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十月令


  还是历史学得不够好啊。
  没想到王勃还这么年轻。
  十三……
  闹乌龙了。
  好在王茂叔自己给苏大为解了围了。
  “吾叔年齿虽幼,不过他自幼例是里间有名的神童,十岁便熟读六经,现下正随曹元在长安学医,苏都督据说也是长安人氏?或许此前听说过吾叔。”
  “哈哈,可能是,以前在哪里听说过,一时忘记了。”
  苏大为尴尬一笑,冲王茂叔抱拳道:“不知谏议大夫此次是?”
  “我回长安叙职。”
  王茂叔才说了一句,忽见队伍松动,马车再次开动起来。
  他忙向苏大为抱拳道:“在下先行一步,若有机会,到长安再请苏都督饮酒。”
  “客气了。”
  苏大为在马上抱拳,看着王家的马车远去。
  忽然想起,他还没说是从何处听说自己的名字。
  这个王茂叔……
  摇摇头,轻轻一提马缰,扭头向方才出言提醒自己的亲兵看去:“你到王家倒是熟悉。”
  “嘿嘿,都督,我这是家学渊源。”
  那名亲兵生得身高臂长,眉目俊朗。
  嘴角微翘,给人一种未语先笑之感。
  见苏大为看过来,他颇有些自得的挺起胸膛。
  坐在马车里的聂苏看到这一幕,不禁忍俊不禁。
  这位亲兵,说来也是颇有来头之人。
  乃是高侃之子。
  高侃之前在李勣麾下,同征高句丽。
  最近听说已经因功封为安东都护。
  至于为何他的儿子高崇文会在苏大为的身边。
  这是唐军武将圈子里一个不成文的惯例。
  嗯,说人话,就是我们这些老将老了,看苏大为最近上升的势头不错,而且又年轻。
  你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到你那里锻炼锻炼如何?
  就是这么回事。
  俗称人情关系里的关系户。
  武将间,互相把亲人送对方军中去历练,今后有个进身之阶,都是常态。
  放到自己面前,不好调教,难以下狠手去锤炼。
  而且以后有功,也不便保举。
  送亲朋故旧那里,就方便多了。
  苏大为现在这里,高崇文绝不是第一个。
  像折冲都尉,有个叫李谨行的,还有个李辩的,都是李勣送来的人。
  尽管苏大为表示回长安,自己就要兵马入库,马放南山。
  但是李勣和高侃这帮老头,一个个鬼精鬼灵的,异口同声说不打仗不要紧,就他们跟着你,你看着教训就行了。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手软。
  放手施为。
  开玩笑,在大唐还愁没仗打?
  就你苏大为的本事,你在长安能闲下来,才是咄咄怪事。
  “高舍鸡,高舍鸡人呢?死哪去了,没点眼力劲的,还不帮都督牵马。”
  高崇文转头大声喊。
  高崇文出自渤海高氏,身上难免有些世家大族的习气。
  苏大为队伍中,一个衣衫褴褛,却难掩身形健硕的少年人走出来,一声不吭的替苏大为牵马。
  却又被高崇文喝骂忘了行礼。
  苏大为见这少年虽不言语,但眼神却透着坚韧之色,话不多,做事从不偷奸耍滑,倒有些欣赏。
  唐军出征,除了财货,最大的收获,来自奴隶。
  大战之后,总会抓到不少逃人,运回长安,送入牙人行发卖,又是一笔收入。
  这些奴隶,要么流入大族之中,充任底层劳力。
  要么被送入矿井和匠坊,充做苦工。
  还有略有姿色的女子,流入各家,或烟花之地。
  苏大为此次,倒也带了些人。
  也没想卖,就收在身边,充做下人做些打杂的活。
  之前柳娘子一直不肯去牙人行买些下人,但她现在年纪大了,家里宅子那么大,总归需要人手的。
  “好了,崇文也别说他了,家国不幸,人又何辜……让他牵马即可。”
  苏大为喝止了高崇文,向高舍鸡道:“安心做好你的工作,本将不会亏待。”
  “多谢……谢,将军。”
  高舍鸡用不太熟练的唐语,向苏大为感激的道。
  ……
  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馀。
  “尼婆罗国王使者,向天可汗敬奉礼物,祝天可汗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礼呈,本国特产菜蔬,波棱、酢菜、浑提葱……”
  坐在犀座之上,面前隔着纱帘的大唐皇帝李治,略微皱了皱眉,看着殿中跪下的那蕃邦小国敬奉的礼物,看上去,花花绿绿,皆是不知名的野菜。
  他的目光看向一旁。
  坐在他身侧的大唐皇后武媚娘。
  武后神态端庄,妆容在雍容华贵中,不失优雅妩媚。
  特别是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剪水双眸。
  睫毛微颤,双眉斜飞入鬓。
  眉心贴着长安时下最流行的飞花妆,如盛放的红梅。
  头上鬓发斜堆如云。
  上插金钗步摇。
  又以金梳抓头。
  身穿抹胸华裙,露出胸前大片丰腴雪白。
  精致锁骨间,一枚玉佛点缀。
  身披半透明的纱笼,双袖在腕间,以臂环束起。
  指涂豆蔻,殷红艳丽。
  尾指戴以金环。
  腰间有一枚如意香囊。
  唐时的香囊不比后世的布香囊,乃是一枚银丸。
  银丸中另有机关,盛以燃烧的香料,无论怎么戴,香料都是正中,火星绝不外泄。
  佩戴的贵人,终日香气氲氤,如花中仙子。
  武媚娘双眸宛如烟波浩淼的湖水,似雾非雾。
  她向着李治微微一笑,微露雪白的贝齿。
  “陛下,我记得太宗朝时,这尼婆罗也曾进献过他们那里的特产菜色,其中就有这波棱菜,红蓝如蒺藜,火熟之。
  方士隐名为波斯草。”
  波棱菜,即后世波菜,在唐时,最早却是尼婆罗,即尼泊尔向李世民敬奉上的贡品。
  李治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外番小国,哪里有什么好物。”
  说着,向身旁示意了一下。
  伴侍的太监捏起嗓子道:“陛下收下尼婆罗使者礼物,并赐回礼……”
  在太监的传唱声中,李治皱了皱眉,突然扶住额头,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声。
  武媚娘一惊,忙伸手把住李治的手臂:“陛下,你怎么了?”
  “头……头痛,眼睛也痛。”
  “来人,送陛下回宫休息。”
  武媚娘忙向身边宫人下令。
  同时又皱眉向李治苦口婆心的道:“陛下,太极殿阴湿,为了你的龙体,不如先在洛阳多住些时,等大明宫完工,再搬回来……”
  “国事……国事……”
  李治喘了口粗气,在武媚娘的搀扶下,扶着额头站起,又被宫女和太监们抬上暖轿。
  “对了……媚娘,苏,苏大为,快回了吧?”
  “嗯。”
  武媚娘心中一动,抬眼向李治看去,见他满脸痛苦,不似伪装。
  ……
  长安东西二市,人头撺动。
  东西南北的商人云集于长安,花市、药市、蚕市、灯市、夜市、七宝市,日日不同。
  为了刺激商贸,朝廷还开发出十二月令集市。
  即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新主题。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各种美食佳肴、良驹、盐铁、吴盐、香料、海货、奇装异服、百工巧物,应有尽有。
  时值十月,正是酒市主题。
  苏大为等一行,刚刚走入长安,便闻到飘动在空气里的酒香。
  身边众人,皆不由自主连连鼻嗅,咽喉蠕动,想是勾起肚中馋虫。
  军中虽然也有饮酒,但极为克制。
  怎比回到长安,可以开怀畅饮。
  此时此地,便是天下第一等销金窟,全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怎能忍得住。
  苏大为扫了一眼身边的亲兵,还有同行的将领,扬了扬马鞭道:“好了,到了这里,各自散去,明日在家等我消息,有事会通知你们。”
  “多谢都督。”
  高崇文等人大喜,纷纷抱拳离去。
  苏大为身边的队伍一时冷清下来。
  不过再怎么冷清,也有数十人之多,和当日离去时,不可同日而语。
  那牵马的高舍鸡,第一次见到长安这样的雄城和都市,看着人流如潮,还有热闹鼎沸的集市,各闾各坊,一时呆如木鸡。
  “都督,我们,我们现在去……”
  “去永安坊,先向前,沿朱雀大道……别太惊讶,这才是入城的小道,一会见到朱雀大道,你们才知道什么是大。”
  朱雀大道是穿过太极宫中轴线的大道,将长安分为“长安”和“万年”这东西两县。
  而中轴线的建筑模式,将一直贯穿到后世。
  朱雀大道作为中轴线,其宽约一百七十余米。
  甚至超过了后世天安门的长安街。
  “回来了,还是熟悉的长安味道。”
  苏大为忍不住感慨一声。
  身后马车中,聂苏掀起车帘,向苏大为略有些羞涩的问:“一会要见阿娘了,阿兄要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苏大为诧异回望。
  却见聂苏红着脸啐了一口,用力将车帘拉上:“阿兄又欺负人家!”
  “我哪有……”
  “我要告诉阿娘!”
  “还没到家就要告我的状啊!”
  苏大为大笑,扬了扬马鞭,冲牵马的高舍鸡道:“走吧,我们先回家。”
  “是。”
  话音刚落,陡然见到人群里钻出一人,一溜小跑到马队前,刚要近身,却被高舍鸡奋身拦住。
  “寺……在下苏南,见过不良帅。”
  说话的人,腰身佝偻,身上衣衫破旧,看上去畏首畏尾,不像是好人。
  不过苏大为一眼看到他身上隐秘的标记,扬声道:“放他过来。”
  高舍鸡这才把人放过来。
  苏大为翻身下马:“你是哪个营?”
  “回寺卿……”
  苏南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是北……”
  话音未落,一抹刀光,自他袖中抽出。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什么?苏大为居然拒绝见朕?”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治正因头风发作,躺在武媚娘的怀里,被武媚娘伸出春葱般的食指,轻揉慢捻着太阳穴。
  纱帘外,有宫人轻轻打着扇子,帮助殿内空气流通。
  殿角,从波斯引入的上好香料,正通过香炉缓缓吐着香氛。
  整个殿内香气馥郁,令人忘忧。
  这样宁静的气氛,却被匆匆进宫回报的太监给打破了。
  李治一惊之下,连头风都不顾了,从武媚怀里一下子坐起。
  然后剧烈喘息着,两眼瞪大,隔着纱帘看向太监:“苏大为,他敢不遵朕的旨意?”
  这一怒非同小可。
  自从永徽年后,他手掌大权,朝中已经少有人敢与之杵逆了。
  这苏大为,他怎么敢!
  愤怒令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息。
  感觉喉咙里仿佛卡住了痰,发出呼哧呼哧,拉风箱般沙哑的声响。
  “陛下,陛下先请息怒,先问问清楚。”
  武媚娘一边担心的用手掌在他背后顺气,一边向纱帘外,吓得跪下瑟瑟发抖的太监问:“苏大为到底怎么说的?为何拒绝入宫见陛下。”
  “回……回陛下,回皇后,苏……苏大为他遇刺……”
  “什么?!”
  这一次,是武媚娘的声音突然一下高了八度。
  李治反而在这一瞬间冷静下来。
  一个皇帝,一个皇后,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阿弥的伤势如何?”
  很好,既然他是遇刺,那说明不是真心不尊皇命,那便还是自己人。
  一切敌意在这一刻冰消瓦解。
  太监跪在地上,感觉到刺骨的杀意如潮水般的退去,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壮起胆子道:“奴婢不清楚苏大为的伤,但是听说他发了火,冲到衙门里,正找各衙门追索凶手。”
  “都去了哪些衙门?”
  “去了长安县、万年县,还去了大理寺。”
  好嘛,长安管案子几个衙门都被他跑遍了,看来这是真生气了。
  “陛下,阿弥他这……他这个不吃亏的脾气,既然能各处跑,想必无大碍,只是……”
  武媚娘想到苏大为气急败坏的,冲到各衙门里查案的形像,不知怎地,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李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感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总算渐渐平复下去。
  说也奇怪,这么一气,头风好像不疼了。
  他看了一眼武媚娘,无奈摇头:“这是你的弟弟,怎么他遇刺了,你还笑起来了。”
  “人没事就好,倒是……”
  武媚娘眼波微转:“他这性子上来,跟犟驴似的,居然连陛下的旨意都敢回,好大的胆子。”
  说完,向着外面跪着的太监道:“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管多晚,把苏大为带进宫,若是不然,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不敢,小的不敢,皇后娘娘息怒,小的这就去!”
  太监吓得一哆嗦,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
  武媚娘这么一说,其实也是堵住李治的嘴。
  是爱护苏大为的另一种方式。
  “陛下莫气坏了龙体,等阿弥来了,我会好好教训他。”
  李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深思之色:“这些都是小事,朕奇怪的是……”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冰冷诡笑:“究竟是什么人,在阿弥刚回长安,便安排一场刺杀?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是想杀苏大为,还是指向朕?”
  “陛下……”
  武媚娘眼角微微一跳。
  以她对李治的熟悉,知道这位看起来和善的天可汗,心中已动了真怒。
  ……
  永安渠旁,辅兴坊。
  夜色笼罩下的宅院,一片灯火通明。
  苏大为在书房里,提笔似正要书写什么。
  聂苏陪在他身边,替他小心的磨墨。
  不过想起白天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关心的道:“阿兄,你回绝了宫里的太监,真的不要紧吗?”
  苏大为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是皱紧眉梢,一脸担心,忍不住伸手在聂苏小巧精致的琼鼻上刮了一下:“你就别替我担心了,你阿兄怎么说也是做过熊津府都督,又任过辽东道副大总管,做事自有章法。”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咳嗽。
  聂苏和苏大为两人,同时脸颊一红。
  原来是柳娘子不放心儿子,居然在门外徘徊。
  苏大为苦笑道:“阿娘,你先去歇息吧,我把公务处理一下,你放心,宫里有媚娘阿姊,不会有人拿我怎样的。”
  柳娘子听了,这才小声咕哝着,一步三回头的远去。
  就算是小声嘀咕,也是在数落着苏大为,什么翅膀硬了,有事也不和阿娘商量云云。
  天下父母都是一样。
  刀子嘴,豆腐心。
  苏大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毛笔搁在笔架上,伸手握住聂苏冰凉的小手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嗯。”
  从聂苏鼻子里发出蚊纳般的哼声。
  “那……我们的事,什么时候……”
  “什么?”
  “我说,什么时候告诉……告诉阿娘。”
  聂苏仰起脸来,脸上一片红霞,眼里却又闪动着希冀的光芒。
  她在灯下异常妩媚,有一种苏大为极少见到的柔情。
  这一幕,将苏大为看呆了。
  “阿兄,阿兄?”
  “灯下看美人,更添三分……”
  “阿兄,你说什么?”
  “我说……咳咳……先处理公务。”
  苏大为老脸一红,把话岔过。
  便在这时,庭院外隐隐听到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柳娘子的声音,和高舍鸡的声音。
  过不多时,有人在门外道:“阿弥在屋里?”
  “这一别三年,总算是回来了。”
  苏大为和聂苏抬头看去,鲸油灯的光芒,隐约照出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身影。
  却是高大虎。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高大虎在门前探头,一眼看到苏大为,不由大喜叫道:“阿弥,你总算回了!”
  跟在他身边的李客吐了吐舌头:“我跟高叔说师父回了,他还不信,现在知道我没诳人吧。”
  李博在他身后,抚了抚李客的脑袋,眼中闪过一抹喜气。
  显庆二年时,李博一家跟着苏大为来到长安。
  那时的李客,年方七岁,还是个小屁孩儿。
  一转眼六年过去,如今的李客,已经十三岁,身高长得极快。
  眼看着头顶已经到李博的鼻尖了。
  按后世算,已接近一米七,再长几年,估计都要超过李博了。
  三人进了房里,与苏大为自有一番亲热,自不须提。
  柳娘子招呼了一下高舍鸡,拖着他下去准备酒菜。
  她虽一直不要苏大为给家里找下人,但苏大为把高舍鸡和黑齿常平等一帮人带回家,老太太也没说不高兴,相处一阵子,也就习惯了。
  “阿弥,我可想死你了!”
  高大虎先是犹豫了一下,待看到苏大为主动张开双臂,他脸上涌起笑容,上前几步,与苏大为拥抱了一下。
  他与苏大为的交情不同寻常。
  从当年一起做长安不良帅,至如今,都快十个年头了。
  如今自己得苏大为举荐任职,大兄高大龙,也与苏大为做左膀右臂。
  连他自己的媳妇儿,也是苏大为给介绍的媒人。
  可以说是与苏大为结下不解的缘份。
  李博站在一旁,手按着李客的肩膀,笑吟吟的看向苏大为,没有急着上去。
  待苏大为与高大虎寒喧完,方才拉着李客,向苏大为抱拳道:“白天忙着差使,都没回家,我也是才听客儿说他师父回来了,这才忙着赶回来相见,恰好与大虎在巷口遇上。”
  苏大为上下打量着李博。
  这几年没见,李博也有些变化。
  原本略微卷曲的头发,按唐人的发式梳得一丝不乱。
  头束子午冠,以金簪穿过。
  身上的袍子是一件道袍,丝帛制成,宽松而潇洒。
  看面相,红光满面,比之当日颠沛流离,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一双眼睛精芒闪动,显得极具野心和魄力。
  不过相应的,他的额头上,也多了几道皱纹。
  岁月催人老。
  除了似苏大为和聂苏这样的异人,这些年面容几乎没太改变,身边如柳娘子和高大虎等人,则越见风霜之色。
  “无妨。”
  苏大为向他摆摆手,自家人,不用多说,自能领会。
  李博一家一直住在苏大为的家里,李客又是苏大为唯一的弟子。
  他们的关系,既类似客卿,又有师徒半子的亲情在,不比寻常。
  苏大为的目光投到李客身上,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觉李客虎头虎脑,透着一股勃勃英气。
  不由欣喜道:“客儿这几年有没有好好练功夫?”
  “师父,你传我的破锋八刀早已熟练,就是那个太极剑,我练得不太好,阿爹老说我太急躁了,失了神韵,我还是喜欢快剑!”
  “你这孩子。”
  苏大为笑着伸手过去,搭上李客的肩膀,手掌轻轻一按,感受着少年人肩上健壮的肌肉,点点头:“看来没少下功夫。”
  练功勤不勤,身体会说话。
  李博在一旁苦笑摇头:“客儿这性子,怕是学不了大为这般沉稳。”
  这话说得,聂苏在一旁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阿兄沉稳?那是你们没看到他跳脱的时候。”
  一句话,勾起高大虎的回忆,想起当年来宅子里,看苏大为光着膀子挥舞着杠铃。
  硬是把那数百斤的大石墩子,舞得虎虎生风。
  “咳咳,谈正事,谈正事。”
  苏大为咳嗽两声,板起一张脸,向李客道:“客儿,你先回去歇息,明早我要考你功课,要是练得不错,为师会传你一套快剑。”
  “真的?”
  李客一听,眼中一亮,一蹦三尺高。
  看着他火急火撩的跑出去,苏大为和李博、高大虎等人都是摇头失笑。
  待柳娘子带着下人把酒菜上来,李博轻轻掩上房门,房里的人四面相对,忽然安静下来。
  是时候,说一些重要的事了。


庚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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