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郭行真案


  在苏大为的记忆里,在李治朝,确实一度曾与武媚娘产生矛盾,甚至动过废后之念。
  那应该是武媚娘当上皇后之后,最危险的时刻。
  接下来,郝处俊和上官仪两人向李治禀报了关于李义府案的审理情况。
  许敬宗在整个过程里,都是眯着双眼,缩着袖子,好像是年老精力不足,昏昏欲睡一般。
  只有偶然的时候,才从他的眼里闪露出一丝精光,显然此老内心绝不平静。
  但他有足够的城府,不露丝毫声色。
  苏大为在一旁听着,也保持沉默。
  方才在军事上,他已经有些出格了。
  在李义府的事上,最好就别掺合。
  反正以现在的局面,怎么看,李义府都是死路。
  绝不可能再回到朝中。
  既然如此,苏大为的目地就达到了。
  没必要画蛇添足,去显示自己的存在。
  那样只会让李治起疑。
  是的,在这个事件中,苏大为扮演的是导火索的角色。
  或许开始的时候,他是大意被王家和郝处俊等人借了一把力。
  但若说他完全不知情,也不尽然。
  只是今日的苏大为,已经不是昨日的他。
  哪怕明知这件事,有可能是一场政争的阴谋,但在其中,他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利益。
  虽不愿卷入漩涡,但假装被动,推上一把,倒是不脏手的好活。
  他甚至不用做任何事,只要手下都察寺配合大理寺去提供情报信息,就是对李义府最好的报复。
  无论李义府多牛多厉害,府里藏甲,请术士望气,偷用太宗宝枕,这三条他都没法解释。
  换苏大为自己在这种局面下,大概也只能求天子给个痛快了。
  就别想着还能活下来。
  不过听着上官仪和郝处俊提及此案,苏大为也略有些意外。
  在李勣的监督下,大理寺并刑部审了数日,此案证据确凿,唯一的疑点就是,任刑部如何审问,李义府都不开口,仿佛自从入天牢后,便变作了哑吧。
  既不否认那些指控,也不说缘由。
  这让案情进展有些缓慢。
  毕竟是当朝右相,如果有些事情没审明白,实在难堵天下人的嘴。
  也难以令李治满意。
  李治多少有些怀疑上官仪和郝处俊的用心。
  他倒不是舍不得一个李义府。
  只是不想被人利用。
  同时也在头疼,李义府若去,接下来如何将动荡的朝局,重新恢复到相互制衡的稳定状态。
  何人可以接替李义府,成为新右相?
  牵一发动全身。
  难呐。
  不论多难,至少这个位置,绝不能落入上官仪等人手中,否则整个朝局,会变成郝处俊和上官仪一家独大。
  平衡被打破,是极危险的信号。
  延英殿中,郝处俊的话停下,向李治行礼道:“此案目前就是如此,臣想请陛下,准大理寺少卿苏大为参与审案,久闻苏少卿断案如神,颇……”
  苏大为立刻一个激灵。
  贼你妈。
  郝处俊这是要坑老子。
  手里高阳公主的案子还是一团乱麻,眼看要无法交差,还不知李治会不会真拿“军令状”这个话头去治自己的罪。
  现在郝处俊又甩一口大锅过来。
  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当真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等郝处俊说完,苏大为立刻抢前一步,惨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苏大为身上。
  自己替自己喊话卖惨,这苏大为,这招倒是新鲜。
  李治面无表情,扬声道:“有何不可?”
  “陛下,臣要避嫌。”
  苏大为一脸诚挚的道:“人人都知道,我与李义府关系不好,若让我审他的案子,难免会惹人非议。”
  嗯,打死也不能说自己想做“不粘锅”。
  不想接李义府这口锅。
  他想要的好处,已经得到了。
  没必要再碰这淌浑水。
  上官仪在一旁开声,若有深意的道:“我只记得,苏少卿之前在查被刺案时,李义府曾配合过你,怎么能说与他关系不好?”
  “对啊,就因为之前有过配合,所以此时需要避嫌嘛。”
  苏大为微微一笑,借着上官仪的话头道:“谋逆之案非同小可,我既与他有旧,又是我手下查到他府中藏甲,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岂能去审李义府?”
  上官仪微微一滞,发现自己落入苏大为的语言陷阱里。
  无论说好还是说话,好像都无法将苏大为扯进来。
  此人,居然如此滑不溜手。
  先前问军事时,显得十分稚嫩,现在却如此圆滑。
  陛下说他像是程知节的浑不吝,倒真有些意味。
  也是个人精。
  上官仪深深看了一眼,在心中修正着对苏大为的印象。
  苏大为见上官仪不说话了,顿觉松了口气,看向李治。
  等着李治一锤定音。
  他是真的不想接这个锅。
  如今连查高阳公主的案子,都还焦头烂额,何必再去碰李义府这个大阴人。
  知道李义府完犊子了,也就够了。
  就在李治要开口时,郝处俊轻咳了一声:“苏少卿果然口才便给,这就证实老臣的推想没错,以苏少卿的口才,去套李义府的话,或许能打破僵局,令李义府交代兵甲和宝枕的来龙去脉,也未可知。”
  这话,立刻令李治快要出口的话,改了主意。
  他点点头道:“也有几分道理。”
  苏大为一见急了,心里直问候郝处俊家里的亲戚。
  “陛下,臣公务繁忙,手里还有高阳公主的案子。”
  “为国效力,岂有不忙之理。”
  李治扬声道:“朕意以决,也毋须你全程参与,就去亲审李义府一次,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审,看看能否橇开李义府的嘴。”
  皇帝陛下开口,那便是金口玉言。
  一旁的书记官和起居吏忙飞动毛笔,在书卷上记录。
  大殿中,再次响起沙沙之声。
  苏大为,整个人都懵逼了。
  有些心情复杂的看向郝处俊和上官仪。
  这两人就存心把自己拖下水。
  就这么急不可待?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郝处俊和上官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们在算计些什么?
  一想到此,苏大为的心情略微一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想要的是将一切都放在掌心里,都牢牢掌握着。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诡谲莫测。
  这些朝中混迹的老狐狸,心思都太深了。
  以苏大为的道行,现在只能察觉他们有所谋划,但究竟是谋划些什么,目地是什么,仍看不清晰。
  一切都在云山雾罩中。
  李治的神情,明显露出了疲倦,他动了动手指。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王伏胜忙上前两步:“诸位大臣,陛下乏了,若无别的事……”
  “陛下,老臣还有一事启奏。”
  就在此时,一直寡言少语的许敬宗,突然再次开口。
  这位之前昏昏欲睡的老臣,历经数朝的不倒翁,此时张开了双眼。
  一双浑浊的眼眸里,精芒毕露。
  这眼神,哪里有丝毫的老态,简直就是一个蛰伏许久的猎人,将藏在鞘里的刀,那抹锋芒一下子亮了出来。
  苏大为,有些惊异的看向许敬宗。
  现在许敬宗给他的感觉,气势和气场,皆强得不像话。
  完全不像是半边脖子埋黄土的老人。
  而像是仗剑于战场的剑手。
  苏大为还留意到,不光自己惊讶,就连上官仪和郝处俊,也露出一瞬间的惊容。
  显然,连他们也没料到,许敬宗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苏大为再看坐在殿上的李治。
  这位陛下,面色平静如湖。
  毫无异状。
  没有异状,就是最大的异状。
  苏大为的心中突然有一丝明悟。
  许敬宗此时开口,好像李治早就知道了。
  再看看神色微变的郝处俊。
  隐隐间,他好像品到了什么。
  扳倒李义府,郝处俊和上官仪可谓来势汹汹。
  而李治当前,并不担心李义府的谋逆问题。
  更担心郝处俊等人突然坐大。
  那么,现在便是李治的反击了?
  他要利用许敬宗做什么,才能化解来自郝处俊和上官仪的攻势?
  以前苏大为是个政治小白,但此刻站在延英殿中,看着李治与几位大臣的“表演”,隐隐中,也看出了一点东西。
  每个人的话语,主张,表现,无形,但有势。
  你看不见他的攻击,不清楚他的谋划,但双方的确是以自己的方式,在“过招”。
  高手过招,无形无象。
  李治用略微低沉的声音道:“右仆射请说。”
  “谢陛下。”
  许敬宗昂首阔步,以一种威风凛凛之色,扫了一眼脸色微变的郝处俊。
  现在的他,实在无法让人将老狐狸和圆滑联系到一起。
  他简直就像是战场上的勇将。
  其威风气势,不可逼视。
  就在苏大为等人的注目下,许敬宗扬着花白的头颅,用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臣要弹劾郭行真,此道明为太子炼丹,暗中以巫蛊之术害人,此妖道祸国殃民,愿陛下杀之。”
  这番话出来,整个延英殿,霎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苏大为被惊得目瞪口呆。
  许敬宗这是……
  选择自爆了?
  郭行真是贺兰敏之通过武媚娘介绍给太子治病的。
  他后来与贺兰敏之那些争宠的事,暂且不提。
  但至少也算半个武后的人吧。
  许敬宗与武媚娘那关系,应该不至于在背后捅刀子吧。
  换句话说,弹劾郭行真这事正常。
  苏大为自己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这事应该是上官仪和郝处俊来做才对。
  许敬宗算半个武后的人,这是自己捅自己一刀?
  看此刻郝处俊和上官仪脸上那微妙而古怪的表情。
  分明是一种台词被政敌抢去的尴尬。
  这是什么七伤拳打法?
  老臣实在猜不到啊。


第六十八章
  整个延英殿,此时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苏大为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卷入这种漩涡中。
  之前郝处俊突然发难,弹劾扳倒李义府,已经令他感到吃惊了。
  以李义府身居高位,那样不可一世。
  在政争失败下,也难逃身死族灭的下场。
  但此刻发生的,比当日郝处俊弹劾李义府,更加危险,更加吊诡。
  许敬宗自从右相的位置退下来,成为右仆射,已经做“泥塑木偶”很久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弹劾郭行真?
  这是要对付郭行真吗?
  这分明是打武媚娘的脸。
  郭行真,怎么说也是武媚娘推荐入宫的。
  若郭行真在暗处行巫蛊之事,武后岂能逃脱干系?
  苏大为在这一刻,完全懵逼了。
  来之前,他本以为李治找自己是问关于高阳公主的案子,但现在事情的走向完全失控了。
  有如脱疆的野马。
  苏大为看得出来,殿中众人,就连郝处俊和上官仪,也都是措手不及。
  只有李治,大唐皇帝陛下,高高端坐于上。
  在殿角升起的香雾中,皇帝的眼神深邃得可怕。
  “右仆射,你说郭行真行巫蛊之事。”
  郝处俊很快镇定下来,向许敬宗拈须道:“那此案的审理……”
  许敬宗挺直腰身,双目露出奇异的神光,乐呵呵笑道:“既然李义府的案子是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会审,一事不烦二主,郭行真的案子,也交由此二部去审,哦,对了,大理寺的苏少卿在这里,那此案不如就交给苏少卿去跟进。”
  郝处俊忍不住向苏大为看了一眼。
  却见苏大为脸色一黑。
  那是一种想骂人,想掀桌子,却又极力忍耐的神色。
  苏大为,是真的很懵逼。
  你们这些朝廷大佬,都姓赖的是不是?
  我只是来延英殿走个过场,你们别都拉上我啊!
  他看向许敬宗,只觉这个笑眯眯的老头,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可恶,可恶至极!
  再看看郝处俊和上官仪。
  这两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人,眼里全是算计。
  恶贼,全都是老狐狸,算计我一个年轻人,你们来偷,来骗,来坑人。
  这样好吗?
  这样不好!
  简直无德!
  苏大为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不应该上赶着入宫,找个由头避开,就没今天这些破事了。
  总觉得,双方都把自己当背锅侠了。
  也不知他们算计来,算计去,究竟在算计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还算是武后的人。
  许敬宗拖他下水,完全没道理。
  心里思绪电转,苏大为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否则一口口大锅扣下来,自己莫名其妙又会被人卖了。
  朝堂云波诡谲,远非他这个政治小白和小菜鸟,能弄清门道的。
  城门失火,逃都来不及,傻子才往上凑呢。
  苏大为忙上前两步,向殿上的李治行礼道:“陛下,臣惶恐,但许敬宗的案子,臣不能,也实在没有余力接下,臣手里既有都察寺的职司,还兼着长安不良帅,还有大理寺少卿的案子要审,高阳公主案、崔涣案,还有方才李义府的案子。
  臣就算生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殿上的李治,沉默着,似在思索。
  下面的诸臣,虽然各怀心思,但都不敢出声打扰。
  苏大为的眼角余光,在郝处俊、上官仪和许敬宗这三人之间,不断扫过,心里分析着三人的意图。
  可惜不得要领,没弄明白究竟背后藏着什么阴谋算计。
  从明面上看,无论李义府倒台,还是郭行真被治罪,倒霉的首先就是武媚娘。
  她脱不了干系。
  李治为何会让许敬宗在这个时候弹劾郭行真?
  是郭行真真的在暗中施巫蛊之术诅咒,还是李治与武媚娘的矛盾已经大到了不可化开,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割裂?
  这些事件背后,究竟代表怎样的权力风暴?
  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背后博弈?
  这一切,苏大为现在丝毫没抓到头绪。
  李治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充满了疲惫。
  但是任何人都不敢忽视他说话的份量。
  天子金口玉言,出口成宪。
  李治说的话,便是法。
  “朕也觉得,你现在身上的职司有些太多,既是如此,先将长安不良帅的职司解掉,再把都察寺的事放下,全力助大理寺破案,你意下如何?”
  平静的声音,听在苏大为的耳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古语说,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苏大为的心态算是很好的了。
  但此刻,他仍无法掩饰面上的震惊。
  这延英殿中,明明是两股看不见的势力在交锋,在博弈,他苏大为只是看客,但万万想不到,最后这伤害,还是叫他承受了。
  放下都察寺的职司?
  这……
  虽然早知道李治有此意,但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苏大为,陛下还在等你回话。”
  许敬宗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苏大为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遥向李治行礼:“臣,领旨。”
  不领旨还能怎么办?
  李治既然开口了,便是定局。
  苏大为袖中手指暗自捏紧。
  太快了,快到他的后手布置,还有后续的安排,来不及起作用。
  但,纵有再多不甘,有千般想法,此时也只能隐忍。
  隐忍,才是人生的第一课。
  他必须忍。
  就在苏大为心神不宁,心绪难平时,隐隐听到李治的声音传来:“放下,并不是朕觉得你做得不好,恰恰相反,你做得很好。”
  李治的眼神透着复杂之色:“暂时放下,让你集中精力为朕分忧,不过这不是贬。
  李义府和高阳、郭行真之案,若你办得漂亮,朕自然不吝厚赏。
  都察寺一时也难找到谁有你这般能力,暂且拆分三部,你可以自行举荐人选,东西台侍郎、右仆射,也可以举荐,择能者居之。”
  “喏。”
  郝处俊和许敬宗,一齐行礼应下。
  朝中职位,代表着权力。
  苏大为被李治这个时候撤下来,谁都没有料到。
  但是能安插自己的人手,分润都察寺这种要害部门,那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相当于郝处俊和许敬宗正在暗中过招,结果路过的苏大为仆倒了,还掉出一身装备。
  苏大为笑起来。
  只是这笑容,透着几分苦涩。
  果然,还是要拆分。
  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的都察寺,最后要为他人做嫁衣。
  一想到这里,便觉心灰意冷。
  深吸数口之后,他的头脑逐渐冷静,重新振作起来。
  越是这种不利的局面,反而越激起他的斗志。
  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战场,岂能被眼前的一点挫折所击败?
  苏大为向李治拱手道:“陛下,既让我审郭行真的案子,但郭行真身为异人,修为不俗,听说现在入宫给太子治病。”
  意思很明显。
  那就是一个身手高明的异人在宫里,而且可能就在太子身边。
  说要查案,但现在投鼠忌器,连人都摸不到。
  更别提能查案了。
  “此事你毋须担心,朕已交待秘阁郎中去办。”
  李治的话轻飘飘传来。
  苏大为心中却又是一沉。
  果然。
  李治早有安排。
  那么今天殿中的博弈,许敬宗对郭行真的弹劾,还有拖自己下水,以及剥去都察寺,这一切,应该都是陛下计划好的。
  “陛下英明,那若无别的事,臣先请告退,大理寺那边的任务繁重,臣还要回都察寺做些交代。”
  李治深深看了看苏大为,说了一个字:“准。”
  苏大为双手抱拳过头,倒退着退出去。
  直到跨出延英殿,他才转身大步离开。
  今天这场戏,亏了。
  想看戏,却不料,成了这些猎人口中之食。
  不过也罢,李治既然担心都察寺权力太大难制,这结果也是注定的。
  早点晚点分别不大。
  幼稚鬼才会哭天抢地,成年人,还是受着吧。
  想想后续怎么做,如何在这不利的局面下,将这局给盘活。
  怀着重重的心事,苏大为快步向外走去。
  延英殿上,许敬宗和郝处俊等人,目送着苏大为离开,看着苏大为那种被人追赶,像是逃一般的遁走,各人表情各异。
  但嘴角,都不自觉往上挑了挑。
  等收回目光,再看向眼前的对手,双方都是脸色一沉,眼中透出讥诮之意。
  这棋局,才刚开始。
  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苏大为这小子,虽然懵懂,但既然被卷入进来,那或许就能成为这天秤上的一枚子,或能影响胜负手。
  ……
  “寺卿!”
  苏大为颇有些灰头土脸的走进属于自己的都察寺公廨。
  伸手摸了摸数年下来,早已被自己摸到包浆的长桌,上面的笔墨纸砚。
  这一切都熟悉了,有感情。
  但似乎是到了分手的时候。
  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抬起头,一眼看到李博,一脸关切的走过来。
  “寺卿,你的脸色不太对,出了什么事?”
  “李博你来得正好。”
  苏大为微微一沉吟,向他招手道:“上次内卫的事?”
  “人手已经聚齐,架子已经搭起来了。”
  “好。”
  苏大为犹豫再三,又向他示意,待他走近些,才压低声音道:“那件事,已经落实了。”
  “何事?”
  “就是之前说,陛下有意将都察寺拆分,今日,已经确定了。”
  “啊?!”
  饶是李博为人冷静,此时也惊得目瞪口呆。
  “那寺卿你,那我们……”


庚新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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