李昂斜了她一眼，“放心，我不会读心术。只是你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光看表情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诶？！”
　　班长大人吓得往旁边退了半步，仿佛看变态一般看着李昂，一脸警戒道：“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凭我对你的了解……”
　　李昂一推眼镜，镜面上莫名闪过一道寒光，“你估计在想让我请客，请你去吃一顿大餐，或者陪你去逛一逛商场，看一看电影。”
　　王丛珊脸上的表情一滞，冷哼道，“错了，我刚才在想，‘你的下一句话是你估计在想让我请客吃大餐’。”
　　“打住，禁止套娃。”
　　李昂打断道，“感觉你最近精神很亢奋嘛。”
　　“那当然了！”
　　王丛珊蹦跳了两下，身后的蓝色三角形布质书包砰砰拍在背上，眉飞色舞道：“可算是从我表姐那里放出来了，
　　虽然还有一大堆功课要补，但是，什么都阻止不了我吃喝玩乐的决心！”
　　“玩乐？”
　　李昂咧嘴一笑，“期中考试快到了，考点复习好了么？试卷做完了么？题库刷吐了么？没有你还敢自称是高考生？”
　　“啊啊啊啊啊！
　　(╬°д°)
　　我不听我不听！”
　　班长大人一阵摇头晃脑，抗击魔音洗脑。
　　李昂见状，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轻松微笑。
　　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和王丛珊一起走在放学的林荫路上，不用去考虑玩家之间的尔虞我诈，不用担心潜在案底东窗事发。
　　这都得感谢特事局为城市治安做出的杰出贡献，他们在市内各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连入“天网”监控系统，
　　并对原本的城市治安体系进行了大幅度优化。
　　如果遇到突发事件，甚至不用围观群众打电话发出危急信号，
　　人工智能的天网监控系统，直接就能发送信息至附近的治安人员，让治安人员在1-2分钟甚至更短时间内赶到现场。
　　不管西方媒体怎么指责“这不自由这反人权”，
　　新上线的新型城市监控系统确实极大地降低了突发事件发生的概率，与影响，
　　广大家长原本因杀场游戏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去，
　　在城市人流密集路口均有官方武装车辆的情况下，逐渐放心让孩子自己放学回家。
　　之前上下学时期校门口被车流彻底堵塞的局面，也一去不复返了。
　　“对了，”
　　王丛珊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你那个家教的兼职现在还有在做吗？”
　　“有啊，”
　　李昂点了点头，“不过我推掉了一部分。”
　　“诶？为啥？”
　　班长闻言一愣，“难道你被富婆包养了？光靠富婆给的零花钱就能交得起房租？”
　　“屁。”
　　李昂随口道：“现在主要是因为有了杀场游戏，不止初中生高中生课业变多，
　　小学生的课堂时间也延长了。
　　毕竟为了个体的生存、文明的延续，需要每个人倾尽全力。
　　在所有学生课余时间全部缩短的情况下，家教这工作就变得越来越难咯。
　　我可不是那种拿了雇主的钱，结果却完不成提升所辅导学生成绩的目标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班长脸上的微妙表情，李昂笑着解释道：“不用担心啦，我之前也攒下了一点钱，
　　而且现在有了网课，我也可以接殷市里比较远的有钱人家的活，远程辅导，不用骑自行车或者坐地铁去通勤，
　　所以可供安排的个人空闲时间反而还变多了点。”
　　“谁、谁担心了？”
　　班长大人冷哼一声，撇嘴道：“反正你顾好自己就行。”
　　李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看着头顶婆娑树影，感受着穿过袖间的徐徐凉风，听着耳边自行车轮碾过水洼的声音，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些许异样情绪，
　　“听说……学校再过几年就要拆了。”
　　“嗯……”班长低着头，小幅度地点了点下巴，“殷市要扩建嘛，要建个用新型建筑材料搭起来的新城，里面有几所学校合并成的教育中心。
　　到时候我们学校应该也会搬进去，
　　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应该早就已经毕业、上大学了吧……”
　　“……大学啊。”
　　李昂挠了挠头，这个词汇对于他而言有些遥远陌生，
　　对于朝不保夕的玩家来说，别说一年，就算是半年时光也显得漫长而煎熬。
　　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么？或者说，活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会不会变质？
　　李昂缄默地推着自行车辆，车轮带动锁链，发出宁静的沙沙声。
　　“诶，”王丛珊抬起头，眨着眼睛问道：“你大学准备报考哪个学校？”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李昂歪了歪头，“等高考成绩出来再说吧。”
　　“切。”王丛珊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嗯？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高考志愿啊？”
　　“谁想知道啊，调研同学志愿，这是身为班长的职责懂么？像你这种从未当选过任何班干部职位的咸鱼平头百姓，是永远不会懂的口牙。”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着嘴仗，穿过繁华闹市，一直来到特事局的员工宿舍大楼。
　　李昂在马路对面目送着王丛珊凭借ID卡走进小区，远远地和她挥了挥手，转身朝家的方向骑去。
　　新的系统通知到了，这次，不是任务。


第六百零九章 更新
　　【通知：经系统检测，本次第七届杀场游戏所遴选出的地球玩家中，已有1%的玩家晋升至Lv20及以上。满足开启第二阶段要求】
　　【杀场游戏第二阶段，将开放游戏广场、实体商城、个人空间、玩家店铺、竞技场、好友组队、工会等功能。将逐步扩大对玩家资质者的遴选范围，提升遴选频率】
　　【杀场游戏第二阶段将于地球标准时间8小时候开放，届时玩家可通过个人面板按钮传送进入游戏广场】
　　【游戏广场内的时间流速，与地球时间流速一致。玩家位于游戏广场时，将在地球消失】
　　【除竞技场等特殊设施内，游戏广场禁止玩家相互伤害】
　　【更多实施细则详见玩家面板的“关于杀场游戏与帮助”一栏】
　　【杀场游戏第二阶段大型赛事“门扉争夺战”即将开启，敬请期待】
　　【以上内容最终解释权归杀场游戏所有】
　　以上，就是李昂和地球上所有玩家受到的系统消息。
　　“呼……”
　　李昂重重地躺进了自家沙发里，看着悬浮于视线中的透明字迹，眉头微皱。
　　在沉寂了数月之后，杀场游戏终于有了堪称重磅消息的大新闻，这几段描述怎么解读都不为过。
　　“首先就是第二阶段的开启条件了，”
　　李昂揉了揉鼻梁，缓缓说道：“现阶段已经有1%的玩家晋升至Lv20及以上，
　　尽管特事局等官方机构从未开口，论坛上对于目前玩家数量的说法也众说纷纭，
　　不过大部分观点认为，目前玩家总数应该在5万到10万人之间。”
　　“这个数量……”
　　难得正经起来的柴大小姐正襟危坐，悬浮在沙发对面，皱眉道：“到底算多还是算少啊？”
　　“对于地球总人口而言，当然是少到不行。毕竟十万人里面才能有一名玩家。”
　　李昂淡淡道：“不过超凡者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
　　对知识、力量的渴求，
　　对异常事件的追逐，
　　对权力财富的渴望，
　　会让玩家本能地相互接近。
　　考虑到这一点，5到10万人也不算太少，足以形成一个微型的超凡者社群。
　　并且，通知里也说了，会逐步扩大对玩家资质者的遴选范围，提升遴选频率。
　　也就是说，在未来，玩家数量将会迎来新一波的大幅度增长。”
　　“唔……”
　　柴柴歪着头想了想，“这会儿论坛上应该都讨论疯了吧，不管是对官方机构、民间组织还是孤狼玩家，
　　大量玩家资质的涌入，肯定会对现有格局造成冲击。”
　　“嗯。”
　　李昂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考虑。
　　5到10万人的百分之一，也就是500到1000人已经晋升至Lv20，
　　这一千名Lv20，应该都是比我提前几个月成为玩家的人。
　　我现在是Lv15即将Lv16，只要在经历两三场任务就能升至Lv20，
　　也就是说我和第一梯队的经验差距并不算大，
　　我的整体升级速度，已经算是非常之快。”
　　“好一个理所当然、底气十足的自夸。”
　　柴柴翻了个白眼，“那论实力呢？”
　　“论实力，我应该也算是第一梯队的……吧？”
　　李昂有些不确定地挠了挠脸颊，“主要没怎么和其他玩家全力打过，不太清楚第一梯队玩家具体的实力。
　　啧，这就是孤狼玩家的坏处了，想练练手的时候连个沙包都找不到……”
　　“给你当沙包，骨灰都直接没了好伐？”
　　柴大小姐想了想李昂身躯里的蛮力，忍不住吐槽道：“系统通知里不是说会开放竞技场么？如果竞技场不死人的话，应该就能打个爽了。”
　　“也许吧。”
　　李昂点了点头，“我看看，除了竞技场之外，
　　还会开放游戏广场、实体商城、个人空间、玩家店铺、好友组队，还有工会。
　　游戏广场好理解，就是一片广场，供玩家登入登出。
　　实体商城嘛，应该就是商城货架的实体版，里面都是杀场游戏自带NPC，销售更多更丰富的游戏商品。
　　个人空间应该是玩家自己在游戏广商上的小房间，可以当仓库使用。
　　玩家店铺，这个就有点意思了，
　　看系统的解释，是能让玩家在游戏广场的某片区域，开设一家自己的店铺，向其他玩家提供服务，赚取佣金——
　　前提是得买下那块地皮的所有权，
　　建造材料什么的也得自己买，或者自己造。”
　　“玩家自己开店……”
　　柴柴眼前一亮，“听起来很有搞头的样子诶！估计能大赚一笔。你想好开什么店了吗？”
　　“急什么，我又没说我要开。”
　　李昂挥了挥手，说道：“系统通知里倒是没说地皮的具体价格，以及店铺开业细则，
　　不过让我自己选择的话，估计会开一家包罗万象的万事屋吧？
　　提供各种专业化服务，
　　包括且不限于回收超凡素材，接受定制锻造道具，出售商品，美容美发，整容易容，
　　偶尔还能给上门来的客户做点身体改造的小手术？”
　　李昂不太确定地说道：“唔……我也说不好能提供什么样水平的服务，具体还要看到时候，
　　其他势力在广场上开设的店铺的等级。”
　　李昂已经很久没有给活人做过躯体改造手术了，
　　虫子虽然好玩，但整天和虫子玩在一起，
　　总有些不对劲。
　　毕竟，低智慧的虫子很难表达感情想法，也很难按照李昂的意思，发挥出异化身体百分百的潜能。
　　生物改造兵器这种东西，当然得有高频率的用户反馈，才能不断完善进步。
　　“嗯嗯，我相信你，不想当铁匠的理发师不是好医生。”
　　柴大小姐赞同地点了点头，反正她早就已经死了，是个没有实质的灵体，
　　根本不在乎李昂会对懵懂无知的上门顾客，做出什么样夸张离奇、充满恶趣味的躯体改造。
　　柴柴问道：“还有玩家组队和工会呢？”
　　“玩家组队嘛……”
　　李昂看了看说明细则，解释道：“大概就是两个等级相近的玩家，可以以好友方式，组队进入同一剧本任务当中。双方共享剧本任务的冷却时间。
　　这个功能倒是蛮人性化的，
　　而且也没有彻底抹除求救信号这类道具存在的意义——组队模式中同样可以使用除了直接叫人之外的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