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酸意

　　周六早晨，殷市动物园。
　　满脸写着慵懒二字的李昂，一手扶着自行车把手，一手点着手机，慢慢骑在公路边沿。
　　“这边！”
　　王丛珊的声音响起，李昂抬头，就看见穿着米黄色毛衣和碎花裙的班长大人站在前方不远处朝他挥手。
　　李昂骑了过去，缓缓停下，“等了很久么？”
　　“刚到，我表姐送我来的。”
　　王丛珊上下扫视了一眼穿着长款黑色外套、白色高领毛衣、牛仔裤白鞋子的李昂，笑着说道：“怎么感觉你变得比以前会穿搭了啊，
　　以前你可是冬天永远只穿巨难看的单色羽绒服，和万年不换的蓝色牛仔裤。
　　今天怎么换服装了，
　　说！是不是处了个女网友帮你出谋划策？！”
　　“哈？”
　　李昂挠挠头，“我又不是日漫里的男主角，从头到尾就一身衣服。男大十八变，觉醒变帅一下，很正常吧。”
　　班长大人歪了歪头，仔细想想李昂这性格绝对不可能会去弄网恋，便欣慰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很不错嘛，以后继续保持。”
　　【啧啧啧】
　　柴大小姐那酸酸的嘬舌声在李昂体内响起，
　　李昂只当做没听见。
　　今天这身衣服，其实是柴翠翘听说他要出门约会，特意跟他安排的穿搭，
　　此外柴柴还以死相逼，死缠烂打要求李昂带她一起出门，声称什么，
　　“我一个魑魅在家里怕怕的，总感觉有什么脏东西。
　　(つдつ)”
　　唔……虽然不知道这头已经废柴化的魑魅在怕什么，李昂还是决定带她一起出门，就当遛弯放风吧。
　　班长大人表扬了一下李昂的开窍之后，搓搓手掌，拉着李昂一起用电子票过了动物园大门。
　　殷市今年的冬天比以前都要冷，
　　但现在正逢周末，园内还是有很多游客，或是带着恋人，或是拖家带口，或是旅游跟团，颇有人气。
　　李昂慢悠悠地和王丛珊走着，随意问道：“你怎么会想着逛动物园？
　　难道我昨天给你发过去的【充满青春粉红色！男生女生约会地点精选】与【约会必备一百个小妙招】文件，不够科学么？”
　　“那两份文档明显是你自己编的吧？”
　　王丛珊翻了个白眼，“正常人谁约会会去殡仪馆，体验殷市新式电子殡葬文化啊？”
　　“那里最近可是采用了能够循环利用的电子花圈，花圈中间贴着长条液晶屏幕，循环滚动字幕，还能自动提供唢呐伴奏！
　　简直不能更赛博朋克，
　　实在是很适合网恋奔现、情侣约会的地点。”
　　王丛珊只当做没听见，继续吐槽道：“还有，那本约会小妙招里的月亮湾冬泳是怎么回事？
　　正常人谁会在约会的时候，去黄逋江冬泳啊？”
　　李昂一脸严肃地说道：“冬泳可以磨砺意志，祛病健身。
　　现代著名的森林巨魔阿曼尼部族的巨魔酋长祖尔金，就很喜欢游冬泳、吃素食磨砺身心。”
　　“那又是那门子的梗呐？！”
　　王丛珊从善如流，继续吐槽了一路。
　　殷市动物园原名西郊公园，是许多殷市人的回忆，也是东方第二大的城市动物园。
　　园内占地面积极大，林荫繁茂，环境清幽，可玩景点相当之多，
　　李昂和王丛珊嬉笑打闹间，逛了许多个生态园，又去科教馆、金鱼廊、蝴蝶馆转了一圈，还坐了趟摩天轮，在高处欣赏全园景观。
　　这个过程中，李昂还日常抽疯，趴在爬行类的玻璃箱墙壁上，朝着箱内的一条黄色大蟒蛇“嘶哈嘶哈”喊了一阵，
　　随后深情款款地朝大蟒蛇说道：“小黄，你还记得我么？我终于成人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这一举动，吓到了旁边的一堆小情侣，李昂还没来得及向他们解释这是一种名为【蛇佬腔】的能跟蛇说话的特殊能力，
　　就被王丛珊拖走了。
　　两人从早晨逛到下午两点，走累了才到餐厅，坐在遮阳伞下吃东西，喝饮料。
　　班长大人小口地吸着奶茶，同时护住被子，瞪大眼睛，警惕地瞪着李昂，
　　后者已经喝完了自己的奶茶，正捏着吸管，兴致勃勃地盯着她的这杯。
　　“呲溜——”
　　在李昂遗憾的凝望中，班长大人嘬掉了最后一颗珍珠，心满意足地躺到了椅子上，发出一声“啊~”的感叹。
　　人生，唯有美食与奶茶不可辜负，就算是李昂也别想抢走。
　　班长大人“嘿嘿”一笑，享受着李昂的怨念凝望，摸出手机玩了起来。
　　今天她玩得是挺开心的，就是有时候，会感觉自己被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酸意所笼罩……
　　着实有点莫名其妙。
　　班长大人的手机里响起啪嗒啪嗒的键盘打字声，李昂也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自从官方承认异常现象存在之后，一切都被摆到了明面上。
　　特事局的干员们能够以官方身份出面，第一时间前往异常事件发生地点，进行办案。
　　除此之外，街道上二十四小时有车辆与干员巡逻，
　　官方异常事件举报的电话线路，也全天候开放。
　　再加上更加密集的监控摄像头，与高度集中的全城监控系统，
　　殷市最近反而变得风平浪静了不少。
　　或者说，看起来变得风平浪静了不少。
　　对于低级玩家而言，官方垄断异常事件的处理权，也就等于官方垄断了现实世界里的常规任务，
　　作为普通人的低级孤狼玩家，很难比官方先抢到异常事件的消息，
　　而开车去全城各个地方、尝试触发常规任务，
　　不仅效率低下，还容易被监控系统发现异常，最后顺藤摸瓜被官方盯上。
　　低等级孤狼玩家的生存环境比以前恶劣了不少啊。
　　李昂如此想到，继续百无聊赖地扫着手机屏幕。
　　他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出门做常规任务的想法，魔改版本童话世界的收获，已经足够大了，
　　需要耗费他相当多的时间，才能完成消化。
　　今天要不是班长大人强烈邀请，李昂连门都不会出，
　　而是会和他可爱的蠕虫、昆虫、施法者尸体，继续呆在一起，度过周末时光。
　　“诶……”
　　王丛珊的疑惑声在小圆桌对面响起，李昂抬起头，正看见班长大人眉头紧皱，将手机画面翻过来给李昂看，“你看看这个。”


第四百零一章 怪谈
　　李昂接过手机，看见班长大人打开的画面，是一个匿名版本的APP论坛。
　　这则帖子，是一名网友所述的自己前几天所做的噩梦。
　　【Taijthr】：夜里噩梦。梦见和一个眼瞎的老奶奶，在黑灯瞎火、点着油灯的老宅子里玩捉迷藏。我躲藏的时候看见一个供奉着怪模怪样神像的神坛，出于敬畏，双手合十朝神坛拜了拜。
　　马上被老奶奶抓住，说不能拜。
　　说这是生南王。
　　生南王也是个小孩，是保佑小孩平安的神。但因为个人体质特殊，容易见到魑魅。婴儿时活不过5个月。于是强行与孩童魑魅封在一起，镇住它们。所以千万不能供奉它们。
　　我回过头，看见门口一个小孩凶神恶煞地看着我。
　　【EcoRMyz】：别问，问就是弗。
　　【ILlbIZ3】：('°Д°`)！想看
　　【VkKOkoA】：后续呢|▽°
　　【N2FGazV】：卧槽？！我很久之前也梦到过一个叫生南王的神像哦，当时百度查没查到以为是自己瞎想的|д°)
　　【Y7DZtXy】：什么鬼？我以前也梦到过生南王，是在一个满地落叶的林子里，时间是晚上，在树林里面有一个石头祭坛，上面是一个黑色的人形雕像，基座上刻着类似篆体的生南王三个字。
　　我和一堆小孩子一边捡地上的落叶一边向祭坛靠近，每靠近一步就感觉心里的恐惧加深一点，快走到祭坛面前的时候就把自己憋醒了。
　　李昂扫视着这些文字，猛地抬起头，表情有些严肃。
　　这个论坛，是以宅文化为主题，似2ch贴图风格的匿名讨论版，所有网友的名称都是匿名字符串，
　　每一则帖子，也都是纯数字的串。
　　李昂严肃的表情，让班长大人觉得有些怪怪的，“怎么了？”
　　“没什么。”
　　李昂摇摇头，没说话，继续看向这则都市怪谈帖子。
　　按理来说，专门记录异常事件的都市怪谈，是最有可能触发常规任务的线索，
　　特事局不可能不知道。
　　但现在，杀场游戏已经被放到台面上，特事局也公布了联系电话，不断向市民宣传，遇到情况一定要联系官方。
　　这种匿名论坛的都市怪谈板块，一定潜藏了特事局的官方人员，
　　再看看帖子时间，是四天之前。
　　就算这则都市怪谈，可能联系到异常事件，特事局官方肯定也早就解决了，
　　不然不会留着它到现在。
　　李昂心中稍安，现在至少不用担心，异常事件会影响到王丛珊身上。
　　他继续浏览帖子，
　　发现下面的许多匿名网友，也在谈论着有关于“生南王”的信息。
　　有人说他们也做过有关于神像、破庙、旧屋、生南王的怪梦，或近或远。
　　有人嗤之以鼻，说这是楼主的自导自演。
　　有人在网上搜索信息，将生南王与一些民间寓言、传说联系在一起。
　　有人兴致勃勃，说亲眼见证了新的人造都市传说的诞生。
　　还有格外有才的网友，在第一时间，就根据目前各方网友提供的生南王信息，制作出了CoC规则的跑团桌面游戏。
　　李昂大致地浏览了一边帖子，发现该匿名论坛上，除了这个串的帖子在谈论生南王之外，还有别的串也在讨论这则都市怪谈。
　　李昂缓慢地抬起头来，看向王丛珊，缓缓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班长大人舔了舔嘴唇，有些迟疑地说道：“你记不记得，我初中的时候，某天跟你说，我做了一个怪梦？”
　　……
　　特事局，总部，某间办公室内。
　　空气压抑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一群人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凝重面庞隐藏于浓郁烟雾之中。
　　“所谓都市传说，字面意义上来看，也就是在以都市为背景、在都市间广为流传的故事。
　　大多为恐怖题材，当然也有耸人听闻的阴谋论，幽默搞笑的趣闻，或是日常中的生活百科常识。
　　通常而言都是假的，但有时也有真实元素——因为很多都市传说都是受真实事件启发，在人们口口相传、网络传播过程中，不断添油加醋，进化出了不同版本。
　　都市传说在美利坚、欧洲和日本广为流传，一是因为都市传说虽然整体模糊，但细节精细，言之凿凿。
　　二是因为都市传说内容贴近生活，符合当代民众的求知兴趣、阅读口味。”
　　办公室内，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的青年，站在投影仪屏幕旁边做着汇报，
　　“都市传说的诞生方式，主要有以下三种。
　　第一种，是许多巧合堆积而成的、看似不可思议的正常事件。
　　比如美利坚宾夕法尼亚西部，有许多人声称每当夜晚降临，就会有个没有眼睛、鼻子，全身散发着绿光的恶魔在街上出没。
　　这桩传说看似诡异离奇，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一位名为雷蒙德·罗宾逊的人，在一次电气事故中毁掉了面庞，皮肤也因为放射性物质污染而变成青绿色。
　　他很坚强，没有放弃人生的希望。由于白天不好上街，他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到街上走一走，缓解一下凄苦与寂寞。
　　正好有人看到他的身影，不明所以之下，就诞生了这一则都市传说。”
　　“都市传说的第二种诞生方式，就是一些真实事件，经过人们的添油加醋式传播，越传越离奇，最后进化成为怪谈。
　　比如，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日岛裂口女传说，就像瘟疫一样横扫全日岛的校园，引起社会大众的极度不安。学生家长一片恐慌，官方出面加强各个校园的巡逻工作，一些地区甚至大规模停课。”
　　“而第三种，也是我们现在所面对的这一种。
　　是个体网民在网络上发表一些怪异的言论之后，其他网民受记忆模糊性，猎奇、从众心理等因素的影响，
　　在此基础上添砖加瓦，不断完善，
　　最终产生出细节惊人、适用性广泛，甚至还不断有进一步目击记录的都市传说。
　　比如，日岛的如月车站。最早在2ch论坛上流传，主要内容为一名少女在深夜搭乘电车，抵达一个名为“きさらぎ駅”的不存在车站。
　　该少女很热切地将车站内见闻与2ch的网友分享，获取建议帮助。
　　但随着时间流逝，与帖子热度的聚集，
　　少女最终却失去了联系。
　　除此之外，还有美利坚的瘦长诡影。一开始，只是网民随意杜撰出的怪谈，没想到却引起了广泛响应，越来越多的人声称他们见过或者听过瘦长诡影，网络上也流传大量不明真假的照片。
　　最后甚至还对现实世界产生巨大影响，以此为题材产生了单机游戏与相关电影。
　　最后，就是我们现在所面对的，生南王。”


第四百零二章 回忆
　　“什么？”
　　遮阳伞下，李昂面色微变地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你做过生南王的梦？”
　　“初二的某一天吧，具体日期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王丛珊皱着眉头说道，“那天早上我和你一起骑车去学校，骑到河边的时候我像以前一样，在路边早餐摊上，买了一个五块钱的肉松饭团，一杯两块钱的热豆浆。
　　那天我胃口不好，肉松饭团没有全部吃完，
　　等到我们一起去值日、扫科技楼前面那片花坛的时候，我把剩下半个肉松饭团带去吃了，你在花坛旁边骑着扫帚，装女巫。
　　我吃饭团的时候，你一边骑着扫帚，一边跟我说你以后要成为一名科学家，
　　目前为止，你已经发现了许多尚未被人发现的科学定律。
　　比如，凡是每天憋尿的人，有很高概率在120年内死去；
　　水有剧毒，因为古往今来所有喝过水的人都死了；
　　当蝴蝶在南半球扇了两下翅膀，它就比原来稍微飞得高一些；
　　未婚先孕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女性；
　　每天省一包烟，十天后就能省十包烟；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四年前竟然只有十岁。”
　　王丛珊如数家珍，饶是李昂自己也不仅感到一阵蛋疼菊紧。
　　也许，可能，好像，他还真说过这些话。
　　李昂挠了挠眉心，“我好像有点印象，你继续说。”
　　王丛珊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然后，我跟你说，我昨天晚上的时候做了一个怪梦。
　　梦到我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穿着以前的衣服，一个人在殷市西边的那座赊山的半山腰上。”
　　听到“赊山”这两个字，李昂面色骤变，却又极快地掩饰下去。
　　那座山，是他第一次遇见王丛珊的地方。
　　李昂并没有打断王丛珊的叙述，只是拳头，微不可察地稍稍攥紧了一些。
　　“我站在一条陡峭的石质台阶上，旁边立着一块木质的大牌子，右边是赊山旅游景区的具体地图，上面标着一个个小点，
　　左边则用多种语言标注着，我所在位置附近的景点、厕所、商品店。
　　大牌子旁边，还立着一个喷着棕色油漆、伪装成树桩的垃圾桶。”
　　王丛珊皱着眉头描述着，“山上很多雾，没有任何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觉得有点害怕，就喊我爸妈还有你的名字，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恐惧中，我听到山下面传来一阵特别清晰的敲锣打鼓的声音，
　　像是古装剧里面，大人物坐轿子出行时候响起的声音。”
　　“我急忙躲了起来，爬到台阶上方的小坡后面，躲在高草丛里向外面看。
　　就看见，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特别小的小孩，排成一条长龙，
　　男孩女孩都有，大的有五六岁，小的只有两三岁，
　　再小一点的婴孩，都趴在五六岁孩子的背上。
　　他们敲着锣，打着鼓，吹着唢呐，
　　乱糟糟地簇拥着一台像是花车一样的、上面摆着一颗黑色球体的莲花形状轿子，向山上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用很稚嫩的声音，说着什么生南大王之类的。”
　　“阴冷的风从那群小孩子那边吹过来，我感到特别害怕，就拼命往草丛里面缩，”
　　“没想到，那群小孩子突然齐齐停下步伐，看向我这边，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这里还有一个。’
　　他们这么说着，丢下手中的锣鼓唢呐，朝我的山坡上跑过来。
　　然后，我就醒了。”
　　说到这里，王丛珊似乎也被记忆里蕴含的恐惧情绪所触动，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那个梦，特别特别真实，完全不像是做梦的样子。
　　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梦里，山路台阶上的草木气息、潮湿的空气、垃圾桶里的腐烂瓜果气味，还有趴在高草丛中、皮肤被叶子划过的刺痒感觉。”
　　“……”
　　李昂没有急着评价，随着王丛珊的叙述，他似乎也想起，很久之前对方好像确实说过有这个梦……
　　这是怎么回事？
　　李昂非常确定，自己现在的神智很清醒，
　　今天一整天，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疑似被人入侵了心智的异常现象。
　　他在心中默默地询问了柴大小姐一声，
　　对方也声称，她从早上到现在，完全没有观察到怪异之处。
　　最近几天，李昂只有在自动化宠物饲养箱里面，才拿出过【深渊魔镜】，对蠕虫昆虫进行了一些实验。
　　使用过程中极为谨慎，都是通过操纵蠕虫，来接触魔镜，没有亲手碰过镜子。
　　使用之后，也会仔仔细细地观察一边自身状态，
　　并拿出一些心理测试试卷，检验自己的神智是否清醒。
　　应该，不是【深渊魔镜】的问题。
　　那么，现在网友们流传的都市怪谈，和王丛珊突然回忆起的以前的怪梦，重合了一部分。
　　是单纯的巧合，
　　记忆模糊的误会，
　　还是说，异常事件？
　　李昂右手旋转着手机，左手指尖轻点着桌面，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王丛珊以为李昂不相信他，急忙补充说道：“你信我啊，那天早上，我跟你说了我做过怪梦之后，
　　你还笑我，说我应该再多等一下，等你骑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下来救我。
　　值日完之后的第一个课间，你还在继续跟我说你成为科学家的事情，
　　什么，理论上只要人的力气够大，就能通过扑腾手臂飞起来。
　　只要反射弧够长，就可以吃一包氰化钾之后五十年才死。
　　只要速度够快，绕着树跑就能采到自己的菊。
　　只要放的屁够大，就能达到第一宇宙速度，绕地球轨道飞行，成为人造卫星……”
　　“好了，我信，我信你。”
　　李昂微笑着，出声打断了王丛珊的叙述，“一个梦而已，没什么的。”
　　话虽如此，但柴大小姐分明看见，李昂悄然将手藏到了桌下，藏住了沁满汗水的手心。
　　王丛珊每说一句话，李昂对于那天早晨的模糊回忆，都变得更加真实，清晰。


第四百零三章 意见
　　毫无疑问，这不正常。
　　在王丛珊叙述之前，李昂对于那一天的记忆基本为零，
　　但在听了叙述之后，李昂的脑海中清晰浮现出那天的回忆。
　　他记起了那天应该是秋天，王丛珊戴着粉红色的蝴蝶形发夹，里面穿着件半高领的蓝色打底衫，外面套着件白色外套，和李昂一起值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牛奶味沐浴露气味。
　　李昂是野生天才，不是变态，不会记住那么久远的某一天，王丛珊身上的具体穿搭，
　　以及她身上的气味。
　　莫名其妙出现的记忆么？
　　李昂脸上还保持着安慰班长大人的微笑，大脑却飞速运转，脑海闪过一个个可能性。
　　人为的认知偏差诅咒？
　　超凡物品导致的模因污染？
　　大规模的神秘学仪轨？
　　“那个……特事局好像发布过通知的吧？
　　说如果遇见了意外情况，可以拨打特事局的热线电话，或者去官网页面留言，汇报情况。”
　　王丛珊有些犹豫地说道：“感觉这件事情有点怪怪的，要上报一下么？”
　　李昂装作想了想的样子，“这个帖子都挂网上这么久了，还没有被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要不联系一下你表姐？”
　　王丛珊的表姐，也就是文艺女画家卫凌岚，
　　那位萌新玩家被李昂坑了一次之后，迫于无奈加入了特事局，成了一名干员，
　　听说现在已经转正升职了。
　　“嗯。”
　　王丛珊点了点头，拿过手机，给卫凌岚打去电话。
　　“喂？表姐，是我。”
　　“姗姗啊，你稍微等我一会儿，这里有点吵，我去外面。”
　　电话那头响起了砰砰砰的密集枪声，似乎是在一个枪械射击练习馆内。
　　王丛珊嗯了一声，片刻后，电话那边的嘈杂枪声安静了下来，
　　“OK了，找我什么事，”
　　卫凌岚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揶揄的意味，“啊，对了，你今天应该是跟男朋友去动物园玩了吧，
　　怎么，那货是气着你了？
　　还是向你表白了？
　　还是发生了什么让人怦然心动、充满粉红色的青春恋爱事项，找我来寻求意见？”
　　王丛珊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一年参加二十几次相亲，恋爱都没谈过，
　　向你寻求什么意见？
　　单身狗烹饪的一百种办法么？”
　　卫凌岚恼羞成怒，隔着电话说道：“嘿臭丫头你这话说的，我没吃过猪肉，就不能见过猪跑么？
　　理论，理论高于实际懂不懂。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好了好了，找你有正事儿。”
　　王丛珊连忙打断卫凌岚的絮絮叨叨，仔细地跟对方讲了一下她在论坛上看到的那则怪谈帖子，以及自己的古怪回忆。
　　听完王丛珊的叙述，卫凌岚的语气也骤然凝重起来，沉声说道：“我明白了，你现在在哪？”
　　“还在动物园，和……咳，李昂在一起。”
　　“好，你现在先在原地不要动，我去汇报一下情况。马上联系你。”
　　“嗯。”王丛珊点了点头，挂断电话，与李昂大眼瞪着小眼。
　　很快，电话再次打来，卫凌岚有些困惑地说道：“呃，特事局这里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已经有同事过去调查了。
　　听说是一次异常事件产生了意外，让那个论坛的网页意外染上了什么能够修改认知的模因。”
　　“模因……”
　　王丛珊眉头微皱，李昂沉默不语。
　　所谓模因，简单来讲就是文化的基本单位，通过非遗传的方式，特别是模仿，而得到传递。
　　任何人类创造出的文化概念都是模因，比如茶道、电影、音乐，乃至更加抽象化的自由、正义、真理、节日。
　　模因的具体表现方式非常常见，
　　比如，人们因为周围的人都在讨论某一首歌，而专门去搜索那首歌曲。
　　会因为QQ群里沙雕网友发了一张沙雕图，而将其复制并转发到其他群，
　　会在网络上和别人闲聊的时候，复制粘贴一些骚话，做一名复读机。
　　简而言之，现实世界里的模因，就是能够感染到其他人、使人改变他们行为的想法。
　　而在超凡领域，
　　模因，特别是异常模因，
　　则具有更加可怕的威力。
　　一次接触，一个字，一段音乐，一首诗歌，一部电影，都可以作为异常模因的载体，感染普通人的心智。
　　比如，《午夜凶铃》电影当中，只要看了贞子录像带，就必然死亡。
　　鲸歌激进派系所投放的认知偏差诅咒，同样也是一种异常模因。
　　许久之前，那位魔人邹正则告诉李昂，什么“只要知道了魂灵轮回真相，就必然无法解脱”的不知真假信息，同样也是异常模因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
　　特事局的官方网站上，记录着不少有关于异常模因的信息，
　　官方给予普通民众的建议，就是不要对超凡事物产生太过强烈的好奇心，
　　任何主动探索、求知异常事件的行为，都有可能让自己感染上异常模因，失去独立心智。
　　特事局之前做过大规模的系列宣传，强调过许许多多需要注意的重要事项，
　　王丛珊很清楚，模因是个什么东西。
　　心理上的异变，看不见，摸不着，永远是最恐怖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王丛珊的不安，卫凌岚急忙说道：“那个网页上面是有异常模因，
　　不过经过调查，发现它对于普通感染者是无害的，
　　完全不具备伤害性质。
　　等网页修复完毕，就能解决了。
　　你先刷新一下网页，看看还能不能搜到。”
　　王丛珊点了点头，保持通话的同时，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条帖子已经在匿名论坛上撤了下去，
　　搜索不到，
　　刷新旧页面也只显示出“错误信息”的字样。
　　坐在桌子对面的李昂也试了一下，同样无法打开。
　　“表姐，帖子已经找不到了。”
　　“嗯，那就好。”
　　“呃，这样就可以了么？”
　　王丛珊皱着眉头说道：“只删除网络页面什么的，总感觉怪怪的……
　　我的脑子里面多出来的那段回忆，是假的么？
　　怎么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啊……”


第四百零四章 重返
　　“唔……”
　　卫凌岚在电话那头沉吟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样吧，你在那里等会儿，我打个电话，让同事接你，来特事局的据点这里，做一下心智检测。”
　　“呃，”
　　王丛珊看了一眼李昂，看见后者点了点头，才朝电话说道：“好的，那我跟我爸妈说下，然后去园区门口等。”
　　电话挂断，王丛珊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伸手撩拨了一下刘海，“啊，好烦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遇上这种事情。
　　真是的，本来还想和你晚上出去吃一顿好的。”
　　李昂摇了摇头，“正事要紧，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特事局的据点吧。请我吃饭的事情以后再说。”
　　“喂喂！我只是说吃一顿好的，没说请你吃饭啊！AA制，OK？”
　　王丛珊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沉默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坐在座位上，来回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李昂看到班长大人紧张不安的模样，笑着俯过身去，伸手轻轻搓了搓王丛珊的头顶，将后者的头发搅乱，
　　“放心吧，你表姐都说了没问题的。
　　也不用担心你成了什么异常模因污染源，会感染到我身上。
　　从来就只有我对别人造成精神污染的份，还没人能感染我呢。”
　　“呵，自大。”
　　王丛珊噘着嘴，拨了拨头顶被弄乱的头发，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掌，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就说自己和朋友玩的差不多了，现在要去特事局的据点里找表姐玩。
　　倒是没有说异常模因的事情。
　　等到班长大人挂断电话，转过身正让李昂一起去园区外等车，却看见李昂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她，
　　“给你拿的，喝吧。”
　　“干嘛？我又不渴。”
　　话虽如此，感觉嘴唇是有点干的王丛珊还是接过水瓶，喝了一口，觉得这水意外地有点甜。
　　她正想问李昂这水是从哪来的，
　　后者却已经接过瓶子，放回了单肩包里，“走吧，先去园区外等等吧。”
　　王丛珊嗯了一声，她并不知道，她刚才喝下的，是名为【神圣礼赞泉水】的完美级别消耗品。
　　涉及到王丛珊，李昂必须拿出一万分的谨慎，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为此，他甚至可以消耗掉一份完美级别的道具，并且以身涉险，陪班长大人去到特事局的据点当中，进行后续的身躯以及心智检验。
　　李昂和王丛珊去到了动物园门口，
　　期间还让柴大小姐钻到地底，待在王丛珊旁边，
　　自己则进到公共厕所，在隔间里用生物母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躯构造，重新回到正常范畴。
　　随后，李昂从卫生间里出来，让柴大小姐顺着自己的脚底板钻回身躯，再将其收入【引魂幡】，等待特事局员工的到来。
　　片刻过后，一辆黑色高级轿车缓缓驶来，开车的竟然是个比李昂他们看上去还要小一些的初中女生。
　　正是之前在雾境死斗当中，遇见过的特事局官方干员，初荫。
　　在王丛珊与李昂震惊的眼神当中，
　　身高只有一米五二的初荫小心翼翼将黑色轿车驶向路边，一拱一拱地，将车辆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呼~”
　　成功停车的初荫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伸手按动按钮，降下车窗，朝路边的班长大人萌萌地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嗨，你是王丛珊么？”
　　“呃……”
　　班长大人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对，我就是。你是……”
　　“叫我初荫就好，我是你姐姐的同事，她让我来接你去据点。”
　　初荫笑了笑，“上车吧。”
　　刚刚目睹了初荫停车一幕的王丛珊，迟疑了一下才拉开后面的车门，和李昂一起坐进车内。
　　“麻烦系好安全带哈，这辆车的操纵性，不是很好。”
　　初荫朝两名乘客吩咐了一句，转过身去，双手扶着方向盘，深呼吸了一次之后，再次启动车辆，一拱一拱地将车慢悠悠掉头，转弯，
　　转弯的时候，差点还撞上了停在路边一动不动的其他车辆。
　　似乎是为自己拙劣的车技感到有些尴尬，
　　初荫看着后视镜解释道：“不要紧张，
　　我是有机动车驾驶证的哦。
　　而且这辆车很抗撞的，
　　就算正面撞上其他车辆，乘客只要系好安全带也不会死的。”
　　你别说出来啊！你说出来我更加紧张了好么？
　　王丛珊尴尬一笑，默不作声拉住车内扶手，犹豫着朝初荫问道：“呃，你也是玩家么？”
　　“是啊。”
　　初荫笑道：“我是机动特遣队的干员，今天趁着下班时间，出来练车……咳咳，不对，是义务巡逻的。
　　我们特事局成员如果在下班时间，主动出门维持治安的话，会有补助津贴和奖励点可以领——
　　其实义务巡逻也就是随便逛街啦，毕竟现在治安其实挺好的，也没有那么多异常事件等着触发。”
　　“诶……”
　　王丛珊眨了眨眼睛，视线在初荫的稚嫩精致面庞与蓝白色校园服装上转了转，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机动特遣队的成员都是那种穿黑西装、虎背熊腰的壮汉呢……”
　　“哈哈，没加入特遣队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初荫笑道：“结果加入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也有很多都是普通人，什么职业、年龄段的都有。
　　工作的时候大家都会按照规定穿制服，
　　平时就随意了。”
　　作为一名初中生、机动车驾驶证拥有者、玩家、B站舞蹈音乐区UP，
　　现实生活里的初荫其实还蛮健谈的，
　　开车去据点的路上，和王丛珊聊了一路，聊的都是一些女生方面的事情。
　　随着杀场游戏的公开化，特事局进入了大众视线中，特事局的员工们也拥有了明面上的正式官方身份。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特别是对于机动特遣队的干员而言，
　　他们自己、他们的家人，都会因为各种考虑，而时刻处于特事局的保护范围内。
　　这也就意味着，干员们无法再过上正常普通人的生活。
　　卫凌岚没办法出去画画写生，初荫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过着校园生活，
　　身为机动特遣队的干员，他们需要承担起维护广大人民生命安全的职责，
　　除了永无休止的训练、巡逻、执行任务之外，只有一点点的个人时间，可供安排。
　　两次剧本任务之间相隔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不想尽办法让自己实力变强，就只剩下等死一条路。
　　也许是感觉到了初荫那平静外表下潜藏的忧愁，班长大人看向对方的目光中，慢慢地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眼前的这个女生，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一些，却要承担起那么大的责任，直面常人无法面对的恐惧……
　　黑色高级轿车缓慢驶过一个个路口，最终停在了一幢高楼前。
　　禾山路149号，特事局的据点，到了。
　　车门打开，李昂用伪装出来的好奇目光，仰望着这座曾经到过的特事局大厦。
　　这座大厦的外侧墙壁，还挂着城市园林绿化清洁公司的牌子，
　　大门口一左一右的两只高达石狮子，则静静趴在石质基座上，一动不动。
　　“就是这里了。”
　　初荫打了声招呼，进到门内，
　　李昂跟在王丛珊的后面，走进了这座大厦。


第四百零五章 协议
　　上次造访的时候，禾山路据点处于战时状态，内部墙壁都是深灰色合金墙砖，朝外的窗口堆满了机枪炮塔，地板和天花板上，画满了玄奥繁琐的阵法图案。
　　而现在，灯光昏暗的大厅内，陈设老旧，看不见任何武装设施。
　　大厅的两侧角落放着几排长椅，上面坐着一些普通穿着的人，
　　穿着黑色西装的特事局成员往返于楼道之间，行色匆匆，
　　挂在大厅天花板上的液晶屏幕，播放一行行滚动字幕，配合广播系统，提醒人员到各个楼层报到。
　　禾山路据点已经处于半公开状态，除了特事局的员工与赏金猎人玩家之外，
　　其他部门的人员也可以进到据点中来，配合特事局的工作。
　　至于大厅中的普通人，
　　有来报告异常事件目击的，
　　有来接触过异常、前来接受身体检查的，
　　还有明确身处于异常事件当中、过来接受保护的。
　　李昂就像是普通的青少年一样，用兼具紧张与好奇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大厅。双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身旁，捏来捏去。
　　初荫将两人带到大厅旁边的接待室内，很快，穿着黑色西装的卫凌岚就走了进来，和两人交谈几句之后，让李昂坐着歇会，
　　她带着王丛珊去做笔录，以及全套的心智检验。
　　两个小时后，两人才回来。
　　“怎么样了？”
　　李昂站起来问道。
　　王丛珊有些茫然地抬起手上的检验报告，皱着眉头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上面说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准确的说，是模因感染程度非常低。”
　　卫凌岚双手交叉与身前，同样皱着眉头，“大部分异常模因，有感染程度这一说法。
　　异常模因比如生南王的都市传说本身，能够大规模地感染普通人，是一级污染源。
　　而那些看到都市传说，并转载传播的普通人，
　　则是二级、三级、乃至四级污染源。
　　一般情况下，污染等级越高，则受异常模因影响越大。
　　其他据点里也接受了一些接收并感染了生南王模因的普通人，
　　但是姗姗的异常模因污染等级，比他们都要低得多——她所描述出的生南王故事，并不能造成次一级的模因污染……”
　　王丛珊眼睛顿时睁大了，“这很奇怪么？”
　　“只能说比较罕见吧。”
　　卫凌岚耸了耸肩，说道：“我们对于异常模因的认知还不够深入，有时候是会出现一些特殊案例。
　　比如心智坚定、理智值高的人，对于异常模因的抗性就要比普通人稍微高一些。
　　算不上特别稀奇。”
　　“诶？”
　　王丛珊眨了眨眼睛，“这应该是好事儿吧？”
　　“当然是好事儿啦。”
　　卫凌岚借着身高优势，宠溺地搓了搓王丛珊的头发，在后者的抗议声中轻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还有点天赋，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机动特遣队？
　　姐姐我现在马上就是小队长咯，可以给自己配个乖巧伶俐小秘书什么的，专门负责接电话。”
　　“噗~”
　　王丛珊吐了吐舌头，斜着眼睛说道：“算了吧，给你当秘书，说不定还要照顾你的起居，整理猪圈一样的卧室。”
　　“你说谁的卧室像猪圈呐！”
　　大龄文艺女青年被戳到痛楚，眼睛一瞪，轻轻给了王丛珊脑袋一记手刀，对李昂说道：“总之，按照异常模因与信息危害部门的说法，
　　这次的生南王异常模因，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大的危害性。
　　而且他们那边已经有同事在处理了，
　　应该能够在异常模因发生突变、产生危害性之前，找到解决办法。
　　所以姗姗还是比较安全的。”
　　“那就好。”
　　李昂松了口气，朝卫凌岚感激地点了点头。
　　“不过，”
　　卫凌岚坏笑着一把拽过王丛珊，用胳膊将她拉近怀里，
　　在后者的反抗声中，低下头去，做出宛如霸道总裁一般的邪魅表情，“为了保险起见，你今晚就待在据点的员工宿舍里面吧，和姐姐我一起睡。
　　放心，姐姐我的单人房间超大的，
　　里面有很多好康的，游戏机什么的都有……”
　　卫凌岚好好逗了王丛珊一阵，这才将后者放开，朝李昂解释道：“安全最重要，
　　接下来几天，姗姗可能都要和我待一起，
　　等到异常模因与信息危害部门解决完，才能回归到正常生活。”
　　卫凌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王丛珊也明白这不是什么玩笑，站在原地有些沉默。
　　“明白。”
　　李昂点了点头，看着王丛珊笑着说道：“开心点，光明正大放几天假有什么不好的，你现在这里呆着吧，我有空会来找你的。”
　　“嗯。”
　　王丛珊默默地点了点头，捏着检测记录，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卫凌岚在心中叹了口气，在玩家眼中，也许只是稍微麻烦一点的异常事件，对普通人来讲却是灭顶之灾。
　　普通人，在异常面前，实在是太脆弱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玩家，在杀场游戏里面也只是比同类强大一点的爬虫而已……
　　自身难保啊。
　　卫凌岚抿了抿嘴唇，看着王丛珊又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别难过啦，几天不见小男友又不会死，
　　就当和姐姐我笼络一下感情嘛，我们都多久没一起睡了。”
　　未等王丛珊红着脸反驳，卫凌岚就转过头，拿起一份纸质文件，递给李昂，“这是保密协议，你们学校里应该组织学习过的吧？
　　签了协议之后，不能透露异常事件相关信息，
　　也不能再在网络上传播有关于生南王的模因——这会被判定为公共危害行为。
　　我觉得你应该懂得。”
　　李昂接过纸质文件扫了一眼，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点了点头，接过纸笔在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
　　卫凌岚接过协议，“那我就先带姗姗走了，要叫车送你么？”
　　“不用，我自己打车吧”
　　李昂摇摇头，和王丛珊道别之后，走出了特事局的据点大厦。
　　像普通人一样，打了个出租车回到家中，
　　确认房屋周围无人监视之后，通过杀场游戏好友系统，给那位情报掮客骡子，发送过去聊天申请。
　　“帮我搜集，所有有关于‘生南王’的信息。”


第四百零六章 信念
　　另一座城市，
　　某间狭窄脏乱、空气混浊的地下室，摆满各类杂物的电脑桌前，
　　蓬头乱发的骡子眉头微皱，看着视线里的好友聊天框。
　　“生南王……”
　　情报掮客挠挠头发，此时此刻，骡子的浑身上下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超凡物品，
　　玉质手镯、金属项链、石质指环、木质雕像……
　　这些物品都是防御型道具，
　　既有物理层面防御的、受到伤害时自动传送的，
　　也有能够防御心灵层面各种伤害的道具。
　　骡子仔细想了想，“所有资料要三十游戏币，可以先给二十。”
　　“好。”
　　李昂也不废话，将报酬转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骡子发过来几个文档，里面内容繁杂详细。
　　包括且不限于帖子的聊天记录，
　　参与聊天的网友的个人信息，
　　被特市局发现并带走之前，网友在其他社交平台上的发言记录，
　　模因传递的概念图……
　　李昂仔仔细细地阅读着这些文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生南王，最初只是被编造出来的，
　　发帖人在其他的社交平台上，明确地和友人说明过，整个故事纯属虚梦，
　　压根就没有什么生南王的噩梦。
　　除此之外，那些在帖子下面，声称自己同样做过相似梦境的网友，
　　要么是跟着起哄，
　　要么就是将有关于生南王的元素，嫁接到自身记忆当中的模糊噩梦里，应和一下其他人。
　　生南王，并不是什么异常事件，
　　仅仅只是热衷于都市传说的网友们，自发推动的一起狂欢。
　　由于帖子当中，带有一些构成都市传说的经典元素（悬疑，惊悚，多个目击证明），
　　通过网友的添砖加瓦，使其变成一个足够有趣、值得被二次创造的故事。
　　同时，网友们再次传播时的语焉不详，也为这个故事增添上了一丝神秘色彩，促使更多的人，出于好奇心去主动探求，
　　最终使得生南王的故事，成为一个新鲜出炉的人造传说。
　　如果事情仅仅只是停留在这一步，那么生南王最多也就是像美利坚瘦长黑影那样，成为广为人知的惊悚故事，
　　更大概率，还是销声匿迹，
　　或是成为一些都市传说爱好者听到之后，可以会心一笑的公认梗。
　　但现在，整件事情已经变成了异常事件，
　　不少普通人出现模因污染症状，
　　一些参与到讨论之中的网友已经被特事局传召到据点内，接受调查。
　　李昂沉吟片刻，问骡子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向你购买相关信息的玩家么？”
　　“……”
　　骡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答道：“有，数量很多。”
　　数量很多？
　　李昂眉头一皱，“从模因传递概念图来看，受到四级乃至五级模因污染的，最多最多也就几千人吧？
　　连万人都不到，影响范围太小。
　　而且这个异常模因还没有什么危害性。”
　　“目前来看，是没有危害。”
　　骡子回答道：“不过，你应该也知道念力这种说法吧？
　　许多神秘学者相信，‘一些故事随着相信的人越来越多，虚假的东西也会因为人类念力的堆积，而变成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种说法，刨除掉里面隐藏着的灵长类傲慢，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因为念力，就是信仰之力。
　　一些异常，只有依靠人们相信它，才能够继续存在。”
　　李昂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玩家论坛上的一个真实案例。
　　一个月前，某座南太平洋的小岛上发生了异常事件，一只鸟类击毁了一架从小岛附近飞过的美利坚客机。
　　这只鸟类从外形上来看，就跟广泛分布于南太平洋的灰鸥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只灰鸥实在是太大，翼展达到500米之长。
　　全球超自然联盟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并对此展开调查，
　　然而他们飞过去的战机无一例外都被巨型灰鸥所击落，所有的人造武器似乎都没有办法对灰鸥造成致命伤害——幸好那只巨鸟，只生活在小岛周围。
　　最后，全球超自然联盟还是靠两名潜泳爬上小岛上的特工，传递回了重要信息。
　　一个多月前，这座小岛上与世隔绝的土著居民部落中爆发了一场瘟疫，在极短时间内杀死了部落的萨满，以及大量居民，
　　随后，一些居民就发现了异常，
　　山林间出现了巨大的禽类身影，伺机而动，猎杀那些独自进入深山之中的土著。
　　随着疾病蔓延、居民数量减少，灰鸥的体型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可以无视部落战士的长矛弓箭，飞到村落中狩猎人类。
　　残存的土著居民，只能潜藏于小岛的各个角落，竭力避免被巨型灰鸥所发现。
　　经过调查，全球超自然联盟发现了无数代部落萨满留在山洞里的壁画，
　　按照壁画上面的信息显示，
　　萨满们早在千年前刚刚登上这座岛屿的时候，就发现了巨大到遮天蔽日的灰鸥，
　　他们恐惧这只鸟类，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封印住了它的力量，使其变得无比之小，就跟普通的灰鸥没有区别。
　　只要相信灰鸥存在的人越多，传颂灰鸥故事的人越多，
　　这只灰鸥的力量就会被永远禁锢。
　　反之，如果记住灰鸥本质的人越少，那么灰鸥的体型就会越来越大，乃至恢复到千年前，遮天蔽日的模样。
　　一开始全球超自然联盟是不愿相信的，
　　区区一个不足千人的土著部落，竟然能干涉到翼展五百米的异常怪物本身，甚至通过信念来与之对抗，将其束缚住。
　　这完全不符合任何逻辑。
　　但，信念就是这么一种不符合常规逻辑的东西。
　　事情的最后，全球超自然联盟还是想办法解决了那只灰鸥，将其收容，
　　收容的办法，就是从远处的岛屿，找来一些土著居民，
　　通过神秘学仪轨，
　　让那些土著居民成为小岛的原住民，并告诉他们灰鸥的本质——这种做法奏效了，灰鸥的体型飞快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常规体型的海鸟，
　　被关押在全球超自然联盟就地设立在岛屿上的据点当中。
　　“相信，才能存在。”
　　骡子发送信息道：“生南王作为一个纯粹虚构产生的都市传说，已经变成了一起异常事件。我也说不准，这件事情最后的走向……”
　　李昂看着悬于视线中的聊天框，眯着眼睛，用指关节敲打着桌面。
　　这很奇怪，身为情报掮客的骡子，一般是不会和顾客说这么多话——他可不是什么一小时一百块钱的游戏陪聊。
　　也许，骡子是怕了……
　　李昂眼前一亮，发送过去一则有些越界的疑问。
　　“向你购买生南王情报的那些人，他们想干什么？”
　　发出问题之后，聊天框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浮现出一行字。
　　“这有些不符合情报掮客的职业道德……算了，
　　一些玩家似乎认为，他们也许可以利用生南王。
　　或是，进入生南王的梦境，触发异常事件，
　　或是，夺走催生出生南王的巨量念力，
　　或是，直接挟持生南王本身……”
　　骡子发过来一行信息，又立刻有些后悔地补充说道：“我不该说这么多的，
　　盯上生南王的人很多，除了孤狼之外，还有许多隐秘组织。
　　我也猜不透他们的计划。”
　　李昂眉头紧皱，“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你也是异常模因的感染者吧？”
　　骡子直白说道：“生南王事件发生之初，专门收集各项情报的我就已经被污染了模因，
　　作为情报贩子，我看到的东西要比一般的玩家更多。
　　信念的力量，无法用逻辑来解释，不可捉摸，不可推测，
　　在我看来，那些试图理解自己无法理解的异常的人，完全是在自取灭亡。
　　与其让他们自作主张干涉异常模因，最后影响到我，
　　倒不如告诉你这位聪明人，更多的信息——也许这能为我增加一丝丝的生机。
　　对了，以上内容就不再次收费了。”
　　说吧，骡子结束了好友通讯，留下李昂一个人，看着正在播放无聊综艺节目的电脑屏幕发呆。
　　蓦然间，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
　　【任务触发条件已满足】
　　【任务类型：常规任务（多人）】
　　【任务名：生南一梦】
　　【一阶段任务目标：五小时后，在密室中保持静躺姿势，进入生南王梦境】
　　【任务时间限制：无】
　　【任务奖励：无】
　　【任务失败惩罚：无】
　　【此次任务为常规多人，所有满足任务触发条件（成为生南王异常模因感染者）的玩家都能接收到任务。所有选择接受任务的玩家将在全球同一时间进入生南王梦境】
　　【生南王梦境中，玩家可通过解决异常事件，赚取装备道具与游戏货币奖励。玩家间无友军伤害屏蔽。玩家相互击杀无法获得奖励】
　　【任务过程中，玩家可随时选择退出，无失败惩罚。一旦退出将无法再次进入。玩家进入退出的时间机制，与剧本任务相同】
　　【任务将在生南王死亡或结束梦境时，默认结束，所有玩家强制退出】
　　【长眠的生南王，静候汝等入梦】


第四百零七章 卖萌
　　这就触发任务了？
　　李昂眉头一皱，仔细阅读了一番任务简报之后，立刻进到卧室，用电脑打开玩家论坛。
　　看到李昂匆忙的模样，柴大小姐飘了出来，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来任务了么？”
　　“嗯。”
　　李昂坐在电脑桌前，随口向柴大小姐讲解了一下任务简报，刷新论坛页面，快速向下拉动，
　　果不其然，论坛在极短时间内，就刷新出了大量有关“生南王”的帖子，
　　听到任务发布信息的玩家们热切讨论，
　　而没有接收到任务的玩家，也因为他人的科普，知晓了这一都市传说——这些人很快就在论坛上发帖，
　　声称自己在看到生南王相关信息的时候，听到了杀场游戏系统姗姗来迟的任务简报。
　　也就是说，这次的常规任务，并不是限时领取的，
　　只要在任务开始前的五小时内，主动接触到生南王的都市传说，就可以触发“生南一梦”的任务。
　　这种能够像模因一样广泛传播的任务发布形式，还是第一次出现，
　　立刻引起了所有玩家的热烈讨论，
　　一时间，相关帖子直接淹没了论坛页面。
　　“这次的任务描述，很有意思。”
　　李昂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滚动着鼠标滚轮，说道：“任务场景，是在一个人造虚构的都市传说存在的梦境，
　　所有选择接受任务的玩家将在同一时间，进入其中。
　　按照‘玩家可以通过解决异常事件赚取奖励’的设定，
　　玩家很有可能会被分散传送至不同位置，同时，在生南王的梦境里，势必会存在大量的异常现象。”
　　“传送至不同位置，是怕玩家之间组团合作吧？”
　　飘在一旁的柴大小姐将双手放在身后，弯着腰，和李昂一起看着电脑屏幕，“特别是对于特事局那样的大型隐秘组织而言，
　　能够轻松组建起一支数百名强悍玩家的攻略团队，
　　在整个副本里横着走。”
　　“嗯。”
　　李昂点了点头，“特事局底蕴深厚，如果能成建制传送进入的话，其他孤狼玩家就不用玩了。
　　杀场游戏应该不会留下这种漏洞。”
　　“至于承载许多种异常事件的生南王梦境……”
　　柴大小姐眉头皱起，“人为编造出的都市传说人物，也能拥有梦境么？”
　　“谁知道呢？”
　　李昂摇摇头，“按照一些神秘学典籍的说法，传颂故事的人越多，那么故事就会成为真的。
　　念力，信仰之力，本质上也许就是同一种东西。
　　那些已经无人问津的神祇，不就是因为不再有人信仰他们，而陨落消逝么？”
　　“唔……
　　你是说，那个生南王要成神？像之前那个驯鹿一样？”
　　柴翠翘眨了眨眼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对了，童话世界里面，爱莎不就通过教堂，收集来自鲁恩王国各地的信仰之力么？
　　如果生南王力量的本质，真是信仰之力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薅他的羊毛……”
　　“你是说，用爱莎的那套仪轨，收集梦境里的信仰之力？”
　　李昂失笑道：“没那么简单，就算银行金库里放着的美钞，抢来之后也没办法直接拿出去花。
　　信仰之力也是有属性的，不同属性的信仰之力，完全无法共存。
　　我现在拥有的，是沼泽之神的神明印记，
　　就算搭配上汲取信仰的仪轨，也只能从我自己的信徒身上收集信仰之力。”
　　“诶……”
　　柴翠翘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指望你早点封神，给我个圣女的位置当当呢。”
　　“封神了会受到神格侵蚀、逐渐丧失自身神智的好么？你盼着我死啊。”
　　李昂翻了个白眼，甩了柴大小姐一记手刀：“而且给你圣女位置你能干什么？
　　吃了睡睡了吃，醒来就是打电动，刷视频。
　　要不是魑魅不会变胖，你早变坦克了！
　　卖萌招揽信徒都靠不上你。”
　　“哼！我也是很有用的好么？！”
　　柴翠翘抗议道：“家里面有什么剩饭剩菜，统统交给我就好了！我会轻松解决的！
　　而且夏天我能当冰丝抱枕，
　　冬天我可以朝肚子里灌点热水，当暖手宝。”
　　啪啪，
　　李昂毫不犹豫地又甩了两记手刀，提起这个他就来气，
　　某天柴大小姐不知道在网上看了什么内容，异想天开地想当一回暖床女仆，
　　由于青娥甲手感冰冷，她就很生猛地朝自己肚子里灌了一堆温开水（青娥甲吃下去的东西都会存在肚子里，最终磨成一团干枯粉末），
　　半夜偷偷摸摸地爬上了卧室的床，掀开李昂的被子，
　　但是，也许是因为温开水灌得太多，
　　还没等她开展“暖床女仆计划”，就“哇”地一声，将清水和晚上吃的糊状零食吐了出来，
　　场面相当凌乱。
　　唔……最后她被罚洗床单被罩洗了一整晚，接下来几天的零食分量也遭到大幅度削减。
　　被李昂劈了一记手刀的柴翠翘捂着头，吐着舌头恶意卖萌，
　　然而李昂的视线还停留在帖子页面上。
　　“玩家之间可以互相伤害，击杀无法获得奖励。
　　这也就意味着，玩家们虽然会被传送到不同位置，但是，是可以相互遇见碰面的。
　　也许，能遇上一些熟人也说不定……”


第四百零八章 衣柜
　　考虑到杀场游戏一贯的尿性，
　　这次的生南王梦境里面，玩家之间可能既无法成建制传送，
　　也没办法通过一些手段，进行远程联络，获取到对方的位置。
　　不过这一点也没影响到论坛上玩家们的讨论兴趣。
　　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开始有玩家摩拳擦掌，准备拉帮结派，干一票大的——他们决定如果在梦境里遇见彼此，不相互竞争厮杀，
　　而是建立临时团队，共同合作，一起解决异常事件。
　　“玩家可以随时退出任务，进入退出生南王梦境的时间机制，与剧本任务相同。”
　　柴大小姐看着某个帖子的内容，逐字逐句地念道：“也就是说，玩家可以选择一直待在梦境里面，不断解决异常，赚取奖励。
　　如果时间够长，说不定可以直接从Lv5，升级至Lv50……”
　　“没可能。”
　　李昂摇了摇头，冷笑道：“且不说梦境里面有没有能让人刷到五十级的异常事件。
　　看似没有写明时间限制的任务，实际上也是存在时限的。
　　这一时限，就是梦境结束——
　　或许生南王会在某个时间点醒来，
　　或许杀场游戏会刻意引导那些玩家，让他们不断接近生南王的本体，杀死生南王或者打断他的梦境。
　　如果我猜的没错，再过一会儿，官方差不多也该发声明了……”
　　李昂慢条斯理地刷新着页面，果然，看到了一则帖子。
　　发帖人的ID在论坛中颇有名气，由于这个帐号经常发布一些可靠精准的信息，所用语气也比较正式，
　　不少人都认为该帐号属于全球超自然联盟的官方机构所有。
　　至于帖子的内容，大致就是官方认为生南一梦的任务非常复杂危险，
　　呼吁想要参加此次任务的玩家们，不要被丰厚的奖励所迷惑，
　　及时退出，最好能够直接拒绝该任务。
　　官方的想法非常简单，
　　如果此次任务潜藏危机，死亡率奇高无比，
　　那么任务结束之后，玩家数量可能会大规模削减——
　　站在全人类角度，玩家个体就是一种对抗异常事件的资源，哪怕死在普通人手里传递玩家资格，也要比白白死在任务里要好。
　　李昂对于帖子的内容不置可否，他在等特事局的消息。
　　十几分钟后，特事局官方终于发表了声明，他们认为此次任务的危险程度确实非常高，哪怕是高等级玩家也有可能翻车，不建议进入。
　　除此之外，特事局官方还隐隐威胁一些玩家或组织，不要想着在这段时间内，向普通人宣传生南王的相关信。
　　主动向大众传播异常模因的行为，将会直接遭受特事局的通缉——虽然他们经过深入研究，认为普通人大概率无法被传送至梦境当中。
　　特事局得出的结论让李昂松了口气，
　　其实王丛珊之前喝了一份【神圣礼赞泉水】，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排除掉了异常模因的感染，
　　不过现在有了官方判断的佐证，能让他更安心一些。
　　李昂又刷新了一会儿页面，看不到什么新鲜内容之后才关闭了论坛，和柴大小姐一起，开始收拾装备道具。
　　五小时后，全副武装的李昂躺在了床上，睁着双眼，静静等待着时限到来。
　　他当然要参加这次任务，就算王丛珊的异常模因感染没有危害，
　　来逛一逛生南王梦境、体验一下信念力量的本质，也不亏。
　　蓦然间，卧室的天花板变了颜色，原本喷洒在卧室内的空气清新剂气味也直接消散（为了确定已经传送离开，李昂特意在自家卧室内喷了空气清醒剂）
　　传送结束，自己已经到了梦境世界。
　　蓝色墙纸，挂着飞船玩具的吊灯，木质单人床，松软温暖的棉被。
　　这里，大概是一间儿童卧室，
　　李昂就躺在卧室的儿童床上，枕着枕头，盖着被子，宛如一个孩童。
　　灵识如雷达般向周围扫过，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柴大小姐有些惊恐的声音，在李昂心间响起，“传送结束了么？
　　我的灵识怎么没用了？！”
　　“已经传送完毕，我的灵识也失效了。”
　　李昂微眯着眼睛，还保持着躺在被窝中的姿势，对柴大小姐说道：“应该是和之前渡生村一样，灵识受到干扰而失效。
　　物品、装备、技能栏倒是完全没有限制，
　　并且我还保持着原来的身体，没有变成这张儿童单人床的主人。
　　也就是说，此次任务应该是身躯与魂灵同步进入……
　　啧，这种设定反而说明，我们遇上的异常事件会更加恐怖。”
　　柴大小姐显得有些紧张，“要我出来么？这间房间感觉不太正常……”
　　还未等她说完，李昂下方的床板里，就传来了清晰无比的敲动声。
　　咚，咚，咚，
　　间隔明显，宛如敲门。
　　柴大小姐瞬间闭上了嘴巴，李昂缓缓捏紧了手中长镰，一言不发，身躯渐渐绷紧，随时准备出手，劈碎下方床板。
　　“喂！”
　　宛如破锣一般的沉闷声音，在李昂的床下响起，“喂！小孩儿，别装睡了。”
　　小孩？
　　李昂心中一动，看向房间角落衣柜上的玻璃，
　　接着月光，他能清晰看见自己还保持着原本青少年的样貌。
　　床下声音所说的小孩，是指李昂的外貌？
　　还是在ta眼中，李昂维持着儿童床主人的样子？
　　李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是谁？”
　　“我？”
　　破锣声音回应道：“我是你床底下的怪物，你可以叫我弗兰克。”
　　“弗兰克？”
　　李昂一挑眉梢，“那你姓什么？老王？”
　　“什么老王？”
　　破锣声音道：“我是个怪物，你什么时候听说怪物也有姓氏了？怪物就是怪物，懂么？
　　唔……虽然他们都说我没什么怪物的气质。”
　　“他们是谁？”
　　“我父母，还有我在公司的同事。”
　　破锣声音，或者说弗兰克抱怨道：“你知道吧？我们怪物的工作，就是吓人。
　　最基础的工作，就是发出怪声啊，制造响动啊，推倒摆在桌子边缘的水杯啊之类的。
　　稍微高级一点的，就是在玻璃上留下手印，或者乘人洗澡洗头发的时候，伸手挠他的后背。
　　他们都说我不适合这份工作，我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太能吓人。老实说，我有点想退居二线了，你懂么？
　　就是当后勤，给真正的吓人怪物出出主意什么的，我更擅长这种事情。”
　　听起来，有点像那部经典的动画电影，《怪兽电力公司》的设定。
　　怪兽通过惊吓小孩，来收集电力，为怪兽的世界提供电量。
　　李昂心中一动，继续问道：“你既然不想干了，为什么来这间屋子？”
　　“任何事情都要有始有终，虽然我已经递交了辞呈，但还是得上好最后一天班。吓最后一个人。”
　　“你是要吓我么？”
　　李昂不置可否地说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除了是省一级嗜睡症患者、省一级退堂鼓固守、赖床锦标赛冠军得主、亚洲酸柠檬推广大使之外，
　　还是‘只要胆子大，妖魔放产假’的特级胆大选手。
　　除了数学和房东太太，我什么都不怕，
　　一般的怪物，恐怕吓不到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
　　床底下的声音说道：“我来这间房子，可不是为了吓你。”
　　“那你准备吓谁？”
　　“吓那个，现在正躲在你衣柜里的男人。”


第四百零九章 报纸
　　衣柜里的……人？
　　李昂下意识地看向房间角落，那个高大陈旧的木质衣柜。
　　沙沙，沙沙。
　　衣架碰撞与衣服摩擦的声音，从衣柜中传了过来，
　　砰的一声，衣柜的木门被自内而外粗暴推开，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戴着帽子与口罩，
　　双眼中露着凶光，戴着摩托车手套的手掌上，拿着一把小刀与浸湿的毛巾。
　　这个男人的目标非常明确，直直朝着李昂所在的床铺冲来，
　　然而，李昂床下爆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兽吼，
　　一个庞大到完全无法塞在床下的黑影，蹿了出来，朝那个男人涌去，
　　裹挟着他冲破了玻璃窗户，砸在楼下。
　　李昂一记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脚掌在床板上用力一蹬，身形借着反作用力轻盈跃起，跳到窗户旁边。
　　他向下望去，只看见一条笼罩在两排昏暗路灯下的街道，
　　那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一路惨叫着，踉踉跄跄地沿着街道逃窜，
　　在他后方，那团黑影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时不时挥动手臂，撕开男子的后背皮肤。
　　李昂眉头一皱，刚要翻身跳出窗户，就发现自己脚下的地板，竟然开始快速虚化，
　　一息之间，地板、墙壁连同整间房子，都化为烟雾，飘散不见。
　　李昂直接从三楼坠落，这点高度完全没有影响，
　　现在他来到了街上，转头看去，看不到那间房子，也看不见夜行衣男子，与追赶他的黑影怪物。
　　静谧，死寂，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条笼罩在昏暗路灯光芒之中、绵延不知多远的笔直街道。
　　“呃，”
　　柴大小姐茫然无措，“这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
　　李昂眉头紧皱，看见道路前方不远处，似乎停靠着一辆车子。
　　看样式，应该是辆厢型车。
　　李昂没有急着前进，先是试图打开好友通讯列表，发现不能之后，
　　再拿出【瑞土军刀3000】，打开手电筒，朝街道外侧的一片漆黑照了照。
　　手电筒的光束，直接被黑暗所吞没，像是在半空中被斩断一般。
　　李昂沉吟片刻，从背包栏里，取出蜂巢以及一条蠕虫，
　　用沼泽神力操纵两只战斗兵蜂与蠕虫，向着街道外探索。
　　虫子渐渐飞离路灯光芒笼罩的范围，突然间就中断了神力的联系，被黑暗所吞噬，悄无声息。
　　此路不通。
　　李昂又拿出手机、无人机、短波对讲机等测试一番，
　　终于确定，这片空间内没办法进行远程联络，也无法启动无人侦查机或是杜卡迪摩托车，
　　指南针、GPS定位仪什么的同样尽数失灵。
　　“呼。”
　　李昂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自己吐出的气流，在寒冷天气下化为一道苍白气柱。
　　柴大小姐问道：“现在怎么办？”
　　“先去那辆车子那里看看吧。”
　　李昂活动了一下筋骨，沿着街道走到了厢型车旁。
　　这是一辆银色的面包车，款式有些老旧，但保养的不错，
　　透过黑色窗户，可以看见钥匙还插在车上。
　　车门没锁，李昂直接拉开车门向内望去，发现厢型车后方的所有座椅都被拆除掉了，
　　车厢内铺着一层黑色的防水塑料薄膜，薄膜上摆放着许许多多的工具。
　　布胶带、小刀、手铐、镇静剂、手持式摄影机、三脚架、绳索，以及一个装了不知名液体的塑料桶。
　　李昂淡漠说道：“从我和刚才床底下怪物的对话来看，‘我’应该是个小孩子，
　　而这辆车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藏在衣柜里的男人。”
　　柴大小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个男人，是专门对小孩子下手的绑架犯……”
　　“嗯。”
　　李昂点了点头，俯身下去检查车辆的时候，注意到在车底似乎静止着一卷什么东西。
　　他用青铜镰刀伸进车底，勾了勾，将东西取出来之后，发现是一张泛黄的老旧英文报纸。
　　大致内容，是本地官方经一户家庭报案，抓获了一个绑架犯嫌疑人，
　　被发现时，他正昏迷着躺在一片草坪上，全身上下到到处都是碎玻璃，布满了野兽撕咬的伤痕，
　　他的车辆就停在小区街道路边，车内有各种绑架工具。
　　官方在他的住所地窖内，发现了过去三年内先后失踪的五名孩童，以及大量的个人录制录影带。
　　除此之外，官方还从嫌疑人所饲养的宠物犬的狗窝附近，发掘出了大量青少年儿童的骨骼，经检验，骨骼并不是来源于一人。
　　嫌疑人经抢救无效，以于被发现后第二天死亡，死前一直在大喊“弗兰克”的名字，
　　官方希望有“弗兰克”相关线索的广大群众，尽快与官方联系。
　　李昂放下报纸，看向厢型车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所以，”
　　柴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这到底是现实世界发生过的事情，
　　还是一起生南王梦境根据都市传说，自发构筑出来的荒谬不经的异常事件……”
　　“都有可能。”
　　李昂漠然说道：“也许，刚才的事情是一段简单难度的新手教程。”
　　“新手教程？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和床底下的怪物完成对话，没等到衣柜里的男人主动出现，就对弗兰克发起攻击，
　　那么故事的结局，就是我和弗兰克相互厮杀了。”
　　李昂眯了眯眼睛，“只有找出规律，才能从这里的异常事件里活下去的意思么……”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将报纸折叠成小小一张，放进衣服口袋之后，
　　坐进车辆，拧动了钥匙。
　　厢型车发动，两道车灯光芒照亮了前方的黑暗。
　　“竟然能开。”
　　李昂有些惊喜地拉上了车门。
　　“诶？”
　　柴大小姐有些惊讶，“要开这辆车么……感觉怪怪的，有点怕。”
　　“不开白不开，开车至少比自己走路快多了。”
　　李昂一点也不避讳地启动车辆，向前开去，顺便吐槽道：“区区一辆绑架犯用过的车而已，
　　当初你整天睡在泡着福尔马林与尸体的玻璃箱上，也没看你怕过。”
　　“氛围不同嘛！我不怕死尸，就怕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很恐怖的魑魅魍魉。”
　　李昂摇摇头，不理会柴大小姐的辩解，专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