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大家都知道

　　见习的最后一天。
　　周离走上讲台，因为长得太帅，引发了生态班的一片呼声，随即本班同学也跟着起哄，弄得他很是不好意思。
　　好在跟着楠哥混了这么久，他的脸皮也多少变厚了一些，于是强作镇定，对大家的调侃起哄不予理会，径直插入U盘，在投影屏幕上打开自己小组制作的PPT，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是第六组组长周离。
　　“先容我介绍一下全组成员……
　　“经过一周的学习，在我们全组成员的刻苦努力和指导老师的帮助下，我们设计了一个生态花园，其主旨是利用多种微生物和虫类组成的小型生态区以减少花园花朵对化肥、杀虫药的依赖，减少人工维护……”
　　下方除了两个班的同学和刘老师，消失了一周的生科院的辅导员、院长及副院长也出现了，坐在最后面安静听讲。
　　周倩倩对着他笑，可难看了。
　　周离无视了她。
　　在他们身后，还有个一身书卷气的少年坐在角落，也看着周离，不时点头不时皱眉。
　　周离嘴角抽了抽，继续讲解。
　　作为小团队里的废物，也不能完全当个蛀虫，这时候就应该站出来做个工具人了，周离形象不错，上台当讲解员再适合不过。而楠哥则因为完全不具备专业知识，即使做好了PPT，她这个废物也是讲不好的。
　　十来分钟后——
　　刘老师对他们组的作品点评道：“你们组选的内容小而实际，相比起前几组，像是缺乏梦想，不过却是最可能做出来的，并且在细节上你们也更加专业和实际，相反前几组则多少有些大而空。缺点在于这些方案很多花卉种植基地都已经运用得很成熟了，我并没有看到你们在创新和改进上做出多少东西。”
　　角落里的书生少年也跟着点头又摇头。
　　“谢谢老师。”
　　“还需要多努力。”
　　刘老师低头给他们打了分。
　　说得苛刻，但其实打分很宽松，可能做得最好的一组和最差的一组水平相差很大，体现在分数上却差不了多少。
　　学生总能享受温柔。
　　并且很巧的是刘老师就是一个喜欢养花的人，自家就有一个小花园，如今见到喜欢种花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心里也是十分宽慰。
　　周离回到位置上坐下，常小祥转过身来说：“肯定高分了，形象分都甩其他组一大截！”
　　棉签连连点头附议：“还有运气分！”
　　包子面无表情。
　　一道别人看不见的身影离开座位，探身凑到刘老师身边，看了眼她打的分，然后走过来拍拍周离的肩膀，语气老沉：
　　“还需要多努力！”
　　楠哥见状连忙拍着他另一边肩膀：
　　“多努力呀！”
　　周离面无表情的坐着。
　　只剩最后一组了。
　　人家做的东西多么高大上，动不动就是保护珍稀动物、热带雨林、沙漠绿化等等，看着都汗颜。
　　见习就此结束。
　　学院安排的民宿就到今天，下午就有车接他们回去，不过很多同学都决定在版纳再玩几天，反正是元旦节。周离所在的小组八人也一致决定在版纳玩两天，鉴于见习圆满完成，楠哥决定再拨一笔社团经费，用作今晚版纳夜市吃喝。
　　夜晚。
　　吃饱喝足的众人染了一身烟火气，其余六人被楠哥忽悠着去澜沧江游船去了，对此，棉签和周离寝室的三人都很想去，囊中羞涩的包子也在表哥承诺帮她买船票后，开心前往。
　　于是只剩周离和楠哥，带着团子在江边闲逛，消化肚里的食物，又买了点水果，提着晃晃悠悠。
　　“喵？”
　　团子看到了前边出现的书生少年。
　　少年神情平淡，眼里有光，等他们走到身边，才开口说：“听说恶神被抓走了，打得好激烈，就是前两天新闻上说的地震……”
　　周离和楠哥闻言俱是一愣，随即互相对视。
　　恶神是小郑姑娘的心灵支柱啊。
　　幸好两人都早有准备了。
　　周离低头看了看手上提的菠萝和榴莲，对楠哥说：“买这么多差不多了，我们回酒店吧？”
　　楠哥点头：“大哥也正有此意。”
　　于是他们打了个车。
　　在车上，周离看见楠哥拿着手机不断打字，他扭头瞄了眼，聊天窗口顶上写着小郑，手机的光映得楠哥脸一片雪白，眼中闪熠。
　　楠哥安慰人的本事总是比他强的，周离见状也不急了，决定等回到房间，楠哥的安慰起了一些作用了，自己再去补充两句，以让小郑姑娘能更快适应没有恶神大人的生活。
　　过了十几分钟。
　　槐序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盯着天花板，仿佛自言自语：“走了是好事，那个家伙那种性格，就应该走的。不走的话，要么把人类世界祸害得很惨，要么被围殴死，或者等以后科技发达了，或者天师发育起来了，还会被捉去做实验，就像我看的……诶？我之前看的那个电视叫什么来着？嗯，反正可惨了。
　　“等他到了新世界，大家都知道他，都让着他，指不定多逍遥呢。
　　“可惜啊，这个世界上就又少了一个能堪堪与我这个大魔王匹敌的大妖了，妖生真是寂寞啊……”
　　周离拿着手机同小郑姑娘打字聊天，但也在听着他的话。
　　槐序的语气里是有唏嘘的，他确认这一点，然而这只老妖怪就是不正经，这么充满感慨的一番话，硬是被说成了这样。
　　不过这不影响周离的抄袭。
　　周离：槐序说得好
　　周离：随着故土世界一同离开是恶神大人最好的选择了，那个世界没有人类，即使恶神大人满世界遨游，也不会引起战争，而以妖怪们的性格大多会对他报以宽容，所以他也不会有杀孽，他可以更自由的飞翔于广阔的天空，探索世界，而不是被困于一隅之地
　　周离：如果留下的话，没了故土世界，恶神大人再强，也不再是不败之身，也许反倒不好
　　周离：所以我们应该为恶神大人感到高兴
　　周离：他会生活得很好的
　　其实这对小郑姑娘也挺好的，但是周离觉得不适合把它说出来，就谈恶神大人就好了。
　　怎么没有回复呢……
　　周离稍作思考——
　　周离：等以后你的眼睛治好了，要是哪天想念恶神大人了，就抬头看看星星，恶神大人就在那满天繁星当中，也许也注视着你
　　还是没有回复……
　　周离扭头望向槐序。
　　老妖怪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盯着天花板，却好似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撇着嘴说：“小郑妹子在和李呆毛通电话，哪有空理会你这个只会啪啪啪打字、没有诚意的渣男……”
　　“谁是渣男？”
　　“大家都这么说，证明大家都知道……”
　　“谁这么说了？”
　　“大家。”
　　“胡说！”
　　“你急了。”
　　“我没急！”
　　“可是你都带感叹号了。”
　　“……这是对我人格的污蔑！”
　　“呵~~”
　　老妖怪懒散的打了个呵欠，没作回应。
　　刷的一下。
　　一只小猫忽的跳上了他的床，扬起下巴，严肃的对他说：“我不许你这么说周泥！”
　　声音很清脆。
　　老妖怪又撇了撇嘴：“我又没说他的名字。”
　　团子大人可没那么好糊弄，依然认真的斥责道：“你就是说他了！”
　　“我没说。”
　　“不准说周泥！”
　　团子又扭头跳下了床，爬回周离身边，刚才她在可恶的槐序面前大发神威，而可恶的槐序唯唯诺诺，让她内心满足极了，于是她带着骄傲一下蹦到了周离床上，两只小爪子按在他大腿上，撑起上半身盯着他说：
　　“周泥！团子大人保护你！”
　　“……”周离面无表情，“谢谢团子大人。”
　　“不客气喵！”
　　“……”


第七百零一章 许的愿
　　周离靠着床头躺了下来，看了眼手机，对在床尾玩自己尾巴的团子喊道：
　　“团子大人。”
　　“喵？”
　　“来我抱抱。”
　　“喔！”
　　团子立马饶过了自己的尾巴，转而爬到他胸口来，乖巧的趴伏下来。
　　周离便抱着她小小的身体，既软又暖，比自己的体温还高些，一边顺着毛发的方向轻抚她的背，从脖子处一直摸到尾巴尖，一边无聊的刷着知乎等待小郑姑娘回复消息。
　　却是久久未收到回信。
　　周离忍不住往外头张望了一眼，想听听楠哥都在和小郑姑娘聊些什么，居然能聊这么久，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奈何酒店隔音不错，楠哥她们的房间又和他不在同一层楼，实在听不清楚。
　　只得继续刷知乎，打发无聊时间。
　　刷着刷着，又做出了将之卸载的决定。
　　这个软件对使用者真是越来越不友好了，逐渐背离初衷就算了，至少以往还能当个故事汇来看，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但去年开始不断给他推送薅羊毛的广告和软文，点“不感兴趣”毫无用处，就是一直给他推荐。今年好不容易没有薅羊毛了，没歇息多久，又开始铺天盖地的推送外卖红包，或硬或软的广告质量太差，总在首页前三条，前几句话总是充满迷惑性，想方设法让你点进去，“减少此类推荐”的功能在这时好似变成了装饰，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周离是受不了了。
　　卸载完毕，又找不到打发时间的工具了，只得时不时打开屏幕看一看，没有回信，便陪团子大人说着幼稚的话。
　　槐序扭头看了过来：“你也有今天……”
　　周离面色僵硬：“什么意思？”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周离露出难受的表情，“你不要学会一句话就乱用。”
　　“呵~~”
　　老妖怪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天花板，却是说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李呆毛在和小郑妹子说些什么？”
　　“……”
　　“嗯？不想知道么？”
　　“你想怎样？”
　　“恭维我。”
　　“我拒绝。”
　　“那就算了……”
　　“大魔王神功盖世，千秋万代，一桶浆糊。”
　　“很熟练嘛。”槐序点点头，夸奖道，“你要是生在古代，进宫大有前途。”
　　“快说。”
　　“冷泡一晚上过后，再把你喜欢的水果放进去就好了。但是口味要搭配合适，除了甜的，还要有柠檬，才能有酸又有甜。”槐序模仿着小郑姑娘的声音和语气，然后一转，又变成了楠哥的声音，“菠萝咋样？是不是不怎么出味？”
　　“……”周离稍作沉默，“就这？”
　　“不然呢？”
　　“安慰的话呢？”
　　“已经安慰完了呀！”槐序语气诚恳，“总不能一直安慰到天亮吧？”
　　“……”周离又沉默了下，“那你把刚才安慰的话讲给我听，我学习一下楠哥的高深话术。”
　　“我拒绝。”槐序学着他刚才的语气。
　　“为什么？”
　　“就不！”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能让你难受。”
　　“让我难受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偏不！”
　　“那你把我刚才恭维你的话还给我。”
　　“也不！”
　　槐序语气格外倔强，但停顿几秒，眼珠子转了转，他还是还了一小句：“你一桶浆糊。”
　　“……”
　　原来你听懂了呀。
　　于是周离对团子说道：“槐序最讨厌了，是不是？”
　　团子立马赞同：“就是的！”
　　槐序撇嘴。
　　周离也不再出声了，再次进入无聊的等待时间。
　　等着等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只知道团子大人先睡，趴在他胸口的小猫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小肚子轻微起伏，也许这般安静又乖巧的睡着的小猫咪就是拥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静下来，于是他也被感染，才进了梦乡。
　　看到小郑姑娘的回复已是第二天早上，从消息中不难判断，她的心情已没有大碍。
　　于是周离只说很快就放寒假了，到时候回去找她。
　　当日晚。
　　曼听公园，篝火舞会之后。
　　周离和楠哥又来到了曾经到过的高处，下方是捧着花灯的游客，数百上千人汇聚成一条烛光的河流，缓步前行，红色的莲花灯将他们的脸孔映成橙红，其中就包括棉签包和陈扬等人。
　　几个年轻人走在最前头，来到江边，俯下身将花灯放入江中，低头诚心许愿，任花灯随波流去。
　　上次的周离和楠哥也是这样的。
　　周离转头看向楠哥，她的脸在微光的环境下也是雪白：“你上次许的什么愿？”
　　“帮你助力啊。”
　　“具体呢？怎么助的力？”
　　“不给你说。”
　　“说说嘛。”
　　“不！”
　　“我恭维你两句。”
　　“不！”
　　“……”
　　周离不再多问了，反正他的愿望实现了，楠哥既然是给他助力，那说明她的助力愿望也成功了。
　　“唉……”
　　“你叹什么气？”楠哥扭头来看他。
　　“有些唏嘘。”
　　“唏嘘什么？时间过得很快，事情发展得很玄妙，是不是？”
　　“是有些人在当时就已经觊觎我了。”周离不由带上了槐序的语气，“魅力太大，真是寂……”
　　“嘭！”
　　楠哥缓缓收回拳头：“言多必死！”
　　“知道了。”
　　“咔！”
　　断续几道清脆的快门声。
　　包子放下相机，小跑着来到他们身边，似乎心情很好：“表哥表嫂，你们不去放河灯许愿吗？”
　　“去年放过了。”
　　“还可以再放一次啊。”
　　“去年就许过愿了，今年再许的话，感觉会有点贪心。”
　　“可是……买了门票的呀，每人都可以领一盏。”包子犹豫了下，“不领就亏本了。”
　　“还是算了。”
　　“唔？你们许的愿实现了吗？”
　　“实现了。”
　　“好灵验呀！”
　　包子顿时捏起拳头，表情认真，对未来的富裕生活充满了期待。
　　楠哥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嗤笑一声：“出去了吧。”
　　“嗯！”
　　一群人在楠哥带领下，走出公园。
　　外面好多烧烤摊，烟火缭绕，虽然已经吃过晚会的自助餐了，但看了演出又围着篝火蹦蹦跳跳了那么久，大家都消化了些，于是又买了些烧烤边走边吃，以步行的方式回到酒店。
　　次日中午。
　　大巴车停在南站。
　　团子表情难受，在周离怀里扭动着身体，将眼睛睁开一点点问他：“周泥，我们已经不在咻咻版纳了吗？”
　　周离看见她这样子就很心疼，早知道就自己开车好了：
　　“到春明了。”
　　“喔……”
　　周离忽的感觉到谁扯了扯自己衣袖，扭头看去，只见包子飞快的收回手，弱弱的看着他：
　　“表哥，寒假还有去益州公费旅……劳动的活动吗？”
　　“没有了吧。”
　　“哦，我想小郑姐姐了。”
　　“你自己出路费，还是可以来玩的，就当来我家拜年了。嗯，肯定是能拿红包的。”周离说着顿了顿，“就是不知道有多大，能不能填平路费缺口，别亏本了。”
　　“真的吗？”
　　“当然。”
　　“我、我考虑一下。”
　　“不过冬天了，山上可冷得很，也没有那么多水果吃了。”周离说道，“你要考虑到这点。”
　　“我很能吃苦的！”
　　包子这句说的倒是实话——
　　很能吃苦，和很爱吃甜，并不矛盾。
　　周离抱着团子下车，穿了一件薄外套，抬头看了看，阳光远不如版纳灼热，气温也要低不少，春明还是要比版纳冷许多的，尤其这正是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时间。
　　又回到春明了。


第七百零二章 真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
　　周离和楠哥推着行李箱走在学校内，轮子与地面摩擦出明显的咕噜噜声响，一只小猫趴在行李箱上，一只小爪子勾着拉杆，避免自己会因为路面不平导致行李箱顿挫而掉下去。
　　与刚下大巴时相比，团子的眼睛已经灵动了不少，会骨碌碌转动着，打量路边的行人，但还是有些病怏怏的。
　　一个转角，周离停下脚步。
　　前方道路两侧的树都不是常青的，树叶落得七七八八，有些光秃，以至于这条路都显得有些陌生起来。路旁的长椅上坐着一名身穿小西装短裙和黑色裤袜的绝美少女，她将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正低头用鞋底踹着地上的枯叶，似乎在等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而她身后的电箱顶上，一只小妖正懒洋洋的肚皮朝上躺着，晒着冬日的暖阳，画面很静美。
　　周离的目光从少女身上掠过，看向了电箱上面，扭头对团子说：
　　“团子大人，那是不是小绿大人？”
　　“喔？”
　　团子顿时来了精神，从行李箱上爬起来，伸长脖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真的是小绿大人。
　　团子开心了，也活泼起来了，连忙脆生生地喊道：“小绿大人！”
　　小妖揉揉眼睛，翻身看了过来。
　　团子立刻从行李箱上跳下，一路欢快的跑了过去。
　　周离这才看向长椅上的少女。
　　少女十分无聊。
　　她装的。
　　这是一只擅长伪装的老妖怪，无时无刻不在装，就连来给他开门，都要在开完之后马上躺回地板上，装作没有动过的样子。
　　以老妖怪的神通她完全可以在另一个舒服的地方躺着、玩着游戏、吃着炸鸡喝着可乐等他们，并时刻掌握他们的行踪，随后在他们快要到某个的地方的时候她再瞬移过来。周离有理由怀疑她就是这样做的，但装成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的样子。
　　周离拉着箱子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
　　“中午好。”
　　楠哥也走了过去，却没急着坐下，而是一手扶行李箱、一手叉腰的站着，低头上下打量着她：
　　“新皮肤不错。”
　　仿佛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女叹息一声，摇着头说：“果然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无法瞒过你们，光芒太盛，啧，这世间能有我这般美貌的妖怪应该也就这一个了，真是寂寞啊！”
　　楠哥瞄了眼周离。
　　周离迅速挪到了边上。
　　于是楠哥在他们中间坐了下来，一只手很自然搭在槐序膝盖上，磨蹭了一圈，给出了评价：
　　“质感不错。”
　　“那是。”槐序也不介意，“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
　　“你问他呗。”楠哥说。
　　“团子大人在大巴车上晕车，出租车上也晕车，我怕走快了行李箱颠得很，再把她给颠吐了。”周离说着顿了顿，“虽然也不知道你们妖怪能不能吐得出来。”
　　“当然吐不出来，吃进去的都给故土世界了。”
　　周离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见团子大人已经跳上电箱，和小绿大人欢快的聊起了天，隐隐听得到聊天内容。
　　都是些小孩子爱聊的幼稚话题。
　　或者说纯真，纯粹纯洁，真诚真挚，不掺杂任何利益，也没有丝毫顾忌，只互相分享那些自己喜欢的、能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只去讨论那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
　　周离收回目光，抿了抿嘴，看向槐序：“你说，故土世界迁移之后，选择留下来的妖怪会有多少呢？”
　　“一成？半成？我怎么知道……”槐序嘀咕着，“你该去问榆王，她肯定门儿清。”
　　“你觉得呢？”
　　“不晓得。”
　　槐序眼珠子转了一圈，知道他想关心什么，于是说道：“这只小东西似乎是要离开的，我知道的许多小妖都决定好了要离开，他们讨论的时候我就躲在旁边偷听。反倒大妖里面有许多都选择了留下来。”
　　稍作停顿，她接着说：“因为许多大妖年纪都很大了，习惯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就像人类老人的农村老家。而许多小妖则对新世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支撑他们决定前往新世界的，正是这份好奇心，要看看另一个世界长什么样子。你知道的，妖怪的好奇心总是比人类强很多，也纯粹得多。”
　　“这样啊。”
　　周离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那样团子大人在彩大附近的朋友就又少了一个了。
　　坐在这等了许久，也聊了许久，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此时的他们像极了带孩子出去转悠结果遇上了孩子的同学，两个小孩子玩得专注，他们就在旁边焦急等待，还不好催促。
　　“团子大人要回家了，小绿大人。”
　　“哦，那再见。”
　　“小绿大人再见~~”
　　周离终于松了口气，见团子跳上行李箱，便推着往回走，同时对她说：“团子大人现在不晕车了吗？”
　　“不晕的喔！”
　　“没有晕乎乎的了吗？”
　　“没有了喔！”
　　“小绿大人很厉害呢。”周离笑了笑，“那接下来团子大人经常来找小绿大人玩吧。”
　　“喵？不打工了喵？”
　　“嗯，这几天就不打工了吧……”
　　虽然这几天快期末了，是包子生意最好的时间，但显然还是团子大人的友情更重要。
　　周离想了想，不忘提醒道：“来找小绿大人玩的话，可不能空着手哦。团子大人可以穿上那件有小兜兜的小衣服，每次来的时候给小绿大人带一点零食果子，这样小绿大人就会很开心的。”
　　“团子大人知道的！”
　　“也是。”周离点点头，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团子大人什么都知道，才不用我提醒呢。”
　　“就是的！就是这样的！”
　　“团子大人在这边还有其他朋友吗？”
　　“有的喔！”
　　“也多去找他们玩玩吧。”周离想了想，“因为已经到期末了，周离又要开始复习了，要很专心，所以不能陪团子大人玩，不过周离会给团子大人多买一点好吃的，好让团子大人带给朋友们。”
　　“知道了喵！”
　　“对了——”
　　周离突然想起一件事，郑重的对团子说：“故土世界要搬家了，要去星星上面，团子大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当然知道啦！”
　　“那团子大人会离开吗？”
　　“不会的喔！”
　　“原因呢？”
　　“因为……”
　　团子眼珠子转了一圈，在行李箱上扭过头来，本来是看着前面的路的，现在回头盯着周离的眼睛：“团子大人舍不得周泥~~”
　　“是吗？”
　　“是的喔！”
　　“这样啊……”
　　周离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已经走远了，但那只小妖还坐在电箱上头，目视他们的方向。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呢。
　　枯燥乏味的复习生活开始了。
　　对周离这样一个人来说，最艰难的并不是复习的过程，而是每天复习之前所做的心理斗争。但凡有点其它事情做，都会成为他不去复习的理由，而只要强迫自己开始了，进入了状态，事情反倒变得简单起来。
　　期末考试过后，这个学期也就结束了。
　　也许是剩余的在校时间越来越短了，离毕业越来越近了，总觉得这个学期比以往都过得快，快得有些不适应。
　　包子来到周离和楠哥面前，一脸决心：“表哥，表嫂，我决定了，和你们一起回益州，看望小郑姐姐！”
　　周离欣慰的点了点头。


第七百零三章 物是人非
　　瓦蓝的天空作底，白云静悬，高速公路上十分空旷，一辆便宜的小车自在飞驰。
　　包子坐在后座，将座位中间的杯托拉了下来，搁着一杯草莓奶豆腐，手上还捧着一包薯片——她的身子往下缩，欣赏着白云，时不时伸手拈一块薯片送进嘴里，嚼得咔嗤作响，然后扭头抿一口奶茶，冲淡薯片的干燥味道，这感觉美极了。
　　外面的云就挂在车窗玻璃处，挂在连绵起伏的山脉顶上，一扭头就看得到。
　　“那朵云像小狗~~”
　　“明明像马。”
　　“像小狗的喔~~”
　　“不像马吗？”
　　“像小狗的！”
　　“好吧，像小狗……那有没有哪朵云像团子大人呢？”
　　“没有的喔！”
　　“为什么？”
　　“团子大人太好看了，这些云太丑了。”
　　包子听着他们说话，虽然只听得懂表哥说的，但也能据此大致猜到团子大人说的什么，于是她四下扭着头，看了一整圈，然后前倾身子指着前面的一朵小云说：“那朵云像团子大人……”
　　因为心情好，语气也要活泼一些。
　　“喵！！”
　　包子听得连连点头，嗯嗯两声，扭头看向表哥：
　　“团子大人说什么？”
　　眼神里隐隐含着一些期待。
　　周离默默转身转头，与她对视：“你讨好团子大人的想法完全失败了。”
　　包子：……
　　默默坐回去，身体继续缩下去，扭头看着窗外白云后退，只分出一只手，端起了奶茶。
　　咕咚……
　　奶茶入喉心作痛。
　　窗外的云开始变多了，越来越多，直至连成一片，遮蔽了整个蓝天，天空也由此低了几分，不复先前开阔。
　　气温迅速下降。
　　楠哥打开了暖风，依然飞速行驶。
　　黄昏时候。
　　楠哥坐在周离家里的沙发上，翘着略显嚣张的二郎腿，吃着草莓，瞄着电视机。
　　槐序和她差不多。
　　包子略显拘谨的坐在边上。
　　团子满地乱爬，这里嗅嗅那里嗅嗅。
　　“咔！”
　　老周提着一个小桶回来了，表情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和几个年轻人打过招呼后，第一时间便瞄向了地上的团子：“团子大人，你有没有闻到鱼腥味啊，今天钓到了鱼，你想怎么吃？”
　　“喵？”
　　团子马上小跑到他脚边，直立而起，两只小爪子扒着小红桶，探头探脑想往里看。
　　“果然是闻到腥了。”
　　老周笑眯眯的，打开桶盖给她看。
　　团子愣了下，望望桶里，又望望笑容满面的老周，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好小的鱼！”
　　老周学着周离，用自己的猜测对团子的喵喵喵做了解析，于是点头说：“行，明天就叫姜姨给你做鱼汤……”
　　“太小了喵！”
　　“别急别急。”
　　“喵？”
　　团子扭头望向周离，有些疑惑：“周泥你爸爸耳朵生病了……”
　　周离抿嘴点头，没有说什么。
　　姜姨在边上对包子说话：“纪然三下乡结束后，还想着回来看小郑姑娘，真是个念情谊的好姑娘呢。”
　　包子红着脸点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周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憋得有点难受，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姜姨问道：“小双不是也放假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他还要在学校训练。”
　　“在学校训练啊。”周离了然了，“还不如回来跟我练。”
　　姜姨只觉得周离已经很自信了，她的目光扫过周离，也扫过周离身边的楠哥、小表妹和槐序，不知道是哪个的功劳。
　　还是说是所有朋友的功劳？
　　晚饭过后，周离和楠哥、槐序带着包子和团子在雁城闲逛。
　　时值寒冬腊月，他们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稍显臃肿，包子本身体型是很瘦小的，夏天时穿着轻薄，总显得她十分娇柔弱小，肩窄腰细身板薄弱，胳膊也细，裹上厚衣服后，总算没了那种感觉，但还是很小只。
　　途径楠哥家的店子，楠哥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锅盔，边走边啃。
　　只有团子没有份。
　　表哥也很照顾小表妹，途径鸭脖店，小表妹只是往里面张望了两眼，表哥就带着她进去买了不少鸭架和酸辣藕。
　　包子感受到了久违的被照顾的温暖。
　　渐渐地，靠近了高中学校。
　　忽然听见身边有点异样的风声，周离转头一看，顿时皱起眉头——
　　一只体型并不大但很矫健的妖怪在人群中飞速穿梭，速度虽然快，但看他表情，却是十分轻松写意，如同只是在散步一样，且敏捷的避开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类，越行越远。
　　周离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身边传来包子的声音，弱弱的：“表哥，你在看什么？又见到妖怪了吗？”
　　“没什么。”周离笑了笑说，“想高中学校了。”
　　“要去看看么？”
　　“去看看吧。”
　　“他们还没放假吧？”
　　“搬新校区了。”
　　“那还能进去吗？”
　　“看看。”
　　周离一边说着，一边早已迈动了脚步，显然早就下定了决心。
　　楠哥和槐序也都朝那边走着。
　　包子只好跟上。
　　很快来到校门口。
　　铁门依旧还在，也依旧锁着，但里面却停着两台挖掘机。周离以前班上女生住过的宿舍楼被拆了，其余建筑倒是都还在，只是搭配上那堆建筑残骸和被打得破破烂烂的操场，一眼看去，满是物是人非的感觉。
　　许是许久没有学生了，十分寂静冷清，一道庞大的毛绒绒的身影孤独坐在一堆建筑残骸上，低垂着头，也许是睡着了。
　　先前遇见的矫健妖怪放慢步子，朝三正靠近。
　　三正突然一惊，扭过头，那一刹那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诶……来……玩……”
　　矫健的身影步速已低于正常人，直到在三正面前站定，他声音沉稳，却依然作了回应：“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陪你玩。”
　　“来……玩……”
　　三正已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好似要拥抱这个新朋友。
　　“刷！”
　　妖怪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一米来长的短棍，戳在三正身上，刹那间有白光一闪，三正惊喜的表情和迟钝的吐字全部僵住，只剩下眼珠子还可以转动，身体直挺挺往后倒去。
　　“倏……”
　　妖怪出现在了他身后，将他托住，缓缓放在地上，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喃喃念叨起来。
　　世界泛起涟漪，好似变得虚幻。
　　校门外的周离看见这一幕，不由举起了手，朝着那个方向挥了挥。
　　三正脑袋一歪，目光刚好落在这方。
　　但他没法动。
　　控制他的妖怪似乎有所感应，陡然扭头，几乎与周离对视。但他很快意识到周离目光停留的位置不在他身上，稍作犹豫，低头看了眼自己托着的这巨大妖怪，他没有异动，只对着周离一行人点了点头，任由泛起的涟漪将他和三正吞没，就此消失在地球世界。
　　周离莫名有些惆怅。
　　其实他和三正没多少感情的，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也许只是觉得这个世上熟识的妖怪又少了一只，于是有些感怀。
　　“咣当。”
　　周离往旁边看去。
　　小表妹闪电般的缩回了手，指着掉落的铁锁，对他说：“表哥，这个锁是假的，没有锁，只是扣上了，要不要进去逛逛？找找你和楠哥高中时候的回忆。”
　　周离摇摇头说：
　　“不用了。”
　　“哦。”
　　小表妹悄悄打量着他，并不多说，连忙蹲下去把铁锁捡起来，在上面挂好，失败了几次，才终于装成锁上了的样子。
　　小表妹松了口气，跟着表哥往回走。


第七百零四章 未来
　　次日一早。
　　几人前往了小山村。
　　这次槐序没有跟他们一路，而是在上车之后就马上消失了，周离猜他是想打一个时间差，在小郑姑娘那里再吃一顿早饭。
　　依旧是由止洪观上山。
　　小郑姑娘家的大黄和奶牛早早的就在小路口等着了，天气冷，一狗一马毛发上都沾了白霜。
　　途经道观，稍作停留。
　　今年老观主给周离做了一些腊肉香肠和熏肉，还有一篮子鸡鸭蛋，许是想回报他去年给自己买的衣服，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今年周离又给他买了一套衣服和棉鞋，还买了些过年的东西。
　　至于老观主的东西，周离也都收了。
　　到时候在小郑姑娘那里吃一部分，剩下的拿回家，就给姜姨和老周他们老实说，是山上道观里的老观主给的。
　　腊肉香肠这些东西，从来都是一家一个味，让他们也尝尝老人家的口味。
　　越往山上走，便越冷了。
　　楠哥骑在马上，忽然开口：“现在道观里已经没多少道士了么？”
　　周离回头眨巴了下眼睛，有些愕然，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您已经能和楠哥自由切换了吗？”
　　“技术总是在进步。”
　　“倒也是。”
　　周离点点头说，觉得这或许也和楠哥的高度配合有关。
　　随即他继续回答着榆王殿下先前的问题：“也不是，准确的来说，是那些偏远的小道观没落了，而那些名山大川和有名的宗教单位里人气香火还是很盛的。至于无人问津的农村，别说道观了，就连住民都越来越少了。未来我们国家的政策是收拢人口到城市，许多村镇除非本身有存在的必要性，否则很可能会被逐渐取缔，将土地退为林区，以保护环境，这些小道观是注定会没落的。
　　“其实止洪观已经算很不错了，鸣啾山虽然小，也是个景区，人流量少，但也总有游客来。景区还给道观设立了路牌，现在的门票上也标上了带有道观的路线图，逢年过节，香火也是不差的。
　　“只是老观主奉行节俭，总爱把钱捐给山区教育，所以自己过得差，道观也不富裕。没有钱就没有名气，才没有后继者。
　　“也许等到老观主百年之后，会和长平观一样吧？也可能景区会安排人来接手。”
　　“这样算不算一个时代的落幕呢？”榆王殿下望向远方。
　　“我不知道。”
　　“我还记得在以前，不想卖艺与帝王家的天师多数都躲在山中，宫观寺庙是他们常去的地方。”榆王殿下有些感怀道，“越是远离城镇朝廷和人烟就越不受束缚，在那时候，但凡有妖怪作乱，显灵的宫观寺庙总是在不起眼的小地方。”
　　“以后也很少有妖怪了。”
　　“是啊。”
　　身后的小表妹费力的走着，不断呼出白气，默默的听着他们聊天，脑子里一头雾水。
　　很快到达松树林，地上已积了雪。
　　小表妹哼哧哼哧的喘着气，少有的体会到了又冷又累的感觉：
　　“好冷呀！”
　　“都给你说过了。”
　　“比我想的还要冷一些。”
　　“出太阳了会好一些，在这种天气晒着太阳超级舒服，而且不像春明，会被晒伤。”周离提着腊味和鸡鸭蛋对她说，并且冬天是最适合缩在灶前烧火的季节了，“到了穿厚一点吧，小郑有烘笼，你可以用它取暖。”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了。”
　　“那还不快谢谢表哥。”周离连忙说，“表哥带你体会了另一种冬天，大大丰富了你的人生经历。”
　　“……”
　　包子默默转头，看了表哥一眼，沉吟片刻才开口：“表哥，听说你读大学以前很自闭，很内向，不爱说话，是真的吗？”
　　“真的。”
　　“现在为什么不那样了？”
　　“现在变开朗了。”
　　“哦。”包子点头顿了顿，“其实那样也挺好的。”
　　“……这么拐弯抹角着实没有必要。”
　　“我怕。”
　　“表哥很温柔的。”
　　“……”
　　包子没有吭声，继续哼哧哼哧的往前走。
　　穿过松树林，周离不由停下脚步，往远处眺望了一眼——
　　山谷里依然积蓄着白云，对面蒙着浅雪的高山也依然险峻，泥石流冲刷的痕迹与去年一样，这幅画卷依然魔幻。只是没有了那道在云层中肆意穿梭的身影，山巅之上也空荡荡的，让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冬日万物休眠，万籁俱寂，安静得有些不适应。
　　团子从他背包里冒出头，四下扫了一眼，又怕冷的把头缩了回去，只从背包里传出她瓮声瓮气的声音：
　　“那个很大的大妖怪不见了喔！”
　　“是的呢。”
　　“躲起来了喵？”
　　“他回家了。”
　　“回家了喵？”
　　“是的呢。”
　　周离一边说着一边迈开脚步继续往前，沿着山腰上临崖的小径，前往那座休眠中的山村，隐隐可见一缕炊烟升起。
　　那是这山上唯一的生气了。
　　大黄跑在了前头。
　　等他们到达时，小郑姑娘依然站在院子前，安静的等待着他们。
　　“早啊。”
　　楠哥骑在马上，笑着对她打招呼。
　　包子也连忙伸手挥了挥，小脸上没有表情，反正她也看不清：
　　“小郑姐姐早！”
　　“早。”
　　小郑姑娘点了点头，看向他们的手上和马背上，不由好奇的问：
　　“带的什么？”
　　“路过道观，老观主给我们带的腊肉香肠，还有熏肉，土鸡土鸭蛋。”周离对小郑姑娘说，“有一半是带给你的。”
　　“老观主身体还好吗？”
　　“还算硬朗。”
　　周离说着已越过她往屋里走，看见了坐在桌旁抱着一个大茶盅喝水的槐序，随即他把东西放下，往灶屋里瞄了一眼：
　　“都在做饭了？”
　　“嗯。”小郑姑娘点头，“先把米煮一下，放甄子上蒸，还没炒菜。”
　　“我去烧火。”
　　“嗯。”
　　于是周离来到灶屋，刚想友好的对清和说句“你辛苦了，去休息吧，我来吧”，还没开口，就见清和主动站了起来，只瞄了他一眼便跨出了烧火区域，与他擦肩而过，走出灶屋。
　　周离：……
　　这很好。
　　把话咽回肚里，周离在灶前坐了下来，偏着身体和头往灶里看了一眼，又把竹竿往里送了一截，让它烧得更好。
　　随即抱着膝盖坐下，感受着灶里传出的温度，舒爽得毛孔都张开了。
　　楠哥和小郑姑娘一同走进来，楠哥调皮的不断拨弄着小郑姑娘脑后扎的小辫子，小郑姑娘则安安静静，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又似乎只是对楠哥的行为选择了放任。
　　“恶神大人离开了，你还适应吗？”周离抬头看向这个文静的姑娘。
　　“我……不知道怎么说。”
　　“很快会适应的。”
　　“嗯。”
　　“等你眼睛好了就下山吧。”周离顿了一下，“眼睛没好也下山吧，和我们在一起。等以后年纪大了我们再回来，像是星回大人和季白大人一样在这里隐居，慢慢享受晚年。”
　　“下山……”小郑姑娘又迟疑了，有些茫然，“下了山又去哪呢？”
　　“和我们在一起啊！”楠哥说。
　　“去春明吧。”周离说道，“按楠哥说的，在城市的边缘买个带院子的房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做邻居，或者我们置办一块地，自己建一栋合心意的、有灶或壁炉的房子，说不定比别墅区住着还惬意呢。”
　　“春明……”
　　“嗯，春明。我和楠哥商量好了，等以后毕业了，就留在春明了，逢年过节，或者什么时候想回了，就回益州看看。”周离说着又将几根竹竿往灶里送了一截，先前那截烧完了，他依然看向面容清秀、眼睛却浑浊的少女，“春明是个很好的城市，四季如春，到时候把你喜欢的花都搬过去，我也喜欢花，在春明它们会从春天一直开到冬天。再包下一片地，种你喜欢种的东西，养你的狗。”
　　“春明……”
　　“嗯，对了，彩云还是我们国家最盛产菌子的一个省份，它有各种各样的、全国最好的菌子，清和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对头，你好好考虑一下。”楠哥暂时放过了她的辫子，为周离补充道，“不用那么快做决定，你慢慢想，别有心理压力。等今天晚上我睡你的时候，我会再说服你一下，然后过几天再问你，要是你还没想好，我就再说服你一下，多半就想好了。”
　　“嗯……”
　　小郑姑娘点着头，盯着锅盖出神。
　　见她没有再多说话，周离也不催促，也歪着头看着灶里的火焰，发起了呆。
　　外面堂屋里。
　　包子面无表情，双手直直伸出，捧着自己的水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在她对面，槐序舔着嘴唇，将自己茶盅里的银耳汤往水杯里倒，心里不断默念着：不要倒多了不要倒多了、红枣不能倒出去了……
　　“好了！”
　　槐序收回了茶盅。
　　包子也收回手，低头看了眼杯中，捧起和槐序一同喝了起来。
　　半杯热腾腾的银耳汤下肚，很快驱散了寒冷，这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包子搓了搓逐渐暖和起来的手，吸了吸鼻子，已然闻见了从灶屋里传出来的香气。


第七百零五章 问题
　　来到小山村的第三天。
　　天刚亮不久。
　　周离缩在被子里玩手机，也留意着时间，打算差不多等到小郑姑娘做早饭的前十分钟就起床，下去洗漱，然后开始烧火，顺便把昨天晚上煮的香肠掰一截拿进火里烤。
　　热爱劳动的人就是这么勤奋。
　　“咔！”
　　房门被人拧开了。
　　周离疑惑望去，只见穿戴整齐的楠哥走了进来，她神情平静，走到他床前站着，对他说：
　　“早上好啊。”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迁移计划的所有细节都已敲定完毕，所有相关妖怪也都在镜区中演练了数遍无误，所以我们将于今日晚正式在现实世界打开连接两地的通道，这意味着从今晚起，我们就将正式启动这项伟大的计划。而在约52小时的准备之后，故土世界就将在我们的驱动之下离开这颗星球。”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平静的注视着周离说：“这些年以来给你们人类世界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抱歉。”
　　“啊？”
　　裹着被子的周离懵逼了下，随即很不自然，茫然无措，觉得躺床上不太好，起身也不太好，至于怎么回应，就更不知道了。
　　内心乱而复杂。
　　如是十几秒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殿下多礼了，况且我也没有任何资格替人类世界接受或拒绝这份道歉……而且这，这，这个消息是不是来得有点太突然了？”
　　“突然么？”
　　“有、有点……”
　　“只是你没有准备好而已。”榆王殿下轻笑了声，轻松的开了个玩笑，“正好赶在过年前，给你们的小天师们放个年假。”
　　“也是。”
　　细细想来，确实很早之前迁移计划就已通过镜区的推演了，且不知道推演了多少次，榆国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他太过懒散与迟钝了。
　　榆王殿下微笑了下：“我必须暂时离开这里，前往镜区，同时我会与你的女朋友分离，最迟三天后我就会安全把她送回来。你还有什么关心的问题现在就可以问了。”
　　“enmm……”
　　周离一下陷入了犹豫，他想请求榆王殿下带上他一同过去，又觉得应该留下来陪伴小郑姑娘和槐序。
　　之所以想一同过去，是因为想知道红染是否留下，也想在结束后的第一时间看到楠哥——红染总不愿告诉他她是否会留下来，也许她自己心头也没有做好决定，她大概是想留下，可前往新世界后，原榆国的妖怪们又会需要她。
　　纠结不出个答案，就什么也不做好了，虽然这本身会指向另一个选择。
　　周离开始思考起询问殿下的问题来，而他还真有一个问题，于是他稍作坐起身，瞄了眼隔壁床摊着的无神老妖怪：
　　“请问殿下，故土世界的离开对选择留下来的妖怪有影响吗？”
　　“影响很大，但我们想办法消除掉了绝大部分影响。在整个迁移计划的准备中，这一部分也消耗了我们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我们留下了原先灵安国的至宝之一，它可以在某些程度上代替故土世界的一些功能，但只能代替一些，而且持续不久。
　　“所以故土世界离开后，除了妖怪们不能再进入故土世界，他们的灵力本身不会减弱，但有些能力会消失。
　　“比如某些借助故土世界进行瞬移的能力，将不能再用。”
　　周离听完不由瞄了眼旁边。
　　老妖怪依然躺着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清楚这一点。
　　“enmm……”
　　神出鬼没的大魔王将不能再神出鬼没了呢，永远不会脏的手和脚也需要洗了呢，也没法瞬间跨区域偷吃的了呢……
　　那么吃了饭还要上厕所吗？
　　周离张了张嘴，终究没能问出口。
　　榆王殿下继续说道：“而且妖怪们寿命会缩短，等到这件至宝因高强度运行而慢慢老化，妖怪们就会衰老，等到它停止运行，就是所有留在地球上的妖怪死去的时候。通过镜区的推演，这个过程大概在两百年左右。”
　　“两百年……”
　　周离又瞄了眼旁边。
　　老妖怪依然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他分明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这大概和正常的人类天师寿命等同……
　　榆王殿下说道：“我们向所有妖怪都通报了这些内容，选择留下来的妖怪，也意味着他们选择了接受这些变化。”
　　周离再次点了点头。
　　“没问题了。”
　　“那我走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殿下——”
　　周离叫住她，然后拱了拱手：“多多保重！”
　　榆王殿下朝他看来，见状不由笑了笑，随即继续迈步，走出房间。
　　房门自动关上。
　　周离转头看向旁边。
　　今天的老妖怪是个假妖怪。
　　周离左右看了看，拿起手机线，扔向了隔壁床。
　　“嘭……”
　　老妖怪终于扭过了头：
　　“干嘛？”
　　周离看着他呆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对他说着：“起床了。”
　　“我又不烧火！”
　　“我打算烧截香肠。”
　　“哦！”
　　老妖怪迅速掀开被子下床了——
　　他睡觉衣服都没脱！
　　“嗡嗡……”
　　一阵轻微的震动。
　　周离拿出手机一看，是一条消息。
　　尹乐：榆国刚刚向我们发来公函，说故土世界将在三日内离开地球，迁往星空，你知不知情？
　　尹乐：你在不在？
　　尹乐：醒了没？
　　这三条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发来的。
　　天师打字速度，恐怖如斯。
　　眼前着他有马上给自己发来一通语音通话的架势，周离连忙也飞快的打字——
　　周离：知情
　　尹乐：我就知道你知情
　　周离：比你们也早不了多少
　　尹乐：还有一封道歉国书
　　尹乐：除了我们国家，在榆国的领土重叠范围内，所有建立了天师部门的国家也都收到了，据说美洲那边也收到了，啧啧，我一直以为灵安都是一群激进好战毫不知礼的妖怪呢
　　周离：这样啊
　　尹乐：上面让我来找你确认，这个是真是假，或者是不是他们的阴谋，我给他们说了妖怪不会说谎搞阴谋，他们还是不确定
　　周离：我觉得是真的
　　尹乐：唉
　　周离：怎么了
　　尹乐：难受
　　周离：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突然的离开？
　　尹乐：是
　　尹乐：但我不知道怎么说
　　尹乐：我们互相对峙了这么多年，有争斗也有和平，还有过互相帮助的时候，我本来以为这种相处能在我们这个时代结束，而且我也还有很多想法没去实现，但没想到确实结束了，却是以这种和老子无关的方式
　　尹乐：我知道无论怎么说他们的离开都是好事，就是憋屈得很
　　周离：这个时间对一个个体来说很长，但对一个世界来说，也只是片刻而已，像是他们只是在地球中转，稍作停留，就又离开了
　　尹乐：你这么说也挺对的
　　尹乐：总之我现在心里的感受很复杂，你说，没了妖怪了，以后我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周离：有
　　尹乐：用于战争和特殊工作吗？总感觉降了一个档次呢
　　周离：可能
　　尹乐：那以后还会有天师出现吗？
　　周离：榆王殿下说大概率会
　　尹乐：等你以后和明公一样强大了，记得和明公一样，禁止各国将天师用于战争，长得和普通人一样的战争机器太可怖了
　　周离：我会加油的
　　谈话的功夫，周离已下了楼，暂时洗漱过后，他坐在灶前，一边拿着手机继续和尹乐聊天，一边仰头对小郑姑娘说：“榆王殿下说她已经前往镜区了，故土世界将要离开。”
　　小郑姑娘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火点了起来。
　　火光映着面容，脸上滚烫，脑子里却是越发清醒起来，周离又按开了手机屏幕，找到红染的微信。
　　周离：姐姐你想好了吗，要走还是留下
　　周离：要走的话，我现在就来找你
　　周离：留下的话，之后你就来找我
　　没有回信。
　　周离又回了一条尹乐的消息，便关掉了屏幕，连着往灶里扔了十来颗松果，便盯着火光发起了呆，什么也不去想。
　　被烧得通红的松果像一座烈焰宝塔，时而会发出爆响，溅出火星来。
　　这时候就最适合发呆。


第七百零六章 远航
　　昨夜又下雪了。
　　除了冬季里最冷的那段时间，其余时候小山村就算下雪也下不了多厚，往往是早起发现墙脚、檐边和草丛树林里铺着一些雪，随着气温升高大概九点十点之前就会消失不见。
　　现在正是冬季里最冷的时候。
　　周离端着碗走出房门，看见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但在院子前面的小路上，却有着一串小小的脚印。
　　准确来说是两串，靠得很近，踩在蓬松的雪上，只留下一个个小洞。隐约可见它们是从右边来的，经过院子，又继续向前了。
　　外面很冷。
　　碗里滚烫的粥变冷的速度恰到好处，周离每一口都是温热的，不烫也不凉。
　　一碗白粥刚刚吃完，那两串脚印的主人回来了。
　　小圆背负着小手，配上圆滚滚的身体，有些滑稽，老灰步伐则很沉稳，表情目光都很沉稳，两妖一边走一边闲聊着。
　　“还是我们榆国厉害呀！殿下万岁！”
　　“那是当然。”老灰淡淡说。
　　“只是有些遗憾，我们才搬来这里一年多，种的食物也才吃了一季。这真是个好地方。”
　　“是啊。”老灰感叹着，“好地方。”
　　“我有点舍不得这里。”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都是过客，你早该明白这一点。”
　　“可惜现在是冬季，全是雪……”
　　“是春天、夏天就好了。”
　　“不过我还记得这里春天、夏天和秋天时候的样子，路上开满了花。”小圆声音幼稚，像是动画片中的卖萌角色，“听说那是个和这个世界差不多的、也长满了很多植物，却还没有动物的世界，你说，那里的植物会和这里的一样吗？”
　　“一样吧。”老灰学识渊博得多，“我看人类的电视里，外星球都和地球差不多。”
　　“噢……诶周离！”
　　小圆看见了站在院前的周离，立马高兴的高举起手朝他挥舞起来，然后和老灰一同走进院子：“在吃早饭了么？我们早上转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们还没开门，我和老灰就去那边看了看。”
　　“你们吃了吗？”周离问道。
　　“吃过了，吃的花生，和一点松子。”小圆答道，“这天气可真是冷啊。”
　　“是啊，快进来吧，里面暖和。”
　　“我们也不怕冷啦……”
　　但是小圆还是跟着周离走进了屋子，还在门口用脚蹭了地面，擦干净雪水和泥土的混合。老灰则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毛，看样子外面还在下看不见的小冰渣子，老灰抖落了一地雪渣，这才轻巧的跳过门槛。
　　这时一声喵叫——
　　“喵！”
　　团子大人蹦了出来，用轻快的声音向老灰和小圆打着招呼，尾调略微往上扬起，显示出雀跃的心情：
　　“小圆大人！老灰前辈！早上好！”
　　“见过团子大人。”小圆低头说。
　　“前辈不敢当，我可能没有您的年纪大，何况我也不是猫。”老灰声音很有质感。
　　“你是猫喔！”团子向他科普。
　　“我不是。”老灰说，“我是长得像猫的妖怪。”
　　“唔？那团子大人也不是猫！也是妖怪！”
　　“我们也不是一类妖，我是闪电妖，而您似乎是换形妖。”
　　“是这样喵……”
　　团子大人被他说得有点迷糊了，但这不要紧，她对老灰和小圆发出了盛情邀请：“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喵？”
　　“我们吃过了哦。”
　　“我们吃过了。”
　　“喔……”
　　但这还是不要紧，因为团子大人也吃过了。
　　于是她又对老灰和小圆发出了第二次盛情邀请：“外面好多雪！软软的娘娘的，我们一起到外面去打滚喵？”
　　“我们才出去逛了。”
　　“喔……”
　　团子重新跳上板凳，坐下不说话了。
　　周离则和老灰与小圆聊了起来，聊的内容多是有关迁移的事，计划的提出、事前的准备、相关技术和目标星球等等，老灰对这一类的事情和聊天十分感兴趣，刚巧周离了解得比他多些。
　　老灰和小圆是打算离开的。
　　之前问起槐序，槐序便侧面回答了：老灰和小圆出于好奇，很想感受一下新世界的模样，这对他们来说是件伟大的事情。
　　况且他们也很年轻。
　　小圆最年轻，老灰年长成熟一些，但也远不及星回季白，大概相当于人类三四十岁，还有很长的人生。
　　聊着聊着，周离目光一扫——
　　槐序正趴伏在桌面上，对着一张纸，认认真真的写着什么。
　　周离皱起了眉头：“你在写什么？”
　　槐序头也不抬地答道：
　　“我列个表。”
　　“什么表？”
　　“那些比较远的、不好买的好东西，我列个表，趁故土世界还没走，全部买回来堆着。多买一点。”槐序一刻未停的写着，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周离一眼，“免得以后不好买，还得坐火车和飞机。”
　　“……”
　　这老妖怪的思维真是奇妙。
　　周离表示很服气。
　　第三天的晚上。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雪也停了，没有恶神吼声的小山村格外安静。
　　狗帮多数成员躲在了犬舍里，依偎在一起取暖，但留了两只，一只趴在犬舍门口看着外头，一只趴在郑芷蓝旁边陪着主人。
　　院子里坐着几位它们看不见的客人。
　　小圆很乖巧也很恭敬的对着几人几妖鞠躬：“这些时间多亏大家照顾了……谢谢小郑和清和大人给我们提供一个住处，时不时还请我们到家里吃饭或者给我们送吃的来。”
　　小郑姑娘不太善于说话：“我、我没有……没关系……不客气……”
　　清和沉默着不说话。
　　小圆转了个方向：“总之谢谢，再谢谢星回大人和季白大人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最后还要谢谢周离和槐序、团子大人，从很早之前你们就一直在帮助我们，我们会永远记住。”
　　“我们只是邻居而已。”星回说。
　　“在理。”季白说。
　　“你们也帮了我很多。”周离强挤出微笑，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红染姐姐是走是留，心里很乱。
　　“你在搞气氛？”槐序呆滞道。
　　“不客气喵！”团子大人只知道别人道谢就要这么回答。
　　“总之谢谢。”小圆再次说。
　　“道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老灰站在他的旁边，“我们替各位去看看新世界的样子。”
　　“说得好。”星回点头。
　　“帮我……看看恶神大人。”小郑姑娘连忙说。
　　“这是自然。”老灰微微扬起头颅，脖颈处有一圈雄狮似的毛，“相识于此，今日一别，往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见了，星河之隔非你我之凡力可以弥补，时时记挂就不错了，希望各位都能安好。”
　　“我们走了。”
　　小圆连忙补充了句。
　　随后世界开始泛起涟漪，波荡迅速变大，变得剧烈，眨眼间就掩盖了小圆和老灰的身影。
　　这番情景不光是在小山村上演，其他地方也有，就是那些和人类交情不深的妖怪，也往往会去找到打过一些交道的人类天师，或者只是找到见了许多面的普通人，再或者只是去到一个经常路过的地方，已经快习惯了的街口，和这个世界道一声别。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去，就将永不复返。
　　进入故土世界后，他们将呼唤故土，将自己送往最近的安全区域，然后静待和故土世界一同离开。
　　“噼啪……”
　　槐序在院子中点了一堆火，火焰烧得噼啪响，传出温暖，他咧嘴笑道：“以后妖怪变少了，人类天师又基本不可能打得过我，那我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嘿嘿嘿……”
　　说完左右看了看，没人理他。
　　槐序撇了撇嘴：“没趣。”
　　时间越来越晚，周离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凌晨了。
　　又看了看对面的郑芷蓝，发现她很安静的低头看着火堆，似乎什么也没想，一张清秀的脸被火光映得微红。
　　再低头看了看手机。
　　仍未收到红染姐姐的回信。
　　忽然——
　　两人几妖都有所觉，猛然低头。
　　在他们脚下，大地仿佛有了重影，这是一片虚幻的、同样有坑洼泥土石子、同样长着植物生活着小生命的虚幻大地，呈半透明，它正在渐渐脱离脚下这颗星球，往斜上方漂浮离去。
　　小山村附近对应的故土世界位置似乎正是一片面积不大的安全之地，小圆和老灰就站在这里，恶神大人也在这片上空展翅飞翔。
　　只是他们都是虚影。
　　在这个时候，似乎不止身处地球的天师和妖怪看得见故土世界，故土世界的妖怪也看得见他们。
　　于是双方的目光对视上了。
　　小圆又举起爪子挥了挥，还蹦跶了下，老灰也朝他们点着头。恶神则仰天怒吼着，一个俯冲，似乎想朝他们飞过来。
　　“咣当。”
　　小郑姑娘的板凳跌倒在地上，她已站起了身，望向半透明的虚幻恶神。
　　“嘭！”
　　恶神狠狠撞在故土世界的地面上，砸断了一棵参天巨树，也溅起一堆泥土。
　　“吼！”
　　恶神站起身，摇了摇头。
　　可故土世界的分离却不理他，虚影往斜上漂浮的速度还在加快。
　　小郑姑娘眼睛湿润反着光，但直到这时她也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说，没有出声，只是举起手朝着恶神挥了挥，然后低头，两只手在胸口处紧握在一起，默默祈祷起来。
　　虚幻的地平线渐渐没过了房顶，周离从低头变成了抬头，整个人已置身于光影当中，看着虚幻地平线越来越远。
　　这个加快的趋势一刻未停。
　　很快他们就看不见地平线了，入眼所见，四周和天空都是故土世界的虚影，他们也身处于故土世界内部，被虚影所笼罩着。这时候已经无法根据虚影的模样分辨出什么了，只知道这是故土世界的地底。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
　　直到故土世界与地球的脱离蔓延到了他们所站的位置，他们看见了故土世界的另一面。
　　这又是一片大地的虚影，却是以比先前更快许多的速度远离，他们所处位置的虚幻光影一下子消失不见，而没了虚幻光影，他们又看见了清晰的夜和清晰的火光，大黄趴在郑芷蓝的脚边懒洋洋的打着呵欠，故土世界和地球脱离之处迅速蔓延向远方，只见到夜空中一个巨大的星球飞快的与地球拉开距离。
　　周离在故土世界的表面看见了许多妖怪，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抬着头，注视着远离的地球。
　　也许在他们眼中地球才是虚影。
　　慢慢的，这颗虚幻的星球又停下了，悬停在夜空之上，隔得很远，看得很清楚，画面一时魔幻到了极点，也美到了极致。
　　有巨大可怖的能量在酝酿，散发出的灵力波动甚至隔空影响到了周离，让周离一阵阵心悸。
　　无声无息的——
　　虚幻的故土世界陡然消失。
　　夜又安静下来。


第七百零七章 殿下去哪了
　　“嗡嗡！”
　　周离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飞快的将之摸出来，点亮屏幕。
　　来自红染的一条消息。
　　红染：找你干什么？
　　看到这条消息，周离心里石头才算落了地——自然是舍不得红染姐姐的，但是如果红染决定要走，他也不会无脑挽留，只是他觉得红染姐姐无论是走是留自己都该知道，如果走，是应该去送一送的，若是这别离来得无声无息，他必然会难过许久。
　　周离：你没走啊
　　红染：决定留下来了
　　周离：为什么
　　红染：才能对你好一点啊
　　看见这条消息，周离表情有些精彩。
　　这句话是他对红染说过的。
　　当时受团子大人和槐序的影响，他对红染姐姐产生了一些怀疑，觉得他们之间的相遇、相识和相熟或许都没那么单纯。当然后来证明团子大人和槐序所说的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真的，而他发自内心相信红染姐姐和自己的感情是真挚的，可当时确实有过异样感。于是他委婉的叫红染姐姐要对自己好一点，那时这句话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没想到她一直记得。
　　周离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
　　“周泥~~”
　　团子扒拉着他的胳膊，抬起头望着他问道：“是不是以后都看不到亮亮虫了？”
　　周离思索了下，小声回答道：“亮亮虫也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它们肯定也很舍不得团子大人……以后没有团子大人捉它们，它们一定每天都会在无聊中度过，天天想念团子大人。”
　　然后打字——
　　周离：加油
　　再加个卖萌的表情好了。
　　红染：捏捏脸
　　周离：来找我吗
　　红染：没有去别人家的习惯，还是你开学来找我吧，我现在又跑不掉了
　　周离：哦
　　团子又扒拉着他的手，探头探脑的要往他屏幕上看，还嘀咕着：“周泥你在看什喵？给团子大人也康康……”
　　周离拿起给她看：“很无聊的。”
　　“喔……”
　　团子眼睛上下左右看了看，果然很无聊，除了亮晶晶的，一点也不有趣。
　　于是她收回目光，将小脑袋枕在周离臂弯里，歪起头看着他，无聊又天真地问道：“周泥周泥，殿下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我不知道。”
　　“喔……”
　　“晚上好冷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好的喔……”
　　周离又看了看小郑姑娘、清和、槐序和星回季白他们，随即端起板凳往里走。期间抬头瞄了一眼，隐约可见二楼某间窗户角露出小半颗脑袋和一只圆溜溜的眼睛，悄悄观察着他们。
　　察觉到被发现后，又飞快缩了回去。
　　“……”
　　屋内除了没有风，一样的冷。
　　周离用电热水龙头放出的热水洗了把脸，又倒出保温壶里的热水，一共准备了两桶，和小郑姑娘一起坐在堂屋泡脚。
　　一张高板凳，两人分坐两边，中间只隔着一尺来远。
　　没有电视机的屋子尤其安静，两人也没有说话，但是也不会觉得不自然，因为他们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都是喜好安静的，如此静静的坐着就是他们之间相处最自然的状态了。
　　偶尔有水花声荡出。
　　热气升腾而起。
　　小郑姑娘将裤腿挽到了膝盖下边，露出皮肤雪白、曲线优美的漂亮小腿，她不断试探着沾一下水面，又飞快的将脚抬起来。
　　水花声就是这么来的。
　　伴随着细不可闻的吸气声……
　　小郑姑娘脚上能沾到水的地方已被烫得有点泛红了。
　　而周离在思索着——
　　以后没有了妖怪，或者说留下的少数妖怪应该都不会再作乱了，刚成立不久的天师部又该何去何从呢？
　　天师自然是有极大的存在价值的。
　　天师部呢？
　　会取消然后并入其它部门或机关，从事国安、部分特殊警种、国防、军队等工作吗？还是仍然保留部门架构，但从和妖怪、妖国打交道变成一个专门从事上述特殊工作的部门？
　　以后没有了妖国的庇护，等天师的力量发展壮大，留下的妖怪们的晚年生活会受到影响或威胁吗？
　　又多了一个继续努力的理由。
　　努力真是一件艰难的事。
　　槐序和团子大人现在要洗澡了吧？
　　“enmmm……”
　　这个问题和前两个差得有点大。
　　这时周离才留意到小郑姑娘到现在为止也没完全将脚放进桶里，依然时不时沾一下水，然后极其轻微的嘶的一声。
　　“是不是太烫了？”
　　“没、没有……”
　　“要不要我去给你弄点冷水？”
　　“不不用……”
　　“下次我多放点冷水。”
　　“嗯……”
　　“那还是烫了嘛。”
　　“没……”
　　都这样了，还说没有，小郑姑娘还是很倔强的嘛。
　　这时一只老妖怪穿着凉拖鞋从他们身边走过，周离连忙捉住问道：“现在，嗯，你和团子大人是不是需要洗漱了？”
　　槐序停下脚步，扭头愕然的看着他，似乎不理解这只人类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这样的问题，然后他想了想，说：“应该是吧？不过我们和你们人类还是不一样的，你们人类洗漱的多数污垢来自身，而我们不一样，我们只会被外界的东西弄脏。而且作为大魔王，我是很不容易染上污垢的，我百毒不侵、万尘不染、细菌不长，只消偶尔刷刷牙就可以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大魔王会骗你吗？”槐序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你还是管好你的小渣猫吧，少来对大魔王指手画脚。毕竟现在我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大魔王了，你要对我尊重一点。”
　　“我怀疑你在为你的懒找借口。”
　　“切！无聊！”
　　老妖怪蛋疼的摆摆手，又往楼上走了，大魔王才不和小角色一般见识。
　　周离扭头瞄了眼小郑姑娘，小郑姑娘也刚好看向他，两人通过眼神就槐序的表现交流了下意见，又各自收回了目光，专心泡脚。
　　二十分钟后。
　　周离躺在床上，觉得很暖和，抱着团子大人说：“以后团子大人不能通过进入故土世界来变得香喷喷啦，要经常洗澡啦……”
　　小渣猫重复着他的话：“要经常洗澡啦……”
　　“对的。”
　　“周泥给团子大人讲个故事。”
　　“团子大人听过麦兜故事吗？”
　　“麦兜故事吗……”
　　“好，那我就给团子大人讲。”
　　周离小声述说起来，余光瞄见隔壁床上的老妖怪也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专心听着，而他一边讲一边看着手机。
　　李呆毛：大哥明天就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念大哥
　　周离：大哥没有少块肉吧？
　　李呆毛：大哥乃天命之子，怎么会
　　周离：有没有少头发呢？
　　李呆毛：我把它剪下来，你跟它谈恋爱算了！记打一次
　　周离：我关心大哥嘛/撇嘴
　　……
　　尹乐：！！
　　尹乐：你看见了吧？刚刚
　　周离：很美啊
　　尹乐：居然真的就这么离开了，总觉得好不现实的样子……
　　周离：给自己放个假吧
　　周离：也给天师部的大家放个年假
　　尹乐：……
　　……
　　次日上午。
　　远远地有一只巨大的瓢虫状妖怪飞来，它的体型比汽车还大，飞得很平稳，直至落到小郑姑娘家的院子里。
　　周离连忙出去迎接。
　　从瓢虫妖怪体内下来的有两道身影，一道是长着呆毛的高挑少女，风衣休闲装加运动鞋，一道是个体型纤瘦，但有近三米高，以至于看起来很不协调、像一截树干的陌生妖怪。
　　瞄见呆毛还在，周离放下了心。
　　但是……
　　周离瞄向这三米多高的妖怪，这不太可能是榆王殿下原本的模样吧？
　　虽然从未见过榆王殿下原本的模样，但通过团子大人和红染等妖怪偶尔的侧面描述，以及榆王殿下自己的表现和审美偏向，他觉得她原本的外形应该是很好看的，大概率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形象。因为她喜欢可爱的，对楠哥长相很满意，觉得同自己风格类似。对了周离还猜测过她的个子可能不太高，因为她的权杖就很短，但凡成年人拿着都会不太协调。
　　“楠哥。”
　　周离还是迎了上去，然后看向楠哥身边的妖怪，露出疑惑之色。
　　与此同时，团子也飞快的跑了过来，先跑到楠哥面前，也脆生生喊了一声蓝哥，然后疑惑的看看她身边的妖怪，又左看右看，吸耸着鼻子努力嗅着什么，很明显在寻找她想要的身影。
　　“殿下呢？
　　“藏起来了喵？”
　　“我受殿下之邀前来，为人类天师消除天赋带来的恶果。”瘦高妖怪微微弯腰，“叫我道旻就可以了。”
　　“原来是道旻大人，远道而来，实在感谢。”虽然疑惑，但周离还是没有忘记礼节。
　　小郑姑娘也连忙低头说：
　　“谢谢道旻大人。”
　　周离又左右看了看，问道：“请问殿下呢？”
　　“在这……”
　　楠哥指了指自己风衣的衣兜，然后她低下头，伸出一根手指，小心戳了戳：“喂，起来屙尿了。”
　　“唔……”
　　一颗花生米大小的脑袋探了出来，迷惑的左右瞄了眼：
　　“都到了么……”
　　“喵！”
　　团子见状立马高兴得蹦了起来，重新站稳之后，她又站直身体，两只前爪自然垂下，高扬起头看向楠哥兜里的迷你妖怪：
　　“唔？殿下！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别吵。”
　　“喔……”
　　“让我出来。”
　　楠哥伸出一只手，摊在衣兜前。
　　一只迷你妖怪爬了出来。
　　这只妖怪长得倒是和人一样，只是极度缩小了，身高约莫在十厘米左右，还没有手掌长，十分迷你。
　　也很可爱。
　　周离仔细看了看，如果把她放大，看起来大概会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相貌和楠哥不同但风格属于同一类，身材也差不多，穿着一套比较华丽但不影响行动的古装，手上拿着一根超小的短杖，以至于像是一根小牙签，背后披着披风……
　　不对！不是披风！
　　是两对叠在一起的蜻蜓似的透明翅膀。
　　停在楠哥手上后，榆王殿下展开翅膀，很快飞了起来，她飞到周离等人面前悬停，目光左右扫视着他们，逐渐皱起眉头：
　　“你们看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好笑？”
　　“不，很可爱。”周离老实说。
　　“可爱在哪里？”榆王殿下立马追问。
　　“……”周离被噎了一下，还好他反应快，“到处都很可爱，尤其是翅膀。”
　　“这是我专门设计的！”
　　“精妙。”
　　“果然是个马屁精。”
　　“……”


第七百零八章 好事
　　“……”
　　周离有些窘迫，下意识瞄了眼楠哥。
　　榆王殿下飞快扑扇着翅膀：“看她干嘛？想用她制裁我？现在可行不通了。”
　　“倒不是。”
　　看来这位殿下虽然身体变得很小了，但脾气还是和原来一样。
　　“可是殿下，您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是啊殿下。”
　　团子趴着周离的裤子站起来，高高伸长手想去摸飞在天上的殿下，但还是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一直摸也摸不到：
　　“殿下你变得好小啦~~”
　　“无所谓啦。”殿下很不在乎的说，“时间紧迫，故土世界的能量也很有限，能省一点是一点，最后就这样了。话又说回来，大多数妖怪刚出生的时候都很小的，以后我想的话，也可以慢慢长大。”
　　“这样也挺好。”周离说。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老子真是可爱死了。”
　　榆王殿下说着在空中转了个圈，她是真的觉得这样很好：“本身我的灵力全部留给你的女朋友之后，我就只是个小妖怪了。恰好我本身就挺想当个小妖怪的，无忧无虑，天天到处玩，也没有规矩，只要不伤害到别人和世界，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唉，我们妖怪的快乐你们人类是想象不到的啦。”
　　“您仍然值得我们敬佩。”
　　“殿下你现在是个小妖怪了喵？”团子仰着头睁大眼睛看着殿下。
　　“过来。”
　　殿下指着团子，降低高度。
　　“遵命！”
　　团子连忙四脚着地，走到殿下身边，凑近了好奇的盯着超小号的殿下，忍不住笑了：“殿下你还没有我的尾巴长……”
　　“趴下。”
　　“喔~~”
　　团子大人乖巧得很。
　　随即只见殿下抓着团子身上的毛，一下就爬到了她背上，叉开腿坐着，拍着团子后背：
　　“跑起来。”
　　团子表情懵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坐在自己背上的小人儿：
　　“往哪泥跑？”
　　“到处跑，就像你平常跑的那样。”
　　“喔……”
　　于是在周离等人眼中，团子载着一只长翅膀的迷你精灵少女，开始了满地跑，耳边偶尔还响起精灵少女轻细的声音：
　　“再跑快点！
　　“跳桌子！
　　“芜湖！
　　“好玩！”
　　周离有些呆滞，不由扭头看了看身边人，想寻求认同感。
　　小郑姑娘还是一脸文静，静静的看着她们，清和同样一声不吭，也看着她们，目光跟随团子而移动，时而跑到墙脚，时而跳上板凳或者桌子再跳下去，最高时会蹦上冰箱，每当这时，殿下就会非常兴奋。
　　道旻大人一脸笑眯眯的。
　　包子坐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
　　楠哥……好似有点羡慕？
　　只有老妖怪捂着嘴憋着笑。
　　“停——
　　“左转，往前。”
　　殿下操纵着团子跑到槐序面前，又让她跳上一张小板凳，以获取足够的高度，随即她仰头看向槐序：
　　“你笑什么？”
　　“库库库库……”槐序捂着嘴，“太好笑了。”
　　“你笑什么？”
　　“你变得好小哈哈哈……”
　　“你是不是以为我变成了小妖怪就收拾不了你了？”殿下伸出手用比牙签还小的权杖指着槐序，团子则像条小狗一样吐着舌头。
　　“所以？”
　　槐序眨巴着眼睛。
　　“接招！”
　　殿下握着权杖的手一挥，忽略掉体型的话，好一个策猫扬枪的女战士——
　　只见一道白色的流光划过天空，直直打在槐序脸上炸开，俨然一朵拳头大小的小烟花，伴随着许多细碎的光点，如果是在晚上，也许比过年时拿在手上玩的小烟花还要好看。
　　“嘭……”
　　缩在角落里烤火的包子被吓了一跳，左看右看，又明智的低头收回了目光，继续专心致志的烤着火，当个傻子。
　　槐序毫发无损，呆滞的站在原地没动：
　　“就、就这？”
　　榆王殿下闻言歪起了头：
　　“血妖何在？”
　　“！！”
　　槐序陡然望向远处，只见天空轰隆作响，一队血妖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血妖落了下来，落在他身边。
　　槐序又低下头。
　　只见这迷你的小家伙指着自己：“把这只天天偷东西的妖怪给我抓起来，放到后山，等会儿我吃完饭再去折磨他……”
　　槐序：？？
　　周离咧嘴笑了。
　　结局还是很美好的嘛。
　　……
　　槐序被抓走了。
　　周离跟着楠哥走进屋内。
　　榆王殿下总算放过了团子大人，飞快的扇着翅膀飞起来，跟着他们进屋，口中喊道：“道旻……”
　　“在。”
　　虽然刚才见过了殿下胡闹，但道旻大人对殿下的尊敬丝毫不减。
　　榆王殿下在空中转身，指着和清和走在一起的小郑姑娘：“你的任务就是她，快检查一下，看什么时候能给她修好，修好之后，你就可以去九寨沟过你的向往的生活了。”
　　“是，殿下。”
　　小郑姑娘有些茫然无措，两条狗在她身边转悠个不停。
　　道旻大人为了进屋内，缩小了很多，变短了也变细了，从树干变成了竹竿，指着一张椅子对小郑姑娘：“安静坐下来就好了。”
　　周离也对小郑姑娘说道：“好好配合医生检查。”
　　“嗯。”
　　小郑姑娘乖巧在椅子上坐下，又按照道旻大人的指示，仰起头，闭上眼睛。
　　周离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盯着看。
　　显然榆王殿下比他好奇心更重，她仗着身材优势，直接飞过来落在了小郑姑娘脸上，弯下腰凑近了看着道旻对她眼睛的检查，小郑姑娘不由稍微睁开了下眼睛，很不自在。
　　一番玄幻的检查过程……
　　道旻大人收回目光和灵力，对空中飞着的榆王殿下弯腰作揖：“可以治，但是需要时间，而且要过段时间才能开始，嗯，要等到他们的世界意志对故土世界的离开反应过来，这个过程可能要一段时间，它的反应还是比较迟钝的。”
　　“那你就住这吧，这家人的伙食开得挺好。”榆王殿下说道，“至少不会饿着你。”
　　“是，殿下。”
　　道旻大人又对小郑姑娘说：“那就打扰了。”
　　小郑姑娘睁开眼睛，内心紧张但脸上还维持着镇定，轻轻低头，小声说：“是我该谢谢您才是……”
　　周离则是松了口气。
　　虽然有些遗憾，小郑姑娘大概看不到今年的烟花了，因为现在离过年也不远了。好在总算得到了这位大人的确认，只要确认了，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事情，这是好事。
　　周离又瞄向了旁边——
　　只见榆王殿下又飞到了楠哥身边，对吃着草莓的楠哥说：“给我吃点。”
　　楠哥随手拿了一个给她。
　　这是一颗比她的头大许多倍的草莓。
　　“……”
　　“哦不好意思。”
　　楠哥收回草莓，放到嘴边，对着草莓尖尖咬了一小口，又吐出来，这才递给榆王殿下：
　　“吃吧。”
　　“……”


第七百零九章 小年
　　快要小年了。
　　总觉得今年过年来得很早。
　　一月十来号考试完毕，在春明逗留几天，回到雁城就是中旬了，又在小郑姑娘这呆了一周左右，就已经过了腊月二十了。
　　周离起得很早，但当他下楼时，却发现小表妹已经在楼下了，她坐在太师椅上，腿上搭着一床小毯子，脚踩着烘笼，手上拿着已吃得只剩半个的烤红薯小口咬着，红薯的芯是橙红色的，烤得耙软且糖分充足，里边泛着晶莹的光泽。
　　为了碎屑不掉到毯子上，她探出了上半身，吃得极其小心翼翼。
　　“早啊包子。”
　　“早啊周泥……”
　　“你也不分ln了？”
　　“烫……”
　　小表妹囫囵的说着，动作没停。
　　“怎么起这么早？”
　　“昨晚小郑姐姐烤了红薯，就是用的烘笼烤的，我在旁边通过观察掌握了技巧。”小表妹又咬了一口，对表哥说道，“周离我这下面还烤着两个，你要不要也吃一个？超好吃，又软又甜！”
　　“不要。”
　　“为什么？”
　　“我怕吃了我得叫你表姐。”
　　“……”
　　小表妹舔了舔嘴巴，手指上沾了一点红薯泥，她也伸到嘴边舔干净，然后才对周离说：“后天就是小年了。”
　　“怎么？急着回家了？”
　　“你不急的话，我也无所谓的，在这里过年也可以的。”包子边吃边说着，“就是有点冷，必须要不断吃东西、喝奶茶、吃雪糕补充热量才可以让身体暖和起来。”
　　“下午就回去了。”周离声音柔和，“再拖到后面，高铁票就不好买了。”
　　“我坐硬座……”
　　“我已经给你买好高铁票了，腊月二十三的。”周离顿了下，“要是你不喜欢坐高铁，也可以退了自己买，不过我要提醒你，雁城到春明几年前就没有硬座了。”
　　“表哥你真好……”
　　包子挪开了自己的脚，弯下腰在脚下的烘笼里拨了拨，在两根红薯中挑了体型较为优美的那一个，递给表哥：“表哥！好烫！”
　　周离嘴角微微抽动：
　　“我不吃谢谢。”
　　“快接着！呼好烫好烫……”
　　“……”
　　周离转身走进了灶屋——真是笑话，作为一个烧火大师，他如果想吃烤红薯，不知道自己烤吗？
　　早饭后，他们下山赶了一场集。
　　小山村与世隔绝，自是没有年味的。
　　幸亏有了现代科技，否则小郑姑娘独居于此，若不出门，最多清楚春夏秋冬，不知今朝是何时。恐怕每次下山回来之后，都要想点办法来记录时间以推算日历。
　　因此与世隔绝的几人下山之时，看见山下逢场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场景，有种轻微的恍惚感。
　　差别太大了。
　　看见街上有卖灯笼的，周离也买了两个，回来挂在小郑姑娘的大门口，插好电线。
　　据说是彩色的，还会转。
　　反正白天是看不出来，但晚上好不好看周离也不知道，因为下午他们就要走了。
　　依照对楠哥性格的了解，周离对骑在团子大人背上的榆王殿下说：“马上要过年了，我想邀请殿下您到我们雁城去过年，嗯，多数时候楠哥家里是没人的，包子就住在楠哥家，很自由的，殿下您也不用随时避着人。”
　　周离顿了顿，悄悄瞄着她：“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
　　说完他又瞄了眼团子。
　　殿下两手抓着团子的毛发：“你该不是想和团子在一起，怕她跟我跑了吧？”
　　“也有这个原因。”
　　周离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离不开团子大人，团子大人离不开您。”
　　“行。”
　　“您答应了？”
　　“是。”
　　“太好了。”
　　周离上楼开始收拾东西。
　　失去了瞬移能力的槐序还是紧紧跟在他后头，进屋后便在床上躺了下来，对他说道：“你想多了，虽然榆国没有了，但是身为殿下的她还是有很多财富和产业的，理论上说，红染所拥有的都是她的……人家有的是去处。”
　　周离扯着他身下的被子：“起来！”
　　“……”
　　蓬然一声，槐序离开了床。
　　但这明显和以前是有区别的，以前是瞬移，现在则纯粹是他身体的速度过快，在极短距离情况下，对普通人来说，都差不多。
　　周离收拾东西很磨蹭，等他下楼时，楠哥已收拾好了，正搂着小郑姑娘的肩膀对她叮嘱：
　　“要好好听医生的话知道了吗？虽然医生现在过去和那两个妖怪一起住了，但你还是要经常去给他们送吃的喝的，打好关系，我们过完年就回来看你，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候你的眼睛已经好了。”
　　小郑姑娘嗯嗯的点着头。
　　几人下山了。
　　大黄给他们带路，楠哥坐在马背上，团子大人趴伏在楠哥身前，榆王殿下盘腿坐在马儿的头顶，包子很可怜的远远吊在后面，槐序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大魔王形象，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假装自己还能瞬移。
　　周离牵着缰绳，比包子还惨。
　　榆王殿下对他说道：“现在榆国已没有了，就不要再叫我榆王殿下了，你们人类起的名字真不好听。”
　　楠哥好奇地问道：“那叫什么？”
　　“你想叫什么叫什么。”
　　“榆？”
　　奶牛马很乖巧的停了下来。
　　榆王殿下：“……”
　　稍作沉默，她出声说道：“你们还是叫我殿下吧。”
　　楠哥愣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突然想通，捂着嘴库库库的笑了出来。
　　周离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腊月二十三。
　　祝双已经回来了，昨天回来的，包子刚走他就回来了。
　　经过半年专业训练的他斗志昂扬，第一天晚上就定了场馆，拉着哥哥去打了两个小时对抗，现在又已经萎了。
　　作为一个已经被定下来将要参加大运会的选手，且教练对他寄以厚望，他自己也对拿奖信心满满，按理来说，在这个年纪的非职业选手里面他就已经是非常强的了，祝双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会输给自家哥哥。
　　“唉……”
　　从房间里走出来，祝双活动着四肢，身上的肌肉只是略微有点胀，这证明这半年的魔鬼训练还是很有成效的。
　　哥哥正在帮妈妈打扫卫生。
　　是了——
　　今天打扬尘。
　　祝双顾不得自己才刚起床，也连忙跟着加入了劳动当中。
　　楼房不比农村，要打扫的地方不太一样，蜘蛛网几乎不会有，地上也一直跑着扫地机器人，但是高楼灰尘重，飞絮也重，祝双跟着一起将扫地机器人不太容易清洁到的地方清扫了一遍，擦了擦桌柜、窗台和玻璃，还将油烟机、洗衣机和冰箱空调等等也清理了，一通打扫下来竟也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真是累死了。
　　“呼……”
　　看着妈妈去做饭了，祝双这才走进卫生间，不顾哥哥在洗手，端着水杯挤过去接水，准备要刷牙，同时问道：“团子大人呢？团子大人怎么没在家？昨天都还看见它了。”
　　“被楠哥逮走了。”
　　“噢……”祝双点点头，这倒也确实是不可抗力，“那什么时候把团子大人接回来过年呢？”
　　“再看吧。”
　　周离也不太确定过年能不能把团子大人接回来，自从前天回到雁城之后，榆王殿下就一直带着团子大人满城乱跑、到处玩，只昨天下午跑回楠哥家找了点东西吃，听说晚上有羽毛球赛，才特意跑来观看，还挺欣慰的，两个小时，她一直看完了。
　　周离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见到团子大人，这全看榆王殿下心情。
　　祝双喝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吐掉，看向周离说：
　　“老周给团子大人钓了很多鱼呢。”
　　“都太小了，团子大人看不上。”
　　“他说他是特意钓的小鱼，用的饵和钩都不一样，说小鱼才适合团子大人，大的团子大人吃不完，还浪费。”祝双顿了下，拿着涂好牙膏的牙刷却久久没有开始刷，“说得很真呢。”
　　“嗯，确实有理有据。”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