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替身


  股票短时间内涨不回来,在公司里的名誉又一落千丈。韦鹏飞变得越来越消沉了,心里萌生了辞职之意。
  这天下午,两人下班后,谷丽见韦鹏飞心情不好,说道:“今天公司都没水,估计家里也停水了,干脆到外面吃点东西吧,我们也有好长时间没在外面吃饭了!”
  韦鹏飞无所谓道:“随便,你想吃什么?”
  谷丽想了想,说道:“我刚来上海时,就听说在上海西城的延安西路,那里的台北夜市很出名。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去享过口福。我们今晚就破费一回,就去那儿品尝一下台北小吃好不好?”
  韦鹏飞微微一惊:“我们去吃过一回呀,你怎么忘了?”
  谷丽呆了一呆,似想起了什么,说道:“是吗,我印象不深了。我们那次都吃了些什么呀?”
  “那次我们可吃得多了!‘深坑臭豆腐’、‘红蚂蚁铁板烧’、还有‘京华园精致铁板套餐’,都品尝过。”
  谷丽哦了一声,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你没记错吧?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去吃过,记混了!”
  “胡说八道!除了你外,我还有什么别的女人?”
  谷丽无声吸了口气,沉默一会,忽问道:“你没有带你……以前的妻子去吃过?”
  韦鹏飞怔了一下,才道:“没有。”
  两人默行了一会,谷丽忽又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一直不愿提到她,是心里怕她,还是……也有点想念她?”
  韦鹏飞一时回答不出来,幸好这时一辆空出租车开了过来,帮他解了围。
  两人上车后,韦鹏飞说声“去延安西路的台北小吃街”,便不吭声了。
  坐在副驾驭位置上的谷丽似乎心情也变得很不好,一直将脸朝着车窗外。
  二十分钟后,到了台北夜市街。
  下车后,韦鹏飞问谷丽想吃什么,谷丽说:“我不熟悉这儿,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不想吃你刚才提到的那几样东西!”
  韦鹏飞苦笑一下,说道:“真有意思,有人居然会吃自己的醋!”
  谷丽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我们去吃‘味工坊虎咬猪’好不好?我也没吃过,听朋友说味道不错。”
  ※※※
  “名字听起来有点怪,很贵吧?”
  “不知道,估计不便宜。”
  “算了,吃点便宜的吧。”
  韦鹏飞摇了摇头,苦笑道:“专门坐车来吃,到了又嫌贵!你要图便宜,去吃阿东米线,包你觉得价廉味美!”
  他本来是在开玩笑,不料谷丽却很认真:“真的很好吃吗?几元钱?”
  韦鹏飞笑了笑:“现在卖多少钱一碗,我也不清楚,我也有好长时间没吃阿东米线了,我记得以前刚来上海读大学时,周末常常跟几个同学来这儿吃夜宵,大家每次来都要吃一碗阿东米线,那时也很便宜,才10元钱一碗。”
  谷丽咽了口唾液,说道:“走,我们去尝尝!”
  韦鹏飞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怎么变了?”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你最近有些地方跟从前不一样了。你原来可没这样呕门。”
  谷丽板脸道:“我一直就是这样呕门!你今天才发现而已!”
  韦鹏飞见她有点生气,赔笑道:“走吧,我也好没吃了,今天就当是来怀旧的!”
  谷丽勉强挤出一丝笑。心里有些伤感:“今晚本来就是来怀旧的!再过一段时间,大家就要分手了。”
  她以前一直催他跟自己结婚,现在,所有障碍都消失了,她却反而一直没有提到结婚的事情。
  韦鹏飞也没有提。他以为她不急着成婚,是因为最近日子有点烦。却不知道她除了这些原因外,还有一个秘密:她心里有一道坎,一直迈不过去……
  跟着这条台北小吃街往前走几分钟后,就到了阿东米线馆。
  因为生意太红火,店里坐不下,所以大门前加安了几张小方桌子。
  现在正是夜市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店堂里还没坐满客人,但一些客人图凉快,还是选了门外的位置。
  他们也在门外的一张空桌子边坐了下来。
  谷丽好象对这儿真没印象,坐下后,一直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条街会聚了七十二家不同口味的台湾小吃店,就象是把台北的整条街搬迁到上海来了一样。各种各样的地道的台湾小吃,加起来至少有500多种!
  与这家小吃店相邻的是一家主营“旺祖芝麻胡椒饼”小吃店,门前也坐了一些客人,其中一张桌子后面,只坐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边玩弄自己的手机,一边东张西望,只要见到性感女人经过,他的眼睛就会跟着人家转。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见到谷丽,他的眼睛一亮,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假装查看手机短信的样子,实际却在用手机偷拍谷丽。
  随时偷拍一些街上邂逅的美女,然后将偷拍的相片,传到网上一个偷拍论坛里,与网友们共享美色,是他的爱好。他也是那个论坛的斑竹之一。
  为了这个特别的爱好,他几乎每晚都要到这条街来转几圈。
  趁谷丽看别处的机会,年轻人动作老练、迅速地开始了“工作”。
  “咔嚓”一声,手机闪了一下,他正想保存下刚偷拍的相片,突然,他脸色大变!
  是不是镜头对错了方向,怎么拍到的是另一个女人?!
  他呆了一下,正想重拍一张,但一抬起眼来,却正好迎上谷丽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两秒钟,年轻人才慌乱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将那张还没保存的相片迅速删除后,狼狈地逃走了。
  “天哪,我今天见鬼了吗?!那几张桌子边,明明只有一个年轻女人,我也没有对错方向,怎么拍出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样子?”


  第八卷 鬼屋


  第一章
  我的名字叫宁师乔。
  因为父亲在我还不记事时就已经过世了,所以我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一个既不高雅、又不粗俗的怪名字。为此,我特意查过新华字典。师,当然不用问,顾名思义也知道,有效法、榜样和老师的含意。因此,重点在于“乔”字。
  根据字典里的解释,乔有两种含义:
  第一种含义是高大,比如乔木。
  第二种含义是假(扮),比如“乔装打扮”。
  我想父亲的意思肯定不是希望我这个人很“假”,所以他的意思可能是,希望我能象乔木一样高大。
  可惜,我并不高大。
  我身高一米七二,虽然还不能算“残废”,但绝对谈不上高大。而在其它方面,我却很矮小。特别是在心理方面,我甚至可能是个侏儒!
  没有人愿意自己是侏儒,我当然也不愿意。但是,我心里非常自卑。
  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可能远比幸运的人多得多。甚至,很多看上去很幸福的人,其实也有一些不幸的东西围绕在他们的身边――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比如那些明星,他们看上去光芒照人,但在光环背后,可能是血与泪。他们虽然又有名又有钱,但他们可能连做人的自由和隐私都没有。不管去哪儿,不是被保镖簇拥着,就是戴着夸张的帽子和墨镜,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
  又比如一些富人,虽然很有钱,但也未必比普通人幸福。他们每天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为了赚得更多的财富,或者保住自己的财产,他们纠尽脑汁,心力交碎。
  又比如官员,表面上很威风和高贵,但说不定哪天因为贪污、受贿或者别的错误,而沦为阶下囚。就算一生平平安安,落得安全退休,退休后也会因为失去了权力而空虚寂寞。
  平常人呢,也各有各的烦恼。
  有的人想升官,升不了;有的人想发财,发不了;有的人想得到心爱的人,得不到;有的人想儿女争气,儿女偏偏不争气;有的人辛辛苦苦,将儿女养大成人了,儿女却不管老的了……
  总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烦恼。
  我当然也有属于我的烦恼。
  不过,我的烦恼好象特别多。
  我出身在一个小山村,父亲是个村小老师,母亲是个农民。父亲在我两岁那年,就得病死了。母亲把我和哥哥拉扯大后,也终于离我们而去。
  母亲去世那年,我刚好初中毕业。比我长十岁的哥哥,已经结婚,并且跟我和母亲分家了。
  因为我没考上高中,而且就算考上了,哥哥也不可能负担我的书学费,所以,母亲死后,我就一个人到外面闯荡去了。
  我文化不高,又严重缺乏见识,所以我只能做些保安或者送外卖之类的工作。总之,我打的每份工,都是挣钱很少的工作。
  现在的我,靠熟人关系,在我们县的邮政银行里做一名经警。虽然有个警字,但其实不是警察,我每天的工作只是陪护单位的会计到各个营业点去收款,以及与另外三名经警轮流值夜班,保卫小金库的安全。
  说白了,我的身份还是民工。
  打工十几年了,个人积蓄还不到两千元钱!每月的工资,除了勉强够自己吃喝外,几乎没有剩余。
  所以,我今年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但还是光棍一条。
  没有哪个女人会瞎了眼睛,愿意嫁给我这种人。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笑话我没本事,说我找不到女人。
  为此,我非常羞愧和自卑。
  我不但是光棍,而且连一场恋爱也没有谈过。
  不但不会谈恋爱,而且我不敢跟女人恋爱,更怕跟女人结婚。
  这样说,并非我不想结婚,或者我不喜欢女人,相反,我非常想亲近女人!
  但是,我在这方面,完全是个低能儿。我越想亲近女人,越不知要怎样跟女人相处!
  这些年里,熟人和朋友也不知给我介绍了多少女人,但跟我相处时间最长的女人,也不到半个月。
  很多次,彼此只见过一次面,就没下文了。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是女人不愿意。有几次,对方也有处下去的意思,但我觉得对方不行。
  朋友可能听不耐烦了,说:你说来说去,简直不知所云!
  是的,我也知道自己在“不知所云”,但是,我要怎么说,朋友才会明白我的心思?才能知道我真正的烦恼呢?
  我在前面谈到的那些人,虽然他们也各有各的烦恼,但不论是哪种烦恼,总还能说得出口。而我的烦恼,却不能对人说!
  我本来一辈子也不会将我的烦恼和痛苦讲出来,但现在,我可以讲出来了。因为,我可能就快要死了,不是被枪毙,就是被那个“东西”夺去性命!
  所以,我想在我死之前,将我最不愿说出的两个秘密告诉你。
  第一个秘密是:我在那方面很低能。
  明白吧?
  为此,我非常苦恼和自卑。就在上个月,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虽然没有正式工作,又住在一个小镇上,但样子长得真不错。
  说实话,我心里非常满意。
  她也似乎很满意我,并主动来县城里找我玩了两次。不是我吹牛,我若向她提出那方面的要求,她肯定会答应。
  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在那方面根本不行!要是让她发现我干那事,连15秒钟都坚持不了的话,她肯定会从心底里瞧不起我。
  我不愿被她轻视,更怕被她发现我的这个秘密,所以她一来,我就主动代同事值夜班。
  她虽然不明白我躲避她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但也看出我在躲她,所以她现在也不再来找我了。
  除了这件苦恼事外,我还有一个秘密,也很让我不安和痛苦。
  这本来也是个决不能对人说出的秘密,但现在反正我也快死了,就说出来吧。
  ※※※
  ――我杀过一个女人!
  提到那个女人,我心里就非常恐怖。
  因为那个女人虽然死了,我却不能摆脱她的阴影。
  我不但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突然想起她,甚至,我每次回家去,都要面对她的过去以及……她曾今居住过的那栋房子。
  因为,她跟我是一个村的,她的家跟我的家,直线距离还不到三百米。
  我们两家的房子中间,是一大片菜地和坡地。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最近总是觉得,她其实并没有死,她一直藏在对面的那栋老房子里,静静地注视着我……
  她的名字叫甘悦。年纪大概比我小十岁左右。因为我记得她出生时,我好象已经在读小学三年级了。我至今还记得,她妈生她时,我妈跑了七八里山路,去乡场上为她妈请医生的情形。
  我们两家以前关系比较好,我记得在我读小学时,她的爸爸经常过来帮我们家干些农活。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反正我们两家关系突然变坏了。好象是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我妈跟她妈吵了一场架,我哥哥还差点跟她的哥哥打起来了。
  后来我们两家人虽然没有再发生过大的冲突,甚至我妈和她妈又开始打招呼了,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再未恢复到从前的水平。
  她的父亲也再未帮我们家干过什么农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也一天大似一天。
  这世界上的事情,有时真不好说。她的父母样子都不怎么好看,她的哥哥也长得有点难看,但她的样子偏偏长得很好看。记得有一年春节,我从广州打工回来,去给父亲上坟时,在半路上遇见了她,当时她已经在镇上的中学读初中了,我看见她后竟然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此后几年里,我因为常年在外打工,只有春节才回家一趟,因此很难得看见她一次,但每次回家看见她,都发现她比上次更成熟更动人了。
  说实话,我从无杀她之心,对她也没有什么非份之想。若不是因为交友不慎的话,我决不可能杀死她。
  改变我命运、也是改变她命运的那一年是2001年,当时我已经不在广州打工了,因为轻信一个同事的话,去了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城市――长沙。
  但我到了长沙后,工作并不似我的同事王平说的那样好找,我们在长沙吃了近半个月的方便面后,才终于找到了工作。
  我们进入了一家宾馆当保安。他妈的,早知道还是当保安,又何必吃这么多苦?在广州当保安当得好好的,干妈跑到长沙来当保安呀?工资还比在广州时低两百块钱。
  不过,长沙总算离家乡要近一些,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所以也不打算轻易放弃。
  王平性格跟我不太一样,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这个人却总想吃窝边草!而且他还能为另搬一套道理出来,说这不叫吃窝边草,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
  他所谓的月,指的就是宾馆里的女服务员。
  跟大多数宾馆一样,宾馆里的女服务员里总有一些长得比较好看。我们做为宾馆的保安,跟这些女服务员自然有很多亲近的机会。我因为心理和性格原因,虽然有时也会胡思乱想,但总是想得多,行动得少。而王平却象一个跟屁虫一样,没事就围在美女们屁股后面转。
  但好象他一直是在白忙活,除了占些小便宜,和跟别的保安喝些飞醋外,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
  有一天,我和王平上街去逛,路上经过一家发廊时,他突然对我耳语说:“反正下周就会发工资了,我们今天干脆去潇洒一回!”
  我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对女人一向敬而远之,但并不表示我对女人没有兴趣。听了他的话后,微微犹豫一下,就同意了。心想:反正对方是个小姐,她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再说大家也只干一次,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进发廊去“潇洒”,正准备进去,他却拉住我说:“在发廊里玩没意思,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潇洒。”
  我对这种事情没经验,问那是什么地方,他告诉我说,去了就知道。
  我心上心下地跟他走了半天,最后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的私人小旅馆。
  我因为是头一回,又不愿被他知道我还是童子身,不再问话,全听他安排。
  我们要了两个钟点房后,王平让老板娘叫两个小姐来玩。趁等小姐“上门服务”的机会,王平对我说,等会小姐来了,别急着要,只要不是太满意,就叫走人。这样才有可能等到好货色。
  我装成很内行的样子,点点头,没有出声。
  果然,他的话很有道理,先来的两个小姐确实不怎么行。王平白占了其中一个小姐的一点小便宜后,便让她们走人了。
  后来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想象。二十分钟后,又来了两个小姐,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甘悦!
  她看见我,也非常惊讶,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也很尴尬,正不知该不该跟她打招呼,王平已经拉住了甘悦的小手!
  我也不知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反正我立即站了起来,拉住王平的手说:“我要她!”
  王平微微一惊,但还是放开了她的手。挽起另一个小姐的腰,出了客房。那个小姐长什么样子,我一点也没印象了,可能也不错吧,否则王平也不会那么快就做出决定。
  尽管彼此都有些尴尬,甚至她开始还不愿意,但后来我们还是发生了关系。
  虽然她是小姐,但因为我们是同一个村子的人,而且又是邻居,因此我的感觉好象并不是在找小姐,而有一种别的说不清的感觉。
  以后,我虽然又单枪匹马地去了另外几家小旅馆,叫了几次小姐,但一直没有再遇上她。
  就在这年春节,我回了家。
  本来,因为双亲都已不在,哥哥又跟我关系不太好,所以我已经有几年没回老家过年了,但这年春节,我却鬼使神差地回了老家!
  ※※※
  非常奇怪,我明知她现在已经是个小姐,但我心里却很喜欢她!
  正如我的期待,她也回家过年了。
  我们在老家再度相见,她虽然有点神色不自然,但也没有刻意躲避我。只是见了我就跟不认识我似的,一直没有跟我打招呼。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单独与她在一起的机会。那天傍晚,我从她家的老房子(她家的老房子就在我们家对面,相距大约三百米)前经过时,发现她竟然一个人在老房子里不知收拾什么东西,我当时头脑一热,什么也没想,便走了进去。
  她看见我非常吃惊,呆了一下才问我想干什么,我激动地说了一些蠢话,到底说了些什么,我真的记不清楚了,反正我突然抱住了她!
  我没有想到,她明明是个小姐,而且我们也发生过一次关系,她居然装出一副清纯样子,愤力推拒我,我们在拉扯中,她说了一句话,就因为这句话,我们的命运改变了!
  她说的那句话很伤人,我不想说出来,反正是耻笑我无能!我当时羞怒异常,挥拳朝她脸上猛打下去,又用两手卡住她的脖子!
  我到底是想要出气,还是想要强奸她,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反正等我头脑清醒过来时,她已经死在了地上!
  我又怕又悔,但不愿束手就擒,马上清理了现场,并趁天黑将她的尸体背到一个隐蔽处埋了。
  不用问,她的妈妈发现女儿“失踪”后,着急得满世界找人。她的父亲和哥哥,在去年腊月的一天,在骑摩托车去镇上买东西的路上,不幸发生了车祸,已经死去了。
  我也混在老乡们中间,每天帮忙找人。
  大家白忙活了半个月后,她的妈妈终于听到了一些流言,知道了她的女儿做过小姐的事情了,以为她的女儿真象有些人说的那样,又悄悄离家去当小姐去了,于是也离开了家乡,到外面去找女儿。
  大家都以为她很快会回家来,但奇怪的是,她这一去,竟从此渺无音讯。
  二十岁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过了二十岁后,才发现时间其实过得很快。2002年春节前后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转眼间,2004年春节又快到了!
  我本以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甘悦的尸体恐怕早已变成一堆白骨,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渐渐淡忘她家的人和事。她的死已基本上对我构不成威协了。心里的不安感也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但事实证明我太过乐观了,危险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在悄悄向我逼近,一连串恐怖的噩梦正在悄悄揭开帷幕!
  2003年12月26日晚上21点14分,我正在值夜班,忽然接到哥哥的电话,哥哥告诉我说,他家明天就正式搬进新居了,让我请假回家一趟。
  这事我其实早已知道。哥哥虽然结婚后不久便跟我和妈妈分了家,但大家还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面。所谓分家,只是分了房间,房子还是从前的几间旧瓦房。


  第二章
  从去年腊月开始,哥哥才开始着手建设自己的新家。
  他的新居就在我们家老房子东边不远处,是一栋两楼一底的小洋楼。哥哥跟我说过,等我侄儿结婚时,他还要增加一层楼。
  我相信哥哥一定能做到。哥哥学过木匠手艺,这些年房屋装修行业很火,而装修离不开木工,因此这些年哥哥在城里挣了不少钱。
  以前我跟哥哥不太和,但随着年岁渐大,彼此都不似从前那般年少气盛了,兄弟间感情也渐渐好了起来。我接到哥哥的电话后,第二天便跟单位请了几天假,乘客车回到了老家。
  哥哥建房期间,我回过几次家,因此对于哥哥的新楼房并不新奇和陌生。这次回家的目的,只是喝杯贺酒而已。当然,虽是自家人,人情也要表示一点,我虽然工资不高,但还是拿了三百元钱作贺礼。三百元钱虽然不多,但差不多是我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了。
  那天下午,哥哥在新房前的坝子里摆了七桌酒席,将全村老小都请去喝了酒。我虽然算半个主人,但因为常年不在家,加之哥哥嫂嫂请了很多人帮忙整治酒席,我根本无忙可帮,所以我索兴跟别的亲朋一样,只顾喝酒吃菜。直到晚上八点半钟左右,最后的两个客人也终于离去,我又小坐了一会,才带着几分酒意向哥哥告辞。
  哥哥说:“你今晚就不回老房子了,就在二楼客房里睡吧。”
  我说:“又没几步路,再说又不是外人,你不用管我。”
  嫂嫂说:“你常年不在家,屋里灰尘都有三尺厚了!今晚就在客房里睡,明天我帮你收拾一下老房子。”
  我见哥哥嫂嫂也不是虚情假意,就同意了。
  我陪着哥哥一家人在楼下客厅里看了一会电视后,忽感小肚子有些不适,于是起身上二楼去解手。楼下虽然也有厕所,但离客厅太近,我怕动静太大,有些不雅,所以舍近求远。
  因为哥哥的新楼房前后左右没有别的房屋,加之又是在农村,所以没有太多的讲究和顾忌。除了主人的几间卧室外,厨房、厕所等屋的窗户都没有安装窗帘,也没有贴窗花,因此从厕所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天上无月无星,窗外漆黑一片,四野俱寂。虽然时间才晚上八点过,但因为是在农村,所以感觉比实际时间要晚一些。
  我正要关上厕所门,忽然,我全身一震,我看见在一片黑暗中,竟有一栋房屋亮起了灯光。
  有灯光并不奇怪,更不可怕。但看见那灯光,我却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因为那灯光是从斜对面几百米远处的一座山坡上的一栋瓦房里透出的。而那栋瓦房,正是那个被我杀死的女人生前居住过的老房子!
  那栋老房子,已有两年时间没有亮起灯光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甘悦的妈妈已经回来了?
  失踪了近两年的人忽然回到家里,为什么我竟没听到一个人提到这件事情?
  ※※※
  甘悦虽然被我杀死了,但这个秘密除了我外,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两家人的关系,虽然没有以前要好了,但遇到对方家里办红白喜事,还是会参加的,为什么我刚才没有看见她的母亲?
  哥哥没请她?这不大可能。
  我呆视着黑暗世界里那一点微弱的灯光,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解手下楼后,我立即向哥哥问起了这事。虽然哥哥不会怀疑我有什么目的,但我自己却因做贼心虚,神色有点不自然。
  “二娘回来了?不会吧!”哥哥听了我的话,神色比我看见灯光时还要惊愕。他口里说的“二娘”就是甘悦的母亲,我们两家在外公那一辈认有一点亲戚关系,我和哥哥虽然至今也没完全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从小到大,一直称甘悦的妈妈为二娘。
  嫂嫂和侄儿宁聪也很吃惊(侄女已经洗脚睡了,所以不在客厅),宁聪说:“幺爸看花眼了吧?我上楼去看看!”
  他正要上楼,哥哥却已开了大门,走到门外院坝里去看。
  我和嫂嫂、宁聪对视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看见二娘家的老房子果真亮有灯光,哥哥一家人都惊奇不已。
  哥哥疑惑地看了一会,问嫂嫂:“未必真是二娘她回来了?”
  “废话,不是二娘,未必还是小偷!”
  “爸爸,你说会不会是甘悦回来了?”
  听见甘悦两字,我心里不禁一缩。
  不会真是她吧?虽然我明知她已死去了,而且我也不怎么信鬼神之说,但听了侄儿的话,也不禁暗生怪想。
  “会不会真是小偷?”嫂嫂不安地说道。
  “有可能,二娘失踪快两年了,老屋周围的竹子都被人偷砍光了!”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这才想起自己这次回家没看见那些竹子。
  二娘家的老房子周围,种有很多竹子,虽然我很少回家,但对那些竹子印象很深,如今房屋周围的竹子全被人砍光了,本来我早应注意到,但自从杀死甘悦后,我心里一直很不安,所以每次回家,都不太敢注意看对面的那栋房子,所以竟没注意到这个变化。
  “有可能是婆婆回来了,要是小偷,哪会明目张胆地开着灯偷东西。我过去看看!”侄儿宁聪说。
  哥哥嫂嫂听他说得有理,也认为有必要过去看看,我虽然心里有种莫明的恐怖感,但担心真是坏人,怕哥哥和侄儿吃亏,只得跟随他们一同前往查看。
  哥哥回屋里找来一支手电筒后,我们四个人便向对面的坡地走去。
  走过一片菜地后,我们发现屋里的灯不知何时已经关了,看着前面黑沉沉的世界,我们有些犹豫,哥哥问嫂嫂要不要再往前走,嫂嫂说:“反正已走了一半的路,就去看看吧。”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工夫不大,到了二娘家的老房子跟前。嫂嫂大声叫了几声二娘,屋里没人答应。
  我们不安地对视一眼,心里均生出屋里有贼的怀疑。
  ※※※
  侄儿虽然还不到十八岁,但生得人高马大,胆子也很大,低声说:“我上去看看。”
  嫂嫂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走到了门边。
  “门锁着!”
  我们三个人听了都很听惊,要知农村跟城里不一样,很多人家的大门还是用明锁。这栋老房子既然门锁着,就不可能是主人在家里。难道真是小偷翻窗进屋了?
  我们几个人都有点紧张起来,哥哥和侄儿随手在地上拾了一块石头防身,然后我们才小心地走上前去,检查窗户。
  奇怪,屋子前后几道窗户都关得紧紧的,而且都是从内反锁着。每个窗户上都积满了灰尘,根本不象有人打开过窗户。
  我们奇怪已极,尤其是我,特别感到不安。
  哥哥看了大家一眼,低声说:“回去,明天再说。”
  于是我们又默默往回走去。
  走到一半路程时,侄儿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大惊说:“怪了,屋里又亮起灯了!”
  其他三个听了忙也回头去看,果见屋里又开了灯!灯光虽然很微弱,有点象蜡烛光,但确实亮着。
  我们又惊又疑,侄儿说:“奇怪,屋里有鬼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哥哥呵斥说:“胡说八道!”又扯起嗓子朝房屋方向呼唤:“二娘!二娘!”
  但喊了半天,屋里始终没人答应。
  嫂嫂也跟着喊起来:“二娘!二娘!”喊了几声,又改口叫甘悦:“甘悦!甘悦!”
  听见她叫甘悦,我越发心虚,颤声说道:“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说。”
  回屋后,大家都没有马上休息,而是站在门外院坝里观察对面山坡上的动静。
  那栋房屋还亮着灯,好象屋里的人并不害怕被人发现似的。我们默看了好一会后,宁聪才低声说道:“真是怪事,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哥哥瞪了宁聪一眼,嗔怪说:“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吗?成天胡说八道!”
  我知道哥哥其实也有这种猜想,只是今天是他们家乔迁的日子,所以不高兴听到不吉利的话。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门和窗都锁得严严的,根本不象有坏人偷进屋里的样子,要不是屋里有……”
  “放你的屁!还在瞎说!”哥哥有点发火了。
  宁聪不服气地说:“我瞎说,那你解释给我听听。”
  哥哥被问住了,一时有点恼羞成怒。
  嫂嫂怕他们父子闹大了,忙打圆场:“好了,好了,等明天再去看看,就会弄明白了。我看说不定是二娘家的电灯开关接触不良,所以电灯才会时开时关。”
  她本来是顺口胡说,但我们三人听了,却都心里一亮,尤其是我,更是如释重负,说道:“哎呀,说不定真是这么回事!”
  宁聪本来还有点不服气,但见妈妈在给自己递眼色,也终于住了嘴。
  宁聪上楼去睡觉后,嫂嫂对我和哥哥说:“好了,时间不早了,都休息吧。”
  我和哥哥此时也没心思再聊天了,大家洗了脚后,都上楼回屋。
  ※※※
  虽然我一向不怎么信鬼,但今晚的情形实在有些诡异,若非觉得嫂嫂分析得有道理,我这晚绝不敢独住一屋。
  尽管这样,还是有点心虚,不敢关灯,门也不敢关严,将客房的窗帘打开,坐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继续观察对面的情况。
  我看着那栋房屋里的仿佛鬼火似的灯光,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才终于看见灯灭了。
  虽然那边的灯灭了,但我心里的疑云还没散尽。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头,继续抽烟。
  正自发呆,忽然哥哥走进屋来,说道:“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天我们一路去检查一下,肯定是开灯接触不良,不用大惊小怪。”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手里的半截烟扔到楼下地上,然后关上窗户,故做镇定地说:“没什么,只是想抽根烟,睡吧。”
  哥哥回屋后,我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恐惧,但怕引起哥哥的怀疑,也不愿自己恐吓自己,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关了电灯,睡了下来。
  虽然我有九分相信,事情会是嫂嫂猜测那样,但因为想到了甘悦,心里颇有点发毛,虽然睡下了,却不敢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觉得屋里站了一个什么东西!我辗转反侧,难于入眠,一直折腾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远处已隐隐传来鸡啼声,才终于昏昏入睡。
  第二天,大家吃过早饭后,宁聪首先提到了昨晚的事:“爸爸,你们要不要一起过那边看看?”
  哥哥本来已经不太重视这事,便用眼看嫂嫂,嫂嫂说:“有用吗?门锁着,难道我们把门撬开了进去检查?让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我们?”
  我知道哥哥一向有点缺乏主见,很多事情都听嫂嫂的,低咳一声,说:“看看也好,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况那个屋本来就是老房子,二娘一家人也有五六年没在里面住了,有什么可偷的?别人看见了,我们实话实说就是。”
  “幺爸说得对,我们进屋去检查一下!”侄女宁惠已听宁聪说了昨夜的事,虽然她还在读初中,胆子也有点小,但她的骨子里其实有一点冒险精神,对于这种事情,就象小孩子玩鞭炮一样,又怕又爱。
  哥哥说:“那就去看看吧,我看一定是开关有问题。”
  于是我们一起向二娘家的老房子走去。只有嫂嫂没去,独自留下来干家务活。
  我们走到甘家老屋门外后,虽然昨晚已经检查了窗户,但怕昨晚没看清楚,又围着老屋走了一遍,将屋子前后几个窗户又检查了一遍。
  甘家这栋老屋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除了房顶的瓦片外,其他地方全由木料建成。本来就已很破了,加之五年前,甘家在下面半坡处建了新楼房后,这栋老屋便没住人了,里面只放了一些破败无用的旧家俱,和其他一些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杂物,所以虽然一直空着,也不担心小偷光顾。


  第三章
  跟昨晚一样,每个窗户都关着,尘网蛛丝,一看就已经多年没有开启。其中一道窗户的玻璃已经坏了半边,又没有贴窗花,使那间小屋里的堆得乱七糟八的杂物尽收眼底。
  我们检查过所有的门和窗后,宁聪问要不要把门锁撬开进屋,哥哥冷笑说:“不撬锁就进不去吗?”
  不等宁聪发问,他便大步走到那道玻璃坏了一半的窗户前面,将手伸进破窗内,拔下已经生锈的插销,将窗户打开了。于是我们几个人都从这道窗户翻进屋去。
  屋里到处堆满了杂物,每样东西上面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屋顶、墙角甚至门上面到处都是蜘蛛网。
  事隔两年,又重返杀人现场,虽然有三个亲人陪着,我心里还是颇感恐怖。幸好哥哥他们只顾着检查屋里的电线和开关,没人注意到我神色其实有点异常。
  结果让我们有点困惑,屋里的电线线路虽然老化得很严重,但开关好象没什么问题。特别是昨晚亮灯的那间房屋,开关是老式线绳开关,也就是说,如果没人去拉连在开关上面的线绳,灯应该不会亮。
  哥哥和我无言对视一眼,又用手拉了一下灯绳,结果电灯没有亮。
  “噫,怎么不亮?难道灯泡坏了吗?”宁惠好奇地抬起脸看屋顶的灯泡。
  我和哥哥也抬起眼看那电灯,因为屋里的光线很昏暗,灯上面又蒙了很多灰尘,所以看不清楚。宁聪找来一条破凳子,站上去仔细看电灯,看了半天才纳闷地说了一句:“灯丝断了。”
  我听了心里一突!灯泡本来就是坏的,还是昨晚因开关接触不良,时开时灭,烧坏了灯丝?
  宁惠问宁聪:“你们昨晚没看花眼吧?灯明明是坏的,怎么会亮?是不是不是这间屋的灯?”
  宁聪说:“是这屋亮的灯,不会看错。”
  “那灯是坏的,怎么会亮呢?”
  “有可能是昨晚烧坏的呀。”
  “可是灯绳又没人动,怎么会……?”
  哥哥插话说:“这也有可能,如果开关有毛病,就算没人拉线绳,灯也有可能会亮。”
  宁聪将信将疑,又仔细检查了一会电灯开关,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哥哥说:“好了,不要大惊小怪了,可能是线路老化了,检查不出来,不等于开关就没问题。”
  我虽然不太懂电工方面的知识,但心里也有点怀疑:这是老式开关,需要有人拉动线绳才能让开关的两片铜片因为改变位置而接触到,没人拉线绳,为什么灯会亮?
  结果,我们虽然进屋检查了,却与没检查其实没有区别,还是带着不解出了屋。
  这天,我们都没有再谈论这事。晚上,我们虽然也没有人提这事,但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在注意对面的动静。
  结果,让人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我们准备吃晚饭时,我们看见对面的老屋里又亮起了灯!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之前,也许还有两种可能,一是电线线路或者开关有问题,二是可能有小偷进了屋里。
  但现在,这两种可能显然都已解释不通。
  灯泡里面的灯丝已经断了,就算线路或者开关有问题,灯也不会亮。
  而且,就算真是线路问题造成的,为什么电灯白天不亮,只在晚上亮?
  若说是小偷在搞鬼,更加说不通。一来那屋里根本没什么东西值得偷,就算小偷进屋,连灰都要偷一把,昨晚已经光顾了一次,怎么可能第二晚又翻进屋去?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难道是……甘悦的鬼魂在搞鬼?!
  看见那屋又亮起灯光,哥哥一家人和我都惊奇不已,尤其是我,心里的恐怖感更是可想而知!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来,但我明白,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想到了鬼。
  大家正不知所措,忽然看见两条黑影正飞快地向我们这边走来。
  “好象是何元良两口子?”嫂嫂说。
  我们都没有说话,但也看出前面那人身材特别高大,确实有点象是住在坡下面的何元良。
  那两个人走近后,果然是何元良和他的妻子蔡萍淑。哥哥问他们有什么事情,何元良不答,先转过头去看了一会对面山坡上的那栋房屋,才反问我们:“未必你们没发现甘家屋里的灯亮了吗?”
  原来他们两口子昨晚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今天上午也去检查过甘家的房子。
  “是呀,我们也觉得很古怪,我们还检查过屋里的电灯和电线,电灯明明坏了,怎么会……?”哥哥恐惧地说道。
  “要不要现在一起去看看?”原来他们两口子是来约我们大家一起去查看的。
  哥哥看了一眼嫂嫂,见嫂嫂没有异议,又见儿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迟疑一下,同意了。
  我们带上了手电、柴棒、柴刀等工具,借着人多势众,大起胆子向那栋古怪的老屋走去。
  我和侄女宁惠虽然都特别感到恐惧,但怕大家走远了,反而更恐怖,只得硬着头皮跟着。
  跟昨晚的情形一样,当我们走过屋前的一大片菜地,眼看就要走到甘家老房的坡脚时,却发现坡上面诡异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我们面面相觑,低声商量了一会后,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到了甘家老屋后,我们没有急着进屋,又先围着房子查看了一下外围的情况。
  门、窗仍然锁得好好的,不象有小偷光顾过的样子。走到那间刚才亮灯的房门口后,哥哥用石头砸破窗户玻璃,伸手进去,将插销取下了,打开窗户,用手电朝屋里照射。
  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窗户对面的墙壁上贴的一张女明星画。
  我们都不认识那个女明星是谁,说实话,那个女明星其实长得很漂亮,但不知是我心里有鬼,还是别的原因,看见黑洞洞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跟真人一样大的半身女人像,我就象看见了鬼一样,感觉一股凉意爬上了后背。
  那个女明星也正在微笑着注视我!奇怪的是,事后我问其他人时,居然每个人都是同一种感觉,觉得那个女明星的眼睛在注视自己。
  ※※※
  我不敢多看那个诡异的、神秘的女人,忙低下眼来,幸好哥哥已将手电光移向了屋里其他地方。
  但屋里的情形,跟我们早上进屋时并没有什么变化。
  大家没有发现什么,也没胆子进屋去检查,于是下了山坡。
  当我们经过哥哥家的菜地时,发生了与昨晚一样的怪事,我们发现那间房屋的灯不知何时又亮了!
  我们每个人都吓得脸色发白,都没有胆子再回去查看。
  不用说,这晚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孤身回自已家的老屋去住了。哥哥虽然不知道我心里的秘密,但也知道我心里很恐惧,所以让我今晚还住在他家。我当然不会拒绝。
  何元良、蔡萍淑回家后,我们也没有心思多谈话,不到八点钟,都回屋休息了。
  我当然比昨晚更加恐怖不安,不顾面子地跑到侄儿宁聪的卧室里,要跟他同睡。
  宁聪虽然一向胆大,但对于鬼这种东西,毕竟无力对付,所以也感到很恐怖。
  我们两人没有马上睡觉,坐在床上,一直呆看对面的灯光,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个诡异的灯光才终于又灭了!
  这晚我几乎一夜未睡,一直睁着眼睛胡思乱想。虽然没有更多的证据,但我心里已认定是甘悦在装神弄鬼!
  我现在才发现,我原来不但相信这世上有鬼,而且比常人更怕鬼!
  我决定明天就离开老家,回去上班,虽然我也知道,如果真是甘悦在作怪,我想逃避也恐怕逃避不了,但我还是不敢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我甚至做出了一个决定,等这个月工资发了,我就辞去工作,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打工。
  这天晚上,我又一直折腾到黎明时分才睡着。
  迷迷糊糊地,我听见楼下有人大声说话,闹轰轰地,好象人很多。我被说话声惊醒过来,才发现天已大亮,宁聪也不知何时起床下楼了。
  我跳下床去,打开窗户朝楼下看时,只见楼下院子里站了好多人。
  原来这件事情不但是我们和何元良、蔡萍淑发现了,而且又有更多人发现或者听说了甘悦家闹鬼的事情,大家正在议论这件怪事。
  我一边穿衣,一边听大家议论,结果听见了另一件更加恐怖的怪事!
  “天,是真的吗?你们几个真的看见屋里的墙壁上有鬼的影子?!”
  “我骗你,我就是众人的儿子!不信你自己去看,就在那间亮灯的屋里,靠近窗户的那边板壁上面,我们亲眼看见上面有鬼的影子在动!”
  “天哪,你们看清楚那个影子没有?是……甘悦的影子,还是她妈妈的影子?”
  “我的妈呀,我们哪敢细看!再说也看不清楚,我们只看见那面板壁上面,象演电影一样,上面有人的影子在动,开始我们还没看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子,还是何光中的眼睛最亮,最先看出那是人影子!更奇怪的是,那上面的人影子是反的,就象一个女人在头下脚上地走路一样!”
  “好吓人!你们看清楚了,是个女人的影子?而且还是倒着身子在走路?!”
  “是呀,我听何光中说后,开始也不相信,但亲眼看后,才发现真的是一个女人的倒影!披头散发的,而且不是在走,是在小跑,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认出那个女人就是甘悦!”
  “天,你没看错吧?难道甘悦不是跑出去当小姐了,而是已经死了?”
  “你们别听他乱讲,那个人影到底是不是甘悦也不一定,那个影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而且走得很快,一会就看不见了。”
  “白色的羽绒服?天,好象甘悦以前穿过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
  我听了人们谈论的怪事,心里更加恐怖。
  我知道,一定是甘悦的鬼魂在显灵,在故弄玄虚。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来吓我,或者直接来索我的性命呢?
  “也许她并不急于报仇,她这样做,只是在玩猫弄老鼠的游戏,要把老鼠恐吓、折磨够了才会下手?!”
  想到甘悦的鬼魂正在对面那栋鬼屋里显灵,也许此时的她,正在阴险地注视着我,我吓得头皮发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哪里还顾得了风度和廉耻,衣服都没穿好,就将房门开了一半,然后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裤子,象逃难一样,狼狈万分地逃到了楼下。
  到了楼下院坝里,在乡亲们的“保护”和“包围”中,我才惊魂略定。
  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甘家老屋闹鬼的事情,对于我的加入,完全视而不见。因为大半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之色,所以人们对于我的恐惧神色并没有觉得奇怪。
  王二狗正在邀请别人一同去看个究竟,他这个人一向胆子较大、又很想亲眼目睹一下墙上的鬼影,他连问了几个平日看起来胆子很大的人,都遭到了拒绝后,忽然看见了我,也许他觉得我常年在外打工,见多识广吧,生拉活扯地要我陪他前去看看。
  我哪里敢去送死,自然坚决拒绝。于是他又叫我哥哥和侄儿宁聪陪他。宁聪到底年轻,听了几句吹捧话后,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哥哥不许宁聪去冒险,宁聪说:“怕什么,冉大嫂和田三哥他们看见了墙上的影子,也没出事,我们去看就出事了?就算真是甘悦的鬼魂在做怪,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了她,她找谁赔命,不会害不相干的人吧。”
  王二狗也帮腔说:“就是,别人看得,我们怎么看不得?是不是鬼影子也不一定,就算是鬼影,现在是大白天,怕什么?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鬼在大白天害人的事情!”
  见王二狗找到了同伴,另外几个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于是也答应一同去看看。哥哥见人多,也就不再坚持已见。
  看见宁聪他们带着刀、棍等防身武器向对面的鬼屋走去,我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期盼,我希望是冉大嫂田三哥他们看错了,屋里根本没有什么鬼影子。
  但我的期望落空了,我看见宁聪一行人刚走到甘家老屋的那道窗户边,只朝屋里看了一眼,便象掉了魂一样,落慌地向坡下逃去,那样子活象背后有鬼在追赶他们一样!
  ※※※
  站在院子里观看的乡亲见了,自然更加相信,一些胆小的人甚至想要逃走!好象不逃跑,就会被鬼追过来杀死一样!
  宁聪王二狗等人跑到院坝里后,人们虽然早已猜出结果,还是围上去寻问他们看见了什么。
  “天哪,我的胆子都差点要吓破了!”
  “好恐怖呀!墙上真的有鬼!”
  “你们看清楚没有?到底是不是甘悦的影子?”
  “我的天,我的魂都要吓掉了,哪里还敢细看!”
  我听人们七嘴八舌地问答一阵后,总算弄清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们几个人刚走到那个窗户边,便看见那面板壁上真的有个倒立的人影子!
  那个影子虽然看不太清楚,但确实是个女人影子,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还在动来动去!
  更奇怪的是,在那个怪影周围,有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光圈,光圈里不但有个倒立的女人影子,而且影子周围还有绿色的树木影子,只是那些树木的影子也是倒立的。
  在光线黝暗的小屋里,那个光圈显得非常古怪和突出,就象有人在墙壁上放电影一样,只是放的全是倒影。
  刚才人们还对冉大嫂和田三哥的话半信半疑,现在再无一人有丝毫怀疑了。对于闹鬼的事情,人们也意见不一,有的主张去外地找会治鬼的活神仙来驱邪。有的主张给甘悦烧纸钱,请她不要再闹鬼,恐吓乡邻。但也有人主张什么都不做,他们的理由是:甘悦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加害乡亲,看来她显灵,不是要害无辜之人,一定是村里有人是杀害她的凶手,就让她的鬼魂找凶手报仇吧,大家去请活神仙,只会得罪了鬼魂,弄不好会祸及无辜。
  我听了人们的议论,哪里还敢再呆下去?当天就辞了哥哥,坐车回了城。
  回到县城后,我还是感到不安,觉得县城离老家太近,鬼魂随时都有可能找上门来。我越想越害怕,当即决定,趁天黑之前,逃离这个县城,又到广州去打工。虽然这样做,会白白损失这个月的工资,但性命要紧,也顾不得那千把块钱了!
  于是我连中饭都顾不上吃,就坐车去了火车站,在火车站买了一桶方便面吃后,便挤上了前往广州的火车。
  火车飞驰了三个多小时后,天色便完全黑了下来。虽然车上人多,我还是无法安心,尽量不喝水,以减少去厕所的次数。如果憋不住了,非得去解手,也不敢将厕所门关严。
  总之,我一路上可说是担惊受怕。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平安地到了广州。
  下了火车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其实有些危险:我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甚至连该得的工资都不要了,就一个人跑到广州来找工作,要是被人知道了,有可能会引起不利于我的联想?
  我越想越不安,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决定。想要回去,但又害怕甘悦的鬼魂,想跟哥哥打个电话,让他知道我已经到了广州,又害怕甘悦的鬼魂偷听我们的电话――
  鬼魂会不会偷听人打电话,我不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既然有能力装神弄鬼,也许会懂得偷听人打电话?


  第四章
  我思来想去,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先去原来打工过的几家酒店看看,如果能找到工作,就留下来,如果暂时找不到工作,就冒险坐火车回去上班,等领了工资后再辞职。
  “幸好我请了一周的假,现在假期还有三天半,还有回旋的余地!”
  打定主意后,我不再多想,立即去以前当过保安的一家酒店。幸好,运气还没倒霉到家,当年跟我一起当保安、并且关系还不错的赵小明,如今已经混上了保安部长!他不但答应帮忙跟经理说说,让我留下来当保安,而且还让我暂时住到他的租处。
  在赵小明的帮助下,我又进了这家酒店工作,我本想跟哥哥打电话说一声,但想到甘悦的鬼魂,我就始终下不了决心。想跟原来工作的邮政银行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已辞职了,也因为同样原因,最后没敢打电话。
  我躲这么远,无非是想避免鬼魂缠身,要是有人知道我的下落了,我的一切努力不就白废心机了?
  就这样,我一直没敢给单位和哥哥联系。过了两个星期后,我也渐渐安心了,心想:“我的假期早已过了,该发生的事情都已发生了,没必要再打什么电话了。”
  我自然不知道,我的这个明显欠虑的决定,其实正将我逼上绝路。我的逃跑,根本无济于事,更恐怖、更危险的事情正在悄悄发生……
  这天晚上又轮到我当夜班,我在赵小明的租处匆匆泡了一桶方便面吃后,便去了酒店。
  跟所有的酒店一样,保安上班时都必须换上保安制服,所以我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三楼的更衣室换上自己的制服。
  我走进电梯后,正要按关闭键,忽然一个漂亮、时髦的女孩快步向电梯走来,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招手示意我等一下。我礼貌地按住“开门”键,等她进了电梯,本想关闭电梯门,但她却好象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一只脚站在电梯门外,一只脚站在电梯里面,自顾自地继续打她的电话!
  我虽然有些不悦,但不愿得罪客人,只能沉默以对。
  “你到底是谁?我真的听不出你的声音,我要进电梯了,你再不说出你的名字,我就挂电话了!”
  我瞟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吁了口气。
  “甘悦?……我不认识你呀,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我全身一震,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这是巧合,还是……?!
  幸好这个女孩完全没注意我的神色,只顾打自己的电话,她低着头听了几句话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你拔错电话号码了!”,挂了电话。
  她这时才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一下,然后按下了关闭键。
  可想而知,我当时是多么的恐怖和震惊,脑髓就似被抽干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连楼层号都忘记按了!象个呆子似的,跟着这个女孩乘电梯上了17楼,看到电梯门打开,女孩走出电梯后,我才回过神来!
  ※※※
  那个女孩显然已发现我神色不对,出了电梯后,奇怪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惊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按电梯门边的“3”键,当电梯门在合上的那一瞬间,我猛然产生一种极其恐怖和不祥的感觉,好象电梯门一关上,自己就永远不能活着走出电梯一样!
  我飞快地伸出手去,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
  门重又打开后,我狼狈地走出了电梯。
  那个女孩更对我产生了怀疑,加快脚步,向前面走去。
  等她背影消失在前面的走廊转角处后,我才向安全出口方向走去。
  但走到楼梯间时,我却发现这样其实更恐怖!
  从17楼到3楼,要走多少时间,除了我外,又有几个人会不用电梯,而选择爬楼梯?
  看着阴森森的楼梯间,我只觉头皮发麻,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走下楼去。但对于那两部电梯,我同样感到恐怖!
  一时间,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狭长的走道里,除了我外,没有一个人。
  每道客房的门都关得紧紧的。楼道里静悄悄的,好象整层楼都没住客人一样!
  刚才那个女孩不知消失在哪道房门里了。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一个客人开门出来,他看见我后,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用一种怀疑的神色看了看我,那种表情,就象在审视一个小偷一样!
  我虽然有些狼狈,但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及时出现,所以没有“还以颜色”。我干咳一声,故做镇定地走向电梯,并按下“下”键。
  这位男客人默默地走进电梯,等我按下“3”后,他才不慌不忙地按了“1”。
  到了三楼更衣室,见到了其他几名正在填交接班记录的同事后,我的胆子才稍稍大了一点。
  按照酒店的规定,每晚都有四名保安负责安全。我因为新来不久,加之前段时间又心事重重,所以很少跟同事们交谈。大家也对我不冷不热,除了工作中必要的勾通外,一般都不会跟我说话。但今晚我实在没有胆子独来独往,所以主动跟大家搭诎,甚至还讨好地摸出身上的香烟,给同事们一人装了一支烟。
  当天晚上,我一直跟三名当班的保安在一起,除了巡视外,我们一般都坐在总台大厅的沙发里聊天。
  趁他们聊天的机会,我则坐在一边默想刚才的怪事。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刚才那个电话并非巧合,而是甘悦的鬼魂已经到了广州!
  她显然知道我在哪儿,甚至她现在就藏在酒店里,正躲在某个黑暗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她不直接给我电话,而故意给那个女孩打去电话,目的只是想要恐吓我,玩弄我!
  我甚至生出一种极其古怪、极其恐怖的猜想:也许刚才那个打电话的女孩,就是甘悦的鬼魂!
  想到自己刚才就跟甘悦的鬼魂一起乘电梯,我吓得全身冷汗直流!虽然处身于灯火通明、豪华气派的大厅里,虽然身边坐有几个保安,我的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
  一名同事注意到我在发抖,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吃药,甚至问我要不要回值班室去休息一会。
  我忙说自己没生病,死活不答应同事们要我回值班室休息的提议。同事们虽然有点奇怪,但摸我额头,不象在发高烧,便不再管我了。
  趁大家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后,我又开始默想心事。我想要逃离这个座城市,但想来想去,似乎逃避只是徒劳。
  她既然能追到这里,我又能逃到哪儿去?
  想到自己已经被鬼魂缠上,我心里绝望恐怖已极。
  左思右想,似乎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路是去自首,让自己终日处于警方和其他犯人的“保护”下,第二条路是自杀……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
  虽然自首后,未必一定会判死刑,但我还是很难下决心。我今年才28岁,要是被判个无期徒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可是,自杀就容易吗?世上有没有一种自杀方式,死得又快,又不痛苦……
  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了古人说的那句话:千古艰难惟一死!
  我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第三条路:悄悄去请个半仙!
  我以前根本不相信这些迷信家伙,觉得那些人十个有九个都是骗子,真正会辟邪、驱鬼的法师,这世上可能没有。但是,事到如今,我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二天早上,下晚班后,我就到街上去寻阴阳先生。
  我以前在广州打过几年工,所以对这座城市比较熟悉。知道在哪些地方可以找到算命先生和阴阳先生,我也不知谁有真才实学,只能凭直觉判断,看谁象有真本事,就向谁求救。我不可能对阴阳先生说出我杀人的秘密,便对他们撒谎说,我最近经常得病,感觉有阴人缠身。
  不用问,我花了不少钱,也得到了不少迷信东西,我也不管有无作用,都按阴阳先生教的那样做。
  但是,不知是我找的阴阳先生全都是骗子,还是甘悦的鬼魂能力在这些阴阳先生的法力之上,反正我很快发现照阴阳先生说的办法行事,根本无济于事。
  甘悦的鬼魂仍然围绕在我身边,并随时冷不丁地跳出来吓我一跳!
  有一次我去厕所时,发现厕所的门背后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有一个恐怖的名字……
  又有一次,我在电梯里,发现地上有一张相片,拾起来一看,却是甘悦的登记照片!她微笑着看着我,那种笑容非常恐怖!
  最恐怖的一次,是我解手后,却发现厕所门打不开!我吓得半死,不顾一切地踢破了厕所的房门,才死里逃生!
  ……
  总之,我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但我心里明白:我离死期已经不远了……
  尽管我心里的恐怖和绝望感越来越重,但我仍不愿选择自杀谢罪和投案自首这两条路。我还是将希望寄托于半仙和法师身上。广州找不到这种能人,不等于别处也没有。
  也许能救我的那位高人不在红尘之中,而藏身于寺庙或者道观之内?


  第五章
  我决定离开广州,去一些名山古寺里寻找能救我性命的高人。
  我这时自然还不会意识到,此时的我,其实并没有三条路可供选择,我已经无路可退!从我逃离老家的那一刻开始,一张可怕的网就已经将我包围住,此时已到收网的时候了!
  就在我做出另寻高人的决定的这个晚上,又是我值夜班。我正一个人坐在总台大厅的长沙发里抽烟(两名保安出外巡视去了,跟我一组的保安申流星上厕所去了),一个年轻的女客忽然神色着急地跑进大厅里,对我说道:“保安,我的妈妈得了急病,昏迷在小车上了,麻烦你帮忙把我妈妈背出车库!”
  我听了大吃一惊,想也没想便跟她一起向地下车库跑去。
  地下车库的入口就在酒店大门右边二十米远处,在凌晨两点钟以前都不会关卷闸门,看守车库大门的是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因为家里有不少家务活要干,所以两人总是轮留值班。这位女客人既然跑来向保安求助,那么现在看守车库大门的一定是老太太。
  但事实上我猜错了,当我跑到车库大门口时,发现老两口都不在岗位上。
  我以为老太太上厕所去了,也没多想,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那位女客,又飞快地向斜坡下面的车库跑去。
  地下车库里灯火通明,五十个车位将近一半已经停了小车。我见车库里所有的小车都没有开车灯,于是停下脚步,问那位女客,她的小车是哪一辆。她用手指着车库最里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最里面,是一辆银灰色的奥迪车!”
  我哦了一声,又向前跑去。
  当我跑到车库的最里面时,却没有看见什么银灰色的小车,我正要回过头来问那位女客人,车库里所有的壁灯忽然同时熄灭了!
  我突然被一片黑暗包围,不禁大吃一惊,忙大声招呼对方:“怎么停电了?!快打开你的车灯!”
  那位女客没有回答我。
  “喂!”我又大声招呼对方。
  仍然没有回应。
  她不但没有答应,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好象突然消失了一样!
  我全身一震,登时醒悟过来。一股极其恐怖、极其不祥的预感象电流一样袭遍我的全身!
  我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呆了一下,才想到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下车库,但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地下车库入口处的卷闸门正在慢慢地、无声地关上!
  我大叫一声,象头疯狗一样,狂奔向正在关闭的大门。但我只跑出十几步远,大门就呯地一声关上了!
  大门关上后,车库里更是黑暗得可怕!
  静得可怕!
  我吓得全身发抖,两腿发软,大声哭求起来:“甘悦!甘悦!求你放过我吧,是我错了!我不该杀你!我不该杀你!”
  我正恐惧得要死,忽然车库里的灯又亮了!但光明并没有减少我的恐惧,反而让我更恐怖、也更惊奇。
  车库里竟然站有十几个警察!
  那个骗我进车库的女人也在其中。
  她虽然没有穿制服,但她脸上的神色跟那些警官一样,非常严肃,非常可怕。
  ※※※
  但最让我惊奇的是,在这些警官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女警官,而这个女警官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跟我一起乘电梯上17楼,并站在电梯门口打电话的那个漂亮女孩!
  我呆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警察设的局!
  甘悦的鬼魂根本没有来广州!
  两天后,我又回到了老家。
  当然,我是戴着手烤和脚镣,乘着警车回家乡的。
  我的心情虽然很沮丧,但同时又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我对警察们指认了两年前的杀人现场后,又在乡亲们的惊异和恐惧的目光中,指认了埋尸的地点。
  甘悦就埋在我家茅厕后面的地下,因为哥哥早已另立门户,不会侵犯属于我的地盘,加之埋尸处又堆了一些根本没用的杂物,所以一直没人发现地下的秘密。
  我在乡亲们眼里,是一个很老实、很内向的人,所以大家对于我是杀人凶手,非常震惊,甚至难于置信。
  我心里其实也有点惊讶。因为我看见在乡亲们中间,有十余张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我从来没看见过,看他们的衣著和气质,好象全是知识分子,其中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看上去很象是什么专家。
  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乡?他们不会是专门跑来看我这个杀人犯的吧?
  我心里的这个秘密,在我入狱两个月后,终于从前来探监的哥哥嘴里得到了答案。
  哥哥告诉我说,“鬼屋”其实并没有闹过鬼。大家之所以认为有鬼,只是因为无知。
  那颗坏了的灯泡根本没有亮过,人们看见的灯光,其实是“鬼屋”斜对面山坡上的毛家人的灯光!因为特殊的地势和环境条件的共同作用,毛家晚上只要一开自已家的电灯,灯影便会投射到“鬼屋”的窗户上面!
  这种电灯投影的怪象,只有在一定的距离和一定的角度内才能看到。所以每次我们去查看究竟时,走到半途就会发现“鬼屋”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
  除了“灯影投影”外,“鬼屋”墙壁上的“鬼影子”其实也不是鬼影子,而是毛家的大女儿毛冬梅的影子!
  因为“鬼屋”对着毛家的那面板壁上面,正好有一个破洞,而毛冬梅的影子就是通过那个破洞印上了“鬼屋”了墙壁上。
  这个道理其实跟照相是同一个原理,在物理上面叫做小孔成像(用一个带有小孔的板遮挡在屏幕与物之间,屏幕上就会形成物的倒像,我们把这样的现象叫小孔成像。前后移动中间的板,像的大小也会随之发生变化。这种现象反映了光线直线传播的性质)。
  小孔成像必须满足一些特殊的条件,不但需要一定的角度、一定的距离,而且必须有一个暗室和“小孔”。“鬼屋”常年关着门和窗户,屋里光线很暗,已经满足了小孔成像需要的暗室这个条件,而墙壁上的那个小孔又恰好具备了第二个最重要的条件。
  所以,“鬼屋”的墙壁上面,出现的是一个倒立的影子。
  为什么别的人家没有满足小孔成像的条件,而只有“鬼屋”能满足,这也是因为“鬼屋”特殊的地势和环境条件的共同作用。
  为什么甘家的人以前没有发现家里墙壁上出现过“鬼影子”?这是因为甘家老屋周围原来种有大片竹子,挡住了那个小孔,如今竹子被人偷砍光了,所以甘家老屋才满足了小孔成像的全部条件!
  哎,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竹丛被人偷砍光了造成的!如果竹子还在,就不会有“灯影投影”这种怪象,“鬼屋”的灯不会“亮”。而且,也不会满足小孔成像的条件。
  当然,“灯影投影”和小孔成像这两个秘密,都是闻迅而至的那些专家们解开的。
  我哥哥文化不高,这些物理知识,他自然讲得不是很明白。
  不过,对于我已经不重要了。


  第九卷 人小鬼大


  第一章
  十二月七日,星期六,晚上十二点五十七分,赖远航带着几分醉意回到自己的租住屋里。
  他今晚陪客人喝了不少酒,而且喝得很杂:白酒、红酒、啤酒、枸杞酒都喝了一些,如果把所喝的酒,按照酒精度数折算成白酒的话,他今晚大概喝了八两白酒。
  八两白酒对大多数男人而言,已经过量了。但对于赖远航,只算是喝到了兴奋点上。
  他有一次跟几个老同学在夜市喝酒,喝了一斤白酒,虽然回家后吐得一塌糊涂,但总算没有当场出丑。
  除了妻子外,没人看见他醉过酒。
  结婚十五年了,她的妻子也只看见她喝酒吐过一次。
  今晚他很高兴,所以他喝得很大方。不但自己喝得猛,而且不住向客人们敬酒。好象客人不喝到趴下,他就对不起人家似的。
  他确实应该好好招待客人。因为人家把一笔不小的生意给他承包了。
  X县虽然名列国家级贫困县,但元旦节快到了,也不能太寒酸,县城得张灯结彩,喜庆一下。弄个灯饰工程,也花不了太多钱,父母官有面子,老百姓也能体验到过节的气氛。
  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当然,最欢喜的还是承包到灯饰工程的老板。
  这种工程,就是傻子也知道里面的油水很多,因此想揽到工程的老板也很多,这些老板个个都是有关系的人物,所以县里的领导索兴将一个工程分成几段,分别给几个老板做。
  赖远航有幸成为其中一个老板。他当然明白,这种工程技术含量并不高,人情才是关键。
  幸好,他跟某些关键人物有点亲戚关系。
  不过,虽然有点亲戚关系,逢年过节也都有走动,也不能因此人熟忘礼。
  除了事后要给别人一笔回扣外,事前请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吃吃饭、喝喝酒、唱唱歌、洗洗脚,甚至一人“发”一个小姐,还是很应该的。
  因此,他今天喝得不但有点过量,而且喝的酒也很杂。
  二十年前,他从县城XX中学初中毕业后,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但因为脑瓜子灵光,又与某些领导沾点亲戚关系,总能揽到一些工程做,所以他赚的钱比大多数工薪阶层多得多。
  他的妻子在某银行的储蓄所上班,工资也不少,他们家里的存款如今已接近七位数。
  不过,他这个人不太注重仪表,穿著甚至有点低档次。尽管家里有不少钱,也在城里混了二十余年了,但他在县城里却没有买房子,一直租房子住。现在他们家租住于一个商品楼里。
  夫妇俩没有在县城里买房子的打算。因为他们已经在省城里买了一套七十平米的商品房。
  他们一共有两个孩子,女儿赖娟在省城一所中学住读,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儿子赖小涛今年刚满八岁,在县城某小学三年级读书。
  夫妇俩已经计划好了,等儿子小学毕业了,也把他转到省城去念中学。
  ※※※
  总之,他们家里各方面情况都很不错。
  所以,他今天虽然喝得有一点高,但他很高兴。
  他当然不会想到,今天晚上,一件可怕的事情正悄悄降临他的家庭。
  主卧室房门虚掩着,门缝下面有灯光透出。他轻轻吁了口气,知道妻子在等他回来。
  结婚十五年了,也算老夫老妻了,他当然明白妻子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等他。
  他没有马上进主卧室,先走进儿子的房间,站在黑暗中听了小会儿子的呼吸声。
  儿子睡得很沉,呼噜声听上去简直象头小猪。
  他无声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然后推开主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果然,妻子还没有睡,正开着床头灯在看一本杂志。
  “老公回来了,喝了好多酒?大股酒气!”妻子看了丈夫一眼,嘴里虽然在责备,其实毫无怒意。
  她知道今晚丈夫在外面请客,也知道有些“礼节”很重要,也很必须,所以她不会反对和干涉丈夫请客。但并不表示她可以放任男人在外面胡来。
  知夫莫如妻,她跟他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当然知道他内心很好色。
  因此,她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就学会了一种独特的“测谎”方法。每次丈夫可能在外花天酒地的日子,她都会等丈夫回来,并要求做爱。
  赖远航早已习惯了这种“检验”方式,所以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在外面玩得尽兴吧?”妻子笑问道。
  “咱老百姓,今儿哟真高兴!”他故意开玩笑。
  妻子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杂志,说道:“太晚了,快休息吧。”
  “遵令!”他一边开玩笑,一边走进卫生间里,洗漱一番后,又回到了主卧室。虽然儿子睡得很沉,但也不能大意,他小心地关上房门。
  “把门开着吧,门关得死死的,空气不好。”妻子一边说,一边睡了下去。
  他微微一惊,低声道:“你不怕教坏儿子吗?”
  妻子看了他一眼,笑道:“今天不行,我身上来了。”
  他微微一怔,“真的?”
  “谁骗你了?你不知道吗?每月这几天,都会来。”
  他苦笑一下,不禁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刚才就该……”
  但他也没太在意,他有钱,机会有的是。何况他今晚喝得有点高,大脑虽然还处于兴奋状态,身体其实很疲劳,能早点休息也是好事。
  妻子关了床头灯后,夫妇俩都没有说话,过不多会,他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妻子摇醒过来。一睁开眼睛,便被屋里的灯光刺激得眯上了双眼。
  “你在干什么?”他嘟嚷道。
  “快起来!小涛不见了!”
  他大吃一惊,最后一丝睡意也被惊醒了。猛地坐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天,儿子到底去哪儿了?!你快出去找找看!”妻子神色十分激动,甚至都快哭出来了。
  儿子怎会不见了?刚才不是睡得好好的吗?他又惊又疑,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跳下地去,冲进儿子的房间里。
  ※※※
  儿子的房间亮着灯,床上的被褥也很乱,但人却不在床上。
  是儿子开的灯,还是妻子开的灯?
  他呆了一下,顾不上问这个问题,又惊愕地冲向厕所。
  “快穿衣服!小涛不在里面!大门都开着,一定跑出去了!”妻子都快急疯了,说话已带了哭音。
  “大门开着?”他更加惊疑,虽然妻子说了儿子不在厕所里,但他还是冲进厕所里看了一眼。
  厕所的灯也大开着,里面果然不见人影。
  天,半夜三更的,儿子跑到哪儿去了?
  他也慌乱起来,急急忙忙地跑到客厅里。
  客厅和阳台的灯也都开着,大门也大开着。
  门外黑洞洞的,寂然无声。
  他哪里顾得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穿着内衣内裤就跑到大门口去查看。
  “小涛!小涛!”他惊惶地朝门外大喊了两声。
  没有回应。
  “喊什么!快穿好衣服,出去找人!”妻子终于哭了起来。
  他本已酒醒,听见妻子哭叫声,更觉恐惧,跑进卧室里,一边手忙脚乱地穿上外衣外裤,一边问妻子:“所有的灯都是你打开的?”
  “不是我开的,未必是鬼开的?我刚才起来解手,顺便进幺儿屋里,看他被子盖好没有,结果发现幺儿不在床上!我还以为他上厕所了,但看厕所里没亮灯,我吓坏了……”
  “你别太着急,可能小涛只是睡迷糊了……”他喃喃说道。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妻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别说了,你快下楼去找人!我穿好了也马上下去!”
  赖远航跑出门去,见电梯停在1楼,一时不知是要乘电梯下楼,还是到楼道里去找人。
  微一犹豫,他还是决定乘电梯下楼去。如果儿子真是睡迷糊了,跑到走道里某个地方继续睡觉,他们迟早能找到人,就怕他跑出大楼,就麻烦了……
  “我乘电梯下楼了,你出来后跟着走道往下找!”他一边按电梯的“下”键,一边朝屋里大喊。
  “知道了!”妻子边说边拿着钥匙跑了出来。
  妻子刚出门,电梯便到了12楼,他正要进电梯,妻子却比他更急,说:“我坐电梯下去,你跟楼道往下找!”
  不容他分说,便冲进了电梯里。
  于是他冲进了楼道里。
  这栋住宅楼共有17层,他家租于12层。往上面找,还是往下面找?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看看楼上。妻子已经下楼了,她从一楼往上走,自己从顶楼往下找更稳妥一些。
  只要儿子没出大楼,他们就会找到人!
  他一口气跑到顶楼,见通往天楼的出口处被一道铁门锁住,心想儿子肯定不会在天楼上,又气喘吁吁地往楼下跑。
  每层楼的走道里都安装有声控电灯,夫妇俩每到一层楼,都会先大声呼唤儿子的名字,这层楼的电灯也同时被他们的喊声震亮。
  在8楼走道里,他与妻子相遇了。
  两人恐怖地对视了几秒钟后,他才失魂落魄地问道:“楼下没找到?”
  “大门处的铁门锁着,我以为幺儿在走道里……”妻子哭喊道,脸上全是泪水和汗水。
  赖远航听了妻子的话,心里更加惶乱。“天楼的铁门也锁着,天,小涛难道……真的跑出大楼去了?”
  “怎么办?!要是真的跑出楼了,到哪儿找人去!”妻子恐惧得全身打战,两腿发软,几乎已经站立不住。
  “我下楼去找人!”赖远航虽然有些担心妻子的状况,但想到儿子也许正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行走在寂静、空荡的大街上,更加危险,顾不上妻子,立即乘坐电梯下了楼。
  到了楼下大门前,果见大门从内锁着。虽然有点不敢相信儿子会自己打开铁门走出去,但楼道里不见儿子踪影,情况异常,哪敢用常理推想,当即开了铁门,冲出楼去。
  这是一个住宅小区,除了他们家租住的这栋楼外,小区里还有七栋高度、规模相差无几的楼房。在这些楼房之间,是一个面积约400平米的花园,花园中间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水泥路通往小区的大门,大门口有一个门卫室,大门外面是一条街道。
  此时天还没亮,花园和大街上的路灯都亮着,但是,除了门卫室里的两名值夜班的保安外,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
  那两个保安,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个正百无聊赖地抽烟。
  看着那个抽烟的保安,他心里略略安定了一点。“小涛应该没跑出小区,否则保安不会是那个神色。”
  虽然如此,也不敢大意,他跑到门卫室前,问那名抽烟的保安,是否看见一个小学男生在深夜里独自出了小区。
  “没有看见,要是看见了,肯定不会允许一个小孩子乱跑出去。”
  另一个保安其实也没睡着,听了他的问话,抬起头来问道:“你家小孩不见了吗?是几点钟不见的?”
  “几点钟?……我也不清楚,是我老婆发现儿子不见的!但肯定是在十二点钟以后,因为我回家时,已经十二点钟了,那时我儿子还在床上睡觉!”
  两名保安听他说了事情大概经过后,也很惊奇,那名刚才在打瞌睡的保安象是要推卸责任似的,说道:“我们两个一直没睡觉,就是要打个盹,也没有同时打盹,你家小孩肯定没跑出小区大门,你别太着急,我们帮你在小区内找一找,可能真象你说的那样,睡迷糊了,乱跑到其他哪栋楼房去了吧?”
  抽烟的保安问道:“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家小孩有没有梦游症?”
  “没有。以前……从没发生过类似情况。”
  说话间,赖远航的妻子季清影也到了,季清影听了保安的话后,也觉得儿子跑出小区的可能性不大,本想求两名保安帮忙到另外几栋大楼里去找人,但两名保安却认为应该先查看一下监控录相。
  “你们别太担心,只要人还在小区里,又没遇上坏人,就肯定能找到。我们帮你们调看一下监控录相。”
  赖远航觉得有理,忙叫他们调出监控录相。
  这间值班室的左面墙壁就是一面监控墙,墙上的八个屏幕与小区里的八个监控点一一对应,八处摄像头一刻不停地将监控到的画面传到对应的监控屏幕上面。保安足不出户,就能将小区各处的状况尽收眼底。


  第二章
  两名保安问明他们所住楼房的楼号后,立即调取了该楼号大门处的监控录相资料,因为不知道小孩走失的具体时间,他们便从深夜十一点五十五分开始查看。
  四人紧张地看着屏幕上面的黑白画面,不到一分钟,便看见赖远航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里。
  赖远航看见自己走路歪歪倒倒,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禁有些难为情。幸好他的画面只持续了几秒钟,大家又心情有异,没人笑话他。
  赖远航从镜头里消失后,画面里便再未出现过什么人影。
  季清影看了一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见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四十分,说道:“录相放快一点吧,一分一分地看,要看到什么时候!”
  两名保安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不断地让画面快进。
  但屏幕里始终是同一个单调的画面:静静的花园小路,静静的路灯。
  甚至连花草都是静止的。
  夫妇二人焦急万分地看了近二十分钟的快进镜头,始终不见镜头里出现人影子,季清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又哭了起来,并不顾三人的劝说,要一个人去另外几栋大楼里找人。
  “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先看完了录相再说吧!”赖远航说道。
  “要看你看,我才没时间看录相!幺儿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录相!”
  “我们看录相,也是为了找人嘛!”
  “有这么多时间看录相,已经可以把每栋楼房找遍了!先找人后看录相你会死吗?!”
  赖远航虽然有点生气,妻子在外人面前太不给自己面子,但也觉得妻子的话不无道理。对两名保安说道:“这样吧,麻烦两位帮忙继续查看录相,我们两个先去其他几幢大楼里找找看。”
  “这样也好,你们快去吧,我们要是发现了你们的孩子,马上通知你们。”
  赖远航走得急,没带手机,幸好季清影带有手机,保安问明她的手机号码后,夫妇二人立即向他们租住楼房的旁边那栋高楼奔去。
  这幢大楼共有二十九层,有两部电梯,他们无法用刚才的老办法,只得一人乘坐一部电梯到顶楼,然后各自跟着一个楼道往下找人。
  这幢大楼的楼道设计有点复杂,楼道也比较陡,虽然每到一层楼,他们都会呼唤儿子的名字,并用声音震亮楼道里的声控电灯,但不知是因为心情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以前没进过这幢楼房,对里面的环境感到陌生,总之,两人都对楼道产生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季清影以前没看过鬼片,还好一点。赖远航看过的鬼片较多,尤其感到恐怖,他甚至产生出一个可怕的联想:儿子会不会被鬼牵走了?
  想到鬼,他只觉头皮发麻,忙用双手用力擦了擦头皮,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画面。
  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夫妇二人用这种分头寻找的办法,将小区里的每栋楼房都找遍了,甚至连小区里的花园也找过了,但没有发现儿子的身影。
  ※※※
  “儿子到底去了哪儿?是不是两名保安说了谎,儿子其实已经出了小区,只是他们当时在睡觉,没有看见?”
  两人带着这个疑问,又跑到门卫室去寻问情况。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保安说道:“刚才我们在录相里发现到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夫妇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先别急,看后再说。”一名保安说道。
  两人见他说得有些神秘,更是心上心下,那名保安将录相重新回放到他说的那个情况异常的时间点上――凌晨两点十二分,但屏幕上面的画面却并无什么异常,仍跟刚才看见的一样:静静的花园小路,静静的路灯,还有静静的花草。
  两人正看得纳闷,忽然,路灯剧烈地闪烁起来!
  屏幕里的画面也时白时黑,那种灯光剧烈闪烁的感觉,就象在迪吧里一样。
  “是电灯要坏了吗?”季清影奇怪地问道。
  保安没有回答。
  电灯又闪了10余秒钟后,突然熄灭了。
  屏幕里一片黑暗。
  “奇怪,电灯坏了吗?我们刚才下楼时,电灯还亮着呀。”季清影看了一眼丈夫,说道。
  赖远航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黑暗的画面持续了近一分钟后,电灯忽又亮了。
  屏幕里又出现了静静的小路,静静的路灯,静静的花草。
  一名保安待他们看过这段有点怪异的录相后,说道:“后面的录相,我们都已看过了,没看见你们的小孩走出大楼,也没看见其他人出现在监控镜头里。”
  另一名保安说道:“如果真的有人出了大楼,也只能是刚才电灯熄灭的那一分钟里,但……这样也未免太巧了,我想没这么巧的事情。”
  赖远航与妻子对视一眼,也觉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小会,赖远航忽然发现一个疑点:
  “从录相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出入7号楼的人,我们家住在12楼,我乘坐电梯上楼后,如果再没人使用电梯的话,那么电梯应该停在12楼才对,可是,我们刚才发现儿子不见后,电梯却停在1楼……”
  季清影听了,身子又开始发抖起来,颤声说道:“是呀,怎么电梯停……停在1楼?难道……是小涛乘坐电梯下了楼,并出了大楼?恰好那时……大门口的路灯熄灭了,所以摄像头没有……摄到小涛出了大楼?”
  事情果如季清影猜测的那样吗?
  在场三人都回答不上来。如说是,那电灯熄灭的时间不但太巧,而且有点恐怖!
  如说不是,则无法解释电梯为什么会停留在1楼,也无法解释赖小涛的失踪。
  “天,这世上真的有鬼吗?难道是鬼把赖小涛牵走了?”
  四个人虽然都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其实都产生了这种可怕的疑问。
  其实,不只是他们四个人,所有听见这件事情的人都产生了这种疑问。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赖小涛神秘走失的事情,不到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座县城。许多人不但听说了这件事情,甚至还通过各个渠道,听说了一些细节。
  7号大楼进门处路灯蹊跷熄灭一分钟的怪事,更是传得沸沸杨杨。人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人认为纯属巧合,有人认为是带走小孩的坏人在搞鬼,也有人认为是鬼魂经过的证据。
  对于赖家的不幸,人们也看法不一。有人认为保安有一定责任,赖家应当追究物业管理公司的责任;有人认为保安就算有责,也责任不大,赖家这时不应节外生枝,而应把全部精力和时间放到寻找孩子这件事上;也有一些人认为,小孩可能被鬼牵走了,寻找无济于事,赖家应该想一想,自己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情,如果确实做过,应当想法赎罪,否则,可能还会发生新的悲剧……
  对于这些议论,赖远航季清影夫妇也听说了一些。赖远航看上去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就算情绪有些波动和焦噪,也属正常反应。但季清影的反应却有点异常。对于一些好事者,或者热心人的提问,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往往问三句才回答一句,而且经常牛头不对马嘴,所答非所问。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精力很不集中,嘴里在回答别人的问题,心里其实在想别的事情。
  “难道她真的做过什么亏心事情?所以受到报应了?”许多闻迅上门的亲朋好友,看见她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都不禁在心里暗暗怀疑。
  不但是亲朋好友,就连赖远航也对妻子产生了这种怀疑。有一天晚上,他也试探着问了妻子这个问题,但季清影不肯承认,还非常生气,赖远航知道妻子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很大,见她不愿说出心里的秘密,也不敢强迫她,只能在心里胡乱猜疑。
  这是赖小涛离奇失踪一周后的一个深夜,赖远航因为白天听信一个观花婆婆的迷信之辞,约了十个男人、十个女人和十个小孩,共三十名亲朋,跟着县城西面的一条公路往西步行了三十里,结果把大家累得腰酸腿痛,却并没有象观花婆婆说的那样,能在三十里内遇见赖小涛。
  儿子没找到,明天还得继续寻找。这个观花婆婆的办法不灵,明天也许还会去请别的高人指点迷津――赖远航虽然文化不高,却并不迷信,但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除了在街头张贴寻人启事,在电视、报纸等新闻媒体打寻人广告外,对于一些迷信人士的“土方”,他也照单全收。就算上当受骗,白费钱财,也顾不得了。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做了长期寻人的心理准备。因此,他不能再象儿子刚失踪那两天那样,没日没夜地找人了。到了晚上也得休息,否则体力难以为继。
  他半梦半醒地睡了也不知多长时间,忽然想要去起夜。他知道妻子这段时间休息得不好,害怕惊醒她,也不敢开床头灯,便摸黑下了床。蹑手蹑足地开了房门,正要进卫生间,忽然听见客厅里有人在低声说话。
  ※※※
  他吃了一惊,竖耳偷听了小会,才明白是妻子在和人通电话。
  “半夜三更的,清影在跟谁通电话?”
  他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妻子的一些反常表现,心里不禁大起疑云。
  赖远航忍着寒冷,站在黑暗中默听了好半天,却因妻子说得少听得多,听得不太明白,他只听到妻子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我现在真的后悔死了,但那条蛇已经被大家吃了……”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了那条蛇,为何只有我们家受到了报应?……你别误会,我不是在咒你们,想你们家也出事,但是……”
  “……我记得那条蛇的脑袋被杨歌砍下后,随手扔到竹林里了,怎么会找不到呢?你说会不会被狗或者别的动物吃了?”
  “……我现在才相信她家老人说的话,家蛇吃不得,可惜……”
  赖远航越听越奇怪,暗忖:“妻子到底在跟谁打电话?听她口气,好象她怀疑小涛的事情,跟一条蛇有关系,而且还是一条家蛇?……”
  他呆了半晌,猛然有悟:“难道是上次她参加同学会时,和同学们一起,吃了一条蛇?”
  就在儿子失踪前两天,季清影去参加了一个中学同学会。回来后,他仿佛听她说过几句,同学会结束后,几名同学还觉意犹未尽,又开着两辆私家车,去其中一个同学的老家吃腊猪蹄去了。在那儿玩了一夜后,才驱车回了县城。
  难道儿子的失踪,跟妻子上次去那个同学的老家吃腊猪蹄这件事有关?
  他正不知要不要直接上前问妻子,忽听大门砰地一声,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季清影吓了一跳,停止了说话,惊疑地看向防盗门。
  两人正自惊奇,又听门外传来砰砰两声晌声,但听声音又不象是有人在拍门。
  “是谁?!”季清影吓得脸都变色了,失态地从沙发里抢起来,跑到走廊里啪地一声按下了客厅的电灯开关。
  灯亮后,她才看见丈夫也站在走廊里。
  夫妇二人对视了两秒钟,季清影才战战兢兢地问道:“大门外是……什么声音?”
  赖远航轻呼口气,没有回答,轻步走到门后,将眼凑到猫眼上往外看去。
  门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纳闷地站在门后听了一会,听见门外地上有沙沙沙的声音,仿佛地上有什么在动。
  若是白天,他一定会打开门查看究竟。但深更半夜,听见不明动静,他心里也有一点发怵。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
  “妈妈!”
  那个声音非常微弱,微弱得甚至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但夫妇二人听见那个声音,都是全身一震!
  “天,难道是小涛回家来了?!”
  他到底遭了什么罪?连声音都变了!
  夫妇二人惊恐地对视一眼,赖远航猛地打开了防盗门。
  然后,他都惊呆了。
  门外根本没有人。只有一条可怕的蛇!
  在声控路灯的照射下,只见灰白色的地板砖上面,有一条蛇正在翻腾!
  那条蛇明显受了伤,全身血淋淋的,花纹斑斓,粗如儿臂,看样子是条毒蛇。
  ※※※
  刚才是谁在叫妈妈?难道是他们太过紧张,出现了幻听吗?
  或者,是这条受伤的蛇发出的声音?!
  季清影站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的走廊里,与大门隔有一段距离,加之视线又被丈夫遮挡住,所以不知道丈夫看见了什么。见丈夫呆呆在站在门口,更加惊疑,颤声问道:“门外是……是什么?难道不是……?!”
  赖远航没有回答,却受惊般逃进了屋里。
  季清影惊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
  原来那条受伤的蛇忽然翻腾进了大门里!
  看见蛇,季清影更是惊吓得要死,想要逃,却两腿发软,迈不开步子。
  赖远航这时已回过神来,他虽然胆子不算小,但那条蛇一看就是毒蛇,它虽然受了伤,样子仍很恐怖,他不敢徒手去捉蛇,慌忙跑到阳台上,拿起长长的金属晾衣杆,又回到客厅里。
  那条毒蛇正在客厅里来回地翻腾、游走,显得很是痛苦,同时身上流出很多鲜血。随着它的身子运动,周围的家俱和墙壁都被溅上很多冷血,看上去很是恐怖和诡异!
  “快躲进卧室去!”赖远航一边大声招呼吓得全身发抖的妻子,一边小心地向那条蛇逼近几步。
  他正要用晾衣杆去驱蛇,忽然发现一个秘密:那条蛇原来没有脑袋!鲜血正从断口处沽沽流出来。
  不问可知,这条蛇是给人用刀或者别的利器砍去脑袋的。
  季清影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夫妇二人面对一条可怕的无头蛇,一时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象两个呆子似地,站在客厅里,惊骇不已地看着地上痛苦游走的毒蛇。
  季清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在一个星期前的那个傍晚,她亲眼目睹过相同的一幕情景!
  那条被她的一个名叫杨歌的男同学砍下脑袋的菜花蛇,也象这条毒蛇一样,虽然头没有了,却并没有马上死去,身子在院子里活动了近十分钟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因为自己和同学们吃了那条菜花蛇?
  蔡青松在某个半事业半企业性质的单位上班,表面上每天上班八小时,但真正干活的时间,其实加起来还不到两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在上网、看报和聊天。虽然快到不惑之年了,还是一名普通职员,但他本来就是一个在事业上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倒也省了一些烦恼。
  12月16日,星期一,凌晨1点19分,他正坐在家里的电脑桌前上网。
  虽然明天还要上班,但反正工作也不忙,加之管他的科长跟他关系不错,所以他不用担心上网太晚,第二天会迟到。有时他上网太晚了,第二天早上起不了床,就随便编个谎言,向科长请半天假,在家里蒙头大睡到下午上班时间才去单位。
  他的妻子汤桃就没有这样的清福可享。她在XX红砖厂上班,工作苦,工资低,而且经常上夜班。今天晚上,又轮到妻子上大夜班,所以蔡青松不用担心睡晚了,影响妻子休息,深更半夜的还泡在网上。


  第三章
  儿子蔡高飞早已睡了,他为了不影响儿子休息,特意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今晚之所以在网上泡得这样久,原因是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论坛。
  ――这个论坛对大多数人而言,其实没有多大意思。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专门供连环画迷上传和下载连环画的论坛。
  连环画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已难觅知音。但对出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蔡青松而言,却对连环画有着一份深厚的感情。
  因为他这个年代的人,都是看着连环画长大的。
  蔡青松童年时特别爱看连环画。虽然已将近30年没看连环画了,但对于儿时看过的一些连环画,至今还有很深刻的记忆。
  他甚至还能背出一些看过的连环画共分多少册。
  而这个论坛,不但有他小时最喜欢看的《三国演义》、《隋唐演义》、《说岳全传》、《杨家将》、《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和《聊斋志异》,而且这些连环画还收集得相当全。比如《三国演义》,不但有他小学时看过的48册,而且连后来增补的12册也有。
  尽管这些连环画大半都是以前看过的,但事隔多年,再度重见,还是令他热血如沸。
  他就象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太久的旅人,突然发现了绿州一样,贪婪地下载着这些珍贵的记忆。
  从晚上20点开始,他就一直在浏览和下载自己儿时最喜爱的《三国演义》连环画,虽然他的大脑还处于兴奋状态,但眼睛却有点吃不消了。
  “明天上班后,再接着下载吧。”他将这个论坛收藏到电脑的收藏夹里后,关闭了网页。
  下线后,他没有马上关电脑,他想随意检看一些刚才下载的连环画的效果后再回屋休息。但是,当他点击桌面上的看图软件图标后,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文件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不在家时,他们……”
  他之所以感到紧张,倒不是担心被妻子发现他保存在电脑里的一些人体摄影图片,而是担心儿子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尽管这个世界已经非常开放,小学男生都可以通过各种渠道,看到女人身体的全部秘密,而不象他的青少年时期那样,偶而在杂志上看见几张穿泳装的美女照片,就眼放绿光。但作为家长,他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过早地接触那些不该接触的东西。
  因此,他每次看过自己保存在电脑里的一些人体图片后,都会故意点击一些内容健康的图片,这样,儿子用电脑时,就算无意间点击了看图软件图标,也只能看见这些真正称得上艺术的照片。
  但现在……
  这个文件夹里是些什么内容呢?是妻子或者儿子因为不熟悉操作,无意间打开过的一个文件夹吗?
  他带着几分紧张的心情,点开了这个文件夹后,发现里面又有一个文件夹,而且这个子文件夹还是一个隐藏性质的文件夹。
  ※※※
  他顿了一下,又进入了这个子文件夹。
  结果,他发现了最让他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秘密!
  这个文件夹里,保存有大量人体图片!而且大半是他从没看见过的图片。
  不问可知,这些是儿子悄悄从网上或者别的渠道弄来的。
  天,儿子还在读小学五年级,居然就如此……不象话!
  这个世界真他妈疯了!这些网站为了增加自己的点击数,就一点社会责任感也没有了吗?他们把这些不健康的图片放到网站上时,就一点也不担心这样做会毒害青少年,甚至自己的子女的身心健康吗?
  虽然看到了大量新鲜而刺激的图片,但他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心里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恐惧。
  他发呆一会,才做出了要删除这些图片的决定。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他全身一震,本能地关闭了这些不堪入目的图片。
  门开后,他听见玄关里传来妻子脱鞋的声音。他感到有些奇怪,迎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上大夜班吗?”
  “你还没睡?”汤桃不答反问道。
  “我在……上网,你怎么回家来了?”
  汤桃看了他一眼,又不答反问:“幺儿睡了吧?”
  “睡了。”他冷冷地答道。心里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将儿子的秘密告诉妻子。
  汤桃听说儿子睡了,象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似的,重重吁了口气。一边关门一边说:“老公,我刚才跟季清影通了一个电话,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所以跟班长撒了个谎,假称自己头有些疼,提前回家来了。”
  蔡青松微微一惊,“很不好的预感?你……又听见什么传言了吗?”
  “老公,上次我们下乡去吃蛇的事,你没忘吧。”
  那件事才过去一个星期,他当然不会这么健忘。
  蔡青松和汤桃既是夫妇,又是中学同学。上个星期的上个星期六,他们读初中时的班长王雄组织了一个同学会,虽然已经毕业了近二十年,几乎不可能再全部聚集到一起了,但这次参加同学会的人还是有将近二十人。
  同学们事隔多年又再度重逢,当年的帅哥美女,如今已为人父母,风采不再,都很激动和感概。
  本来,这次同学会计划在中饭后就散伙,但蔡青松、汤桃、季清影、王雄、以及多年不见面的杨歌五人却意犹未尽,在同学会结束后,又分乘两辆借来的私家车,去王雄老家的一家农家乐继续玩耍。
  让他们意外的是,都快到元旦节了,这家农家乐居然还可以吃到活蛇!
  他们听说能吃到蛇肉,当即让老板从蛇笼里提一条菜花蛇出来,叫他杀了蛇和鸡一锅煮,来个新鲜的龙凤汤。
  在老板去屋里提蛇时,王雄对大家说:他以前也杀过一条菜花蛇,用柴刀将蛇的脑袋砍下来后,蛇的身体并不会马上死,还能活动近10分钟。
  几名同学听了都很惊奇,决定如法炮制,杨歌待老板从蛇笼里取出一条菜花蛇后,从老板娘手里接过剪子,亲手将那条菜花蛇的脑袋剪落下地,然后将蛇身扔到院外泥土里,供大家围观“稀奇”。
  ※※※
  “你为什么问起这件事情?”蔡青松惊奇地问妻子。
  “三言两语说不清,那天吃蛇时,你没听有个老年人讲吗,说家蛇吃不得,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可是那条蛇不是家蛇呀。”
  “谁知道呢!那个老年人那样说,说不定真是老板在自家屋周围的蛇穴里挖出来的!”
  妻子一边说,一边向屋里走去。
  虽然听说儿子已经睡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先进了儿子的卧室。
  刚进屋里,她就莫明其妙地心生异感!她微微一惊,本来要摸儿子被褥的手,却伸向了门口的电灯开关。
  灯刚按亮,她便尖叫起来!
  只见儿子的床铺上,没有儿子,却有一条可怕的毒蛇!
  那条毒蛇正抬起三角形的脑袋,朝她吐着信子!
  蔡青松不知儿子其实不在床上,见妻子突然尖叫,虽然情知不妙,仍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屋。看见床上没有儿子,却有一条腕口粗的毒蛇,大惊失色,慌忙将妻子推出屋去,将房门关上后,飞快冲到厨房里,抢了一把菜刀,又觉菜刀太短,难免有个闪失,于是又跑到阳台上,抢过晾衣的叉棍,左手持刀,右手持棍,小心地重回到儿子的卧室门外。
  汤桃看见丈夫拿着刀棍,战战噤噤地问道:“你……你行吗?那可是毒蛇!”又问道:“幺儿呢?怎么没在床上?他到……哪儿去了?”
  蔡青松道:“我怎么知道!刚才明明睡了……”
  汤桃想到刚才与同学季清影通的那个电话,心里更是恐怖,“你刚才在干什么!?儿子都不见了,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又朝屋里哭喊:“幺儿!幺儿!”
  蔡青松听他呼唤孩子,心里更是惶急,说道:“别叫了,也许幺儿……躲到床下去了?被蛇吓得不敢吱声。”
  汤桃急声道:“快,快把那条蛇赶出屋去!”
  蔡青松虽然从未杀过蛇,但为了救儿子,别说一条毒蛇,就是一条蟒蛇,他也要冲进去跟它拼了!
  他低嘘一声,示意妻子不要大声说话,待妻子噤声后,他才小心地开了房门。
  汤桃虽然吓得全身抖如筛糠,但也积极配合丈夫,将客厅、书房、主卧室、以及其他所有蛇可能出逃地方的灯都开了。
  蔡青松将门开了小半后,夫妇俩站在门外先看了一会,确定蛇不在门边后,蔡青松方才一点一点地将门推开。
  但奇怪的是,那条蛇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人看不见蛇,更觉恐怖――蛇如藏到了床下或者别的隐蔽地方,显然更加危险,汤桃吃吃问道:“怎么不……不见了?幺儿呢?!”
  蔡青松轻吐口气,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儿子床上凌乱的被褥,确定蛇不在床上后,才一点一点地弯下身去,朝床下张望。
  但床下没有儿子的身影。
  那条蛇也不在。不过,床下有一只纸箱子,因此不能肯定蛇一定没有躲在床下。
  他们又紧张地向屋里别的地方看去。儿子蔡高飞的房间只有十五平米,除了床和书桌下面可以勉强藏一个人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目了然。
  ※※※
  但书桌下面也没有儿子。
  两人见儿子不在,蛇又不知藏于何处,想到季清影的儿子离奇失踪的事情,又是恐怖,又是着急,额头、后背都已沁出冷汗。
  汤桃恐惧地看了丈夫一眼,心里暗忖:“老天,难道那条被我们吃下的菜花蛇真是条蛇精?!”
  两人虽然都很害怕那条毒蛇,但为了找孩子,还是大起胆子将屋里每个房间都搜查了一遍。结果依然不见儿子的踪影。
  “怎么办?幺儿到底去什么地方了!”汤桃急得哭了起来。
  蔡青松道:“走,快出门去找幺儿!”
  “那条蛇怎么办?”
  “暂时不管它,先找到幺儿再说!”
  二人慌忙找到钥匙,出了屋子,汤桃正要关大门,蔡青松道:“别关门,让蛇自己离去。”
  汤桃心想给蛇留条逃走之路也好,反正现在是深夜,邻居们都睡了,不用担心别人顺手牵羊。
  他们所住这幢住宅楼是蔡青松单位的福利房,是一栋老楼房,没有电梯,楼下是一个大院子,院门外便是大街。两人下楼后,先在大院子里找了一阵,不见儿子踪影,又急忙上街寻人。
  为了不误事,他们出了单位的大门后,便分头寻找。
  此时已将近凌晨两点钟,街上除了一些夜宵摊子还能看见几个人外,别处都不见人影。
  汤桃向东奔了一阵,始终不见儿子身影,想起刚才与季清影通电话的内容,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
  “老天,肯定象清影猜测那样,事情起因与那条被我们吃了的菜花蛇有关!那条蛇真的是一条蛇精吗!”
  她越想越不安,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间,摸出手机,一边向前小跑,一边给季清影打电话。
  季清影接了电话后,她哭着将自己儿子也失踪了的情况简略讲了一遍。季清影听说她家也出现一条毒蛇,说道:“我刚才跟你通电话时,家里也出现了怪事,也出现了一条毒蛇!”
  “什么?你家里也出现了一条毒蛇?!”
  “你听我讲,那条毒蛇其实并不存在,是那条蛇精弄的幻影!”
  原来,季清影的丈夫赖远航发现那条蛇只是一条无头蛇后,胆子便大了起来,见那条蛇将家里的家俱和墙壁到处溅上污血,忙用叉衣棍将蛇挑起,从阳台扔下楼去。
  无头蛇被扔掉后,家里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家俱和墙壁上被蛇溅上的污血象变魔法一样突然消失了!
  两人惊奇不已,又跑下楼去看那条蛇,却发现楼下根本没有那条无头蛇。
  两人发呆半晌,最后得出结论:那条无头蛇其实并不存在,一定是那条被妻子和她的同学们吃下的蛇精在做怪,无头蛇只是它弄出的幻影。
  经过这件事后,夫妇二人再无疑义,认定事情起因是吃了一条蛇精。季清影本想给汤桃打个电话,但见时间太晚,便决定明天再打电话,哪知汤桃反而给她打来了电话。
  听了季清影家发生的怪事后,汤桃又惊又怕,说道:“难怪我们家那条蛇也莫明其妙地不见了,难道它也只是那条蛇精弄出的幻影?”
  季清影道:“我猜肯定是这样。”
  汤桃想到儿子不知被蛇精弄到哪儿去了,又是恐怖又是伤心,问季清影该怎么办。季清影道:“我跟老公刚才已经商量好了,那条蛇精已经被我们吃了,追悔也没有用。我们准备明天借辆车子去王雄的老家,看能不能找到蛇精的脑袋。如果找到了,我们将蛇头好好埋葬,并给蛇精多上几柱高香,求它原谅我们,如果我们的儿子还活着,请它将儿子还给我们!”
  汤桃前几天就听季清影说过,她怀疑那条蛇是条蛇精。虽然不太相信,但想到自己和丈夫也吃了那条蛇,心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给王雄打了电话,让他回老家去找那个蛇头,结果王雄过了一天才回电话,并说没有找到蛇头。汤桃也不知他是真没找到,还是根本就没回老家去找。刚才她与季清影通电话,就是告诉她蛇头没有找到的事情。
  现在自己家也得了报应,汤桃对蛇精之说自然再无怀疑,哭道:“要是今晚我找不到孩子,明天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王雄的老家,找那个蛇精的蛇头!”
  这天晚上,蔡青松、汤桃夫妇就跟那晚赖远航、季清影夫妇一样,找到天明也没有找到儿子。
  家里那条蛇,也没有再发现。
  汤桃本想自己一个人随赖远航夫妇去王雄的老家寻找那个蛇精的头,而让蔡青松留在县城里继续找儿子。蔡青松却说:“算了,你的同学和她老公,找了一个星期,也没找到儿子,我看再找也是徒劳,我跟你们一起去找那条蛇精的头吧。”
  汤桃心想也是,于是给季清影打了电话。季清影早已认定是蛇精在报复他们,所以对他们没有找到儿子毫不意外。说她已跟丈夫赖远航商量好了,也不用跟人借车了,就开她老公工程上用的方圆货车去。
  两家人心里都很着急,尤其是蔡青松和汤桃,刚刚失去儿子,心情更是急迫,本来在电话里约好八点钟在十字街会合,结果不到七点钟,夫妇俩便出了门,打的直接去了季清影家里。
  两对夫妇都没时间和心情吃早饭,在街上一个小吃店摊子上买了几个镘头和四瓶矿泉水后,便乘着方圆货车上路了。
  8点7分,车子开到了上次吃饭的那家农家乐门前。
  这个农家乐就在村通公路边,是一栋带院子的小洋楼,二楼一底,样式跟城里的私人小洋楼差不多,只是屋顶和窗户仿照古代房屋的风格。水泥做的琉璃屋顶,外面再涂上一层金黄色。窗户是用木料做的,涂着黑漆,窗棂上雕有花,但还是安装有玻璃。
  总之,楼房看上去古不古,现不现,土不土,洋不洋,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楼前有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面积大约150平米,院子四周用围墙围起来,围墙上面插满了碎玻璃。围墙左边几米远处,有一丛竹林。


  第四章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实在太过诡异,能不告诉别人自然最好,季清影说:“我亲眼看见杨歌把那个剪下来的蛇头扔到屋前的竹林里了,我们先自己找找看,找不到再去问人。”
  其他三人均无异议,将车找个地方停下后,四个人一齐向那片竹林走去。
  此时时间尚早,农家乐还没开门接客,店主人另有住宅,晚上不在此过夜,平日由几名工人轮流在此看护。
  昨晚值夜的是一名四十岁的农妇。她正站在一楼阳台上梳头,虽然对四人还有一些印象,但看他们今天不象是来玩的,而且行迹有些奇怪,于是一边梳头一边好奇地看他们。
  四人在竹林里没有找到那个蛇头,季清影问大家怎么办,赖远航说道:“去问一问那个楼上的女人,可能她知道蛇头在哪儿。”
  蔡青松也道:“找不到正常,找到了反而奇怪,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蛇头还在竹林里才是怪事。肯定被他们扔到别处了。”
  汤桃担心地问道:“会不会被狗吃了?”
  蔡青松道:“应该不会,菜花蛇虽然没有毒,但没有哪个狗主人愿意自家的狗去吃蛇脑壳。农家乐的老板也不可能乱扔蛇脑壳,肯定把它找个地方掩埋了,只是我们没看见而已。”
  四人走到楼下,叫那女服务员开了院门后,汤桃性急,直截了当地问对方,上次他们吃的那条蛇的脑袋扔到哪儿去了。季清影见对方一脸惊奇之色,忙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上次吃了那条蛇以后,不知为什么,回去后总爱梦见那条蛇,我们觉得奇怪,就去问了一个阴阳先生,他说一定是你们把蛇头乱扔了,所以蛇就给你们托梦,要你们把它的头另找一个地方好好埋葬。否则家里的小孩会经常生病。我们担心小孩的健康,心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专程来处理这事。”
  这些话在来之前,她已跟丈夫赖远航商量好了,因此说起谎来,非常从容。
  那女服务员半信半疑,说:“肯定埋在屋后面的土里了,每次剪下来的蛇头都埋在那个地方。”
  季清影让她带他们去看现场,女服务员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四人跟着这名服务员,转到院墙后,果见后面有一小块土。
  可能因为这块土面积太小,主人觉得没有什么用,所以既未种菜,也没种花。除了乱草和一些没用完的断砖外,什么也没有。
  女服务员手指前面一角有新土的地方说道:“肯定埋在那下面。因为怕猫或者狗叨去吃了,所以张师傅每次杀了蛇后,都会把蛇脑壳用土埋了。”
  四人恐惧地交换一个眼色,季清影以手捂鼻,忍住恶心,问道:“这下面到底埋了多少蛇脑壳?”
  “我不清楚,我也是今年才来这里干活的,以前在外面打工。估计这地方至少埋有十几个蛇头吧?”
  见四人脸上都现出恐怖之色,服务员忙又说道:“不过那下面应该只有你们吃的那条蛇的蛇头。张师傅不可能把蛇头每次都埋在一个坑里。上次你们走后,也没别的客人来吃蛇,只有那儿的土是新翻过的,所以一定埋在那下面。”
  ※※※
  四人听了虽然稍减恐惧,但想到那个蛇精的头在土里埋了一个星期,肯定已高度腐烂了,想想都恶心,哪有胆子再去把它挖出来?
  四人来时还有为蛇头另寻风水宝地,好好埋葬的想法,但真到现场后,却又改变了主意。他们商量了一番后,最后达成一致意见:蛇头既然并不似他们想象那样,一直被扔在竹林里,埋藏在哪块土地下分别并不大,这儿埋了不少蛇头,蛇精安葬于此,反不寂寞。就给它上几柱香,烧点纸吧。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在一家小杂货店里买了香烛纸钱等物,商量定后,便去车上取了来,在那片埋了蛇精脑袋的新土前,点了香烛,烧了纸钱,还象拜老祖宗一样,每人跪下来给蛇精磕了三个头。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求蛇精原谅,并将孩子归还他们。
  完事后,四人心事重重地乘车回了城里。
  但两家的孩子并没有回到家里。
  四人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明知孩子有可能再回不来了,但还是继续四下寻找。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又过去了半月。两家人见孩子始终没有回来,都以为是蛇精不肯原谅他们,或者虽然原谅了,但孩子在出事时便已死去,所以无法归还了,心里都非常伤心。
  尽管他们还是在想方设法地寻找孩子,但四人内心深处,却都明白,也许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四人里面,只有赖远航没有吃那条蛇,因此他一直怪责妻子。季清影虽然也很后悔吃蛇的事情,但不愿当他的出气筒,夫妇俩为此大吵大闹了好几次。
  本来夫妇俩都已认定孩子的失踪是蛇精在报复他们,但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想。
  这是他们给蛇精上香烧纸后的第十六天,中午13点19分,赖远航和季清影正坐在餐桌边吃面条,门外忽然响起砰砰两声敲门声。
  夫妇俩对视一眼,然后赖远航起身去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名警察。两名警官都在三十岁上下,一个比较胖,一个比较高。
  “你们……找谁?”赖远航惊异地看着对方,心念电转:“是不是我给一些领导送礼的事情被公安局调查到了?”
  “你好,请问你是赖远航吧?”较胖的那名警官问道。
  “……我是,你们……?”
  胖警官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家的小孩失踪了吧?”
  “是呀,我们……没有报案,一直在自己寻找。”
  那名较高的警官见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问道:“难道你们没听说XX小学又出了怪事吗?”
  “又出了怪事?什么……什么怪事,我们不清楚。”
  季清影见两名警察是来问他们儿子失踪的事情,忙放下筷子,走到门口,说道:“进屋说话吧。”
  两名警官说声谢谢,走进屋内。
  虽然心里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但上门是客,季清影还是客气地为两名警官端茶倒水。
  主客双方在沙发里坐下来后,较高的那名警官才说道:“你们小孩所读的XX小学,又有三名男生失踪了,难道你们没听说这件事吗?”
  ※※※
  夫妇二人都大惊失色,对视一眼,季清影说道:“不知道呀,又有三个学生失踪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正是为了调查这事才来找你们的。”
  “我们以为……”季清影看向丈夫,不知该不该说出吃了蛇精的事情。
  较胖的警官看了季清影一眼,说道:“除了你们家的小孩外,你的初中同学蔡青松和汤桃,他们的小孩也失踪了吧,我们刚去他们家调查过了,听说你们认为是吃了一条蛇精才受到了报应?”
  “是呀,难道……不是蛇精在搞鬼?”季清影见警官已知道了情况,也就不再隐瞒。
  “这些迷信东西,我们自然不会相信。事实上也不会是这样的。”
  季清影:“……”
  一直没吭声的赖远航忽然问道:“你们说又有三名小学生失踪了?”
  “是呀,而且全是一个班级的,都跟蔡青松和汤桃的儿子蔡高飞一个班。也就是XX小学五年级四班的学生。”
  较高的那名警官补充道:“只有你们的小孩是三年级的学生,跟他们不是一个年级的学生。”
  胖警官苦笑道:“如说事情起因是你们吃了一条蛇,那为什么只有你们两家小孩失踪,而跟你们一起吃了那条蛇的其他几个初中同学,家里都没出事?还有,昨晚同时失踪那三名同学的家人都没有吃那条蛇……”
  季清影与丈夫对视一眼,心里均想:“是呀,看来不是蛇精在搞鬼,难道出事的原因,在这几个孩子身上?”
  季清影呆了半晌,喃喃自语道:“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一个班上连续四个学生出事?”
  赖远航脸上也是一副疑惑不解之色。“为何只有我们的小孩是例外?”看了妻子一眼,又道:“那四个学生都是五年级的,只有我们的儿子是三年级的……除了你的同学蔡青松和汤桃的小孩,跟我们家小涛熟悉外,其他三个学生,照理都跟小涛不认识吧?”
  胖警官干咳一声,说道:“不是这样的,根据我们的调查,昨晚失踪的那三名学生,分别叫高发、童话、胡有为,他们三个跟蔡青松和汤桃的小孩蔡高飞是最要好的朋友,而你们家的小孩,因为跟蔡高飞很熟,所以他不但认识那三名同学,而且还经常和他们在一块玩耍。”
  赖远航哦了一声,说道:“有可能。”
  季清影道:“因为我跟蔡青松和汤桃是初中同学,而且关系很好,所以我们两家的小孩也混熟了,有时我甚至觉得两个小孩之间的友谊,还比我们当大人的更亲密一些。他们不但常在一块玩耍,而且还经常通过QQ聊天。特别是放假时间,他们玩得更疯,经常在各自的家里,通过电话或者网络,交流一些玩电脑游戏的事情。”
  两名警官点点头,较高的警官问道:“对于孩子的失踪,你们除了怀疑是蛇精作怪外,难道就从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吗?”
  ※※※
  赖远航皱眉说道:“他们玩得再疯,毕竟也是孩子,我实在想不出孩子之间会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两名警官有些失望地对视一眼,胖警官问道:“你们刚才说,两个孩子经常通过QQ聊天,这个情况,我们在蔡青松、汤桃那儿没有了解到。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想查看一下他们的聊天记录,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赖远航道:“可以,不过我不知道孩子的QQ密码。”又问妻子:“你知道吗?”
  季清影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胖警官道:“没关系,我们可以试一试。一般而言,这些密码都不会设置得很复杂,大半人都是用自己的生日号码、电话号码、或者姓名的拼音字母等。”
  赖远航道:“如果试不成功,公安局……应该有什么办法破译密码吧?”
  胖警官苦笑一下,说道:“如果确实必须查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我们自然会有办法。现在还没到非得检查他们聊天记录的地步。”
  赖远航季清影一心想要找回儿子,别说只是侵犯儿子的聊天隐私,就是侵犯更重要的隐私,他们也不会顾忌。于是将两名警官请进书房,并打开了电脑。
  胖警官点了桌面上的QQ图标后,屏幕上立即弹出了登录窗口,赖远航见QQ号码输入栏里现出的网名是“小剑客”,忙道:“这就是我们儿子的QQ昵称!”
  胖警官点点头,将键盘和鼠标让给赖远航,叫他在密码栏里,输入赖小涛的生日号码。见赖远航连试三次都不对,又叫他改输赖小涛的小灵通号码,结果这次正确了!
  登录进赖小涛的QQ后,两名警官见里面的好友只有九个,便没有急着给蔡青松打去电话,问他儿子的QQ昵称。他们查看了这些好友资料后,发现只有一个昵称为“帅是我的错”的好友是X省人,猜测他可能就是蔡高飞,于是胖警官立即调出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虽然很长,但一看对话内容和口气,两名警官马上便确定对方就是蔡高飞了。
  两个孩子的对话内容大半是关于电玩方面的,四人一目十行地浏览了好一会后,才终于看到一些不同的内容。但这些内容都很无聊和幼稚,而且似乎与案情没有什么关系。
  两名警官们又看了几页后,见对话内容不是讨论游戏,就是说些毫无意义的笑话,正渐渐失去耐心,忽然,一段对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34:04
  听说你们昨天下午在教室里拍了照片?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36:21
  是,但已经删除了。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38:22
  删除了?!为什么要删除呀?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42:18
  因为郊果不好。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43:04
  那也不用删除呀,我还想你通过QQ传过来看看呢!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44:11
  我已经删除了,我担心会出事!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44:34
  你真胆小!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47:16
  不是我胆小,是因为拍到了一些不该拍到的东西!我觉得这张照片太恐怖了,所以删除了。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48:29
  是吗?你指的不该拍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49:16
  老爸回家了,我先下线了,明天再说!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37:33
  886……
  ※※※
  四人看了这段对话,心里都很好奇。均想:“那是一张什么照片呢?为什么蔡高飞会觉得很恐怖呢?这张蔡高飞觉得很恐怖的照片,到底与这几起失踪案件有无关系呢?”
  两名警官一边在心里思索,一边继续浏览后面的聊天内容。但后面的内容跟前面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一些在大人看来既幼稚又有点无聊的内容。
  关于那张恐怖照片的事,一直没有再提到。
  两名警官对视一眼,胖警官道:“估计他们第二天上学后,谈过这事,所以没在QQ里再谈论。”
  较高的警官点点头,“可惜这几个孩子都失踪了,不然的话,我们也许能查出那是一张什么照片。”
  胖警官道:“我们可以再去学校一趟,看有没有别的同学,知道那张照片的事情。那张照片既然是在教室拍的,应该有别人看见他们拍照片的事情。”
  两名警官简短商量几句后,胖警官又对赖远航夫妇说道:“今天先到此为止吧,谢谢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你们想起了什么有参考价值的线索,请你们马上联系我们。”
  赖远航道:“一定,一定,我们也希望你们能近快查明真相!”
  两名警官留下联系号码后,便告辞了。
  警官走后,夫妇二人愁眉苦脸地在沙发里坐了一会,赖远航才问道:“刚才QQ里提到的那张恐怖的照片,你是怎么看的?”
  季清影道:“我也在想这件事情。我听别人说,电脑里有些被误删除的文件,能通过一些恢复软件恢复回来,不知道他们那张照片是用手机拍的,还是数码相机拍的,如果被删除的照片,也能象电脑里一些被删除的文件一样,可以恢复就好了。”
  赖远航叹了口气,道:“多半是用手机拍的。从时间看,那张照片在这学期开学的第一个月拍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估计就是有这方面的高手,也难恢复了。”
  季清影道:“我看可以试一试,万一能恢复呢!”
  赖远航道:“可以找人试试,不过,也未必跟几个孩子失踪的事有关……”
  季清影叹道:“也是。”沉思小会,忽道:“对了,我们可以给蔡青松和汤桃他们打个电话,虽然蔡高飞说照照片删除了,但万一他说的是假话呢?要是在他的电脑里保存有那张相片……?”
  赖远航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季清影道:“试一试也不会死人,我给汤桃打个电话。”
  但事情有点不顺,汤桃的手机关机了,蔡青松的手机虽然能拔通,却一直无人接听。
  “这两口子在搞啥子明堂?真是急死人!”季清影这段时间心情本来就糟透了,见两人电话都打不通,更似火上浇油,恨不得将自己的手机从阳台扔下楼去砸个粉碎才解气。
  赖远航说道:“坐在家里干着急也没用,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另外三名失踪学生的家长,看能不能查到一点线索。”


  第五章
  两人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
  因为不知道那三名失踪学生的家庭住址等信息,所以他们决定先去学校找他们的班主任了解一下情况,结果到了学校,却遇见了蔡青松汤桃夫妇。原来他们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到学校来调查了。
  季清影问两人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汤桃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蔡青松则称自己没听见手机铃声。两人听季清影说了恐怖照片的事后,虽然也很惊奇,但因为照片已经删除了,电脑里多半也无备份,所以并不急着回家查看。
  这天下午和晚上,四人分别找了蔡高飞的班主任老师以及另外三名失踪孩子的家长,虽然又了解到了一些新情况,但这些情况听上去都与失踪事件没有关系。
  从最后一名失踪学生的家里出来后,时间已将近零点,虽然心有不甘,但为了保存体力,只得各自回家休息。
  蔡青松汤桃回家后,两人立即从儿子的床头柜里找出儿子的手机,但手机早已没电了,无法开机查看里面是否保存有那张神秘、恐怖的照片。蔡青松对妻子说道:“反正手机需要充电,再说里面也多半没有那张照片,你先休息吧,我在电脑里查找一会看看。”
  汤桃虽然很好奇那张照片,不肯先睡,但见丈夫开了微机后,搜索了二十分钟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照片,于是先回屋睡了。
  蔡青松又搜索了十几分钟,仍无所获,心想:“看来真的删除了,睡吧。”
  正要关机,忽然想到一事:“高飞在电脑里不是秘密建立了一个文件夹吗,那里面除了有大量黄色图片外,会不会也藏有那张神秘的照片?”
  虽然他早已发现儿子在电脑里收藏有大量色情图片的秘密,但因儿子的突然失踪,他心情坏到了极点,这段时间连电脑也没有开过,甚至几乎忘了这个秘密。
  又想:“不过,那里面多半没有。就算高飞没有删除那张照片,但那张照片既然有些恐怖,他不应该将这种照片跟那些人体图片放在一个文件夹里。”
  虽然如此,他还是开始搜索儿子秘密建立的那个隐藏文件夹。刚才在电脑里搜索那张照片时,他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但因为不愿妻子也发现儿子的这个秘密,所以故意不点桌面上的看图软件图标,而直接点击了E盘里的一些照片。
  现在,他再点击看图软件图标时,看见的只是刚才浏览过的一些图片。
  “那个文件夹藏在哪里呢?”他一边寻找,一边在心里苦苦回忆那个文件夹的名字,他记得那个文件夹名很短,而且是用英语字母命名的。于是他将搜索重点放在符合以下两个条件的文件夹上面:
  一、用英语字母命名、且字母很少的文件夹;
  二、属性是隐藏性质的文件夹;
  虽然硬盘里有很多文件夹,但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特别是第二个条件的文件夹却不多,他只搜索了半个小时,便在D盘的一个文件夹里发现了那个隐藏在内的子文件夹。
  ※※※
  他激动地进入这个文件夹后,发现里面不但又分了很多子文件夹,而且每个子文件夹里面都有很多不堪入目的图片。
  虽然其中有不少图片很夺人眼球,但因为他志不在此,且因为这些是儿子喜欢和收藏的东西,他看着有一种别扭的感觉,所以他没有点开任何一张图片细看,快速扫视一遍后,便又进入下一个子文件夹里去寻找。
  但检阅了七八个子文件夹后,他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那张照片。
  “算了,肯定不在里面,休息吧。”
  他正想要放弃,忽然,就像宿命一般,一张图片吸引了他的眼球!
  那张图片之所以能在众多图片中脱颖而出,不是因为图片里的女孩太性感、太夺目,而是这张图片给人一种更真实的感觉。
  “这张图片好像是用手机拍下的,高飞是从哪儿得到的?”
  他紧张地点开这张图片,并采用全屏方式加以观察。
  果然,这张图片是用手机拍的。虽然采用了全屏方式,但图片的尺寸还是很小,且不太清楚。
  令他惊骇的是,图片里的那个女孩虽然没有拍出面部,但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小学女生!
  更让他震惊、甚至感到恐怖的是,这个女生上身穿着的校服,式样跟蔡高飞所读红星小学的女生校服相同!
  那个女生明显是被强迫的,她的双手和双脚,分别被一只手抓住,裤子已经被脱到了脚踝上,两条还是孩子的大腿像个大字一样分开……
  那四只抓住女孩手和脚的手,也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
  可能是那个小女孩在奋力挣扎的原因,其中一个男生抓得有些吃力,身子弯了下去,结果不小心闯入了镜头!
  虽然他的头像照得很模糊,但还是能依稀分辨出他的五官。
  而这个男生,看上去非常像他的儿子蔡高飞!
  “天,难道这就是儿子说的那张很恐怖的图片吗?!”
  他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个形象很模糊的男生,虽然极力想要否定心里的答案,但越看却越感到失望和恐怖。
  “……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子是谁?是高飞班上的女同学吗?”
  他发呆半晌,才惊恐地将视线移向那个可怜的女学生。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身上的校服,却好像在向他述说和证明这不是从网上下载的图片,而是发生在他儿子班上的一个噩梦……
  现在的学生,为何坏到如此地步?!
  他正愤怒难当,忽然听见隔壁屋妻子下床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觉得暂时不让妻子看见为好,便赶忙操作鼠标关闭了这张照片。
  “找到了没有?”汤桃披着睡衣出现在书房门口。
  “没有。”
  “算了,早点睡吧,可能真的删除了。”
  “嗯。”
  他故意不回头看妻子一眼,若无其事地关了电脑。然后回到卧室,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里。
  汤桃进卫生间里小解后,回屋睡下。他不想跟妻子交谈,假装很疲倦的样子,背过身去。
  他听见妻子在黑暗中长吁短叹了一会后,终于发出微微的呼噜声,方才如释重负地轻轻翻过身来,睁开双眼,在黑暗中胡思乱想。
  儿子的失踪,是否与那张可怕的相片有关,他一时难于判断。
  他想了一会,觉得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就得先弄清另外两个问题:
  一、那个女生究竟是谁?
  二、除了自己的儿子蔡高飞外,其他四个失踪的孩子,是否也与这张相片有关?
  如果第二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就会带出另外几个问题:
  那个女生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他们中有谁具有超强的能力吗?
  因为从前面蔡、赖两家都出现蛇影的怪事看来,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还有,就算没有蛇影的怪事,能一夜间让住在不同地方的三个家庭里的三个孩子同时失踪,而又不让公安机关找到半点线索,也显然不是普通凶手能够做到的。
  除非凶手会魔法或其他特异功能,否则只有一个答案——他(她)是一个……鬼!
  这一晚他辗转反侧,难于入眠。对于要不要惊动妻子,让她也看见这张可怕的照片,他难于决断。思来想去,最后做出一个决定:
  暂时不把那张相片的秘密告诉其他人,自己先独自暗中调查一下情况再说。如果有证据证明五个孩子的失踪,真的与那个女生有关的话,再视情况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如果现在就贸然将这张相片的秘密说出去,并发动其他四家人将调查的方向指向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及其家人,而调查的结果却又证明与她家人无关的话,不但有损五个失踪小孩的名誉,而且反会节外生枝——要是那个女生的亲人也知道了相片的秘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匆匆洗漱过后,早饭也不吃,就乘公交车去红星小学。
  到了红星小学校门前时,时间刚好七点半钟,虽然离上课时间还早,但校门前已有很多学生。学校周围的一些文具店、面包店、小吃店以及其他一些主营早点的小馆子,都有不少小学生进进出出。除了小学生外,另外也有一些家长和老师的身影。
  他站在校门前的一个小吃摊子后面,在穿得五颜六色的孩子们中间搜寻了好半天,才终于看见一个貌似儿子同学的男生。
  他立即走上前去,因为对方是小学生,所以他不似对大人说话那样,要考虑对方的感受,他直截了当地叫住那个男生,问他是否跟自己的儿子蔡高飞是同班同学。
  “是,叔叔是蔡高飞的爸爸吧?”那个男生以前到他家里玩过两次,一听他提到蔡高飞的名字,就立即想起了他是谁。
  “对,我是蔡高飞的爸爸。我记得以前好像在哪儿看见你跟我儿子玩耍过?”
  “是,我以前放假时到你们家里来玩过两次,叔叔。”
  “哦,难怪我看着有点眼熟!”
  小男生似乎猜到对方有何目的,紧张地笑了一下。
  “还没吃早饭吧?”
  “嗯,我正准备去前面那家面包房买牛奶和面包。”
  “哦,那我们一路去买吧,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那男生迟疑一下,因为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默许了对方。
  两人一起走进校门前面不远处的那家面包房,那个男生似乎猜到对方会代付他的早餐费,所以故意挑了两个价格不菲的面包,另外还要了一个牛奶和一瓶饮料。
  蔡青松虽然心里暗骂现在的小学生都很鬼精灵,但因为有求对方,所以还是很大方地请了客,替他付了的十九元早餐钱,而自己则选了一个一元钱的面包和一瓶一元钱的矿泉水。
  这男生似乎也明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所以对于蔡青松的问题,都是知无不言。
  蔡青松先若无其事地问了他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才将对方带到一个离校门较远、周围人不太多的树下面,开始接触到正题。
  “小朋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知道一点情况的话,请一定不要隐瞒,好不好?”
  “嗯,叔叔你问吧。”男生一边用吸管喝牛奶,一边警惕地看对方。
  “除了我的孩子蔡高飞外,你们班上又有三个男同学失踪了吧?”
  “嗯。”
  “那三个男同学的家人,我们昨天已经走访过了,但是他们家长看样子也不太清楚情况。我想问一下:蔡高飞和那三个失踪的男同学平日关系怎样?他们是不是好朋友?”
  “他们是好朋友。”
  “嗯,我从其中一个家长那儿了解到一个情况:好像这几个失踪的男同学,以前欺负过班上的一……一些女生,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男生停止了吸喝牛奶的动作,眼睛也机警地避开了蔡青松的视线。
  蔡青松没有放过对方的异样表情,见对方心有顾忌,故做无他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没关系,叔叔没有别的意思,也决不会把你讲的话说给别人听。你看,我们说了这么半天话,我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就是不想让你有什么思想包袱。”
  小男生垂下眼脸,没有吭声。
  “小朋友,看你表情,你一定知道一点情况。没关系,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或者……你不说也可以,你就跟我说一下那……那几个女生的名字也可以,我自己去问那些女同学,叔叔向你保证,我决不会说是你讲的。”
  小男生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他们四个同学,平日经常欺负我们班上的女同学池雁。”
  “池雁?这两个字怎么写?是池塘的池,还是迟到的迟?”
  “池塘的池,就是三点水加一个也字。雁是大雁的雁,不是燕子的燕。”似乎担心对方弄错,他边说边要取下背上的书包,想要将这个名字写出来给蔡青松看。
  “不用写出来,就是池塘的池,大雁的雁,对吧?这两个字我知道。”
  小男生嗯了一声。
  “除了这个叫池雁的女同学外,这几个男生没欺负过别的女同学吗?”
  “他们……”
  “没关系,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怪你。再说本来也与你无关,我来调查情况,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我的孩子以前在学校到底表现得怎样。”
  “他们……他们几个有时也会欺负班上其他的女同学,但……但他们最爱欺负池雁。”
  “哦,”蔡青松长吐口气,又问道:“他们是怎么欺负她的呢?”
  “经常戏弄她,有时还打她。反正……害得池雁现在见了他们就会害怕。上学也不敢来得太早,结果迟到过好多次,迟到了就会被老师罚扫地。”
  “……那个池雁的家住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叔叔,要上课了,我要迟到了,你要是没别的问题了,我要走了。”
  “哦……好吧,你去吧,我没别的问题了。”
  ※※※
  接下来的三天里,蔡青松一直通过自己的方式暗中调查池雁和她的家庭。
  根据他的调查,池雁虽然在县城的小学读书,但她家其实是农村人。家里原来共有五口人:奶奶、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她。但现在除了她和妈妈外,其他人都已死去了。
  池雁的爸爸妈妈以前在山西省打工,身边只带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池雁的姐姐池子。池雁因为当时年龄太小,所以留在老家由奶奶带。
  她的爸爸池军原来在山西省某煤矿打工,六年前的一天,他和几名工友下井作业时,不幸遭遇了一场瓦斯爆炸事故,失去了生命。
  她的妈妈万淑珍当时在一家家政公司做家庭清洁钟点工。本来可以辞了工作,带池子回老家另谋生路。但因为考虑到池子正在念初三,怕影响女儿中考成绩,故决定等池子参加完中考后再做决定。不料池子却在中考前夕,跳楼自杀了。
  事后,她的妈妈才得知女儿是因为被班上几名女同学冤枉了,那几名女同学怀疑池子是小偷,偷了一名同舍女生的两百元钱。她一时想不开,所以跳楼轻生了。
  万淑珍十分伤心,处理完池子的后事后,便辞了工作,回到了家乡。
  这时池雁已经该上小学三年级了,万淑珍虽然因为丈夫死去,生活的重担全落到她一个人头上,家里经济较从前更加捉襟见肘,但她还是不愿女儿继续留在乡下读书。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之所以活得这样苦和累,就是因为文化太低,她不希望女儿将来也跟自己一样。所以不管有多苦,她都坚持要让女儿进县城来读书。
  因为有从业经验,所以她很顺利地在县城找到了新的工作,还是老本行,干家庭清洁钟点工。
  池雁的奶奶也跟着孙女进了城,专门为儿媳和孙女做饭。
  前年,奶奶不幸得病死去。于是,一个五口之家,如今只剩下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蔡青松虽然调查到了不少关于池雁家的事情,却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疑问。
  如果说自己的儿子,以及另外四名小学生,是因为欺负池雁而遭到了池家人的报复,那么惟一有报复能力的应该只有她的妈妈万淑珍。但他通过两天的暗中跟踪和观察,他却看不出万淑珍有半点作案的嫌疑。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学校被人欺负的情况,这两天里,她甚至还跟另外几名清洁工谈论过女儿班上的奇事,从其神色和言谈举止看来,她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而且,她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如说她有什么特异功能或者魔法,那也是让人不敢相信的事。
  如果说池家人有谁跟魔法或者特异功能沾得上一点边的话,那也只有池雁的奶奶。
  据蔡青松的调查,池雁的奶奶年轻时曾因替人算命和看风水等迷信活动,而受到过批斗。
  但是,就算她的奶奶不是骗子,真有一点特异本领,她也已经在三年前得病死去了。一个死去的人,又怎么可能报复生人?
  可是,如果不是池家人在搞鬼的话,又会有谁要害他们五家人的小孩呢?
  蔡青松百思不得其解,又暗中观察了一天池雁和她妈妈的生活后,最后决定将那张照片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妻子汤桃。待汤桃看过照片后,夫妇俩再商量是否有必要报案,或者将照片的事情告诉另外四家人。
  这天晚上,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汤桃下小夜班(小夜班只上到晚上十点半钟,而大夜班要值通宵)回家,本想马上找出那张保存在电脑里的照片给妻子看,不料汤桃一回家就直接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他虽然有点心急,但想妻子已经回家,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只得耐着性子等妻子洗完澡后再说。
  他一边上网浏览网页,一边注意卫生间里的动静,听见卫生间终于停止了哗哗的水声,似乎妻子已经洗完澡要出来了,他于是关闭了网页,点开桌面上的看图软件图标,准备进入儿子建在电脑里的那个隐藏文件夹。
  但就在他找到那个文件夹,刚一点击那张照片时,书房里的电灯忽然灭了,同时他的后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产生得非常突然,也非常恐怖,他虽然没有回头,却好像能感觉得到背后站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甚至已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气味,一种仿佛腐肉发出的臭味!
  他吓得冷汗直流,脊背都已僵硬,却没有胆子回过头去看身后。
  他就像一个呆子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几秒钟后,他的电脑忽然自动断电了。
  那张恐怖的图片随即消失,屏幕上面只剩下一片可怕的黑暗。
  书房也是漆黑一团。
  他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却始终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确认背后是否真有什么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听见大门呯地一声轻响。
  好像有人开门出去了?
  是谁?是……背后那个恐怖的鬼魂离去了吗?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发现那股浓浓的怪味突然消失了。
  卫生间里传来了汤桃的问话声:“老公,是你在关门吗?”
  “我……我……”
  汤桃见他说话吞吞吐吐,感到奇怪,开了卫生间门,光着身子就走到了书房门口来看。
  “老公,你在干什么?刚才我们家的门好像响了一声,你没听见吗?”
  听见妻子在他背后说话,他才终于转过身来。
  “不会吧?可能是邻居家在关门。”他战战噤噤地站起来,走到外面的客厅去看。
  防盗门关着。
  “我说是邻居的门在响,你还不信!”
  “奇怪,门响得那样大声,听起来真像是我们家的门发出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想起刚才那极度恐怖的十余秒钟,他现在都还觉得很后怕。
  “你灯也不开,电脑也不开,在干什么?”
  “没……做什么。”
  “对了,今天下午清影还打电话来,说警察也到她家去问过关于照片的事情,清影还叫我回来问你,要不要请一个电脑高手来帮忙找一找那张照片?”
  “我看不用了,肯定已经删除了,睡觉吧。”他一边进卧室,一边暗想:“明天就把那张照片删除掉。”
  但第二天他没有删除,因为电脑已经坏了。
  他明白一定是鬼弄坏了电脑,所以没有把电脑拿到电脑店里去修。
  “妈妈,我去学校了。”池雁放下碗筷,一边用手抹嘴,一边说道。
  “今天怎么去得这样早?平日老是捱到要迟到了才去上学!”妈妈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好久没有提前去学校了,今天突然想早点去上学,我以后每天都要早点去上学,好跟同学们玩。”
  “对,就是要跟同学们搞好关系,小学生要性格活泼一点,但也不要玩得太疯了,下午放学后早点回家。”
  “知道了。”
  池雁确实有好久没有提前去学校了,因为她害怕去学校。
  前段时间,班主任老师给池雁的妈妈打过两次电话,反映池雁上学老是迟到的问题。妈妈非常生气,责怪女儿不懂事,说妈妈这样辛苦,无非是为了她今后能过得比她好。她为什么不争气,不用功学习,还经常上学迟到。
  妈妈的责备没有错,不过,她却不知道,女儿前段时间其实活得比她更苦。
  她甚至每天都活在恐惧中!
  班上有四名男生,加上一名三年级的男生,简直像五个小恶魔一样,经常欺负她。开始,还只是一般性的欺负,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欺负升级了!他们多次趁她放学后要留下来打扫教室清洁的机会,把教室门关起来,将她按倒在地上,脱下她的裤子……
  她又是害怕,又是羞耻,但她生性懦弱,加之那几名男生威胁她,如果她敢跟老师和大人讲,将会更严重地欺负她。
  所以,她只能默默忍受。
  因为恐惧,她不愿提前去学校,每次都要捱到上课前几分钟,才会去上学。
  结果,她经常迟到。而迟到的结果,是她经常被老师罚扫地。而每次扫地,那几个小色魔都会趁机欺负她。
  她就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读书。
  终于有一天,她不想活了,趁妈妈不在家的机会,她找到妈妈买回来的老鼠药。
  她将老鼠药放进一杯冷开水后,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奶奶的遗像,哭着将自己受欺负的事情说了出来。
  哭诉完后,她正要喝下混有老鼠药的冷开水,却不知是因为手抖得厉害,还是她命不该绝,总之杯子掉下地摔碎了。
  她死里逃生,也放弃了死的念头。
  就从这天开始,她“转运”了――
  那五名经常欺负她的小恶魔,一个接一个地神秘失踪了。
  “一定是他们太坏了,所以受到了报应!”她暗想。
  五个同学都失踪后,她终于不再对学校感到恐惧了。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每天都早点去上学,再也不迟到了。
  妈妈当然不知道她的这些秘密,见女儿今天不用催,就积极上学去了,心里很是欣慰。
  她默默目送女儿的背影,看着她走出路上的阴影,走进冬日的阳光中。
  在她身后,墙上镜框里的奶奶也在默默目送自己心爱的孙女儿。
  “雁子,那些欺负你的小蛇(色)鬼,奶奶已经替你清除了!但你心里的阴影,还得你自己去清除。”


  第十卷 血咒


  第一章
  七月十九日晚上十点三十六分,湖北省武汉市。
  电闪雷鸣,罡风猎猎,一场暴雨眼看就要降临。
  每一次闪电照亮病房的窗户,金薇的心都会猛地抽紧。
  “老天爷,求你不要再吓人了!”
  “该死的手机,偏偏在今天晚上没电了!”
  她虽然恐惧得要死,恨不得插翅飞出医院,逃离这栋恐怖的大楼,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这间病房都出不去。
  她所在的这间病房,位于这个传染病医疗中心的一栋三楼一底的老楼房的顶楼最里面。这栋楼房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一栋砖混结构的楼房,每层楼设有九个病房。现在,这层楼却只住了她一个人。
  医院这样安排,并非楼下几层住满了,相反,下面的几层楼都有将近一半的病床空着。让她一个人住一层楼,是因为她需要隔离。
  其实,她到底有没有病,医生们尚不清楚,她自己也不知道。
  从上个月开始,中国内地已有十九人感染上了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其中十四人已经死亡。因此,凡是感染上了这种高致命性疫情的患者,以及近距离接触过这种患者的人,都需要隔离观察和治疗。这样做虽然会消耗很大的社会成本,但为了最大限度地控制这种可怕疫情的传播,却是必要的,也是不容患者和疑似感染者商量的。
  金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医生和警察找到她,要带她到这所医院来进行隔离观察时,她很配合地随他们坐车进了这家医院。
  她只怨自己太倒霉,居然与一个被确诊感染上了这种病的病人同乘了一辆客车!而且当时她的位置就在那个病人的前一排!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倒霉事情,就不去参加素雅的葬礼了!”
  金薇今年二十三岁,去年夏天才从本省一所师范大学毕业。她在大学念的虽是美术系,但她最感兴趣的却是写作。
  从上高中开始,她就喜欢上了推理文学。并创作了四个中短篇推理小说,虽然作品未被任何一家杂志社采用,但她对推理文学的热爱依然如故。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但只干了半年时间就辞职了。原因是她曾今投稿过的一家杂志社要新聘四名编辑,她从杂志上看到这则招聘广告后,非常激动,立即去应聘,并很幸运地成为该杂家社的一名美术编辑。
  虽然没能成为她更喜欢的文字编辑,但能成为一名美术编辑也很不错了。人不要太贪心,既得陇,复望蜀,先在这家杂志社站稳脚跟再说。因为抱着要成为一名文字编辑的梦想,所以她进入杂志社后,工作非常卖力。
  七月十四日,她接到大学同学赵邻的电话,说他们的同学曾素雅在公司值夜班时,在楼梯间里失足摔倒,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虽然很多同学因为死的是曾素雅本人,而不是她的家人,她的亲属们又不认识同学们,去了也是白去,还得搭上二三百元的人情,因此决定不去参加她的追悼会,但金薇却很珍惜过去的友谊,特意请了三天假,专程乘客车前往X县,去参加曾素雅的追悼会。
  ※※※
  哪知运气很悖,在参加完追悼会后,坐车返回武汉时,却摊上了这种倒霉事情!
  电光闪了一阵后,猛听一声炸雷滚过,老天仿佛被震破了一个大窟窿似的,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打下!
  这个医院本来就位于城郊,这栋老楼又是一栋独立的楼房,与前面的主楼相距约三十米,且四面被树林和绿化带包围住。医院院墙外的公路没有安装路灯,公路对面只有零星的几栋房屋,现在下着大雨,不但看不见行人,也听不见车辆经过的声音,她一个人被关在这栋老楼的顶楼上,简直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她正感到恐惧,又发生了更恐怖的事情――
  病房里的电灯忽然灭了!
  她惊恐地冲到窗户前,将半掩的窗帘完全拉开。
  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可怕的风雨声。
  风雨声听上去既似千军万马在咆哮,又象无数鬼魂在哭喊。
  “这是医院,怎么也会停电!?”
  因为这栋楼房较矮,四周又被树林包围住,看不见医院的主楼,因此她不清楚是整个医院都停电了,还是只是这栋老楼停了电,或者只是这间病房的电路出了什么故障。
  但好象不只是这间病房没电,楼下的病房如果开着灯,她应该能看见透出的灯光,但楼下也是一片黑暗。
  她又走到房门前,用力拍门――她虽然不是犯人,但目前疫情形势十分严峻,所以她的人身自由也暂时受到了限制,不但不能擅自出院,而且连出入病房的权利也被剥夺了。病房的门被锁上,除了医生和护士外,其他人一律不能接触她。
  不过,病房里带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还有一个简单的洗面台,一日三餐,也都有护士送来,倒也没有太多不便。
  “来人呀!有人没有?”
  风雨声太大,将她的声音完全吞没了,她叫喊了一阵,发现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停了下来。
  “不知道医院里是否备有蜡烛?护士们是否正在为每个病房配送蜡烛?”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卫生间里亮起了灯光。
  来电了吗?那为什么病房的灯还是没亮?
  而且,卫生间的灯本来关着,就是来了电,也不该自动亮起吧?
  她惊奇地看着卫生间虚掩着的房门,一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
  是电路有什么问题吗?
  她呆了小会,才大起胆子走到卫生间门外,探头朝内看去,里面并没有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
  她呼了口气,将门大大地打开,并走进屋去察看门后的电灯开关。
  电灯开关跟普通的家用墙壁式开关没有区别,她用手按了两下开关,但电灯没有熄灭。
  难道是开关失灵了吗?她一边想,一边抬起头检查屋顶上面的线路。
  线路好象没有什么异样,连接头都没有。
  她纳闷地看了一会,正想洗个手后出去,就在这时,她看见洗面台上面钉着的那面镜子里,有一个……
  她的心跳都几乎停顿了,呆了一下,才发出惊恐已极的尖叫声!
  ※※※
  七月二十日晚上七点四十二分,武汉市。
  狄敞带着几分酒意,站在小东门站的候车亭前面,一边等公交车,一边看手机里的短消息。
  再过两年,他就要满四十岁了。通常来讲,一个男人到了“奔四”的年纪,还没能混上带“长”的职务的话,便对职业发展不再抱什么希望了,而将心思转移到怎样能多挣些钱,或者教育子女等事情上。但狄敞是一个比较理想化的男人,尽管他也明白自己不是当官的料,但内心深处仍对职业发展抱有一些不太现实的幻想。
  二十年前,他从XX中学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又不愿结束自己的学生时代,于是通过成人考试,进入了湖北省某大学的成人教育学院念大学。毕业后,因为文凭不过硬,加之性格等原因,未能自己找到工作,幸好得到一个亲戚的帮助,才总算找到了一个铁饭碗,进入一家事业单位上班。
  尽管内心深处暗藏着要出人头地的野心,但因为个子较瘦小,身上又带了一股浓重的书呆子气,所以他虽然在单位里比较认真、肯干,也很听领导的话,但混了二十年,还是没能混上一顶科长的官帽。人到中年了,仍跟刚进单位时一样,在办公室里干着类似于文秘,却又没有秘书名份的杂务工作。
  今晚,他跟随部室主任,陪几位从省局来检查工作的中层干部到一家酒店吃饭。这种陪客人吃饭的工作,虽然对他来说也算是常事,但生性不善社交,又酒量很浅的他,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其中。每次吃完饭后,只要主任没有安排,或者客人婉拒了打牌、唱歌等娱乐活动,他都如蒙大赦一样,径直回家。
  今晚的几名客人均非很有头脸的人物,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吃完饭后,主任问要不要找个茶楼打打牌,他们便以疲劳为由婉拒了,主任本来也是客套一下,其实并无诚意,听客人说要早点休息,自然不再坚持。
  与客人分手后,主任招了一辆出租车先行回家了,而将狄敞一个人扔在候车亭前等公交车。两人回家的方向不同,且出租车费又不能报账,所以两人只能各管各。
  狄敞在候车亭前等了五分多钟,才终于等到了一辆中华路至东湖的公交车。
  不过,现在公交车的行驶方向不是中华路至东湖,而是东湖至中华路。刚才陪客人到这儿来吃晚饭时,因为一辆出租车坐不下,所以他只好坐公交车来这儿,很巧的是,刚才他乘坐的就是这辆公交车,想不到吃完晚饭后,又赶上了这辆返回的公交车!
  这是一辆无人售票的大巴车,他从前门上车后,将一元钱车费扔进司机座位旁边的投币箱里后,见后面还有很多空位置,于是向后面走去。
  当他走到倒数第四排座位前时,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最后一排靠左边窗户的位置上,一个男客人正埋着脑袋坐在座位上。
  ※※※
  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他只能从对方的发型和衣着判断,这个男客人是个青年。估计不是大学生,就是刚参加工作的小职员。
  这个客人之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为他刚才上车时,就在这辆车上看见过对方。那时这个客人也保持着这样的姿式,坐在那儿。想不到自己吃完饭后,又在这辆车上遇见了对方。而且他仍然待在同一个位置上,保持着完全相同的坐姿!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睡着了吗?所以到了终点站也没有下车,而跟着车子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他带着这个疑问,无言地坐到了最后一排靠中间的位置上。
  最后一排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还有一个象是中学生的女孩子,她坐在靠右边窗户的位置上,正拿着一本漫画书在看。
  她看得很专心,好象除了手里的漫画书外,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从狄敞走过来,到在她旁边位置上就坐,她一直没抬眼看他一眼。
  狄敞瞟了一眼身旁那个女孩,又将视线移向那个埋着脑袋,可能睡着了的男客人身上。
  因为他现在也坐在最后一排,与那人只隔着一个空位,所以这次看见了他的侧脸。那人留着一头长发,本来就已遮住了大半张脸,又将脸微微偏向车窗那边,所以看不见他的眼睛和口鼻。但他还是看出对方确实是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
  “他果然睡着了!”他心里暗想。
  他没有看见对方的眼睛,就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看见他的脚下掉有一份报纸,另外还有一瓶只喝了小半的澄汁饮料。
  要不要推醒他,告诉他已经坐过站了?他有些犹豫。虽然这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情,但一向谨小慎微、性格比较内向和腼腆的他,除非有必要,否则他是不会主动跟陌生人搭话的。
  “他怎么睡得这样沉,是不是喝酒了?或者太累了?”他犹豫一会,没有伸手去推对方,只是一边默默观察对方,一边在心里好奇地猜测。
  他故意深吸了几口气,但没有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喝了酒,鼻子有点麻木了,所以对别人身上是否有酒味,闻不出来。
  就在他的猜测中,车子已到了胭脂路站,再过一站,就到终点站中华路了。他的家就在中华路XX超市后面的一栋老公寓里。他心想:“反正他已经坐过站,并且坐错方向了,现在叫醒他也没用,等到了终点站,他如果还没醒来的话,再推醒他吧。”
  他这样想过后,便不再为是否要叫醒对方而犹豫不决了。
  公交车停下并打开了后车门后,本来就坐得稀稀拉拉的客人,又有一部分下了车,所以车上的空位更多了。
  若是平时,他多半会起身,坐到前面靠后车门的座位边去,但现在因为这个客人的原因,他没有动。
  本来,他已打定主意,要在终点站后推醒对方,但一件意外的事情,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
  当车子快行驶到下一站司门口站时,一辆出租车忽然超越这辆公交车,并在道路中间突然转向,冲向左边的人行道!
  公交车司机大吃一惊,急忙踩下刹车,车上的乘客们也因司机突踩刹车的原因,身子在惯性作用下,猛地向前冲去。
  大部分客人都及时伸出双手,通过抓住或者抵在前排座位的靠背等部位上,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只有坐在最后排的那个男青年和看漫画书的女孩子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女孩子手里的书掉下地去,脸撞到了前面的靠背上,痛得尖叫了一声。
  而那个男青年更惨,身子撞到前面的靠背上后,又顺势滚下地去!
  奇怪的是,他身子掉下地后,既没有叫喊,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象一个醉鬼或者死人一样,毫无反应。
  现在狄敞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天,那张脸好恐怖!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嘴巴也大张着,半截舌头都掉在了嘴巴外面!
  狄敞和身旁那个女孩都惊呆了,因为他们都已看出对方原来是个死人!
  天好高,阳光好耀眼。
  简洁拖着旅行箱,走到教师宿舍楼大门口时,停下脚步,手搭凉蓬,眯眼看了一会蔚蓝、干净的天空,心里不禁掠过一片阴云。
  “要是弟弟没有出事,该多好……”
  简洁今年二十九岁,是武汉市某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女人到了这个岁数,还没嫁人,真的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幸好她经人介绍,又交了一个男朋友,才使她在亲朋面前保留了一点面子。
  其实,说是男朋友有一点“言重”了。
  那个男人名叫施计,比她大三岁,是XX大学的一名讲师。简洁本来并不想找一个同行,但自己年纪老大不小了,已没有多少青春可供挥霍和挑肥减瘦了。所以,尽管她对施计没有多少感觉,却还是愿意与他处处看。
  也许大家再多处一段时间,就有感觉了。
  至少,现在对方对她很有感觉!
  简洁身高165厘米,身材、皮肤都很好,五官虽然谈不上精致,但绝对可划入美女之列。总之,她在大多数男人眼里,不但是美女,而且还是那种很性感的美女。之所以年近三十,还名花无主,并非她过去眼光太高,或者没有遇见可心的男人,而是命运弄人!
  刚刚参加工作的她,便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人曾是武汉市某消防中队的中队长,不但高大英俊,而且十分健谈。两人第一次相遇的经过,说起来既奇特,又俗气――
  他们是在一辆长途汽车上邂逅的,当时他们的位置是最后一排,虽然只是偶遇,但两人却都对对方一见钟情。
  那天,他们聊得非常投机。到底聊了些什么,她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一点:两人上车时,素不相识,但下车时,却不但已经认识了对方,而且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接下来,他们约会了,相爱了。
  ※※※
  这场恋爱,一谈就是四年多。
  可惜,天妒良缘。就在他们开始谈婚论嫁之际,他却在一次出外郊游时,为了救一名落水的小女孩,不幸淹死在了一个大池塘里。
  她不但失去了爱情,同时也失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这场变故之后,她很长时间都不能接受别的男人。等到她终于肯正视现实时,才发现自己已成为一名“剩女”了!
  本来,凭她的姿色,要找一个男人绝非难事,但要找一个合心的男人,却有点难了。
  年轻的、英俊的男人,在她眼里都已是弟弟了,可以当她哥哥的男人,不是离过婚,就是在性格、身材、或者别的方面有些缺点。
  自己虽然是大龄姑娘了,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就算她能屈就,妈妈也不肯答应。
  现在认识的这个大学讲师,虽然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其他条件还不错,而且他没有成家的原因,跟她相似,也是被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蹉跎了岁月。
  两人在上学期就约好了,趁这个暑假机会,一起去北京旅游。哪知运气不佳,刚放假,学校便组织老师们进行半个月的综合培训。培训刚结束,弟弟又出了事!在一辆公交车上,因急性心肌梗塞原因,突然死去!所以他们的计划不得不再次延期。
  施计虽然有些遗憾和着急,但也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没有催她。直到这个暑假快完了,他才小心地问她要不要借旅行出去散散心。
  她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犹豫了两天,还是同意了。
  妈妈听说女儿要跟男朋友一起去北京旅行的事后,虽然还没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但想到女儿的岁数不小了,便未反对。
  虽然妈妈同意了,她却并没有觉得高兴。
  不只是因为弟弟的死,让她觉得这次旅行蒙上了一层阴影,而是她内心深处,还没有完全接受施计。
  如果因为这次旅行,确定了双方的关系,是否有点草率?
  因此,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无措感。
  她站在门洞前犹豫了几秒钟,刚要举步,忽然手机响了,从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猜想妈妈一定是想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苦笑一下,按下接听键。
  “喂。”
  “简洁,你们还没出发吧?”
  “还没有,我还没出校门,怎么了?”
  “哦!那你马上给施计打个电话,就说你不能跟他去旅行了。”
  “……为什么?”她听妈妈说话的语气很着急,心里微感吃惊。
  “现在说不清楚,总之你千万别出门!”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听谁说了施计的什么坏话了?”
  心想:妈妈见过施计,还对他比较满意,态度突然改变,一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是,我是为了你好!总之你千万不能去!”
  “妈,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想死的话,就听妈的话,在三个月内,哪儿也别去!”
  ※※※
  “妈……你在说什么话呀?你到底听见什么奇怪的话了?你不说清楚,我就挂电话了!”
  “你真是气死妈妈了!好,我跟你明说吧:我刚才去问了一个算命先生,他告诉我说,你的弟弟命中注定会克死三个跟他最亲近的女人!他现在虽然不在了,但在三个月内,还是可以克死人!前面两个是她的同学,第三个人,很可能是他的亲人!我跟算命先生说了你们要去旅行的事后,他劝你一定别去……”
  简洁听到这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年代了,妈妈你还是这样迷信!”
  “不是我迷信,前面的事情你没看见吗?”
  她叹息一声,忍住气反问道:“就算金薇是弟弟克死的吧,那第二个女人又是谁呢?”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忘了金薇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住进那个传染病医院的吗?”
  “我……当然知道,她是去参加好朋友曾素雅的追悼会,才……”
  “就是呀!曾素雅不是也死了吗?”
  “曾素雅她……她怎么也算呀?再说她是自己不小心在楼梯里摔倒后死的,跟简单和金薇情况不同。”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曾素雅是在楼梯里摔死的吗?她那么大一个人,就那么容易摔倒?”
  “妈妈你不要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她虽然嘴里在指责妈妈,心里却也生出一种恐怖的猜想:
  “是呀,曾素雅死得也很怪!她真的只是不小心摔死的吗?会不会也跟简单和金薇一样,是突然得了‘怪病’而死的?”
  在此之前,她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秘团:弟弟简单身体那么好,从小到大,几乎连重感冒都没得过几次,更别说有心脏病了。怎么会死得那样奇怪,好好的坐在公交车上,却突然因急性心肌梗塞而死去?
  就算弟弟真有这种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女朋友金薇也会有这种病?并且也因同样的原因,死在了医院里?
  如说他们是死于一种传染病,倒不足为奇,但急性心肌梗塞不是传染病。
  一对恋人,因为同样的病因死去,本来就是奇迹了,更奇的是,两人的死期又只相差一天!前一晚女朋友才死在传染病医院里,第二天男朋友又死在了一辆公交车上!
  而在他们之前,好象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大学时最要好的朋友曾素雅,又在公司值夜班时,不慎在楼道里摔死了!
  这一切真的只是命运和巧合吗?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个恐怖的联想:假如曾素雅的死,其实不是摔倒致死,而是因为急性心肌梗塞死去的,那么三个人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听医生讲,除非心脏本身有毛病,否则只有在心脏受到巨大的刺激后,才会因这种原因死去。
  如说三个人都有心脏病,显然讲不通。因此,他们是受了什么刺激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刺激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
  虽然对于妈妈的干预,心里有些不服和可笑,但因为她一向比较听妈妈的话,而且妈妈的这个决定,又应合了她心里的某种需要,所以她同意了妈妈,取消了这次的旅行计划。
  回到自己在学校的单身宿舍后,虽然因为刚才准备外出旅行,所以她出门时将窗帘完全半闭了,使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她懒得开灯和窗帘,就一屁股坐到床上,在黑屋里整理了一会思路,方才有些忐忑地拿起手机,拔通了施计的电话。
  “对不起,因为妈妈很迷信,坚决反对我在这段时间出去旅行,所以……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北京了。希望你在北京能玩得开心!”
  她本来以为施计会很不高兴,甚至在心理上做了要与他断交的最坏打算,不料施计听了她的有些荒唐和可笑的理由后,却很理解她们母女的决定。
  “没关系,你的妈妈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用替她向我道歉。”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见他这样通情达理,她心里不由涌过一阵暖意。故做轻松地笑了笑。
  施计轻叹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后,她正要挂断电话,施计忽地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你是指哪方面?”
  施计在电话那边苦笑一下,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离新学期开学还有半个多月,你不去北京旅行了,打算怎么度过剩余的假日呢?”
  “我……暂时没有别的打算。”
  “哪儿也不去,就待在武汉?”
  “……是呀。”她小声说道。
  施计苦笑一下,说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你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别忘了,我跟你说过,我虽然是教中文的,但在读大学时,曾今迷恋过心理学!所以我能感觉得出你心里的一些真实想法……”
  简洁神色微微一变,“是吗?你说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心里不由紧张暗忖:“他不会已看出我答应妈妈的原因,其实是我自己心里并不真想去旅行吧?”
  “我也只是猜测,说错了你别怪我。”
  “不会。”她故意笑了一下。
  施计低咳一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想去X县吧?”
  简洁全身微微一震,呆了小会,才问道:“我去X县干什么?”
  施计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简洁咽了一口唾液,轻声说道:“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施计哈哈笑了两声,反问道:“不会吧,你觉得我可怕,其实是变相承认我猜对了!是不是?”
  简洁没有吭声。
  施计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有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现在……既然你已对曾素雅的死因产生了怀疑,我就说出来吧。”
  “什么事情?”
  “上周星期四,我去了X县,并到曾素雅生前工作过的XX公司做过调查。”
  简洁惊道:“你……原来你也在怀疑曾素雅的真实死因?”
  ※※※
  “应该说,在你的弟弟和他的女朋友金薇出事之前,曾素雅的死因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在楼道里失足摔倒致死,也非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曾今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一些意外事故,有一个中学生在学生宿舍的上铺整理自己的被褥时,不小心掉了下地,结果非常不幸,掉地时后脑先着地,当场摔死了!总之,生活中发生这种意外,毫不奇怪。但是,如果把曾素雅的死跟你的弟弟简单以及金薇的事情联系起来看的话,曾素雅的真实死因就会让人产生一些联想和怀疑了。”
  简洁无声吁了口气,问道:“你调查后的结果是什么?”
  施计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始讲话,但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结论,只是平静地讲了调查经过:
  “我坐车到X县时,时间已近下午两点半钟了,我在面包店里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匆匆填饱了肚子后,便去了XX公司。当时她生前工作过的那个机房里只有一个女同事在值班,我故做不知道曾素雅已死的事情,假称是她大学时的老师,因为有事到X县,所以顺便去看望她。她的同事听了我的话后,没有怀疑我的用意,将曾素雅不幸死去的事情告诉了我。
  “结果,我听见了一些可疑的细节。曾素雅工作的那个机房,在那幢大楼的7楼,那幢大楼共有22楼,安装有两部电梯。据那位女同事讲,那晚电梯并没有断电,或者发生别的什么故障,但曾素雅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乘坐电梯下楼,而是从平时很少有人使用的楼道下楼,结果在6楼至5楼之间的楼梯间,不慎失足摔倒,并不幸伤及后脑,所以死了!
  “我听后,特意问了一个问题:是否已确认是她自己摔死的,而不是有人推倒她才死的。她回答说:公安人员已经勘察过了现场,并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她确实是自己失足摔死的,而且曾素雅在单位里人缘不错,加之她进公司上班不到半年,跟大家都还没有很深的关系,不可能有人会故意谋杀她。”
  简洁听了这段话后,虽然明白她确系摔死,而非自己猜想那样,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但心里的石头不但没有放下,反而后背爬上了一股凉意。
  曾素雅为什么不乘坐电梯,而选择走楼道呢?
  是因为她要去的目的地就在楼下一二层,没有乘电梯的必要,所以选择走楼道,还是另有原因?
  “你有没有问她的那位同事,曾素雅那晚下楼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去干什么?”
  “我当然会问这个问题。”施计顿了小会,接道:“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她的值班室在7楼,而下面的5楼和6楼是另一个公司的办公室,那家公司跟她们的公司并无业务往来,并且那家公司晚上也没人值班。”
  简洁神色一变,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象电流一样袭遍全身。
  ※※※
  她眼前仿似看到了当时的恐怖画面:
  正在值夜班的曾素雅,因为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并在那个东西的追赶下,来不及等到电梯,就仓惶地逃进了楼道,结果在中途摔倒下地,当场死去!
  那个恐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不敢往下想。
  弟弟和他的女朋友双双奇怪死去后,她心里就隐隐想到过一种可能,只是因为这种猜想太过恐怖,所以她一直不敢深想。
  但现在,听了曾素雅的出事细节后,她心里的恐怖感猛地增大了几倍!
  她顾不上还在接听电话,就神色大变地冲到窗户前,猛地拉开了关好的窗帘!
  窗帘拉开后,阳光登时撒满了小屋,看见了楼下的坝子,和对面新建的教职工家属楼后,她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
  “喂!喂!”
  施计在电话里“喂”了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电话还在继续。她呼了口气,有些抱歉地问道:“啊,什么?”
  “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几件事有点奇怪。”
  “你别胡思乱想。”施计好象又猜到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我想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可怕。”
  “哦,你……是怎么想的?”
  “嗯,把这三件事情联系起来分析的话,的确有点诡异。不过,我不相信鬼神这些东西,所以我认为他们三个人可能在某个地方,沾上了某种病毒的可能性很大。”
  “某种病毒?”
  “是呀,你不觉得这样设想,比较科学一些吗?”
  简洁听了眼睛一亮,暗想:“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呢!”呆了一下,才又问道:“可是,有什么病毒,能让人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呢?而且,你也说了,曾素雅不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
  “曾素雅虽然不是直接死于急性心肌梗塞,但并不能因此排除真正的杀手是急性心肌梗塞。你等一下,我找样东西。”
  简洁皱了皱眉,纳闷地站在窗户前,等了近两分钟时间,电话那头才又响起施计的声音。
  “喂!”
  “我在听。”
  “我给你念几段关于急性心肌梗塞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我从网上查到的。”
  简洁哦了一声,心想:“想不到他比我更在意这几件事情,还专门上网查了相关的资料!”
  施计清了清嗓子,念道:
  “急性心肌梗塞是指冠状动脉急性闭塞,血流中断,所引起的局部心肌的缺血性坏死,临床表现可有持久的胸骨后疼痛、休克、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并有血清心肌酶增高以及心电图的改变。
  “按临床过程和心电图的表现,本病可分为急性、亚急性和慢性三期,但临床症状主要出现在急性期中,部分病人还有一些先兆表现。
  “(一)先兆:
  突然发生或出现较以往更剧烈而频繁的心绞痛,心绞痛持续时间较以往长,诱因不明显,硝酸甘油疗效差,心绞痛发作时伴有恶心、呕吐、大汗、心动过缓、急性心功能不全、严重心律失常或血压有较大波动等,都可能是心肌梗塞的先兆(梗塞前心绞痛)。如此时心电图示ST段一时性明显抬高或压低,T波倒置或增高,更应警惕近期内发生心肌梗塞的可能。及时积极治疗,有可能使部分病人避免发生心肌梗塞。
  “(二)症状:
  随梗塞的大小、部位、发展速度和原来心脏的功能情况等而轻重不同。疼痛是最先出现的症状,疼痛部位和性质与心绞痛相同,但常发生于安静或睡眠时,疼痛程度较重,范围较广,持续时间可长达数小时或数天,休息或含用硝酸甘油片多不能缓解,病人常烦躁不安、出汗、恐惧,有濒死之感……”
  听他念完了从网上查到的这些资料后,简洁不解地问道:“你念这些究竟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我有一种猜测:虽然曾素雅的直接死因是摔死,但并不能排除真正的‘凶手’是急性心肌梗塞的可能性。我们假想一下,他们三个人在某个地方,感染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病毒。他们三个人却浑然不知。那天晚上,曾素雅值夜班时,因为某种原因,走进了那个楼道,结果恰在这时,她身上感染的病毒发作了,引发了急性心肌梗塞。她感到心脏疼痛,并因此失足摔倒丧命,因为她表面上是摔死的,所以真正的死因就被掩盖过去了。”
  简洁听了虽然觉得他的想象也非毫无道理,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想了想道:“就算事情真象你猜测这样,曾素雅其实也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又能怎样呢?他们三个人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了,就算真有什么可怕的病毒,现在也查不出来了。”
  施计道:“通过尸体调查病毒,确实不现实了,但如果能查到那种病毒的来源,还是可以查明事情真相。”
  “调查病毒的来源?这……恐怕很困难吧?”
  “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也非绝对做不到。我想,假若那种病毒真的存在,那一定隐藏在某个很特别的地方。至少不会在很多人能接触到的地方,否则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于这种病毒。所以,如果我们能查明他们三个人近段时间去过哪些地方,并在这些地方里找到一个人迹含至的地方,就有可能查到病毒的源头。”
  简洁听了这番话,就象一个瞎子突然见到了光明一样,精神为之一振。
  简单、金薇、曾素雅三人虽然是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但大学毕业后,简单和金薇都在武汉市找到了工作,只有曾素雅回到了她的老家X县。大家已经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只在上个月,曾素雅才因为出差,来过一次武汉。
  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三个人在某个地方感染上了一种神秘的病毒呢?
  她将心里的怀疑告诉施计后,施计也兴奋起来,说道:“很有可能!你能想办法查到那几天他们三个人都去过什么地方了吗?”
  “我不太清楚,也许爸妈知道。我可以回家问问他们!”
  “这样最好。”
  两人谈完这件事后,简洁才想起他们本来要旅行的事情,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还要去机场,你快去吧。”
  施计苦笑一下,“也好,先谈到这儿吧。如果你查到了什么线索,请一定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冒险去寻找那种危险的病毒!”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情?你不怕自己也被那种病毒感染吗?”
  “我只是对这件事很好奇,希望能知道真相。”
  简洁皱了皱眉,暗忖:“只是这个原因吗?”
  她怀疑对方除了好奇外,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自从中间人牵线,让他们认识以来,双方一直保持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关系。本来约会次数就不多,而每次约会,彼此又好象找不到共同感兴趣的事情。
  也许,他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增加彼此相处的次数和机会?
  ※※※
  挂断电话后,因为不去旅行了,她便关上房门,准备去父母家里吃饭。
  在参加工作以前,她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她父母的房屋,离学校有五站路。在一条老街巷的深处。
  她的家庭关系有点复杂。现在的父亲,实际只是她的继父。她的生父在她读小学五年级时就得病死了。妈妈没有工作,只是一个家庭妇女,为了母女俩生活有靠,所以很快改嫁给现在的继父简文明(简文明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弟弟简单,就是继父与他原来的妻子生育的孩子。
  简洁简单虽然不是亲生姐弟,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跟亲生的姐弟并无区别。但她跟继父之间,却始终没到亲如亲生父女的地步。
  继父对她虽然不错,但从不打骂她,甚至连重话都难得说一句,所以她们之间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
  虽然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她却始终只把他当继父,而无法对他产生更亲近的感觉。
  上大学后,因为离开了武汉,所以她已基本脱离了原来的家庭。大学毕业后,虽然又回到了武汉,但因为以前的房屋太小,而且距离现在工作的学校也有不短的距离,所以她向校领导争取到了一间单身宿舍。平日都住在学校,只在放假时,因为学校食堂不开伙,才回家里去吃饭。
  出了校门口后,只等了两分钟,便等到了一辆公交车。她上车后,一直在心里默默思索弟弟的事情,直到到了父母家所在的公明站时,她的神思才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通过站前一个天桥,再跟着人行道往前步行两分钟,便到了父母家所在的幸福巷。
  走进小巷,跟着一条已有些年月的青石板路,在巷子里七弯八拐地行了几分钟后,便到了家。
  这个家在一个四合院里,除了她家外,另外还住有三家人。隔壁张家正在沌鸡汤,还没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鸡汤的鲜味。她不禁咽了一口唾液。
  走进自己家时,只见妈妈正坐在旧沙发前,拿着座机准备拔打电话。而继父却坐在一个单人布沙发里看家里的那台25英寸的老式康佳电视。
  客厅本来就不足15平方米,又被家俱和家电占了大半位置,空间本就很局促,现在地上居然还堆着好大一堆书!
  她看见地上堆了这么多弟弟的旧书,吃惊地问道:“妈妈,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把书堆到客厅里?”
  妈妈一边放下电话,一边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弟弟不在了,这些旧书堆在屋里也没有用,反占地方,所以我想把书都卖了。但这些书有一些还很新,我想可能有一些你需要,所以想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先回来看看,不要的书就卖了。”
  “真是无事找事!”
  “这怎么叫无事找事?反正书没用了,又占地方,把这些旧书卖了,不但腾出了地方,还能卖一点钱。”
  ※※※
  “几角钱一斤,卖了最多也不过几十元钱。”
  “几十元钱也叫钱。总比一堆废物堆在家里好。”
  她见妈妈主意已定,又见这些书确实大半都是旧书,于是不再多费口舌。“好,好,你想卖就卖吧,这些书我都用不着。”
  “你还是看看吧,万一有用得着的呢?”
  “是呀,看一看也没关系。”一直没吭声的父亲取下老花眼镜,说道。
  “好吧,”见继父也开了口,她不便再反对,于是坐到沙发上,一边随意翻弄地上的旧书,一边问妈妈:“这些书卖了不值几个钱,但背起来却很重,未必你们两个老人家自己背去卖呀?”
  “那倒不用,头回隔壁屋张三卖旧书旧报时,就给一个收破烂的人打了电话,人家就上门来收了。我刚才跟张三要到了那个人的手机号码,等你选完了,我就给那个人打个电话,让他上门来收旧书。”
  “哦,想不到连这种生意也要上门服务了!”
  “你以为挣钱那么容易吗?”妈妈看了一眼女儿。
  “简洁是老师,比你懂的多了,这些还用你说?”继父说道。
  简洁本想问父母,是否知道上次曾素雅出差来武汉时,弟弟和金薇陪她到哪些地方去玩过,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父母在处理弟弟的遗物,虽然脸上很平静,但谁知他们内心深处是什么感觉?在这个时候,又问这些事情,似乎有一点往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弟弟学的是美术,这些旧书将近一半都与美术有关,其中还有一些是弟弟以前学画时的习作。
  简洁在旧书里挑选了几本自已可能用得着的书,以及几张弟弟的素描习作后,说道:“好了,其他的我也用不着,你可以打电话了。”
  妈妈按下座机的扬声器按键,听见拔号音后,便对着手里的一张名片,开始拔上面的号码。
  电话通后,对方听说她家有很多旧书卖,问明详细住址后,不到二十分钟便上门来收书了。
  来收旧书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一看就是租住在城里的乡下人。他将所有旧书装进自己带来的一只大尼龙口袋后,又用带来的称称了一下,一共是59斤。付给老人家29块5角钱后,便提着口袋离去了。
  临走时,他听说老人家是向邻居要的名片,忙客气地从身上取出一张名片给老人:“下次如还有旧书旧报,或者别的旧东西,请你一定照顾生意!”
  简洁心里暗暗奇怪:“想不到现在连收破烂的人,也随身带着名片。”


  第二章
  吃过晚饭后,简文明象平常一样,端着一盅老鹰茶去巷子东头的向家大门前看人下象棋去了。简洁趁此机会,向妈妈史月菊打听曾素雅上次到武汉出差的事情。
  “妈,上次简单的同学曾素雅来武汉出差时,你听没听简单提起过,他和金薇陪曾素雅去过哪些地方?”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妈妈虽然有点怀疑女儿的目的,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你弟弟是个男孩子,哪会成天陪着两个女孩子逛?我听你弟弟说,曾素雅在武汉出差那三天,一直住在金薇那儿。你弟弟只请她们吃过一顿饭。在哪儿吃的饭我想不起来了,只听他念过一句,好象吃的是火锅。”
  “哦,那金薇陪曾素雅去过哪些地方玩,你知不知道?”
  “她们年轻人的事情,怎么可能跟我说。再说金薇也只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又不是……”
  叹一口气,又问:“你打听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三个人死得很奇怪,怀疑……他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感染到什么病毒了?”
  “病毒?你怀疑他们是得了现在外面闹得很凶的那种传染病吗?”
  “不是。那种传染病的症状是发热发烧……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母女俩沉默了一会,妈妈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弟弟和金薇她们除了一起去吃过一顿火锅外,好象还去过崇仁路的一个……什么地方,那地方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卖旧货的市场,听说曾素雅喜欢上了收集邮票,所以金薇陪曾素雅一起去那个地方看邮票,结果跟一个卖邮票的老板吵起来了!金薇还专门给你弟弟打了电话,叫他过去一趟。我在旁边听见你弟弟接电话,还担心你弟弟会跟人打架。你弟弟回来后,我还专门问过他,他说没打架,被人劝开了。”
  简洁哦了一声,沉吟道:“除了这两次外,他们还去过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没听你弟弟说过。”
  “妈妈,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他们是不是去过什么……人少的地方,比如去过乡下,或者郊外什么地方。”
  “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哪能都跟我讲?”沉吟一会,又反问简洁:“曾素雅是来出差的,又不是来旅游的,而且只在武汉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他们没有时间去很远的地方玩吧?”
  简洁道:“也是。”心想:“金薇的四年大学时光就是在武汉市度过的,武汉周边有哪些地方好玩,按理她都已玩过了。不至于非得抽这三天出差的机会,让简单和金薇陪她去玩吧。”
  妈妈见她在沉思,知道她在想简单的事,无声叹了口气。心想:“现在查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查明白了,人也死了。”不再管她,走进厨房洗碗筷去了。
  简洁独自坐在沙发里,将电视音量调到最小,继续默想心事。
  “金薇陪曾素雅去看邮票的那个地方,一定是崇仁路的古玩市场。简单请她们去吃火锅的地方,虽然不清楚具体在哪条街哪家店,但这两个地方都属于人流既多又杂的地方,明显不符合‘人迹含至’这个条件。难道那种病毒就隐藏在这两个地方中的一处?”
  她自己都觉这种设想不太现实。那种病毒的源头如果真是这两地中的一处的话,为何没听见别人被感染,而只有他们三个人被病毒夺去了性命?
  ※※※
  转念又想:“人迹含至,这只是施计按常理做出的推测,事实真相也不一定如此。人多的地方,往往病毒也更多。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他们三个人同时去过的地方,就只要这两处。我先分析试试,看这两处有没有可能隐藏着那种不为人知的病毒。”
  不想则已,越想她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很多火锅店的卫生都很差,以前在报纸和网上看见过一些报道。听说一些火锅店,晚上将一盆盆的火锅放在地上或者过道里,那些地方不但距离厕所很近,而且还有老鼠出没!如果……简单他们吃火锅的那个店,刚好也是一个卫生很差的店,那就完全可能将一些病菌吃到肚子里去。”
  她又不禁想到另一种可能:“听别人说,有一些馆子还暗中在做野生动物的生意。如果简单他们吃的不是火锅,或者点吃了某种野生动物的肉,而那个野生动物的肉里,恰好带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病菌……”
  心念及此,她全身热血如沸,三起看似奇怪的死亡事件,一下子仿佛变得简单了!想到弟弟很可能是因为吃进了某种病毒,而失去了宝贵的性命,她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设法查明真相,要是真象我猜想这样的话,一定要让那家火锅店付出代价!”
  心里虽然激动,但真的要行动,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简单、曾素雅、金薇三个人都已死去,家里人又不清楚他们到底去过哪个地方吃的火锅,就算查出了那家火锅店的名字,究竟是什么食物带有那种病毒也很难查明。如果真象她猜测那样,是因为吃了一种野生动物的肉,也未必能在其他同类动物的肉上发现同一种病毒。
  “也许,只有他们吃的那个动物的身体里带有那种病毒?如果其他动物也带有相同病毒的话,那么遇害的食客一定不止他们三个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怖真相永远查不明白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发呆半晌,她才不甘心地又做别的设想。
  “那家火锅店的名字不知道,查起来也很困难。相比起来,他们去过崇仁路的古玩市场这条线索,还比较明确一些。那种病毒有没有可能不在火锅店里,而隐藏在古玩市场里呢?”
  她在读小学时,也曾迷过一段时间集邮,因此知道集邮的一些基本知识。她知道:购买和收藏邮品的主要途径是通过邮政局,但除了到邮政局购买邮品外,民间集邮人士通过集邮市场,或者别的渠道,相互交换、买卖邮品,也很寻常。
  “那种病毒会不会附在某一个邮品上面,恰好被他们买下,或者接触到了,因此丧命了呢?”
  虽然不能百公之百地排除这种可能性,但理智地讲,她也知道这种几率几乎可说无限接近于零!
  她轻叹口气,又做别的假设:“崇仁路的古玩市场除了买卖邮品外,另外还有很多古玩字画、工艺品、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卖,听说一些店老板,还暗中跟盗墓分子勾结,做一些盗卖古墓文物的事情。
  “这些从坟墓里偷出来的东西,难保会带有各种各样的细菌。简单他们虽然是去买邮票,但到了那个地方,也有可能会顺便去逛别的店面,看一看其他类别的商品。
  “假如他们进了一家暗中做这种生意的店里,又恰好在这家店里接触、甚至买下了一件从坟墓里盗出来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又恰好带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病毒……!”
  虽然这个设想里有太多“恰好”的成分,但细想起来,似也不能说全无可能。
  她默思良久,因为暂无别的线索,最后还是做出去崇仁路的古玩市场调查的决定。
  星期六上午8点22分,简洁早早地乘坐公交车来到这儿。她来这天,恰逢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全国性的票证收藏品交流大会。刚下车,便见市场大门前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收藏品爱好者和买卖的商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前拥后挤,络绎不绝,喧嚷声隔老远都能听见。
  简洁混在人头攒动、寸步难行的人流中,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市场大门。刚进大门,便见市场中间的露天空地上摆满了各种临时性地摊。各种票证、钱币、门券、徽章、连环画、烟标、磁卡、火花以及文革藏品等商品遍地都是。一楼里的各个店面里,商品的数量和种类也很丰富,字画、书籍、碑帖、瓷器、玉器、奇石、根雕、紫砂、陶艺以及古玩杂项,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简洁不是来买卖收藏品的,所以懒得多看,便径直上了二楼的集邮市场。比起一楼来,二楼又要热闹许多。每个铺面前都挤满了顾客,满耳都是讨价还价声,吆五喝六声,问七问八声,呼朋唤友声,简直要把人的脑袋都吵大了。
  没来这里之前,她还满怀希望和信心,但真的身临其境,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多的店面,都在从事邮品买卖,她又怎么调查?就算她查到了简单他们进过哪些店铺,又怎么知道那种病毒隐藏在哪家店里?隐藏在哪种邮品之中?
  就算那种病毒真的隐藏在这个市场中,但病毒是种看不见摸不着东西,她又如何能查到病毒的源头?
  她的信心就似退潮的海水一样,瞬间消失殆尽。本来很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她默默地跟着拥挤的人群,毫无目的地向前行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发现一件怪事——
  前面那个转角处,有一个店面关着卷闸门。
  在如此火爆的市场之中,突然看见一个店面,完全无视商机地在大白天关起铁门,不禁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个店面正在关门装修,还是没有出租出去?不会吧……”
  她一边胡乱猜测,一边有意无意地向那个店面挤去。
  也许是她今天来这儿,心里本就装着很奇怪的想法和目的,也许是灵感的突然闪现,总之,一个恐怖和古怪的念头忽然跳进她的脑子里!
  ※※※
  “我要寻找的那种病毒不会就隐藏在那个店铺里吧?!店老板是不是也被那种病毒感染后死去了?”
  这个想法本来产生得既突然,又没有多少道理。但她就象一个溺水者拼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一样,一腔热血又沸腾起来!
  她加快脚步,急切、甚至有点粗鲁地向前面挤去。
  终于,挤到了那个店面边,她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便向隔壁那个店铺的中年老板娘打听:“请问,隔壁这家老板怎么今天没有营业?”
  那中年老板娘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你认识他?还是想买他店里的什么邮票?”
  她借竿上爬,说道:“我上个月在他店里看见过一张邮票,当时很犹豫,没有买下,今天特意跑来买!今天顾客这么多,他为什么不做生意呀?”
  中年老板娘叹了口气,说道:“妹子,那你可能买不到了。那是张什么邮票?可能我这儿也有。”
  “那是一张……文革时期的邮票,是张错票,市场上非常稀缺,你这儿可能没有。我为什么买不到了,那个老板……不做邮票生意了吗?”
  “不是,他死了!”
  “死了?!”她全身一震,呆了一会,才又激动地问道:“好好的怎么死了?是……生病死的吗?”
  “不是,是被车压死的,还登了报纸!”
  “哦。”原来是出车祸死的,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那老板娘见她发呆,又道:“你要是上次不犹豫,买下就好了,他就是这个月月初出车祸死的。”
  “哦。”因为跟她心里的猜测出入太大,所以兴趣减了大半。
  老板娘看了眼两名正在观看邮票的学生,见他们不象要买的样子,迟疑一下,又小声说道:“妹子,你看报纸吧?《江城X报》还登过这个新闻。”
  “还上了《江城X报》?那起车祸很……特别吗?”
  “有点特别。那辆肇事车是一辆运煤车,车上装有整整十吨煤,他死得也真惨,一车煤全压在他身上,将他活埋了!”
  “哦,原来是那起车祸呀!”
  简洁在报纸上看见过那起车祸:
  一辆载满煤炭的大卡车,在武汉市通往新洲的公路上行驶时,忽然熄火了。车子恰好停在了公路边一户私人楼房下面的副食店面前,楼房主人不知车子是熄火了,见一辆大卡车停在自己屋门前,妨碍了他家的副食店生意,便大声叫司机将车开走。司机本来就心里很窝火,所以脾气也不好,两人顿时吵了起来。吵了一会,司机才重又上车去发动车子。
  楼房主人明白到是一场误会后,也停止了争吵,站在公路边,正拿出一根烟来要点火,忽然,那辆运煤车莫明其妙地侧翻倒地,因事发太突然,楼房主人躲闪不及,结果被整整十吨煤活埋了!等到人们用工具将煤扒去时,那楼房主人早已气绝身亡。
  中年老板娘见简洁看过这个新闻,犹豫一下,又小声说道:“妹子你不知道,那起事情发生得很奇怪,我们这层楼上一起做生意的人听说后,好多人都在议论,说他只怕是被人咒死的!”
  ※※※
  简洁闻言一惊,“咒死的?那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吗?怎么说他是给人咒死的呢?”
  中年老板娘神秘地笑了笑。因为她跟那个老板铺面相邻,平日经常有些磕磕碰碰,所以对他的死很感幸灾乐祸。
  见简洁很好奇,自己也暂时没生意,于是将另一件怪事也讲了出来:
  “就在他死前一天,有两个年轻女孩子一起到他的店铺里看邮票,因为其中一个女孩随意伸手摸了一张不许摸的邮票,最后又没有买,所以他很生气,就跟两个女孩吵了起来!
  “那两个女孩也不是好惹的,不但跟他对骂起来,其中一个女孩还拿出手机,将她的男朋友叫了来。他的男朋友来后,双方马上打了起来,但那个男朋友没有打赢,鼻子被打出血了!要不是旁边有人帮忙拖开,说不定还要吃大亏!
  “那两个女孩见同伴来了,不但没能帮她们出气,反而吃了一点亏,更是生气,便大声咒骂他,骂他不得好死,出门要被车压死。那个老板本就是一个吃不得半点亏的人,一个大男人,居然跟两个女孩一般见识!见对方咒自己,于是也咒对方不得好死!两边骂了一阵,那三个人才被人劝走了。本来,只是几句骂人的话,大家也没在意,哪知第二天,他真的被车压死了!你说怪不怪?”
  简洁听了这一番话,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当然明白,对方提到的那两个女孩子就是曾素雅和金薇,而那个吃了小亏的男同伴,正是她的弟弟简单。
  如果这个好事的老板娘知道曾素雅、金薇、简单三人也已死去的事情,她会作何感想?
  “原来这个死去的老板就是跟曾素雅和金薇吵架的那个人!天,怎么这么巧?这几起事故,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有一种神秘的天意?”
  难道,他们四个人真的都是被对方咒死的吗?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难道几句咒人的话,真的可以咒死别人吗?
  ※※※
  “董新友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什么事情,过会说不行吗?大清早的,想睡个懒觉都睡不清静!你们昨晚昨得早,我打牌打到两点钟,现在瞌睡还没睡醒!”董新友一边说,一边将脸埋进被窝里去,同时厌烦地将身子转过去,用后背朝着妻子。
  妻子冉淑并没有因为丈夫的不耐烦,而闭上嘴巴,反而提高了音量:“起来!我有话问你!”
  “你要做啥子?大清早的,要吵架也等老子睡醒了再吵!”董新友说话时,眼睛仍然闭着,只是厌烦地皱紧了眉头。
  现在是早上7点42分,平日的他早已起床了,但昨晚跟几个邻居打牌打到深更半夜,所以今天还没起床。
  “跟我说句老实话,前段时间我妈病了,我带着孩子们回了趟老家,你是不是趁那几天我不在家的机会,带什么不干不净的女人到家里来过?”因怕吵醒了隔壁屋还在睡觉的两个小孩,妻子的音量小了一些,但话里却暗藏着一股火药味。
  ※※※
  “我带女人进家里来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董新友听了妻子的话,不禁一惊。
  “你就装吧!看你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还以为你不会干这种坏事,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清早的,无理取闹什么?我什么时候带女人来过家里了?”董新友虽然很奇怪妻子为何会怀疑自己,但也发觉妻子语气有点严重,好象真抓到了自己的什么把柄似的。
  可是,自己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嫖,四不会勾引良家妇女(就是想勾引,别人又怎么看得上自己?),妻子又能抓到自己的什么把柄?
  他惊奇地转过身来,睁开眼睛看着妻子,本来就很大的两只眼睛,因为惊奇,瞪得更象两只牛眼睛了。
  董新友今年刚满三十岁,老家在湖北省红安县乡下,初中没毕业,就进城求生了。
  最开始,他是当苦力,靠替别人背一些较重的东西混口饭吃,后来觉得这活太累,于是又干起了有点“技术性”的活:在一座立交桥下面摆个摊,干起了擦皮鞋的生意。但没干多长时间,他又改行做起了拾荒的“生意”,每天将捡到的一些还有回收价值的东西,交到各个废品回收点去卖,赚点稀饭钱糊口。
  折腾几年后,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小“老板”,除了回收一些破铜烂铁、塑料、玻璃瓶子外,主要业务是回收旧书旧报。
  对于那些太赃太破的旧书报,他通过自己的渠道,转卖给更大的老板了。而将其中一些品相较新的旧书旧杂志,他却让它们发挥了更大的作用——让妻子在一个小广场上摆个地摊,专卖这些回收来的旧书。
  虽然每本旧书都卖得很贱,但跟成本相比,仍然称得上是“暴利”。这些旧书旧杂志,收购价是每斤五毛钱,但卖价却是按本计算,卖得高的,一本可卖三块到五块,便宜的也是一块、两块。
  就靠着这些不起眼的生意,他和妻子以及两个孩子,一家四口人居然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除去租房费、水电费、生活费、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后,每年还能存六七千块钱。
  因为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所以他们两口子从不乱花钱,不但大人舍不得吃喝,就连小孩的衣服,也有将近一半是靠捡别人家孩子不要的。
  他个人最大的“奢侈品”,就是每天抽一包5元钱的香烟。
  象他这样的人,别说没有多余的钱,就是有钱,他的样子和穿著,又能指望除妻子以外的别的女人看上他吗?
  小姐虽然只认钱,但他一来舍不得钱,二来他这形象和气质,小姐恐怕也会嫌弃。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怀疑我背着你找别的女人了?”
  冉淑并没有因为丈夫的生气而退缩,问道:“那我问你,屋里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头发?什么头发?”
  冉淑见丈夫真的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也不禁有点疑惑了,“未必你没发觉,最近屋里到处是头发吗?而且还是很长的女人头发……”
  ※※※
  董新友闻言一惊。他也注意到了,这段时间家里经常能看见一些掉落的头发。
  地上,厕所,洗台、洗衣机、家俱、家电、旧书报、甚至床头,都经常会看见一些又长又黑的发丝。
  他以为是妻子掉的头发,所以一直没有问。但现在,妻子居然反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天,这真奇怪了,难道那些头发不是妻子掉的吗?
  自己掉的头发?不可能!自己虽然头发也有一点长,但那些头发一看就是女人掉的头发!
  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今年刚满五岁,小的是男孩,才一岁零九个月。女儿晶晶虽然头发也不短,但那些头发,不象是小孩子的头发,虽然没有比较过,但应该都比晶晶的头发长许多。
  所以,他一直以为是妻子掉的头发。
  “真的不是你掉的?”他惊奇地看着妻子。
  “我开始也以为是我掉的头发,所以没有问你。但我今天越想越不对,我以前很少掉头发,而且我的头发的发质有点黄,而那些头发很黑,不象是我的头发。”
  “那真是奇怪了,除了你外,别的女人还会把头发掉到我们家里?”
  “所以我才问你呀。”
  “你问我,我问谁?我们结婚快七年了,你几时看见我找过别的女人?有钱玩女人,我还不如拿这些钱多买几斤肉来吃!”
  “你真的没有找过别的女人?说句老实话……你只要老实交待出来,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以后再不乱来了。”
  见妻子还是有点怀疑自己,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真的没有!就象冯明开玩笑说的,只要把灯关上,哪个女人都是一样的!”
  冯明是他的初中同学,现在城里当锁匠,同时替人擦皮鞋。除了冯明,他在城里没有一个同学、一个同乡跟他们家还有联系。
  “奇怪,难道真是我自己掉的头发?可是……”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好好注意一下,肯定是你自己掉的头发!”
  冉淑还要再说,董新友放在床头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董新友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一定又是谁打电话来,让我上门收旧书旧报。”
  果如所料,这个电话是要让他上门收旧书的。
  “哪儿打来的?”他接完电话后,妻子问道。
  “一个年轻女人打来的,说是她家里有一批旧书要处理。她家住在XX街,说那儿有个印刷厂开的门面,她的家就在那栋楼房的三楼。”
  “你在那儿也张贴过小广告?”妻子有点奇怪。因为张贴小广告,主要是她的工作,她不记得自己在那儿张贴过什么小广告。
  “我也有点奇怪,可能她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看见了我们的广告吧?”
  冉淑心想也是,说道:“那你快起床去做生意吧,我在家洗衣服。”
  虽然睡不成懒觉了,但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不能有生意不做。起床后,胡乱洗漱了一番,便出门了。
  妻子目送丈夫背影消失在前面的胡同口后,便开始收拾要洗的衣服。
  她当然不会想到,她跟丈夫这次分别,其实是永别……
  8点49分,董新友开着自己用三轮摩托改装成的、专门用来搬运回收来的废品的小车到了XX街。
  虽然从没去过那个女人所说的那栋楼房,但因为那栋楼房下面有个印刷厂开的门面,比较容易辨别,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那栋楼房。
  这栋楼房是栋老楼房,估计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修建的,一共七楼,在当时还是算比较好的楼房,是一家医药公司的家属楼。但随着时代的变迁,象这样老旧的楼房,就是在这条老街上,也基本绝迹了。原来的住户,大半都已另买了房屋,搬迁到新居去了,而将旧房出租了出去。
  三个月前,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买下了这块地皮,并将在下个月拆除这栋老楼,新建一幢29层的大楼。原来的主人和租户们自然都已接到通知,在拿到了搬迁安置款后,都搬了出去。因此这栋楼房其实基本上已成了一栋空楼。
  楼下有三个门面,其中两家也已搬走了,只有这个印刷厂租的门面,因为还没找到新的门面,暂时还没搬走。
  门面里有三个工人正在干活。二十余平方米的房屋里,将近一半空间都被作业本、笔记本、以及待加工的白纸堆满了。一个工人正站在一台老式的切割机前面,用机器切割一叠32开的大白纸。一个工人正在整理堆在地上的作业本,还有一个工人在收拾屋角的一只大纸箱里的切割下来的废纸屑。
  董新友到了楼下,抬头看见楼上那些破烂的窗户、以及青灰色的砖墙上用红漆写了许多“拆”字,心想:“难怪那个女人要卖旧书,原来是要搬迁了。”
  这栋老楼的大门就在这个印刷厂所租门面的旁边。说是大门,其实只是一个入口,虽然有铁门,但从来没关过。门上挂的大铁锁都已生锈了,只怕连钥匙在哪儿,也没人知道。
  因为大楼只有一个入口,所以他没有问人,将自己的小车停在街边后,便拿着一条尼龙口袋进了大楼。
  进大门后,里面是个狭长过道,本来安有路灯,但不知是坏了,还是因为白天不用开,总之,走道里的光线很昏暗,尤其是走到走道的中间一段路时,更是黑暗得可怕。虽然是大白天,但如果对面有人走过来,彼此也看不见对方的脸。
  穿过这个狭长、黑暗的过道后,面前出现了一个面积大约30平方米的长方形的天井。天井里满是垃圾。断砖、变质的水泥、破花盆、潮湿的纸箱、发霉的棉絮、缺胳膊少腿的家俱、旧衣服、挂历、玻璃渣……总之,全是楼上的住户们搬家时随意抛弃的生活垃圾。
  除了这些垃圾外,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中间,还有一些风干的粪便。
  两只又肥大又恶心的老鼠正在垃圾里爬来爬去,看见有人来了,也不逃避,一只老鼠甚至抬起头来,睁着一双鼠眼与董新友对视。
  董新友朝它吼了一声,见它并不害怕自己,也懒得与一只老鼠计较,见天井左边有一个楼道口,于是向那个楼道口走去。
  ※※※
  楼道口安有一个铁门,但和外面那个铁门一样,看来从没有关过,上面全是铁锈。
  楼道里也满是垃圾,粉壁上到处是小孩子留下的涂鸦。
  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拐角处,屋顶上安有一个路灯,开关是老式的拉绳式开关,但拉绳已经断了。电灯上面、以及楼板的边角都布满了蜘蛛网。
  一只又大又可怕的蜘蛛死在了自己结的网里。尸体早已风干,看样子已死去很久了。
  董新友看了一眼有些狭窄的楼道,清了清嗓子,跟着楼道向那个女人所在的二楼走去。
  上了一楼后,在楼道右前方几步处出现了一个阳台。他微微犹豫一下,走到了阳台上。
  这栋老楼房的阳台是个公用阳台,围着下面的天井,将这层楼的所有房屋连接起来。
  几乎所有的门都没有关,通过破旧的门和窗户,可以看见一些屋子里还有不少主人扔下的各种生活垃圾。
  “可能有一些还能用。”他心想。打算收购了那个女人家的旧书后,顺便再到这些破房里捡些有用的东西。
  离开阳台后,他又跟着楼道向二楼走去。到了二楼,只见这层楼也跟一楼一样,看样子除了那个女人外,别的人家都已搬走了。阳台上、旧屋里到处是垃圾。
  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女人住在哪间屋里呢?
  他正要发声呼唤,忽听咣地一声响,一扇朽败的窗户上面的玻璃忽然无风自落,掉在水泥地板上摔得粉碎。
  他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大声问道:“收旧书旧报旧杂志!”
  本以为那个女人听见他的吆喝声后,会马上出来招呼他。但意外的是,无人现身,也没人回应。
  他又吆喝了一声,见仍然没有回应,心想:“难道出门去了?”于是拿出手机回拔对方的手机号码。
  电话通了,楼道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人在家,怎么不答应一声?是睡着了还是……?”
  他循声向前面走去,跟着楼道转了半圈,走到了一户人家的房门前。
  手机铃声是从这间屋里传出来的,但屋里没有人。
  门开着,地上满是垃圾,看来这个女人也没在这儿住了,只是还有一些没有搬走的东西需要处理。
  “屋里有人吗?”因为听见手机铃声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而且里面有一间房门关着,所以他猜测那个女人一定在里面做什么。
  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她睡着了?”
  虽然他是一个老实人,但因为处身于这个特殊的环境,心里也不禁暗生绮念。
  他咽了一口唾液,犹豫了一下,走进屋去,轻轻拍了两下那道关着的房门。
  门没有关严,里面也没有人声。
  他迟疑一下,推开了房门。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手机铃声停止了。
  然后,他大吃一惊。
  门内根本没有人!除了满地的垃圾和尘网蛛丝外,屋内什么也没有。
  是自己听错了吗?他呆了一下,一边重拔那个号码,一边朝门口走去。
  ※※※
  刚要按重拔键,他的手指便停止了动作。因为他发现了一样很奇怪、很恐怖的东西!
  腐朽的门框上面,竟然垂挂着一丛又长又黑的头发!
  天,他进门时根本没有看见那些头发!也肯定没有头发,因为就算他没有看见,那些头发也会碰到他的脸!
  头发!又是头发!
  他呆了一下,猛然明白到什么,恐怖地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夺门逃出!
  他吓得全身发抖,脸无人色地一口气从二楼跑到下面的楼道口后,却又发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刚才开着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锁上了!
  他吓得全身发软,试着用手扳了几下门上的铁锁。
  锁虽然生锈了,但很牢固,绝不可能用手就能打开。
  他虽然从不看鬼片,但遇到这样离奇而恐怖的事情,也已明白了,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是个鬼!
  天,我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会遇上鬼?!
  他又是恐怖,又是惊慌地大叫起来。
  但只叫了两声,他便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
  他呆了小会,才大起胆子回过头去——
  楼道上面并没有鬼,但却有一样很恐怖的东西!那个路灯上面,也悬挂着一丛又黑又长的头发!


  第三章
  距离上次约会时间,已过去了整整十二天。
  施计暗想:“看来她对我还没有什么感觉,所以这么多天不见面,也不在意。”
  虽然心里有些不满简洁对自己有些冷漠,但他心里却又禁不住想念她。
  他们上次约会是在8月14日晚上,8月13日下午,他从北京旅行回来后,当晚便给简洁打去了电话,简单介绍了自己在北京旅行的经过后,他又问起了关于调查病毒的事情。简洁当时正在父母家里吃晚饭,可能是不想父母知道她在调查弟弟死因的事情,说道:“电话里说不清楚,等见面了再详谈吧。”
  于是第二天他们在一家茶楼里见了面。他们要了两杯绿茶和一些零食后,便在舒缓的音乐声中,开始谈论起有关病毒的话题。
  简洁将自己去崇仁路集邮市场调查,意外打听到那个和曾素雅、金薇吵过架,又打伤自己弟弟简单的邮票老板被煤车压死的事情告诉了施计。施计听后非常惊奇,两人虽然都怀疑病毒的源头可能与那个老板的店铺有关,但因为老板本人已经死去,他们都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继续调查,就必须搜查他的店铺。一来他们没有资格,二来就算得到公安部门的帮助,也未必能查到那种病毒。而且,那个老板也已死了,就算真的在其店里查到了毒源,因为他本人也是受害者,因此要跟他的家人索赔,想必是个既复杂又漫长的过程。
  另外,要调查病毒源头,光靠公安部门还不行,还得让卫生部门也介入,他们两人都只是普通教师,哪有这么大的能量?除非有足够证据,证明这种病毒确实存在那个店铺里,并有可能威胁到更多人的安全,这两个部门才有可能会引起重视。
  ※※※
  因此,两人谈了半天,最后也没有商量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只是都有一种感觉,一条隐隐约约的线索似乎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却无力跟踪这条线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线索断掉。
  这次约会后,施计本来还想再多见几面,以增加彼此的感情。但运气不佳,第二天,简洁学校的一个老师家里死了人,简洁作为朋友,自然要帮一些忙。等这个老师家里的事情忙过后,新学期又开始了,简洁因为是高中二年级的一名班主任,所以又要忙着报名的事情,因此他们的约会只得一拖再拖。
  施计原本计划要趁这个暑假的机会,确定彼些的关系,结果因为种种原因,计划泡汤了。
  “刚开学,她这几天一定比较忙,等到周末再约她见面吧。”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后,才勉强安定了一些,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他决定今天傍晚出学校去逛一会。
  他也懒得去学校的食堂吃晚饭了,关上宿舍门后,便直接从大学后校门出了学校。准备去平日常去的一家书店去看看有无新书,逛累后再到附近随便找家小饭馆吃晚饭。
  他跟着学校院墙下的人行道往南步行了几分钟后,便上了大街。见路边有个擦皮鞋的小摊子,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皮鞋,虽然并不太赃,他还是决定擦一下皮鞋。于是走到那个摊子前,在小贩对面的一把矮椅里坐了下来。
  他一边接受擦鞋匠的服务,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来,正要点火,忽听一个稚嫩的女声问道:“要不要买一份报纸,晚报、晨报、体育报、电视报,什么报纸都有!”
  他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只见卖报纸的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因为自己每天都能在网上看到各类新闻,所以他已有很长时间不再买报纸看了,但看见对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不由心里一动,“来份晚报吧。”
  “谢谢!”小女孩手脚很利索地找出一份晚报递到他的手里,接过一元钱后,高兴地转身离去,又去向别的路人叫卖报纸去了。
  施计一边抽烟,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晚报内容。
  因为他每天都会上网看新闻,所以晚报上面的重大国内国际新闻他都看过,他只看了一下标题,便直接去看后面几版内容。
  后面几个版面,主要是武汉市本地的一些新闻,以及一些广告、随笔之类的东西。
  他不喜欢看随笔之类的文字,对广告也没多少信任感,何况这些广告,不是楼市广告,就是一些婚介、交友、医疗之类的广告,他也不感兴趣。于是他找到有社会新闻的版面看。
  他先浏览了一下这个版面上的新闻题目,当他看到其中一条新闻的题目时,他不禁微微一惊。
  小贩离奇死于一间空房内,警方证实其死因系急性心肌梗塞突然发作他呆了一下,忙看向下面的正文:
  本报讯 (记者谢XX 通讯员罗XX) 一名从事废品回收的小贩,被人发现死在XX街医药公司家属楼一楼一间空房子里,经警方调查后,已排除他杀的嫌疑,称其系急性心肌梗塞突然发作死亡。
  ※※※
  据死者妻子冉X回忆,8月30日上午7时50分左右,从事废品回收生意的丈夫董XX接到了一名女子的电话,约她丈夫到XX街原医药公司家属楼二楼去回收一批旧书,董XX开着三轮货车前往目的地后,却意外死在该栋大楼一楼的一间空房屋内!根据警方调查,以及法医的验尸结果,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并证明董XX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突然发作。
  对于妻子提供的那个电话的情况,警方也进行了调查,结果是:打电话的那个女人,确系住在二楼的一名住户,警方找到该女子后,她承认自己确实给她丈夫打过电话,并称自己是在街上看见了他们张贴的小广告后,记下了上面的电话号码。她约了小贩上门回收旧书后,因为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快上门,所以先下楼到街上一家小吃店吃早饭去了。
  她回屋后,因久等对方不至,于是又给董XX的手机打了两次电话,但都没人接听。她又试着拔打了另一个手机号码,结果该号码正是死者妻子冉X的手机号码,冉X接到电话后,非常意外,说丈夫早就出门了。
  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丈夫,冉X觉得很奇怪,于是亲自到该楼去找人,结果意外在一楼的一间、主人早已搬走的空屋里发现了她的丈夫的尸体,于是冉X立即打电话报了警……
  施计惊奇地看完这个新闻的内容后,呆了半晌,方才发觉自己的皮鞋已经擦完了,他付了钱后,拿着报纸一路边走边想。虽然他没有发现这件事与简洁弟弟的事情有何联系,但对于同一座城市里,在如此相近的时间里接连发生三起急性心肌梗塞死亡事件,他还是本能地感到其中可能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想了半天,决定将这个情况告诉给简洁,不管是否有关联,至少这件事也能成为他们再次约会的理由。
  于是他拿出手机,拔通了简洁的电话。简洁接电话后,他有些激动地将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告诉了她。让他意外的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简洁便激动地问道:“你说什么?那个死者是一名回收旧书旧报的小贩?”
  “是呀,这有什么不对吗?”
  简洁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几秒钟才又问道:“你先别管,快把那条新闻给我念一遍!”
  于是他将这个新闻念了一遍,简洁听后呆了几秒钟,才有些激动和恐怖地说道:“天,怎么这么巧,难道我们要调查的那个病毒,竟然隐藏在妈妈处理掉的一堆旧书里面?!”
  “你说什么?你妈妈卖过一批旧书?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在……你上次去北京旅行那天下午,对了,那个小贩还给我妈妈留了一张名片,我马上给妈妈打个电话去,问一问那个留名片的小贩是不是姓董!”
  “好,你马上查问一下,我等着你的电话!”
  ※※※
  十分钟后,简洁给施计打来了电话,告诉他那个到简家收购旧书,并留下名片的小贩正是董新友。虽然结果不出所料,但真的得到证实后,施计还是激动不已。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这还用问吗?我马上去董新友家里,将我弟弟的那批旧书重新买回来!”
  “那个董新友既然是做这种生意的,想必家里有很多旧书,你能确定哪些是你弟弟的吗?你不可能将他家里的所有旧书都买下来吧?”
  “我弟弟的书,几乎每一本都在扉页上面写有名字,有一些甚至还盖了他的私章,因此很容易分辨出来。”
  “哦,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做有点冒失。”
  “冒失?我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想方设法调查病毒的源头吗?现在病毒的源头很可能就隐藏在那批旧书里面,我为什么不去把那些书再买回来?”
  “可是,你就不怕自己也被那种危险的病毒感染上吗?还有,就算你将那批书回收过来,你又怎么证明书里面藏有一种可怕的病毒呢?病毒这东西,既看不见,又摸不着……”
  “我当然害怕被病毒感染,可是……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不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就算要追查真相,也得首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如果连命都丢了,追查真相不是得不丧失吗?”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有个高中同学,名叫骆儒,他是学医的,听说大学毕业后去了XX医院上班,也许他能帮上忙。就算他本人帮不上忙,至少他认识的医生以及这方面的专家要比我们多。”
  “有学医的人肯帮忙当然好,但听你口气,你们好象没有来往了,他会帮忙吗?”
  “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只要我对他实话实说,只要他有一点起码的职业道德感,就不应该对病毒视而不见。”
  “哦,”简洁小声说道,“可是……”
  “什么?”
  “……没什么。”
  施计虽然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但还是感觉到简洁心里一定另有想法,“你到底想说什么?你难道还想冒险,一个人去回收那些书?”
  简洁迟疑一下,终于说道:“你真的肯定是病毒在作怪吗?”
  施计神色一动,他已隐隐猜出对方在想什么。“不是病毒是什么?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也希望……真相只是一种病毒,但是……我觉得有些疑问,用病毒好象解释不通。”
  “什么疑问?”施计虽然嘴里在问,心里其实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如果只是病毒的话,我弟弟、金薇、以及董新友三个人的死因,确实可以这样解释。曾素雅虽然是摔死的,但如说真凶是病毒,也勉强解释得通。但是那个卖邮票的老板,他的死又该做何解释呢?他是被煤车压死的,这件事无论怎么分析,都跟病毒沾不上边,难道他的死只是一种巧合?”
  施计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当然清楚,这个疑问正是他的有关病毒的推理和假设的软肋。
  ※※※
  从目前的调查情况看来,简单、金薇、曾素雅三人并没有在这个邮票老板的店里买什么东西,因此病毒的源头与他的店铺联系起来,明显缺乏依据。而且,从后面发生的事情看来,病毒的源头似乎是藏在简单的旧书里,这样分析的话,那个邮票老板更与这些事情没有关系了。
  但如说那个邮票老板的死,纯属巧合,又总觉得有一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后,施计才故作镇定地反问道:“那你是怎么分析的呢?”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答案隐藏在那批旧书里的可能性很大。”
  施计轻吁口气,“那你的意思,还是要去回收那批旧书?”
  “……”
  施计干咳一声,“你真的非得知道真相?”
  “如果没有发生董新友的事情,而那个集邮老板又死了,我可能真的要放弃了,但现在……明知真相隐藏在什么地方,却不去查明,我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就为了这点不甘心,就去冒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险?”
  简洁没有吭声。
  施计心里明白,简洁虽然嘴里在说要追查真相,心里其实有些恐怖。而恐怖的原因,是她怀疑真相可能不是病毒,而是一种比病毒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比病毒更可怕?她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施计心里能感觉得到。这也正是施计不放心的原因。
  要怎样才能打消她的那些恐怖猜想,并阻止她的危险行动呢?他沉吟一会,说道:“也许是我们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而把事情看得很恐怖、很复杂的原因,就是我们非得把曾素雅的死,以及那个邮票老板的死,与那三起心肌梗塞事件联系起来。如果我们把曾素雅和那个邮票老板的死,都当成不相干的意外,那么病毒的假设,还是能成立。”
  简洁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在电话里猜来猜去,其实根本没有用。”
  “那你的意思是,非得去回收那批书?”
  “我也不知道。”
  “这样吧,你先别急着行动,我联系一下我的那个同学,我们还是先从病毒的角度去查,要是查不出结果,再从别的角度去考虑吧?”
  “好吧。”
  挂了电话后,施计立即给几个还有联系的高中同学打去电话,但没有打听到骆儒的电话。他又通过电信公司的查号台,查到了那家医院的号码,结果虽然打通了那家医院的电话,但不巧的是骆儒已于几个月前去北京某医科大学深造去了,并且他已更换了手机号码,同事们都不清楚他的新号码。
  “看来要得到医学方面专家的帮助,不是短时间能实现的事情。简洁要是等不起,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背着我去回收了那批书……”
  他越想越不放心,最后做出釜底抽薪的决定:与其让简洁去买回那批旧书,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找到董新友的家,将那批旧书悄悄回收了,并保存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设法,寻求有关专家的帮忙。
  ※※※
  打定主意后,他立即出门去向一位同事借了一辆小车,然后开着小车前往董新友的租处。因为董新友的事情上了报,所以他没费多少工夫,便问到了他的住处。
  见到董新友的妻子冉淑后,他撒谎说自己是简单的大哥,妈妈卖那批旧书时,不但未经他的同意,而且那些书有很多是他的书,所以他想重新买回去。
  冉淑虽然有点奇怪,也有点怀疑他的身份,但听对方肯出一百元钱的高价回收那批旧书,所以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她将这个奇怪的客人带进一间专门堆放旧书的小屋里,让他自己找那些书。
  果然,简单的书里都写有名字,其中美术方面的书籍,不但写有名字,还加盖了一个刻有“简单学画”字样的私章。
  除了买下所有有简单名字和私章的书外,他还发现了不少写有简洁名字的旧书,他也毫不犹豫地全部买下了。当然,因为超出了刚才所说范围,冉淑对这部分书另外加收了一点钱。
  他用了近两个小时时间,才终于检查完了所有的旧书。然后将所买旧书装进一只带来的大口袋里,将口袋提上车后,驱车回了学校。
  他将车开回原先停放的地方后,提着满满一口袋书向中文系的办公楼走去。
  刚才他在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处理这些书的问题。这个口袋里就算没有可怕的病毒,也一定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不管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总之一定很危险很不祥。因此,无论是从科学的角度,还是从迷信的角度,把书放到自己的单身宿舍里,都是一种不明智的做法。
  他也想过干脆将这些书找个地方烧了,但一来担心简洁知道后,不知会对他怎样,二来他也觉得这样处理,有点不妥。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暂时较安全的存放地点,那就是中文系的办公楼。
  中文系的办公楼位于大学的西南角,与中文系主教学楼相隔五十余米远。这是一栋历史有些悠久的老式楼房,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一楼一底,砖混结构,瓦片房顶。象这种历史久远的老楼房,除了在一些大学里还能看见外,别的地方基本已经绝迹了。除非是有意保留原样的古镇和名人故居。
  办公楼四面都被树林包围住,只有一条鹅卵石小径与大学其他地方相通,环境清幽,鲜有人至。特别是假日的早晨,除了听见林子里的啾啾鸟语外,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此时时间已将近晚上十点半钟,周围更是寂静。
  施计提着的重达六十斤的旧书,一口气快行了两分多钟,才终于到了办公楼下面。虽然现在不可能遇见别人,右臂也有点发酸,但他也不在楼下面的花坛上歇息一下,便又一鼓作气,将书提到了楼上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他用钥匙开了大门后,按亮了屋里的电灯,然后将书提进屋去。
  这间办公室是个大办公室,面积大约三十平方米,除了他外,另外还有五个同事在里面工作。
  ※※※
  屋子中央被六张拼凑在一起的大办公桌占去了大半位置,每张桌子上面都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两边坐椅后面安放有几个老式的书柜,书柜上面以及周围地上,堆放着一些报废的电脑、键盘、鼠标等电子垃圾,以及几个装有各种资料和文档的大纸箱。进门处有一个饮水机。旁边很赃的落地窗帘下面,靠墙放着几把拖布。总之,屋里布置得非常凌乱,与其说这是一间办公室,倒不如说是一间杂屋更形象一些。
  虽然大家很少乱动别人的东西,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将这袋不祥的书籍藏到高处去。他将自己的坐椅搬到自己使用的那个书柜下面,然后站上去,先将书柜上面原先堆放的一些满是灰尘的杂物搬到地上,腾出上面的空间后,才将那袋书放到书柜上面去。
  因为时间已较晚,其他老师不可能今晚还来办公室,加之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所以他将口袋放好后,也顾不上清理那些放到地上的东西,拍了两下手上和身上的灰尘后,便欲离去。
  但越是心慌,越易出错,他刚一转身,西服就不小心挂到了柜子的明锁上,因为转身时用力较猛,他差点仆倒下地,虽然终于站稳了脚跟,但放在柜子上面的那口袋书,在受到外力的作用下,有一小半书从袋子里掉了下来!
  他吃了一惊,抬头看时,才发现尼龙口袋的袋口已经破了,原来系在袋口上的一根布绳也可能因为受力不均的原因断开了,落在了柜子边上。
  他微微犹豫一下,方才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收拾这些旧书,还没收拾好,就象成心跟他作对一样,口袋里又有一些书掉了下地,其中几本还砸到了他的头上!
  他又慌又气,正想草草收拾一下便走人,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样东西上面。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尺寸略三寸左右,相纸已经发黄,看上去很有些年月了。
  因为那张照片躺在书柜下面,比较背光,所以他看不清楚上面的内容,只依稀可见照片上面有个女人。
  那是谁的照片?是从书本里掉出来的,还是原来就在书柜下面?
  他呆了一下,才伸出手去,将那张发黄的照片拾了出来。
  他疑惑地看向照片上面的女人。
  照片上面的女人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年纪大约二十岁上下,披肩发,大眼睛,穿着一件白衬衫,气质看上去比较沉静,虽然没有画妆,但因为五官长得比较标致,所以反而有一种天然的美。因为是半身照,所以看不出她有多高。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亭子,亭外是一个湖,湖上有几条小船的影子。
  风景如画,但很假,一看就是在相馆里拍的。
  他与相片上的女孩无言对视了几秒钟后,才将照片反过来看背面。
  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第一行是用蓝色墨水写的,字迹很娟秀,但墨迹很淡了。看样子是照片上面的这个女孩书写的:
  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于洛阳春风相馆
  ※※※
  下面的字则全是用红色墨水写的,很奇怪的是,这些字他一个也不认识!甚至是哪种文字,都看不出来。
  这些奇怪的文字看上去既有点象是韩国文字,又有点象是日本文字,还有点象是什么少数民族的文字。但是,只是有点象而已,其实都不是。
  虽然他不认识韩国文字、日本文字、以及中国任何一个少数民族的文字,但他还是能肯定这上面的文字并非那些文字。
  因为他看出上面的文字其实最象汉字。但让人费解的是,每个字都象是错别字。好象是汉字的一种“变种”文字。
  他呆视了一会上面的文字,也不知是因为这些文字太神秘,还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恐怖和离奇,总之,他忽然想到了一种非常奇怪和可怕的可能:
  “这会不会是某种神秘的咒语?!”
  难道,这就是他们要调查的那种恐怖的东西?
  这个照片上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这张照片又是从哪儿来的?这些神秘的文字究竟隐含着什么信息?
  要弄明白这些问题,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时无论是环境还是心境,都不容他细想。他也不敢深想。
  他决定马上离开这儿。无论这张照片是否就是他们正在调查的那个恐怖和不祥的东西,他都觉得带在身上很不妥,迟疑一下,便将照片夹进了一本书里。记下这本书的名字后,他也不敢再收拾这些掉在地上的书了,象要逃避什么似的,关上办公室的门后,便飞步离开了办公楼。
  回到宿舍后,他还是觉得有些后怕。刚才他提着口袋去办公楼时,其实心里也有点恐惧,只是一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象个机器人一样,只做不想。现在回想起来,他才觉得自己胆子真大,居然敢在夜晚,提着一袋很不祥的东西,去一座无人的老办公楼!
  “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打电话告诉简洁?”
  他一时难于决定。“算了,明天再去想这些事吧。”
  为了晚上不做恶梦,他故意打开电视,看了很长时间的电视剧,直到两眼皮开始打架,方才关了电视睡下。
  第二天,他很早便去了办公室。虽然其他同事都还没到,但因为是白天,所以他没有昨晚那样紧张。他趁同事们还没到来的机会,手忙脚乱地将昨天掉得满地都是的旧书全部收起来,堆放到自己的书柜上面。为防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将这些散书尽量用那只破口袋遮挡住。干完这些后,他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面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他坐了一会,忽然莫明其妙地感到后背有些凉悠悠的,甚至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盯着自己!
  尽管明知身后绝无什么东西,但他还是忍不住几次回过身去看向背后。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疑神疑鬼的。”他正想起身暂时离开一会,同事彭建业走了进来。
  ※※※
  “早,上午有课吗?”
  “有一节课。”
  “哦,我有两节课,哎,昨晚看踢足球看到三点过,现在还想睡觉!”彭建业虽然是教中文的,但他最大的兴趣却是看球和踢球,其热情程度简直比体育系的老师还要高。
  施计苦笑一下,没有问什么。如是平日,他一定会问对阵双方是谁,战果如何,但现在他心神不宁,只想安静地想想那些书的事情,所以故意冷淡。
  彭建业见他不接腔,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明白他今天为何对足球毫无兴趣,但也看出对方精神和情绪似乎不佳,也不再吭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做上课前的准备工作。
  施计点上一支烟,假装看桌上的一张报纸,心里却在思考别的问题。
  不论那张照片是否与他和简洁在调查的那个东西有关,他都觉得有必要弄清楚那张神秘的照片的来历。
  沉思一会后,他拿起桌上的一支铅笔,将自己想到的几种可能性写到一张白纸上:
  一、是某位同事不小心丢失的;
  二、是从简单或者简洁的某一本旧书里掉出来的;
  三、是从那个邮票老板的店里得来的;
  写下这三行字后,他放下铅笔,点上一支烟,一边吸烟一边继续思索。
  他记得那张照片背后写的第一行字是: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于洛阳春风相馆。也就是说,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三年。照片上的女人,如果按当时是二十岁算的话,今天也该有六十三岁了。
  而这个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是年轻讲师,最大的也才三十五岁,因此如果那张照片与某位同事有关的话,只可能是这位同事的母亲。
  可是,有谁会将自己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带在身边呢?
  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都不是本地人,就算有一张母亲的照片,也应该不会是母亲年轻时代的照片。而且,那张照片是在自己的书柜下面发现的,他记得上周末自己用拖布拖过自己座位周围的地板,如果那时那张照片就在下面的话,自己应该能看见。但既然没发现,显然是这周内才掉在书柜下面的。
  这样分析起来,第一种可能性是很小的。那么第二种可能性呢?
  那张照片如果是从那些旧书里掉出来的,不管原来是夹在简洁还是简单的旧书里,照片上的女人,都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女人是他们的母亲。
  但是,他们姐弟从小就在母亲身边,特别是弟弟简单,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在武汉读书,有什么必要悄悄收藏一张母亲的照片呢?而且还是母亲年轻时代的照片。
  若说是别人送的,显然更说不过去。不管对方跟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不会送一张自己母亲的照片给他们。
  看来,第二种可能性也不高。
  第三种可能性呢?似乎更不可能。从现在掌握的一些情况看,简单、金薇、曾素雅三人并没在那个邮票老板的店里买什么东西,就算他们买了,也应该是邮品,不会买一张莫明其妙的照片吧。
  ※※※
  而且,那个店里又怎么可能有这种奇怪的照片卖呢。
  他思忖一会,忽然想到第四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自己昨晚选错了书,将一本不属于简单、简洁的旧书,误当成他们的书买回来了,而那本书真正的主人,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他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场景:
  四十三年前,一个年轻女孩子坐在一张书桌前,对着自己的照片自我陶醉一番后,便将照片夹进了正在看的一本书里。后来,可能是忘记了照片的事,也可能是没有再看那本书,总之,这张照片一直留在了那本书里。
  岁月如流,当年的白衣少艾,那头又长又黑、宛若瀑布般的长发,如今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如花的容颜也已不在,几道皱纹悄悄爬上了曾今光洁无暇的额头。她当年看过的书,自然也已过时,她的孩子将那本书,连同别的一些旧书,用低廉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专门回收旧书的小贩……
  他发呆一会,才停止了这种浪漫而又有些伤感的暇想,神思又回到现实中。
  “难道是我多疑了,那张照片根本与我们调查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阴差阳错,到了我的手里?”
  他呼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在桌上的玻璃烟缸里,正要起身到门口的饮水机里为自己倒一杯开水,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不能解答一个疑惑:那些奇怪的文字究竟包藏着什么信息?”
  不管照片的真正主人是谁,也不管那些字是什么人写的,在一张照片背后,写上那些奇怪的文字,总有其原因吧?
  他思索一会,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立即从座位里站起,转过身去,取出钥匙,开了书柜旁边那一列铁皮文件柜中的其中一个文件柜,拿出里面的一个数码相机。
  他将数码相机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正在电脑前敲打键盘的彭建业,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椅子搬到书柜下,站到椅子上,装成找资料的样子,从那堆隐藏在口袋背后的旧书里,找出那本夹有照片的书,将书拿下来后,又将那张相片取出来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开了数码相机,对着这张神秘的照片拍了一张相,接着又将照片反过来,把那些奇怪的文字也拍下来。
  “你在干什么?”他的奇怪举动引起了彭建业的注意。
  “没什么,别人托我把一张老照片扫描到电脑里,但我觉得扫描很麻烦,所以干脆用数码相机直接拍下来,放到电脑里看效果怎样。”
  “哦,什么老照片?我看看。”彭建业好奇地走过来。
  施计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对方看了那张照片。
  “这些是什么民族的文字?看上去好奇怪呀!”彭建业问道。
  “我也不认识,我问过那个老人家,她也不认识,说是……一位算命先生写上去的,这些迷信东西,谁弄得明白。”
  “是吗?”彭建业纳闷地问了一句。
  ※※※
  他没有回答,暗想:“看来这张照片不是他丢的。”
  他决定将翻拍的照片存入电脑后,再让其他几位同事也看看,以便确定是否是他们无意间丢失的。如果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性,他就用同样的办法,故意让简洁也看到这张照片。如果简洁也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那自然也排除了第二种可能性。
  然后他再抽时间,将那些旧书全部重新检查一遍,看是否是自己粗心,错买了别人的旧书,以确定第四种可能性是否可以排除掉。
  如果第四种可能性也被排除了,那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性了,即照片是从那个邮票老板处得来的……


  第四章
  星期四下午的两节课是作文课,以前简洁布置完作文题目后,都会在讲台上面的凳子上坐下来看书,同时监督同学们写作文,但今天她因为心神不宁,将这次的作文题目写到黑板上面后,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便出了教室。
  现在是上课时间,长长的走廊里除了她外,没有一个人,她快步走到楼道口,拿出手机,给施计发了一条短信:联系上你的同学了吗?
  只等了十秒钟,施计便打来了电话,她怕影响到楼道口边的高二三班上课,赶紧接了电话,同时往下快走几步,直到走到三楼与二楼之间的转折处方才停下来。
  “喂,你没上课吗?”她小声问道。
  “没上课,刚才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忽然想起下午你有两节作文课,所以没有打。”
  “他居然记得我今天要上什么课!”虽然心里有一点惊讶和感动,但她故做糊涂,问道:“你联系了你的那个高中同学了吗?”
  “没有,他去北京读研究生去了。”
  “哦,”简洁正感失望,忽听他问道:“我想问你一个有点冒昧的问题。”
  “什么?”
  “你妈妈今年多少岁?”
  “我妈妈?你问这个干什么?”简洁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你先回答我。”
  “她今年……刚满五十三岁。”
  “哦!”施计顿了一会,才又说道:“我听你说过,你弟弟简单和你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他的亲生母亲……”
  “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突然调查起户口来了!”
  “你先回答我吧,你知道简单的亲生母亲是哪一年出生的吗?”
  “我不太清楚,反正比我妈小几岁。”
  “你确定比你妈小?”
  “是呀,怎么了?”
  施计轻呼口气,“我只是想知道,有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是不是你或者简单的妈妈,现在看来不是。”
  “照片?什么照片?”简洁虽然很莫明其妙,但也猜到事情必然有了一些进展。
  “没什么,你……能把你妈妈以及你弟弟的妈妈的照片,想办法从网上发一张给我吗?”施计喃喃说道。
  简洁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却已听出他的声音有点发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施计没有吭声。
  “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把那些旧书买回来了?”
  ※※※
  施计仍然不答。
  简洁正要再问,施计忽然挂断了电话。
  简洁又惊又疑,忙回拔他的电话,但对方已经关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刚才为什么会问我那些奇怪的问题?”
  虽然她想不明白,但也隐隐约约感到:施计一定查到了什么,并且遇到了很恐怖的事情,所以他才会那样失常。
  她心里又急又乱,同时又有一种负疚感:这件事情本来与施计无关,施计之所以卷入进来,只是因为自已,可是他算什么呢?男朋友吗?
  就算是男朋友吧,难道就该为了她,承担太大的风险?
  她越想越不安。她虽然看上去是一个比较理智和沉静的女人,但实际上她很感性,也很急躁!尽管施计不肯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越是不说,她越是明白:他一定卷入了一件恐怖的事件中!
  如果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她也许不会太在意,但现在,对方如果是因为自己,而卷入了一件可怕的事件里,甚至可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视!
  “我得马上去找他,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全身热血如沸,哪里按耐得住,立即回到教室里,从讲桌下面拿出自已的挎包,然后故做镇定地对同学们说道:“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会,希望大家能自觉遵守课堂纪律。”又对坐在第三排的班长赵星辰说道:“赵星辰负责监督大家,有谁趁老师不在,不遵守课堂纪律,你把名字给我记下来。”
  匆匆交待几句后,便离开了教室。
  她心急火燎地从学校后校门出去后,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向施计所在的大学。
  五分钟后,到了XX大学。因被门卫拦下,她心里着急,干脆自称是施计的女朋友,并反问对方中文系在哪儿。门卫见她很着急的样子,指明路由后,让她进了校门。
  虽然是第一次进这所大学,但因为弄清楚了大概方位,所以很顺利地找到了中文系的办公楼。
  施计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发呆。办公室里还有一名同事,正在网上查什么资料。
  简洁轻步向施计走过去,那位同事发觉有人进来了,但看简洁要找的不是自己,看了她几眼,又看向电脑。
  施计象丢了魂一样,直到简洁走到他的座位边,他才终于发觉,看见简洁,他不由吃了一惊。
  简洁也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但她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他面前的电脑显示屏。
  屏幕上面有一张黑白老照片,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默默地注视着简洁。
  施计惊了一下,才慌忙伸出手去,按下了显示屏的电源键。
  显示屏虽然变成了一片黑色,但他还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其实没有意义。因为她已经看见了那张不祥的照片!
  两人无言对视了两秒钟后,施计才淡淡说道:“我们出去走一会吧。”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直接关了主机电源。
  ※※※
  简洁轻咬芳唇,虽感纳闷,但不便在办公室里多问什么。两人默默出了办公室。
  那位同事看出他们关系不寻常,心里暗自猜想:“施计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两人的脸色都那样奇怪!”
  施计带简洁下楼后,走到花坛边一条木椅前坐下来,简洁也坐了下去,问道:“你说的那张照片,就是电脑里的那张吧?”
  施计轻叹口气,从西服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支点上后,才说道:“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
  简洁不答,只是默视对方。
  施计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
  沉默几秒钟后,施计才将自己发现那张照片的经过,备细说了。
  听说他背着自己,去将那些旧书重新买回来的事后,简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呆了小会,才道:“你怀疑那张照片是从那个死去的邮票老板那儿得来的?”
  “除了这种可能性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
  他将自己对照片的看法分析给简洁听后,又说:自己将翻拍的相片存进电脑里后,故意让同室的几名讲师都看了那张相片,结果他们都不是那张照片的主人。他又趁上午不忙,将那些旧书重新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并没有误买回别人的旧书,所以他刚才特意问简洁那两个问题。虽然没未看到简洁母亲以及简单生母的相片,但从年纪判断,可说已经排除了照片上的女人是他们母亲的可能,刚才简洁看到那张照片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因此照片的来源已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
  简洁听了他的分析后,心里也不禁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怔了半晌,才颤声问道:“难道你真的认为那张相片上面的文字是……一种咒语?”
  “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恐怕是这样的。”
  简洁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道:“就算真象你猜测那样,但你又不懂那些文字的含义,为何……?”
  “虽然看不懂,但我估计那张照片不但看不得,而且……谁得到它,谁就可能要……!”
  “……你有什么依据?”
  “只是一种直感。”
  “是你想象太丰富了吧?你不是怀疑事情与某种病毒有关吗?”简洁小声说道。
  “我也但愿如此!”
  简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沉默良久,简洁才又说道:“不管事情是否与那张照片有关,也不管那张照片是否真有那样可怕,反正我也算看到那张照片了,我想直接看看那张照片,以及背后那些奇怪的文字。”
  施计惊奇地转过头来看向她道:“你不怕死吗?”
  “未必会死,我看有可能是你想多了,就算罪魁祸首并非是一种病毒,但也未必一定就与那张照片有关。”
  施计苦笑一声,问道:“你能给一种合理的解释,证明那张照片的来历,还有第五种可能性吗?”
  ※※※
  “我确实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性,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
  “如果那张照片真是从那个邮票老板的店里得到的,那一定是曾素雅或者金薇她们买来的吧——我弟弟去那个店,是因为曾素雅和金薇已经与那个老板发生了矛盾,所以不可能是我弟弟买的吧——那我就不懂了,曾素雅和金薇为什么要买这张奇怪的照片?这张照片既不是古玩,也不是文物,更不是邮票,除了上面有些古怪的文字外,它只是一张很平常的老照片。”
  施计沉吟道:“这个问题,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想过了。因为四个当事人都已……出了事,所以只能做一些假设和猜测。曾素雅、金薇、还有你弟弟,都是学美术的吧?所以我分析有这几种可能性:一、照片上的女人,是否与美术有某种关系?二、那个女人会不会是那个年代的一个明星?三、是否正是因为有那些奇怪的文字,所以才引起了她们的好奇?”
  他叹一口气,又说道:“我总觉得学美术或者艺术的人,脑子都跟平常人有点不同,因此,也许还有别的可能性。”
  简洁想了想,说道:“我看我们两个在这里纸上谈兵、坐而论道,也没有用,既然你想到了这些可能性,就干脆证明一下。”
  “当然要证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没有必要卷进来。”
  “你说什么话,事情要真象你猜测那样可怕的话,我更不能置身事外。本来是你不该卷进来,现在你卷进来了,却让我退一边去,我怎么安心?再说,我也算间接看到那个照片了,因此我说不定已经卷进来了!”
  “你只是看到了电脑里翻拍的照片,没有直接看到照片,更没见到那些文字,有可能不算。”
  “我看未必。那个收废品的……名字是叫董新友吧?他肯定没有看见过那张照片,否则他应该将照片从书里取出来,而不会把一张古怪的照片继续夹在要卖的旧书里,但他还是出了事。”
  “我说了:凡是看到那张照片的人,或者得到了那张照片的人,可能都会死去!董新友确实应该没看见过照片,但他满足第二个条件!”
  “不管我到底卷没卷进来,这件事情都可说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能置身事外。再说,如果看见翻拍的照片也算的话,我更不应该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这四个字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惊。
  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口出不祥之言,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顿了一会,简洁才小声说道:“你去把那张照片拿来看吧,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虽然我们都不懂咒术这些迷信东西,但我以前看过一些香港拍的电影,知道咒术其实都是可以解咒的,也许我们能找到解咒的方法。”
  “你真的非看不可?”
  “嗯。”
  施计长叹口气,将手里的半截烟扔到远处一个垃圾筒边,说道:“既然你非要看,就跟我一起上楼去看我翻拍的相片吧。”
  见简洁要说什么,他将手一摆,“你听我讲:如果看了翻拍的相片也算的话,那你看见翻拍的那些文字,效果不是一样吗?如果不算,你至少还有后退的余地。何必非得把自己卷进来呢?如果你真的想要心安,我若……发生了什么意外,你那时再看照片也不迟呀。这样的话,至少有可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简洁虽然已决心要卷进去,但听他说的也有道理,迟疑一会,终于同意。“好吧,那我们现在就上楼去。”
  两人回到办公室里,施计将电脑重新打开,并调出保存在E盘里的那张翻拍的、有疑似咒文文字的照片让简洁看。
  同事小周见他们去而复回,本想开几句玩笑,但见两人神色都有点严肃,怕自讨没趣,索兴关上电脑离去了。
  简洁看过那些奇怪的文字后,又让施计将那个女人的照片调出来看。她本抱了一线希望,对方是个什么电影明星,但看了半天,却不认识这个女人。当然,也不排除她是明星,只是他们不认识的可能。
  施计待她目光从照片上面移开后,关了照片文件,又取出一支烟来点上。
  简洁默坐一会后,问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虽然照片的来历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了,但还是要确认一下,如果你明天早上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邮票市场看看。那个老板虽然死了,但他的店铺应该还在开,我们可以到实地调查一下,看店铺里除了邮票外,是否还兼卖其他东西。”
  简洁点点头,“我明天给王芦荟打个电话,叫她代我上一节课。”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有一种感觉:照片上面的这个女人,可能是那个年代的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所以金薇她们才会买下那张照片。本来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只是……要调查这个问题,就不能不把照片给别人看。”
  施计点点头,“我也有这种猜测。”
  两人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沉思一会,简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啊,我想到了第五种可能性!”
  施计眼睛倏地一亮,“第五种可能性?快说来听听!”
  “假如那个照片上面的女人,真的是那个年代的一个明星的话,会不会实际上是我妈妈或者爸爸收藏的一张照片?”
  施计闻言一怔,“是呀,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
  简洁苦笑一下,说道:“我之所以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性,是因为我发现你刚才的推理,有一个重大漏洞!”
  “什么重大漏洞?”
  “你想:那天我弟弟是因为接到金薇的电话,才去邮票市场的,那时曾素雅和金薇已经跟那个邮票老板发生了矛盾,因此照片肯定不是我弟弟买的,而只能是曾素雅或者金薇买的,但她们怎么自己没带走照片,却将照片夹到我弟弟的书里了呢?这说不通呀。”
  ※※※
  施计重重吁口气:“是呀,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点!”又道:“这样分析起来,那照片的来历还有第六种可能性:就是简单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得到了这张照片。”
  简洁道:“是呀,这也有可能性呀!”
  两人想到这两种可能性后,紧张的情绪顿时减了不少。因为无论照片是简单的,还是父母的,至少这张照片并非一张恐怖的照片,就算上面的文字真是什么咒语,也不会咒到不相干的人人。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曾素雅、简单、金薇、董新友、以及那个邮票老板的死,又是因为什么呢?
  本来,要证明照片是否是简洁父母收藏的相片,只要把相片,或者把翻拍的照片拷贝成一个文件,由简洁带回家去,让父母看看,就能确定了。但两人为了谨慎起见,决定还是按刚才的计划,明天上午先去邮票市场调查一下再说。否则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便将简洁的父母也卷进去,既不孝道,也很莽撞!
  ※※※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七点半钟,施计便开着借来的小车到简洁所在的学校门前接简洁。因为昨天下午便已约好,所以简洁早已起床,并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接到施计的电话后,她立即挎着皮包出了校门。
  上车后,施计问她早饭想吃什么,简洁性子较急,说到了目的地再随便吃点东西吧。施计心里还未完全放心,食欲并不佳,听她这样说,便不再客气。
  十余分钟后,到了汉口崇仁路,施计在收藏品市场附近找个地方将车停好后,两人随便找了家小面馆吃碗面条后,便进了收藏品市场。
  今天虽然是星期五,但因为不是节假日,又未开展什么交流活动,且时间较早,所以市场里并不怎么热闹。两人径直上了二楼,去找上次简洁调查到的那个铺面。
  果如施计所料,那家店面的老板虽然死了,但家里人并未因此关门大吉,店面开着,一个皮肤较黑、形象有点凶恶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把鸡毛掸子,正在拂拭店门旁边的玻璃货架。
  简洁暗忖:“看样子两口子都不是好相处的人。”
  果然,他们刚走进店里,便领教了老板娘的厉害。施计干咳两声,从西服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正要取一根烟点上,老板娘便不客气地制止了他:“对不起,店铺里不许抽烟!要抽请到门外去抽。”
  简洁施计交换了一个眼色,施计苦笑道:“老板娘,你怕我把你的邮票烧坏了吗?你对客人说话这样大声,就不怕吓跑客人吗?”
  “店里的东西,随便哪样都烧不得!你们想买东西我欢迎,但抽烟不行。”
  施计将烟盒收回口袋里,有些尴尬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翼,然后装成一个顾客,随意观看店里的商品。
  这个店铺面积不到十平米,但主人却充分利用了里面的空间。店门两边以及正对店门的那面墙壁,都设有比成人还高的玻璃货架,店门口横着摆了一个小摊子,小摊子上面也设有一层玻璃,下面陈列着一些邮品。
  ※※※
  简洁用眼扫视了一遍那些陈列于玻璃货架上面的邮品,便将视线投向了那个杂货摊子。心里暗忖:“这家店里果然不光是卖邮票。”
  老板娘不冷不热地默看了他们一会,见两人似乎都对邮票不感兴趣,忍不住问道:“想买点什么?”
  “随便看看。”施计说道。
  老板娘耐着性子,沉默小会后,又开口说道:“这些都是真货,你们随便看吧,保证没一件是假货。”
  施计默看了一会杂货,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瓷器都是真正的古董?”
  “放心,货真价实,假一赔百!”
  “嗯,每个老板都会这样说,可是大半人买到的却是赝品,或者没什么价值的真东西……”
  老板娘不悦地看了客人一眼,说道:“你要不信,可以不买,要是信,买后可以随便拿到哪儿去鉴定真假,假一赔百!”
  见客人脸有疑色,又说:“放心,我们又不是摆地摊的,天天都在这里,卖了假货,还能跑吗?”
  简洁扫视完这些杂货后,见里面并无相片,故意问施计:“我上次听见人说,在哪个店铺里还有一些老照片卖,怎么今天我们来了没发现?”
  老板娘闻言微微一惊,问道:“你们想买哪类老照片?”
  “也不一定,反正是看起来有点意思的老照片,最好是六七十年代的老照片。”
  老板娘听了犹豫一下,说道:“我们本来有一些这类老照片,但都卖完了,你要真想买,可以留个电话号码,我有了货就给你打电话。”
  简洁不答反问道:“那种老照片那么容易得到吗?你们有特别的收购渠道吗?”
  老板娘说道:“我们也没有专门收买这类东西,不过上个月店里确实有几张你说的这种老照片,但都卖出去了。”
  她犹豫一下,又说道:“说起来又怪又气人,居然还有人偷这种老照片!”
  简洁施计都是一惊,对视一眼,简洁问道:“不会吧?偷这种老照片做什么?”
  “你不信?我也不信,但真的发生过!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想不到还干这种事情!就在前一个月,七月初的样子,有两个年轻妹儿在我们店里偷了一张老相片!”
  简洁神色一动,问道:“是吗?她们是什么人?偷的是张什么相片?”
  “我也是听我老公说的。听说那两个妹儿,外表看起来还象两个正经人,她们本来是来买邮票的,结果看见有老照片卖,就拿起来看了半天。听我老公说,被偷的那张照片是个年轻女孩,过去拍过几部电影,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因为那时这个店都是我老公在管,我只在家里做副食生意,所以那时我也不太懂这些事情。
  “那两个妹儿好象认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她们问我老公是从哪儿得到这张照片的,我老公说是从熟人那儿收来的,问她们要不要,她们问多少钱,我老公说两百元,她们嫌贵了,讨价还价半天,最后说成了六十元,我老公见她们真心要买,就同意了,哪知她们又反悔不要了!我老公见她们不讲信用,本来就有点生气,她们又不自觉,一会问这套邮票多少钱,一会问那套邮票有没有少,问来问去,一样都不买!还伸手乱摸了一张不能摸的小型张,我老公说,那张小型张被她们摸过了,有了指纹就不好卖了,要她们买下来,否则就不许她们走人,她们不但不肯买,还大吵大闹起来!
  “那两个妹儿死不讲理,其中一个还拿出手机,给她的男朋友打了电话。她的男朋友到后,不问青红皂白,就跟我老公吵了起来。我老公也是一个服软不服硬的脾气,两人说不了几句,就打了起来。当时好多人都跑来劝,才终于把两边劝开了,我老公看出他们都不是讲理的人,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了,没有要求他们买下那张邮票。哪知我老公心软,那两个妹儿却不是好人,居然趁刚才混乱的机会,把那张相片偷走了!”
  简洁自然明白她说的那三个人指谁,虽然确实那张相片是在简单的旧书里发现的,但见对方口口声声骂人偷了她的东西,心里有些气愤,打断她的话头:“你说当时现场很乱,你老公又没亲眼看见她们拿走相片,凭什么说是人家偷了相片呢?”
  “不是她们是谁?那张相片是我老公从一个熟人手里买下来的,才第一天就不见了,而且只有她们两个问过,不是她们偷的,我敢把脑袋拧下来!”
  简洁不服气道:“你那张照片很特别吗?就算是个明星,也未必很出名吧,别人犯得着偷吗?”
  老板娘发觉对方语气有点不友好,只是想不到为何如此,惊了一下,才说道:“到底那张相片有什么特别,说实在话,我老公也不太明白,不过,那张相片是从土里弄出来的……”
  话一出口,立即惊觉失言,忙改口说:“是从熟人手里买来的,听说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以前演过几部电影,肯定很出名,不然那两个妹儿怎么会认识她?”
  施计见简洁已有点意气用事,忙接过话头:“你说是从土里弄出来的,是什么意思?”看了店门一眼,又压低音量说道:“难道是通过盗墓得来的?”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红口白齿地乱说什么?谁干这种违法的事了?”
  简洁冷笑道:“你自己说漏嘴了!”
  “你们是什么意思?是成心来吵架的?我说什么了?”
  简洁正要还嘴,施计忙道:“我们走吧,大清早的。”
  “就是!清早八晨的,跑到人家店里来吵什么?”
  施计瞪了老板娘一眼,低声道:“都别说了,让人听见了,恐怕公安局来了,大家都不好说。”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也被公安局三字镇住了,闭上了嘴。
  施计对简洁说道:“我们走吧。”
  简洁也已意识到自己有点意气用事了,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昨天下午,他们想到关于那张照片的来历有第五种和第六种可能性后,虽然还未得到证实,但两人心里都有了一种乐观的情绪。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两种可能性其实更符合常理。今天之所以仍来邮票市场调查,只是为了确定那张照片与那个邮票老板无关。
  只要证明了这一点,那么这张神秘的照片便不再恐怖和危险。
  但是,事与愿违。他们最担心的结果偏偏正是事情的真相!那张神秘的照片真的来自那个邮票老板的店里。
  虽然查明了照片的来历,并不能证明曾素雅、金薇、简单、董新友、以及那个邮票老板,五个人的死,一定与这张古怪的照片有关。但是,能把这五个人的死联系起来的东西,却只有那张老照片。
  因此他们都已明白,那张照片一定是张极不祥、极恐怖的照片。
  虽然他们还没弄明白照片背后的那些古怪文字究竟是何含义,但根据前面发生的五起离奇死亡事件推断,事情十有八九是施计推测那样:
  凡是看到那张照片的人,以及得到那张照片的人,都将死去!
  “可能要不了多久,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以及他的几名同事就会相继死去……!我呢?我没看见那张照片,也没有得到那张照片,但我看了施计翻拍后保存到电脑里的两张照片,这样算不算呢?如果也算,我也会死去!”
  简洁想到自己不但连累了施计,而且恐怕连自己也已卷入其中,只觉全身发冷,想要对施计说句对不起,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根本不需要毫无实用的道歉,她说这种话,只会加重他的恐惧和绝望之情。
  “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都怪我!要是我不对他说出我想去回收那批旧书的想法,他就不会背着我,去冒那种险。明知那批旧书里可能有一种致命的病毒,或者别的要命的秘密,还自己找上门去送死,将那批旧书重又买回来!”
  她正心潮暗涌,忽听施计说道:“对不起,我可能连累了你……”
  她全身一震,惊奇地转过脸去看他。
  施计仍然面无表情地目视正前方,专心地开自己的车。
  虽然他的神色看上去很镇定,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也跟自己一样,充满了恐怖和懊悔。
  “你是什么意思?明明该我向你说对不起,你怎么反过来……”
  施计苦笑一下,一边操纵方向盘,一边说道:“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并没有委托我调查这件事情,更没有让我去回收那批旧书,是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自己逞能,结果一错再错!我只因为太好奇,就背着你去了X县,私下调查曾素雅出事的详情。
  “我从报纸上面看到董新友死于急性心肌梗塞的新闻后,并未发现这件事与曾素雅、金薇以及你弟弟的事有何关系,却毫不负责地将这个新闻特意打电话告诉给你!
  “如不是我多事,不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就会象你自己说的那样,因为那个邮票老板已死,线索已经中断,而被被迫放弃调查了。结果,我的这个电话,使你又看了所谓的希望!并产生了想去回收那批旧书的念头!
  “我发现你心里产生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后,本来也能阻止事态的继续发展,只要我设法劝你放弃这种想法,或者我将那批旧书收回来后,看也不看就一把火烧掉,也许就没事了?偏偏在自己发现了那张照片后,又要自以为是地加以分析,并在电话里问你妈妈的年纪这种奇怪的问题,结果勾起了你的好奇心……”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简洁小声说道。
  她也不知对方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疚感,还是确实这样想,总之,她听了这番话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所以才会发生这么多偶然和必然的错误!”
  就在两人的沉默中,车子开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通往简洁的中学校,右边则通往施计所在的XX大学。
  “我就在路边下了吧。”简洁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我先送你回学校。”
  “算了,我不回学校了,我想回妈那儿去吃晚饭。”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太远了,我自己乘公交车回去。”
  施计还要再说,但简洁却坚持要下车,施计无可奈何地将车停到路边。
  “也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你不要背负太重的思想包袱了。”简洁一边打开右车门,一边说道。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所以她说得很小声。
  施计默默目送简洁走到前面那个公交车候车亭边后,才叹息一声,将车开上了右边那条道路。
  他一个人默默开了两分钟车后,忽然想到什么,精神一振,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后面没有车跟上来,急忙转动方向盘,就在路中央将车调过头来!
  几辆迎面开来的小车因为他的这一举动,不得不急踩刹车。
  “开的啥子车哟?在路中间调头!”
  “哪个黄棒师傅教的哟?居然这样开车!”
  两名小车司机大声呵斥和挖苦施计。
  施计虽然有些恼怒,但他心里很急,懒得计较,将车调了头后,全速向来路开去。
  简洁已经等到了一辆公交车,正要上车,忽听施计大声招呼自已:“简洁!简洁!”
  简洁一惊,见施计去而复回,呆了一下,才走到施计的小车边。“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快上车!”
  “干什么?”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简洁虽然有点莫明其妙,但见他神色很紧张和激动,微一迟疑,便打开车门,重又坐到了副驾驭位置上。
  “需要我帮什么忙?”
  “也许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但我还是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想请你帮个忙,我们一起计算一下,我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简洁小小吸了口气,蹙眉问道:“我怎么算得出来?”
  ※※※
  “要精确计算,现在可能做不到,但大致推算一下,应该没问题。你的包里有纸和笔吗?”
  “有笔,但没有纸,只有餐巾纸。”
  “有笔就行,快把笔拿出来。”简洁哦了一声,拉开挎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支签字笔来。
  施计从西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将里面剩下的两根烟拿出来,扔出车窗,然后将烟盒撕开,取出里面的那层包装纸。
  接过笔后,他将那张纸放到自己的右大腿上,说道:“我们可以通过前面的五个人,推算一下大致期限。”
  简洁点点头,心道:“有用吗?”
  “上次曾素雅出差来武汉,大致日期你知道吗?”施计问道。
  “好象是……6月的最后那几天,她在武汉一共出差三天,走前那天是在我妈那儿吃的晚饭,那天是星期五,所以我也在场。”
  “哦!”施计摸出自己的手机,查了手机里的日历后,很快便确定了那个星期五是6月28日。“曾素雅和金薇是最后那天去逛的邮票市场吧?”
  “是。”
  “也就是说,曾素雅、金薇、简单他们看到那张照片的日期是6月29日?”
  “……应该没错!”
  施计点点头,又道:“刚才那个邮票老板的妻子说,那张照片刚从一个熟人那儿收买来,结果第一天就被曾素雅、金薇她们……拿走了,这样看来,邮票老板得到照片的日期是6月28日。”
  “嗯,她如说的是真话,那就没错。”
  施计长吁口气,“现在就当她说的属实吧。”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下两行字:
  6月28日,邮票老板得到照片;
  6月29日,曾素雅、简单、金薇看到照片;
  虽然两人相识了不短时间,但简洁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写字,心道:“字写得真漂亮!”
  “你上次说,你去邮票市场调查时,听到旁边那个店铺的老板娘讲:那个邮票老板昨天才跟曾素雅、金薇她们吵架,第二天就真的被车压死了?”
  “是。”
  “也就是说,邮票老板出事的时间是6月30日。”
  见简洁没有异议,于是他又记下:
  邮票老板得到照片两天后,即6月30日,死亡。
  简洁倒吸口凉气,说道:“曾素雅好象是7月14日出事的。”
  施计点点头,在心里默算小会,又记下:
  看到照片15天后,7月14日,曾素雅死亡。
  简洁小声说道:“我弟弟是7月20日晚上19点至20点左右出事的。在他前一天,金薇在传染病医疗中心里死去了。据推算,时间大约是10点半左右。”
  于是施计又记下两行字:
  看到照片20天后,7月19日晚上10点30分左右,金薇死亡。
  看到照片21天后,7月20日晚上19点30分左右,简单死亡。
  简洁轻叹口气,又道:“就在你去北京旅行那天下午,我回家去了,董新友就是这天上门来收购旧书的,时间大约是17点15分左右。”
  施计吐了口气,又奋笔疾书:
  8月7日下午17点15分左右,董新友上门收旧书,得到了那张照片。
  “董新友死去的时间,你还记得吗?”简洁问道。
  “我记得很清楚:是8月30日上午8时30分左右。”
  一边说,一边记下:
  得到照片23天后,8月30日上午,董新友接到电话出门后,大约于8时30分左右死去。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用问简洁,自己记得很清楚:
  8月31日,自己从董新友妻子冉淑那儿买回旧书,并于当晚10点半左右看到了照片;
  9月1日上午,同事彭建业看到了照片。接着,另外四名同事都看了保存在电脑里的翻拍的照片。下午3点左右,简洁也看到了翻拍的照片!
  简洁轻咬芳唇,待他记完后,两人一起检查了一遍所记内容:
  6月28日,邮票老板得到照片。
  6月29日,曾素雅、简单、金薇看到照片。
  邮票老板得到照片两天后,即6月30日,死亡。
  看到照片15天后,7月14日,曾素雅死亡。
  看到照片20天后,7月19日晚上10点30分左右,金薇死亡。
  看到照片21天后,7月20日晚上19点30分左右,简单死亡。
  8月7日下午17点15分左右,董新友上门收旧书,得到了那张照片。
  得到照片23天后,8月30日上午,董新友接到电话出门后,大约于8时30分左右死去。
  8月31日,施计从董新友妻子冉淑那儿买回旧书,并于当晚10点半左右看到了照片。
  9月1日上午,彭建业看了照片!接着,另外四名同事都看了电脑里的翻拍的照片!下午15点左右,简洁也看到了翻拍的照片!
  虽然没有交换看法,但两人其实都已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
  所有死去的人,从接触到那张相片到死亡为止,虽然期限不同,但全部都在一个月内死去了!


  第五章
  施计将这张有关照片的“备忘录”收好后,简洁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施计说:“我现在头脑很混乱,需要清醒一下,等我想好后,再给你打电话吧。”
  简洁点点头,又问:“你的几名同事也看了照片,其中彭建业还……直接看了那张照片,你要不要把这些情况跟他们说一下?”
  施计沉吟道:“看情况吧,现在我自己该怎么办都不知道,跟他们说了,恐怕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反不利于调查。”
  两人默坐小会后,简洁说:“我先回家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着急、后悔也没有用,我们回去后都冷静地想一想,也许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施计苦笑一下,问要不要送她回家,简洁说不用,施计也想一个人呆一会,便不再坚持。
  简洁下车后,走到候车亭前等不多会,便等到了一辆公交车,见施计还坐在车里看着自己,朝他轻轻挥了下手,上了公交车。
  ※※※
  车上乘客虽然不太多,但空位没有,简洁只好站着,目视窗外,默想心事。
  虽然她跟施计的情况有所不同,但她心里的恐怖之情并不比施计稍轻。甚至,正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卷了进去,自己是否也会死去,反而更多了几分不安和焦虑感。
  昨天她还想看到那张照片本身,现在她已没有胆子再提出这种要求了。不管自己是否也会死,她都不想看那张照片了。
  “如果看了翻拍的照片也算的话,我到底还能活多长时间?”
  虽然前面有四个人都是在接触到照片至少半个月后才死去的,只有那个邮票老板是例外,得到照片两天后,便即死去。但正因为此,她才更感恐怖和紧迫。要是自己和施计也运气倒霉到家,接触到照片后只过几天便会死去,那就算有解咒的办法,他们也会因为时间不够而死去!
  她本来就心乱如麻,难于定心思考,忽觉有几双眼睛正在偷看自己,微微一惊,收回神思,看向车内时,果见几个男人正在看她,其中一个男人还在偷瞟她穿着性感黑丝袜的长腿!简洁的样子、身材、皮肤都很好,属于那种很容易惹人绮思的美女,对于男人的目光,虽然见惯不怪,但被人偷看,还是颇不自在,更无法静心思考了。
  幸好站不多会,便到了下一站,有几个客人下了车,她也因此占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后一边呆看车窗外沿途街景,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后排两个年轻女人的谈话。
  “现在的小偷太猖狂了!他们知道现代的人都不会管闲事,所以偷东西时,完全肆无忌惮,只要被偷的人没有发觉,就是旁边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小偷也会脸不红心不跳地照偷不误!”
  “唉,手机被偷了,我倒不很心痛,反正那个手机也用几年了,电池也不经用,偷了就偷了吧,主要是手机里面保存了好多号码,也跟着丢失了!”
  “你可以到移动公司补张卡,还用原来的号码。”
  “唉,我肯定会还用原来的号码,那是业务号码,当然不能轻易换!但问题是号码丢失了,现在想主动联系客户,也联系不上了!”
  被偷了手机的女人看样子是做生意的,简洁一直坐到下车,她都在不厌其烦地谈论号码丢失的烦恼,简洁不由暗忖:“这点烦恼算什么,跟性命受到威胁比起来,这点损失简直不值一提。”
  回到家后,时间刚好10点半,妈妈见她突然回家,有些奇怪,问她是否有事,她心里正烦,不愿多说,敷衍道:“没什么,今天没有课,所以干脆回家来吃饭。爸爸不在家吗?”
  “他被人拉去下象棋了。”
  简洁心道:“爸爸的心态真好,弟弟才死去一个半月,他就完全恢复了精神。”
  妈妈正准备做中饭,见简洁精神不佳,关心地问她是否身体不舒服。简洁说没什么,你不要瞎猜。妈妈又问她跟施计有无进展,简洁心情本就很郁闷,不耐烦听妈妈唠叨,说道:“唉呀,你别问个不停,让我安静一会不行吗?”
  ※※※
  妈妈微微一惊,心道:“难怪今天突然回家来,一定是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虽然很想问她为什么烦恼,但见女儿脸色很不好,于是默默地走到外面的四合院里洗菜去了。
  简洁看着妈妈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柔楚之情,暗忖:“也许过不多久,我也会离开妈妈,今后尽量不对妈妈发脾气了。”
  她怕妈妈进屋发现自己神色不对,强抑酸楚,拿起电视遥控板,将电视声增大了一些。
  但眼睛虽然看着电视画面,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电视音量虽然很大,她却充耳不闻。
  她不由想起高三时看过的那部日本著名鬼片《午夜凶铃》,心想:“想不到几年前在影片里看到的恐怖故事,如今真的在现实中发生了!唉,那对日本母子,虽然经历了非常恐怖和紧张的七天劫难,但最后总算找到了求生的办法,我们的运气只怕不会这么好了……”
  发呆一会,又想道:“我们现时遇到的事情,和那个恐怖电影也有几分类似,我们是否可以借鉴那个片子里的一些方法,解决现在遇到的麻烦事情呢?”
  她紧张而激动地回想了一会那部印象已很模糊的电影情节后,脑子里不由想到一个问题:“那对日本夫妇,通过调查那盘恐怖录相带的内容和来历,最后查到了女鬼山村贞子的家乡,并最终因为满足了山村贞子的一个愿望,而求得了生机!我们要是也能查出那张照片的来历……”
  心念及此,眼睛倏地一亮:“啊,也许我们能够查出那张照片的来历!那个邮票老板的妻子不是说漏嘴了吗:她说那张照片是从土里弄出来的,这话的意思可能是说,照片是被什么人从坟墓里盗出来的!
  “虽然她马上又改口了,说照片是从一个熟人手里收买过来的。但不管那个人是一个熟人,还是一个盗墓者,那个老板娘都肯定认识他。如果他真是一个盗墓者,也许跟那个邮票老板不止一次‘业务’往来,我们只要去向那个邮票老板的妻子调查,说不定就能查出这个盗墓者是谁。查到了盗墓者,也就有希望查明照片的来历了!”
  虽然查到盗墓者,也未必能弄明白照片背后那些咒文的含义,但她隐隐觉得,查到了照片的来历,就有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是一个很性急的人,虽然这个想法还没思考成熟,但她还是激动地拿出手机,马上拔通了施计的电话。怕被妈妈听见谈话,她特意走到小巷里一段没人的地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施计。
  施计听了沉吟一会,说道:“那个邮票老板已经死了两个月,他的号码应该早已没用了,手机也可能已经处理掉了,就算他的手机里存有那个盗墓者的号码,现在也查不到了。”
  叹一口气,又道:“而且,凡是接触过那张照片的人,都会死去,就算这张相片是一个盗墓者从坟墓里盗出来的,这个盗墓者想必也已经死了。”
  ※※※
  简洁听了这话,一颗本来很激动的心立时沉了下去,发呆一会,忽想起刚才在车上听见的那两个女人的谈话,忙道:“就算盗墓者已经死了,但只要我们查出他是谁,就有可能查出照片的来历!那个邮票老板虽然死了,但他的手机号码可能还在使用!刚才我在公交车上,听见一个做生意的女人对她的同伴说:她的手机被偷了不可惜,但丢失了里面保存的客户号码就可惜了。
  “如果那个盗墓者真是邮票老板的一个固定生意伙伴,那邮票老板的手机里就该存有他的号码!他现在虽然死了,但他的妻子并没有关门,还在继续做生意。她是生意人,应该知道生意伙伴的号码很重要,不能轻易换号码,更不会轻易删除生意伙伴的手机号码!”
  施计闻言一振,喃喃说道:“是呀,也许你说的对,我们马上去找那个老板娘,将照片的事情对她实话实说,她的丈夫也是受害者,我想她应该会帮助我们调查真相!”
  “我说,你能不能再等几天?你走了,屋里要是有个什么事情,我跟谁商量?”
  “我明天就走,家里的钱都快用干净了,再不走怎么办?一家老小都喝西北风去?”
  “哎,不是还有土吗?你们都走了,也没人办土了。”
  “你爱办土你办,我才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在外面打工,多少也有些钱,办土一分钱没有,未必一家人光吃饭不用钱吗?”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婆媳俩结束了谈话。
  老人名叫秦世珍,今年六十一岁,三十年前,丈夫姜得贵因病去世后,将一双儿女留给了本来就体弱多病的她。秦世珍不忍丢下还未成年的孩子,所以一直没有改嫁,靠着一双勤劳的手,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一双儿女终于拉扯成人。本以为可以怡养天年了,争奈福气太薄,女儿姜艽在十五年前出外打工时,莫明其妙失踪了。
  她和儿子姜图为了寻找姜艽,在两年内欠下了近两万元外债,并最终因为债台高筑而被迫放弃了寻找。
  儿子姜图初中未毕业,便加入了民工大军,跟着几个小学同学去了广东,折腾几年后,又回到了老家,并与邻村的姑娘赵金牌喜结连理。
  婚后不久,姜图又出外打工了。从结婚到现在的近十年时间里,他先后在广东、湖北、河南、新疆等地打过工,虽然没有挣多少钱,但日子较从前还是有了明显的改善。三间住了几十年的老瓦房也终于换成了一栋小洋楼。
  最近这两年里,他一直在洛阳打工,具体干的什么活儿,家人也不是很清楚,收入也不似以前那样稳定,有时一两个月也没一分钱汇回家,但平均算来,跟前几年大致相当。
  妻子赵金牌并不甘心做个家庭妇女,但因为两个孩子都还小,婆婆又体弱多病,无法独立支撑门户,所以她只能耐着性子留在家里。心想再过两年,等大儿子能干些家务,并可以照顾他的妹妹了,自己也出去打工挣钱。
  ※※※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三个月前,姜家再现了十年前的悲剧,丈夫姜图又象他的妹妹姜艽一样失踪了。
  6月20日,她刚起床,就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自称跟他丈夫在一起打工的一个工友,名叫王树立。王树立简单自我介绍几句后,便直奔主题,问她的丈夫最近是否跟她联系过。
  她觉得奇怪,说丈夫已有一个多月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并反问他自己丈夫是否出了什么事情。王树立支唔一会,才告诉她说,她的丈夫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
  她听了大吃一惊,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树立说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才打电话来问她,她又问他们到底在哪儿打工,王树立说在一个建筑工地。问那个工地在哪儿,具体在干些什么,王树立答得很含糊,说他们流动性很大,老板什么工程都接,因此工人们的工作内容和工地都不固定。她还待再问,电话忽然断了,她又惊又疑,忙回拔过去,但王树立没有再接电话。
  此后两日,她一直想方设法联系自己的丈夫以及王树立,但奇怪的是,两人都联系不上,丈夫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而王树立的手机,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关机了。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往洛阳,去寻找丈夫和王树立。但洛阳那么大,人那么多,她又根本不知道丈夫在洛阳干什么,因此不知要到何处去寻人。
  过了一个星期后,因为始终无法联系上两人,她无计可施,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公婆,并听从一些村民的劝告,到镇上派出所报了案。
  但结果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由于没有足够的证据和迹象显示这可能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公安人员并不重视她提供的情况,她在报案后的半个月里,连续几次去派出所询问情况,才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让人震惊的是,王树立已经死去。据一名公安人员讲,王树立是死于一场意外事故。洛阳郊区某片新开发的小区,一台挖土机正在挖土,王树立本来不是工地工人,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反正他当时正站在土坑边上闲逛,结果不慎掉入一个大土坑里,恰在此时,土坑左边的一大片泥土发生了塌方,一座小土山将他活埋了。
  虽然施工人员马上进行了抢救,但还是没能挽救他的性命,当工人将他从土堆下面扒出来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虽然心急火燎地等了半个多月,却只等到王树立的调查结果,但她还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她对派出所的人员说,既然王树立已经找到了,那就可以调查到他生前在哪个工地打工呀,但办案人员的回答却让她大失所望。
  洛阳警方并不知道王树立在哪儿打工,之所以确定了死者身份,是因为死者身上有一部手机,警方是根据这个手机号码确定尸源问题的。但让人遗憾的是,王树立的身份证是假的,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根本找不到他的家人,但让人遗憾的是,王树立的身份证是假的,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根本找不到他的家人,洛阳警方虽然张贴了认尸布告,希望能找到认识他的人,但至今无人跟警方联系。因此警方只得通过有关渠道,先将尸体进行了善后处理。
  此后的一个月里,她又去了派出所几次,但每次都没有结果。由于没有证据能证明姜图的失踪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警方只是做了备案处理,并没有正式立案。
  看来,在没有出现更多的线索之前,寄望于警方是不太现实的,她决定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亲人。
  在丈夫失踪的三个月里,她一共去过洛阳两次,但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加之经济与家庭方面的原因,两次寻人之旅最后都草草收场了。
  人一时找不到,而日子却得过。她决定象以前那样,出去打工挣钱。婆婆虽然放心不小,但儿媳毕竟不是女儿,加之自己儿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她也不敢使强,劝了几句后,眼看儿媳主意已定,只得默默闭上了嘴。
  “妈妈你看,有人来了!”
  婆媳二人正各想心事,正和妹妹在门外院坝里玩耍的儿子姜上进忽然跑到门口,手指前面树林方向说道。
  婆媳二人都是微微一惊,“什么人来了?”赵金牌一边问,一边好奇地走出门去观看。
  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朝自己家走来。男人鼻梁上架副眼镜,看样子有点象老师,女人虽然看不出是干什么的,但很有气质,看样子也是有正当职业的人。
  婆婆也走了出来,一家四口好奇地看着两人。
  “你好,请问这儿是姜图的家吗?”那个年轻男人走到院坝边后,停下问道。
  “是,请问你们是……?”赵金牌纳闷反问。
  “哦,我姓施,名字叫施计,她叫简洁,我们是从武汉来的,专程来这儿,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们一下,请问姜图在家吗?”
  “你们是来找姜图的?你们……认识他吗?”
  “不,我们不认识他。”
  “我老公……不在家,你们找他干什么?”
  简洁与施计对视一眼,说道:“你是姜图的家属吧?我们有一件急事想问,希望得到姜图的帮助!请问他……?”
  “哦,那……进屋坐吧。”
  姜图家客厅较大,大约有二十五平米,除了一排破旧的布沙发、一个木茶几、一个电视柜外,客厅里没有别的家俱,而家电则只有一台29英寸康佳电视和一个立式电风扇,总之,家俱家电都不多,更将客厅衬托得有点空敞。
  主人将两名不速之客请进屋后,婆婆一边招呼客人入座,一边去帮媳妇给客人端开水。
  “不用客气,我们说点事情就走。”施计嘴上客气两句后,便与简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简洁神色不定地扫视了一会屋里的陈设后,忽见两个小孩子正站在门口好奇地看他们,与施计对视一眼,都没有吭声。
  ※※※
  果然,秦世珍和赵金牌为客人端来两杯开水,也在沙发里坐下后,施计说道:“对不起,有些话让小孩子听了可能不好,能不能让他们……”
  “上进,你带妹妹出去玩。”赵金牌说道。
  “妹妹,我们出去玩。”两个孩子看来都很听话,乖乖地去了。
  宾主双方客气两句后,施计便又将话题扯到了姜图身上。听说姜图已经失踪了三个月,并且婆媳二人也不清楚他在洛阳干什么后,简洁施计不由失望地对视一眼。
  “请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姜图?”赵金牌问道。
  施计干咳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很复杂和曲折,我们也不知该从哪儿讲起,但恕我说句冒昧的话,你的丈夫可能是个盗墓者。”
  “盗墓者?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施计苦笑一下,说道:“就是偷盗坟墓、特别是古墓里的东西的人。”
  他从金薇出事开始,将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备细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们将这些事情讲给廖晨星――也就是那个卖邮票的女老板听后,她才明白自己的丈夫潘鑫琅被一车煤炭活埋可能并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而与那张神秘的照片有关,所以她就将你丈夫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我们。我们又通过一个在移动公司上班的熟人的帮忙,查到了你丈夫的身份证信息,所以才找到了这儿。”
  原来,廖晨星以前虽然并没有打理邮票生意,但对于丈夫的生意情况,也并非全然不知。她知道自己丈夫除了经营邮品生意外,还暗中倒卖古玩文物之类的东西。她听了施计和简洁所讲的事情经过后,方才明白简洁为何对自己抱有一种说不出的敌意。想到她的弟弟和自己的丈夫都因同一件事情而死去,一点小小口角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了。
  她对施计简洁讲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情况,金薇和曾素雅两人之所以会偷走那张照片原来事出有因:
  两人在跟邮票老板潘鑫琅发生口角之前,其实已经付了双方谈妥的60元照片费,但接下来因为她们摸了一张珍贵的小型张邮票,而又拒绝买下这个小型张,因此潘鑫琅从她们手里将照片夺下。两个女孩不甘示弱,要求潘鑫琅退还60元钱,潘鑫琅说,除非她们买下小型张,否则60元钱就作为赔偿费收缴,两女孩非常生气,金薇于是拿出手机,向其男朋友简单求救。
  简单到后,两个男人立即大打出手,结果简单鼻子被打出了血,幸而几名围观者上前将双方劝开,才让简单没有吃更大的亏。
  两个女孩可能是气愤简单吃了亏,也可能是不甘心60元钱被白白投收,竟趁场面混乱之机,将那张相片偷入包里了。至于这个女孩是金薇还是曾素雅,因为已经死无对证,故不得而知了。
  廖晨星讲出这些细节后,为示歉意,当场拿出60元钱要退还给简洁。简洁心里也颇为感慨,心想:“要是金薇她们不趁乱拿走那张照片,好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一来觉得60元不是大事,二来因为此事双方都有过错,因此不肯收下。
  ※※※
  廖晨星见她并非虚情假意,也不多纠缠这点小节,于是将钱重新放回自己钱包里。
  然后,她将丈夫的手机拿出来,并将里面保存的客户号码一一调出来让两人查看。因为她刚接手邮品生意,对于这些客户大半都不认识,因此三人就将上面保存的所有客户号码都拔打一遍,将其中一些有人接听、并证实是机主本人的号码排除掉后,最后只有五个号码没有打通。
  施计简洁将这五个有嫌疑的号码用笔记下来后,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又想方设法联系这五个号码的主人,其中四个终于都打通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号码,因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两人难于判断机主是否就是他们要调查的那个可能是盗墓者的人,因时间紧迫,简洁担心浪费时间,便对施计说:“根据我们的分析,不管那个将照片卖给潘鑫琅的人是否是个盗墓者,总之他已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这个一直关机的手机的主人正是我们要找的人,等他接听电话显然是在浪费时间,我有一个高中同学,现在移动公司上班,我们干脆去找她帮忙,看能不能查到这个人的身份证信息。”
  施计同意此议,于是两人立即去找到那位同学,并在他的帮助下,终于查明该号码的主人名叫姜图,是湖北省花山镇XX乡XX村人。
  见婆媳两人都是一脸困惑之色,施计以为她们没有听明白事情经过,于是又从身上取出那张自己书写的“备忘录”给她们看。
  赵金牌刚才确实听得有点晕头转向,看了好一会“备忘录”后,才终于大致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呆了小会,才说道:“你们的意思是……我的老公也可能已经……?”
  施计点了点头。
  一直没吭声的简洁见赵金牌还有些将信将疑,忍不住说道:“大姐,他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我的弟弟也已经因为这件事情死去了,我们现在也说不定已经卷了进去!所以我们才会找到这儿来。”
  赵金牌与婆婆都呆然不语。
  简洁看了施计一眼,又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们的话一定会让你们很受打击,但我们也不是有意要让你们伤心,我们也是为了……查明真相,所以才来找你们的,希望你们能提供一点线索。”
  赵金牌吃吃说道:“可是我和妈都不知道他原来是在干这种事情,他也从来没跟我们提过,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简洁和施计本来都有点担心秦世珍老人受不了打击,但不知是事情太突然,她没有思想准备,还是因为儿子失踪太久,她早已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总之,她并没有伤心落泪,甚至也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只是象个哑巴一样,坐在一边发呆。
  赵金牌也没有表现得很悲伤,跟婆婆一样,脸上除了惊奇和怀疑外,看不出太多别的情绪,呆了一会,她才问道:“按照你们纸上写的,那个邮票老板潘……”
  简洁忙道:“潘鑫琅。”
  ※※※
  赵金牌点点头,“潘鑫琅是6月28日得到那张照片的,而这张相片是我老公卖给他的,这样说来,6月28日这一天,我老公其实人在武汉,而不在洛阳?”
  简洁点点头,“是这样的。”
  “他既然已经回到了湖北,怎么回家之前没跟家里打个电话,到了武汉,又没有回家来呢?”
  “这个……我们就不明白了。”
  她虽然嘴里说不明白,心里其实却在暗想:“姜图回到家乡,却不回家见亲人,可能并非他无情,而是他卖了照片后,在回家的路上出事了。”
  屋里四人一时谁也不吭声。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幻想着一些恐怖的画面,但都没有说出来。
  施计简洁来前,本以为可以通过姜图的家人得到一些线索,哪知好不容易找到姜家后,他的亲人除了知道姜图在洛阳打工外,别的情况竟然一无所知。心里都非常失望,眼见时间已将近下午四点,再坐下去可能也没有意义,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后,便起身道辞了。
  ※※※
  两人离开姜家后,跟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行了十余分钟后,便下了山坡。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绝望感。
  山坡下面,就是通往武汉的公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小车静静地停靠在路边一户人家的坝子边上。
  那是施计租借的小车,虽然他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有车,但因为姜家距离武汉有近八小时的车程,而且他也不知此行是否会因其他情况而耽搁行程,因此不好向朋友开口借车,而到一家租车店租了一辆小车。
  简洁不知是因为心情太低落,还是奔波太劳累,坐到副驾驭位置上后,便闭上了眼睛假寐。
  施计也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发动引擎,将车缓缓倒退到公路上后,忽然猛踩一脚油门,飞驰离去。
  简洁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像在跟人赌气似的施计,本想提醒他开车小心一些,但话到嘴边,却终于忍住。
  “反正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死去,与其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倒不如出车祸死去!”
  她心里正暗生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忽听施计说道:“也许我们还有一种办法,可以查明那张照片的来源地方。”
  他一边说话,一边减慢了车速。
  简洁闻言一振,“什么办法?”
  施计呼了口气,“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有没有用,很大程度要靠运气!”
  简洁性急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干什么?!有没有用,你先讲出来听听吧!”
  施计苦笑道:“你忘了我们现在是处于什么时代吗?现在是网络时代,如果运气没坏到家的话,我们要查的任何信息,都能通过网络查到!”
  简洁眼睛亮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们将那张照片发到网上,这……未免太不负责了吧,如果真像我们猜想那样,凡是看到或得到这张照片的人,都会在一个月内死去,你把这种照片发到网上,这简直……”
  施计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你认为我有这么坏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施计不答反问道:“不管照片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究竟生活在中国的哪个城市里,或者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一点,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人,或者曾今存在过的女人吧?”
  “那又怎样?”
  “我想这个女人的那张照片,应该不会只有那一张吧?如果她现在还活在这个世上,也许她和她的亲人,正在观看从前的照片?如果她已死去了,她的后人或者朋友还保留着几张相同的照片……”
  简洁微感不耐地说道:“你到底想要说明什么问题?”
  施计苦笑道:“你看上去很知性,其实很性急。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呀,就是看过这张照片的人,或者正在看这张照片的人,未必会死去。”
  简洁争辩道:“我承认你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就算那张照片不是惟一的照片,而可能还有几张相同的照片,但是我们看过的那张照片的背面是附有咒语的,意义不一样!”
  “我们又不是将照片的原件给别人看,而是将我翻拍的照片发到网上去,而且,我也并没打算要把另一张拍了咒语的照片发到网上!别人看见那个女人的相片后,效果应该跟看其他几张相片一样吧?”
  ※※※
  简洁惊噫一声,说道:
  “是呀,假如那个女人当年洗照片时,洗的不是一张,而是几张的话,其他那几张相片,就是被人看见了,也应该没事呀?!”顿了一下,她心里又猛地生出一丝希望:“我没看见那张照片原件,只看了翻拍到电脑里的相片,效果是不是就和看另几张相同的照片一样呢?”
  她呆了一下,忽又失望地想道:“但我看过另一张专门拍咒语的照片,虽然也不是原件,但未必不会……”
  施计似明白她的心思一样,说道:“也许你根本没有卷入到这个旋涡里面。”
  简洁道:“也不一定,我毕竟看过那些咒语。”
  施计重重吐了口气,又将话题转到求助网络的事情上:“虽然我们没有在姜图家里得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但我认为我们此行并非一无所得。我们至少知道了一点:姜图是在洛阳打工或者盗墓,这跟照片上写的那句‘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于洛阳春风相馆’正好吻合,因此,我们基本可以断定:那张照片来自洛阳市某个地方。
  “所以我们可以将照片有针对性地发到一些与洛阳市有关的网页上面,争取找到认识那个女人的人。”
  简洁嗯了一声,问道:“可是你用什么理由,才能让别人帮忙人肉搜索呢?”
  “这个就不用担心了,现在的人好奇心都很重,一个人只要做出惊世的出格之举,就能一夜出名!我们虽然不会如此无耻和无聊,但要写点什么,引起别人的注意,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
  简洁深有同感地道:“是呀,现在有些人为了出名,没有不敢做的事,没有不敢说的话。”叹一口气,又道:“你能肯定照片发到网上,不会给看见相片的人带来什么……后果吗?”
  施计顿了一下,才道:“我们刚才不是分析过了吗?我认为从理论上来说,没看见照片本身,同时又没看见咒语的人,不会有事。”
  说话间,车子已开进了一个隧道。
  遂道很长,看不见尽头。隧道里没有安装路灯,只在两边墙壁上镶嵌了一些反光性能很强的金属。
  除了他们的车外,前后没有一辆车影。
  如是平日,两人自不会在意,但此时两人正在谈论一张不祥的照片之际,忽然进入一个又长又寂静的隧道里,心里都莫明地有些紧张起来。
  施计本想假装谈话,掩饰自己的恐惧感,但却发现此时谈论那张照片,只有更增恐怖气氛,想要转移话题,急切间却找不到别的话题。
  简洁也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虽然明知转移话题,反不自然,但还是生硬地乱找了一个话题:“对了,你听过那首歌没有?”
  施计啊了一声,明知对方用意,还是接过话题,故做很有兴趣的样子:“什么歌?是哪个歌星唱的?”
  “是……是……”简洁心里倒是想到了一首歌,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发现自己既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演唱的。
  她呆了一下,才道:“我想不起来了!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关心过流行歌,也没喜欢过一个歌星了,唉,想起以前读书时……”
  施计也有同感,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对流行歌便不太热衷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最后一次买CD是在哪一年,买的是哪个歌星的专辑。
  他正要接过话题,谈点自己的感想,突然,他神色大变,他看见车灯前面,昏暗的隧道中央,竟突然冒出一个长发飞舞的黑影!
  他来不及多想,本能地猛踩刹车,同时向路左边急打方向盘!


  第六章
  这天傍晚和别的傍晚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已是五月,但天气并不太热。家里也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所以黎海洋也不会预料到,这一天将会改变他和他家人的命运。
  黎海洋今年23岁,去年才从湖北省某电子科技学校毕业。他在大学里念的是计算机专业。在有些人眼里,计算机既然已成为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东西,计算机专业自然也是很时髦、很有前途的专业。但事实并非如此。学这个专业的学生太多,而且在大学里学的也并非计算机领域高尖的技术,因此念这个专业的学生,相对其他一些专业而言,不但没有优势,反而有一点供大于求的意思。
  而且,绝大多数单位或公司,真正需要的是专业能力和从业经验。计算机只要会使用就OK了,并不需要精通这门技术——何况,念了这门专业的学生,也不能说就已精通计算机应用了。少数学得不好的学生,甚至跟一些经验丰富、但并没有念过这门专业的同事而言,在计算机应用方面,不但没有优越感,反而似有不如感。
  黎海洋就属于这类学生。他虽然念了四年大学,专业又是计算机,但对于计算机,却并没有达到精通的地步。加之性格等诸多原因,毕业后他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好的单位他进不去,差的单位他又不想去,就这样,他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毕业一年多了,却还是无所事事,整天宅在家里打网游、看网络小说,或者下载电影看,打发无聊的日子。
  幸好,他家里经济条件不错。别说养一个闲人,就是养两三个闲人,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的父亲是一名司机,母亲没有工作。
  父亲黎大行虽然只有小学文化,除了会开车外,也没有别的技术或者特长,但却很有挣钱的本事,虽然挣大钱不行,但挣点养家钱,对他丝毫不困难。他常常对别人吹嘘说:“在单位里一个月挣四五千块钱有什么了不起,为这点钱就去上班,我还不愿意。”
  虽然这话多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但他确实也有说这话的资本。
  他跟一个战友合伙,买了一辆中巴车,专门跑武汉至X县线路的长途客运。他负责开车,战友的妻子负责跟车。每月除去各种各样必要的开销外,两人一月可分10000元钱左右。另外,他还参股了另一辆长途客车,每月能分红4000元左右。
  他的妻子虽然没有工作,但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家庭妇女。他们家住在车站附近,房屋是自己修建的,是一栋四楼一底的小洋楼,虽然外表普普通通,每一层楼的建筑面积只有50余平方米,但内部装修还不错。
  除了四五两层楼供自己家人住以外,一至三楼全用于开私人招待所,底楼的两个门面则出租给别人做生意了。他的母亲便负责打理这个招待所的生意。
  ※※※
  虽然他家的招待所生意并不太好,但一月找个二千元钱还是问题不大,而楼下的门面,一年可租两万元钱(因为楼房并不在大道上,所以租金不多)。
  除去这些外,黎大行还放了一些高利贷出去,他虽然不是黑社会成员,但他生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路子较野的人,他不欠别人钱就已不错了,别人想要赖他的账,除非杀了他。
  总之,他家每月收入加起来大约在两万元左右。
  因此,他才敢在各种场合吹牛说自己不会为了区区几千元的月薪就进什么单位上班。
  他们夫妇共有两个孩子,除了儿子黎海洋外,另外还有一个正在念高中的女儿黎海星。
  黎海星成绩较好,今年也该高中毕业了,按她的成绩,如果高考不发挥失常的话,考进本省一所重点大学不成问题。何况她还是一名艺考生,她梦想考进四川某音乐学院,因此她的高考成绩就算不太理想,但只要专业考试理想的话,要实现她的梦想实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和她的家人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全家都自然不会想到,这个夏季,这个傍晚,命运正在悄悄改变。
  这是5月14日傍晚,准确时间是18点39分。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所以黎海星没有去上自习。本来,按她家里的经济状况,一人买一台电脑完全没有问题,但不会上网、又有点反感上网的父母不愿花这种冤枉钱,因此家里只有一台电脑。现在,电脑被哥哥黎海洋占住了,黎海星没有办法,于是决定去离家不远处的一家书店逛逛,看是否有什么新书。
  “我出去一会,妈要是问我去哪儿了,就说我去书店了。”她一边换上凉鞋,一边对正在打电脑游戏的哥哥说道。
  “嗯,去吧。”黎海洋正在玩一种很流行的武侠网游,对妹妹的话没有太注意。
  “你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占着电脑,晚上也该让我上一会网了。”
  “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还跟我争电脑。”
  “你少来这一套,我回家后就要上网!我可先说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对了……”
  “什么?”
  “哦,算了,没什么,你去吧。”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话说吧。”
  “没什么。”
  黎海洋看了妹妹一眼,本想叫她帮忙买一盒烟回来,但又忍住了。
  虽然他已不是学生了,抽烟很正常,但父母见他大学毕业了也不急着找工作,早已有点看不惯他了,要是看见他偷偷抽烟,一定会训他一顿。他不喜欢听父母说些婆婆妈妈的烦心话,所以宁愿不抽烟。
  “我走了。”妹妹穿好鞋后,踩着轻快的脚步下楼去了。
  听见妹妹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后,他默默抬起眼来,看了小会窗外暮色渐浓的天空,无声叹了口气,然后又将精力放到了电脑游戏上面。
  他当然绝不会想到,他这一辈子再也听不见妹妹的脚步声了。
  ※※※
  “海星呢?怎么不在家?”黎大行一边点烟,一边问正在打网游的儿子。
  “去书店了。噫,爸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你刚才不是给妈打电话说,你今天下午排的是末班车吗?”
  “是呀,可老子运气好,路上跟李二毛换了客人,所以提前回家了。”
  “换了客人?……哦,我明白了,爸是说在半路上遇到了李二毛的客车,你们交换了客人,所以提前回来了?”
  “嗯,是这回事。本来,我今天排的是末班车,也就是下午六点一十五那一班车,结果运气还不错,虽然是末班车,但还是装满了客人。除了两个是短途外,其他全是去X县的长途客。我开着车上路后,只开了40分钟的路,就遇上了李二毛从X县开往我们武汉的长途客车,他车上才坐了十二个客人。李二毛主动提出对换客人的要求,我听了巴心不得,于是我们就交换了客人,然后我带着车回来了,而李二毛带着我的客人去X县了!”
  “运气是不错,你没有补贴李二毛车费吧?”
  “补贴个屁!我虽然捡到了便宜,但他也捡到了便宜呀!老子要是不同意对换客人,他还不得乖乖地把车开进武汉站?这是相互都有利益的事情,我凭什么补贴他?”
  “说的也是。”黎海洋呵呵笑了两声,正要掉过头去继续打游戏,黎大行不悦地说道:“现在几点钟了,还打游戏?你肚皮不饿吗?整天就会打游戏、上网!”
  黎海洋按了一下键盘的“退出”键,让游戏画画退出全屏方式,一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天,居然19点54分了!
  时间过得真快,他记得妹妹黎海星出门时,时间是18点39分,不知不觉地居然过去了一小时多!
  “海星怎么还没回家?”他喃喃问道。
  “你问我,我问哪个?整天除了上网,你还关心啥子?”
  如果不出意料之外,黎海洋要去的那家书店,是江城书店。那是一家规模中等的私家书店,距离他们家不过10分钟脚程,他和妹妹从小到大,也不知光顾那家书店多少次了,虽然至今不知道书店老板姓甚名谁,但彼此早已面熟,兄妹俩算是那家书店的老主顾了。
  虽然说在书店里一泡就是一个多小时并非什么怪事,但明知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却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还是有点说不过去。
  “我给海星打个电话,催她一下。”他正要拿起电脑桌上的手机给妹妹打电话,却听黎大行说道:“不用打了,我已经打过了,手机关机了。”
  “关机了?怎么回事,没电了吗?”虽然父亲不可能对他说假话,但他还是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遍妹妹的手机号码。
  果然,他听见手机里传出那个电子合成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可能是手机没电了,饭做好没有?我们不等她了,先吃饭吧。”
  黎大行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但也没有反对此议。于是黎海洋关了电脑,父子二人一同走到四楼的饭厅吃饭。
  ※※※
  今天他们家的招待所生意一般,除了四个客人入住外,没有别的客人。但因为已是夏日,所以他们家里开晚饭时间比平日要晚一些,但今天之所以拖到近晚上20点了,主要是家里吃得比平日丰盛一些。
  妈妈阮英从一个乡下人那里买了一只老母鸡,所以她今天精神很好,忙完招待所的一些杂事后,她就开始炖鸡。
  “哇,好香!家里好久没吃到鸡肉了!”黎海洋馋涎欲滴,来不及找碗,就拿起一双筷子,要到高压锅里去捞一块鸡肉先尝为快。
  “看你那猴急样子,没吃过鸡肉吗?”妈妈虽然嘴里在责怪儿子,但脸上却乐呵呵的,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她对丈夫说道:“现在在菜市场卖的鸡,都是饲料鸡,吃起来一点香味都没有,今天运气不错,居然买到了一只土鸡!”
  黎大行深有同感地道:“现在越有钱越吃不到真货了,什么都有假的,就连吃个土鸡蛋都难了。”
  “是呀,饲料鸡蛋吃起来一点也不香。”
  “你买这只鸡花了多少钱?是公鸡还是母鸡?”
  “是只老母鸡,五斤多,花了五十七块钱。”
  “哦。”
  夫妇二人一边交谈,一边各忙各的。丈夫从碗柜里找出半瓶老白干,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好好享受一下口福。妻子拿出三副碗筷放到餐桌上,然后又从碗柜里找出一只大汤盆,待儿子从高压锅里挟起一只鸡腿后,便开始为大家挑鸡肉和粉条,并在丈夫要求下,为大家各盛了一碗鸡汤。
  虽然女儿不在家,但为防儿子下筷太狠,她还是为女儿预留了一只鸡腿放在一只小碗里。
  一家三口坐到餐桌边,一边观看电视节目,一边开始大快朵颐——他家的餐厅和客厅是连为一体的。
  不知是电视里正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太好看,还是鸡肉太好吃,一家三口今天吃得都很慢。吃了半个小时,谁都没有放下筷子的意思。
  电视剧正播到关键时刻,忽然开始插播广告,大家的注意力才重回到现实中来。
  “噫,海星今天在搞什么明堂?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妈妈生气地嘀咕了一句。
  黎大行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对儿子说道:“已经八点四十了,你妹妹怎么还不回家,你快吃,吃完了去书店叫你妹妹!”
  “大惊小怪什么,海星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怕丢了不成。”
  “你少说点不吉利的话!”爸爸正色训斥儿子。
  不知是因为开车的缘故,还是因为本来就有点迷信,黎大行一向最讨厌别人在自己耳朵边说些不吉利的话。
  黎海洋当然知道老爸是什么性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没有接腔。
  “快吃吧,吃完了去看看你妹妹。”妈妈小心地说道。
  “不吃了,吃饱了。”黎海洋放下筷子,走到沙发茶几边,从茶几上的抽纸里抽出一张抽纸,抹了一下嘴和手后,慢吞吞地走下楼去。
  步行10分钟后,到了江城书店。
  因为是周末,书店里的读者比平日多了几倍,不足70平米的店堂里,或站或蹲地挤了三十余人。除了五六个中年人外,其他的一看就是中学生。
  ※※※
  黎海星不在书店里。
  “难道海星已经回家了,我们在半路上错过了?”黎海洋愣了一会,才摸出手机,拨打妈妈的手机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通了。
  “妈,海星回家了吗?”
  “没有呀,怎么,你没找到人?”
  “没有,可能我们在路上错过了。”
  “哦。”
  妈妈正犹豫要不要再说点话,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本想问一下书店老板,自己妹妹是否已经买了书离去——虽然彼此并不知道姓名,但因为是老主顾了,店老板知道他和黎海星是一对兄妹。
  但老板正忙,他犹豫一下,觉得张口问人,有点小题大做,于是走出店门,向家里走去。
  一路上,只要看见前面有年轻女孩的身影,他都会特意看一眼,但没有发现妹妹的背影。
  虽然他还是没有意识到今晚家里将会改变什么,但他还是有点不安地拿起手机,再次拨打了一遍妈妈的手机。
  但电话通后,妈妈的回答一样,黎海星还没有回家。
  “海星到底去哪儿了?”这时他已经快到家了,他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迟疑不决地停下来,等了三分钟,再次给妈妈打去电话。
  但黎海星依然没有回家。
  奇怪,如果自己不停下来,也该走回家了,妹妹还没回家,那自己和妹妹在路上错过的可能性就基本不存在了。
  难道黎海星没有去江城书店,而去别的书店去了?或者她买了书后,又到其他什么地方去逛了?可她到底会去哪儿呢?虽然家里经济条件还可以,但父母还是很少给兄妹俩太多零花钱。他估计妹妹身上不过30元钱左右,这点钱除了买一两本书外,真的不知道还能买到什么。
  再说,妹妹的性格比他还宅,从初中到高中,几乎没有一个朋友。
  因为家教的关系,他们兄妹也不像其他一些学生那样,才上中学就开始交男女朋友。再说,妹妹的样子也很平常,只要她不故意招惹男同学,男同学应该不会主动追求她。
  他站在人行道上,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妹妹会到别的什么地方去逛,于是决定去问问那个书店老板。
  他大步流星地返回江城书店。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妹妹今天根本没有光顾这家书店!
  “你能确定吗?我妹妹真没来过?她……”
  “你们两兄妹我还不认识吗?你们从小到大,一直在我这家书店买书。”店老板微笑答道。
  “你妹妹真没来过。”老板娘也说道。
  “哦,谢谢。”
  他纳闷地离开书店,向家里走去。
  听说黎海星根本没去过江城书店后,黎大行和阮英都是一惊。
  虽然全家人都觉得有点奇怪,但实在想不出她会发生什么意外,因为她的手机打不通,大家也想不出要到哪儿去找人,只得闷闷不乐地坐下来,一边默默看电视,一边静候黎海星自己回家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黎海星却象泥牛入海一样,没有音问。
  ※※※
  总之,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下一顿饭开饭前,才不约而同地聚到黎家,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一通,说自己今天又到哪儿去找过,或者自己又听到了什么消息。明明是睁眼说瞎话,却说得一本正经,甚至骗得自己都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谁也不是傻子,黎大行和阮英都是生意人,平日就头脑灵活,哪会分不出谁真谁假?就连涉世未深的黎海洋都心知肚明。
  虽然为了亲人,他们不怕花钱,但如果只是花冤枉钱,谁家也吃不消。
  不过,心里虽然明白,嘴里却不能说破,更不能给那些人脸色看。因此,他们只得策略地对付这种人。在黎海星失踪一个月后,他们主动“退出”了……
  黎大行不再请朋友帮忙开车,自己重行抓起了方向盘;
  阮英负责经营的、已停业一个月的招待所重新开始运转;
  只有黎海洋一个人继续默默寻找,但非常“低调”,除非得到不象是无中生有的信息,才会跑去核实。如果没有任何信息,则像从前一样,宅在家里上网。
  开始一两天,偶尔还会出现一两个不识趣、脸皮特厚的好事者上门来混吃喝,他们就乔呆装傻,不留人家吃饭。
  过了几天后,除了几个真正热心的亲朋好友外,便不再有闲杂人上门了。
  但是,世事往往有利也有弊,虽然他们的策略发生了实效,冤枉钱倒是很少花了,但也等于婉拒了一些真正的朋友。渐渐地,便很少有人关心和过问了,除非真正听到什么消息,否则不会再登黎家的门槛。
  因此,接下来的两个半月,他们全家人只能默默寻找,默默祈求奇迹的发生。
  9月7日,深夜,身心俱疲的父母都已熄灯睡下了,只有黎海洋一个人还泡在网上。
  不过,他没有打游戏,而是在默默地检查自己的“成果”……
  妹妹失踪之后,他在很多家专业寻人网站和一些影响较大的论坛里发了附有妹妹近照的寻人启事。
  虽然绝大多数都没有什么效果,甚至连回贴的人都没有,但他还是养成了每晚都要逐一检查有无回应的习惯。
  有一些贴子,回复倒很多,但除了几句祝福或者帮忙“顶一下”的回复外,大半是他自己在顶。
  今天跟昨天一样,每个网站的贴子,不是没有回复,就是自己打的“顶”“再顶”“顶一下”之类的回复。
  “顶”累后,他就带着无助和无聊的心情,默默看一些其他内容的网页。
  他现在浏览的是一家专业的寻人网站的网页,看了许多和他们家有着同样痛苦的寻人启事之类的网页后,他觉得有些累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他决定退出这家网站,关机睡下,但在退出之前,他还是习惯性地在首页界面最后点了一次“刷新”。
  结果,一条刚刚上传的、附有失踪者照片的寻人启事跃入他的眼帘:
  他猛吃一惊,甚至连呼吸都突然停顿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年前失踪了的姑姑的一张老照片,竟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
  眼看时间已近21:30分,全家人才终于沉不住气了,考虑到招待所不能没人照看,他们决定让阮英留在家里,黎大行黎海星父子二人出门去找人。
  他们分头找了附近的一些商店和广场,并不断用手机相互联系。阮英虽然人在家里,但心却飘在外面,几乎每隔二十分钟便要给父子二人打一个电话询问找人情况。
  开始全家人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没往最坏的方面去设想,但随着寻人时间的延长,大家才真正开始不安起来。最后连妈妈都顾不上招待所的客人了,也加入了寻找之中。
  但大家忙活到深夜23点后,依然没有找到黎海星。
  “天,不会真失踪了吧?!”累得全身是汗的黎海洋恐怖地想道。
  之所以产生强烈的恐怖心情,不但是因为妹妹今夜的行踪太神秘,更主要的是,他联想到另外两名亲人!
  ……40年前,即1971年12月14日,他的有轻微老年痴呆症的爷爷黎普也象妹妹黎海星今天一样,傍晚吃过晚饭后,神秘走失了!
  ……20年前,即1991年10月19日,他的姑姑黎美辰早上出去买菜,却再也没有回家,至今下落不明!
  难道,这次家里出事的会是黎海星?!
  天哪,为什么这么巧,这三起事件相隔正好都是20年!
  如果20年是他们家里某种神秘的命数,那么黎海星只怕也会像爷爷和姑妈一样,再也不会回家……
  他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慌乱,虽然才跟父母联系不到5分钟,他还是忍不住又分别给父母打去了一个电话。
  黎大行和阮英两人似乎也已联想到了家里的另两名失踪的亲人,妈妈在电话里甚至情绪失控得大哭起来!
  ※※※
  时间在煎熬中过去了三个半月。
  在这三个半月里,他们一家人为了寻找黎海星,几乎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向公安机关报案;通过电视台、报纸、专业寻人网站、甚至杂志刊登寻人启事;发动所有亲朋好友,在武汉市及周边的一些省市进行寻找;明知十有八九是骗人的把戏,还是心甘情愿地花钱,向一些观花婆、算命先生之类的人物求助……
  但是,所有的努力最后证明全是徒劳。
  开始一个月里,他们还不惜一切代价,基本上每天都会发动至少二十个人帮忙寻找。但过了一个月后,他们就主动降低了声势。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家已发生了两次,他们有前车之鉴,知道很多钱其实花得非常冤枉:
  一些人声称自己在帮忙找人,其实却是做做样子,目的只是为了骗吃骗喝。甚至有一些人,根本就没帮一点忙,只在每天早、中、晚饭开饭时间,才跑到他们家来“报到”,说一些子虚乌有的小道消息,或者只是和其他人聊个天。酒足饭饱之后,便各自离去。上班的上班,打牌的打牌,做生意的做生意……
  ※※※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寻找我的姑姑?”
  他呆了一会,才想到姑父。但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种猜测。
  他的姑姑黎美辰出生于1951年12月30日,而他的父亲黎大行则出生于1964年,具体日期不详——之所以不知道准确的生日,是因为他的父亲黎大行其实并非爷爷黎普的亲生子,而是爷爷从街头抱回来的弃婴。黎美辰才是爷爷的亲女儿。这对并无血缘关系的姐弟,年龄相差整整14岁。
  父亲黎大行七岁那一年,12月14日,患有轻微老年痴呆症的爷爷黎普傍晚吃过晚饭后,神秘走失了!三年后的一天,奶奶经过一幢单位的家属楼时,不知从哪一楼的阳台上忽然掉下来一块断砖,正好砸中了奶奶的脑袋,奶奶当场毙命。这一年,父亲黎大行刚满十岁,而他的姐姐黎美辰则已经二十四岁。
  因此,在爷爷奶奶死后,姑姑就成了父亲的实质监护人。当时姑姑已经结婚,但不知什么原因,姑姑和姑父并没有孩子。
  黎美辰为了照顾弟弟,将黎大行接到了她的家里。可能是因为不喜欢黎大行,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在黎大行的记忆里,姑姑和姑父关系很不好,几乎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不到半年时间,两人便离婚了。
  之后,姑姑再未结婚。姐弟俩共同生活了八年,直到黎大行参军后,两人才结束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父亲退伍转业后,不久便经人介绍,认识了他的母亲阮英,并很快组织了新的家庭。父亲多次劝姑姑趁还年轻,重建一个家庭,但黎美辰过惯了单身的日子,放弃了很多次机会。黎大行为了报答姐姐一家人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见姐姐无意再婚,便提议姐姐搬过来跟他一起生活,但也被黎美辰拒绝了。
  1991年10月19日清晨,40岁的姑姑出去买菜,却像当年爷爷走失一样,再也没有回家,至今下落不明。
  那一年,黎海洋只有三岁,尚不记事,爷爷、奶奶、以及姑姑的故事,都是他父亲讲给他听的。
  因为家里的老式相册里,至今还保留了几张姑姑的照片,因此他虽然对姑姑没有保留一点记忆,但对姑姑的样子还是很熟悉。
  在父亲保留的为数不多的有姑姑的照片里,其中一张正是他现在在电脑显示屏上看见的这一张相片!——
  这是姑姑17岁时拍的一张相片,披肩发,大眼睛,穿着一件白衬衫,气质看上去比较沉静,虽然没有画妆,但因为五官长得比较标致,所以反而有一种天然的美。因为是半身照,所以从照片上无法判断她有多高(听父亲说,姑姑大约一米六左右,在当时算是比较高挑的姑娘了)。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亭子,亭外是一个湖,湖上有几条小船的影子。
  风景如画,但很假,一看就是在相馆里拍的。
  虽然是自己的姑姑,但因为姑姑失踪时,他还不记事,加之这张照片是黑白相片,让人有一种年代很久远的感觉,因此每次看姑姑的相片时,他都有一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感觉。
  他疑惑地看向显示屏上面那个黑白色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彼此对视了大约十秒钟,他才惊疑不定地去看相片下面的一行字:
  寻找失散的亲人,姓名不详,河南洛阳人
  “失散的亲人?难道姑姑除了爷爷、奶奶和我的老爸外,还有另外的亲人?”
  他呆了小会,才疑惑地点击这张相片,去看隐藏在这张相片后面的正文:
  你在哪里?我的亲人,因为我从小就被人拐卖,所以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只从我的养父养母那儿,得知我被养父养母收养时,襁褓里居然藏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相片。
  照片上面没有名字,只写了一行字:
  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于洛阳春风相馆养父养母怀疑这张相片上的女人也许是我的母亲,或者其他的亲人,所以一直秘密收藏着这张相片。
  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并已得到养父母的同意,我恳请天下好心人,特别是洛阳的好心人留意此寻人启事,如能提供准确信息,或帮助我们找到这个照片上的女人,一定重谢!
  联系电话:153XXXXXXXX
  ※※※
  黎海洋看完这起寻人启事后,心里很是疑惑。
  他从没听父亲讲过,姑姑除了爷爷、奶奶和他的父亲外,在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亲人。虽然他听父亲说过,姑姑要比父亲大十四岁,按此推算,姑姑应出生于1951年。而这张相片拍于1967年,所以姑姑拍这张照片时,应是17岁。而他的父亲,则只有三岁。
  一个三岁的孩子当然还不记事,因此不能排除家里确实还有另外一个成员,只是父亲不知道的可能性。按照启事的内容分析,这个自称是姑姑失散的亲人的人,当时还在襁褓之中,也就是说只有几个月大小,按照正常的情况,姑姑既然都已17岁了,爷爷和奶奶不可能还会要孩子(他的父亲虽然比姑姑要小14岁,但父亲只是捡回家的弃婴。姑姑和父亲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难道……这个人其实并非爷爷的孩子,而是姑姑……跟谁的私生子?”
  虽然这样想象自己的亲人,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但似乎这样分析更合乎逻辑和人情一些。
  可是,姑姑当时只有17岁,就是在今天这样开放的年代,一个17岁的姑娘,生下了一个孩子也很少见,更何况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非常保守。
  可是……如果这个人与姑姑没有关系,姑姑的相片怎会藏在这个孩子的襁褓中呢?
  也许,姑姑真的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因为父亲当时只有3岁,因此他可能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明天跟父亲商量这事。他将这起启事的网页保留在收藏夹里后,便关了电脑,回屋睡了。
  次日,他将这件怪事告诉了父亲,黎大行也十分震惊。
  “不可能吧,我从来没听你姑姑说过有这种事情。”
  父亲一脸惊愕之色,看来不像是装出的。黎海洋嘀咕道:“也许真有其事,只是姑姑不愿将这事情讲给你而已。”
  黎大行呆想一会,才说道:“你姑姑拍这张相片时,已经17岁了,虽然我当时只有3岁,什么也不懂,但我听你姑姑说过,她念完初中就进了XX文工团工作了,并且成为文工团里一名很优秀的京剧演员,算起来那时她正好是十五六岁……”
  黎海洋哦了一声,暗忖:“已经工作了,而且还是演员,说不定真的跟人……”默想一会,问道:“就算这个人真跟姑姑有什么关系,但姑姑已经失踪20年了,我们联系他也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
  黎大行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出屋去了厕所。
  黎海洋以为父亲跟他一样,担心此事不但会损坏姑姑的名誉,而且认亲也没多少意义,于是将这个网页从收藏夹里删除了。不料黎大行从厕所出来后,却说道:
  “我看还是跟那个电话号码联系一下,不管怎样,我们一家人欠姑姑和爷爷奶奶的情,如果这个人真的跟你姑姑有什么关系,我们如果能帮助他什么,也是好事。”
  ※※※
  黎海洋见父亲主意已定,于是又找到那个网页,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上面留的联系电话,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他又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
  黎大行见时间还不到八点,说道:“算了,过会再联系吧。”
  父子二人对着电脑上面的内容默然半晌,黎大行才起身出屋,洗漱过后,便去车站了。
  黎海洋则跟平日一样,吃完早饭后,又宅在家里上网。
  早上9:46分,放在电脑桌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正是刚才自己联系的那个号码!
  他迟疑了小会才按下接听键。
  “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听声音非常性感、悦耳。但口音不象是河南人,是哪儿的口音,他听不出。
  “……你好,请问你是?”
  “刚才是你打过我的电话吧?对不起,刚才我没听见,现在才发现有个未接电话。”
  “对不起,我有点听不懂你说话,你能用普通话说吗?”他苦笑一下,发现自己也没有说普通话,也许对方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他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后,那个女人也用普通话问他:“请问你是河南洛阳人吗?”她的声音明显有点激动。
  “你怎么知道?”他纳闷地问道。
  “因为我一直在期盼洛阳有人给我打电话!我在网上查了河南的手机号码,所以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归属地是河南!”
  “哦!”他的脸微微一红,自己还是学计算机的,居然忘记可以通过网络查询对方手机号码的归属地了。“请问你是哪儿的人?”
  “我是湖北首武汉市人,请问你是……因为看见了我在网上发的……”
  “是呀,我看见了你发的那个寻人启事,所以……”
  “啊!想不到这么快!请问你……认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吗?!”
  “……我认识。”
  “啊,太好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简洁!”
  黎海洋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简洁后,两人在电话里只谈了几句话,黎海洋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快没电了。为了节约时间,他直奔主题地问道:“对不起,我手机快没电了,我们就长话短说吧,请问寻人启事里那个被拐卖的人是不是你?”简洁含糊其辞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很复杂,在电话里恐怕讲不清楚,请问你在洛阳哪儿住?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今天就过来一下,到时当面再讲。”
  黎海洋犹豫了一下,才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寻找的那个女人其实是我的姑姑,但是她已于20年前失踪了……”
  他以为说出这个事实,就会打消对方的寻亲之念,不料简洁只在电话里呆了小会,就又说道:“我还是想来洛阳一下,请你告诉我你的家庭住址,我有很多事情想当面跟你和你的家人谈谈!”
  黎海洋摇了摇头,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何如此执着,明知自己要寻找的人已于20年前失踪了,还是要来见一面,这样有意义吗?
  ※※※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说道:“好吧,我家住在洛阳长途客车站附近,我家开有一个招待所,”他正要说出招待所的名字,忽听手机嘟地一声,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简洁见对方突然不说话了,着急地连喂了几声,方才意识到对方手机没电了。虽然没问到关键的信息,但她还是激动不已。她决定立即乘火车去洛阳,因为时间已有些来不及,她不及回去收拾行李,便打的直奔火车站,结果总算赶上了早上10点4分出发的K1296次武昌至洛阳的火车。
  火车出发前,她给施计的同事彭建业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说,自己已经与一个知情人联系上了,而且这个知情人还是照片上那个女人的侄儿,不过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已于20年前失踪了。
  原来,上次简洁与施计一起去拜访了姜家人后,在返回的途中,经过那个长长的隧道时,在前方没有出现车辆或行人以及其他障碍物的情况下,施计不知何故,突然向左猛打方向盘,并急踩刹车,结果小车翻倒在隧道里!施计当场死亡!而简洁却只受了一点轻伤。
  施计死后,简洁回想起施计死前的反常行为,怀疑施计可能曾看见了什么东西,她越想越觉恐怖,越想越觉得这起车祸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恐怖的幽灵!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一起死去,但她还是决定将一些信息与施计的几名看过那张相片的同事分享。
  施计的同事彭建业等人听她讲了与那张相片有关的一些恐怖故事后,虽然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但性命悠关,不敢大意,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决定齐心合力进行调查。
  大家商量后,决定按施计生前说的那样做,在网上公开贴出那张照片,并以寻人启事的方式,寻找那个神秘的女人。
  今天早上黎海洋给简洁打电话时,简洁正在参加施计的葬礼,因施计的亲朋好友们正在坟头前放鞭炮,声音太大,所以简洁没有听见手机铃声。
  彭建业听说简洁正乘火车前往武汉,也很激动,他告诉简洁说,他和其他几名老师正在通过一些途径寻找懂咒语的高人,如果能够破译照片背后那些疑是咒语的文字的真正含义,也许大家就能寻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简洁听了他们的计划,非常赞成,双方又交换了一些意见后,才结束了通话。
  火车开了9小时零56分钟后,于当晚20点整,顺利到达洛阳火车站。简洁出站后,顾不上先找旅店住下,便立即用手机联系黎海洋的电话。
  黎海洋知道对方会再次打来电话,早已将手机充了电,因此简洁一拨号码就通了。
  黎海洋虽然已经做好了对方会来洛阳的心理准备,但听说简洁现在已经到了洛阳后,还是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处理对方寻亲这件事情,但对方既然已经到了,他也不好拒不相见,只得将自己家的详细地址告诉了简洁。
  ※※※
  电话挂断后,他有些忐忑不安地将简洁已到洛阳的消息告诉了正在四楼客厅里看电视的父母。黎大行与阮英都没有出声——黎海星失踪后,夫妇俩都已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人。
  一家三口在沙发里默等了20分钟后,终于听见楼道里响起一个女人的高跟鞋声。三人无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沙发里站起来。
  看见简洁出现在客厅门口后,三个人六只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对方,一时都忘了招呼。
  简洁并不知道对方家里新近又有人失踪,见三人眼睛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神色,停顿了一下,她才看着黎海洋问道:“你好,你就是黎海洋吧?”
  黎海洋不知是为对方的气质和容色所逼,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竟不敢与之对视,干咳一声,方才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我是,你就是简……洁吧?”
  简洁点了点头,又对黎大行夫妇说道:“黎叔、阿姨,你们好!”
  黎大行苦笑一下,招呼道:“进屋坐吧。”
  宾主双方落座后,因为双方都心情有异,一时找不到寒暄的话语,简洁低咳一声,索兴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非常抱歉,我们在网上发的那个寻人启事,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我其实并非黎美辰的什么亲人,那张照片的来历也与我的身世没有丝毫关系。我们之所以得到那张相片,并且决定要用这种异常的方法,寻找照片上的这个女人——也就是黎美辰,是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些非常离奇的事情。”
  黎大行一家人听了她的开场白,都非常惊愕,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黎大行拿起茶几上面的电视遥控板,将电视关了,用一种像看怪物一样的眼光默视着简洁,静候她的解释。
  简洁避开对方的目光,从挎包里取出施计生前写的那张“备忘录”,神色有些痛苦地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写的东西,他名字叫施计,就在上周星期天,他死去了。而在他之前,还有五个人也离奇死去了!所有这一切,起因都是因为这些人曾今得到过或者看见过黎美辰的那张照片,恕我说句可能很不得体的话:那张照片是张非常不祥的照片,因为就在那张照片后面,不知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用红色墨水写下了一些古怪的文字,那些文字虽然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们怀疑它很可能是一种诅咒!”
  接着,她从自己的弟弟简单以及他的女朋友金薇出事的经过讲起,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将有关这张照片的那些恐怖和离奇的事情讲完。
  开始,黎家人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注视着她,就像在听天方夜谈一样,听她讲话。并且一边听她讲故事,一边不停地拿过施计写的“备忘录”看,直到对方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家才算确定了一件事情:对方并非精神病人,而是真的因为恐怖和无助,才不得不采取了这种并不恰当的方法,寻找到了他们一家人。
  ※※※
  简洁讲完后,黎大行一家人都没有开口。
  客厅里弥漫着一种沉重和恐怖的气息。
  寂静了一分钟后,黎大行才首先打破沉默:“你为什么没有把那张照片带来呢?”
  “因为时间太仓促,我若去拿相片原件,就赶不上火车了。而且照片原件还锁在施计的办公室某个文件柜里,因为恐惧原因,我和施计的其他几个同事都不敢去找那张照片原件,我们只是在他的电脑里找到那两张用数码相机翻拍的相片。”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说明道:“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也想过要不要先找到那张相片,或者将施计保存在电脑里的两张照片用纸打印出来,带过来给你们看,但一来时间确实来不及,二来我也不愿意你们因为看到了那两张照片,而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
  黎大行重重吁了口气,不知是因为理解了对方的做法,还是确实不愿卷进这件恐怖事件之中,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拿起茶几上的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烟后,他默默抽了几口,才又说道:“就算你讲的这些怪事全是真的,但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你已经找到了我们,也知道了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姐姐黎美辰,但她本人已在20年前,也就是1991年……好像是在10月份,失踪了。我们家里确实还保留了几张她的照片,其中一张就跟你们看见的那张一样,但照片上面没有什么咒语呀!”
  他转过头去,吩咐妻子阮英:“你去把相册拿出来。”
  阮英默默起身,走进卧室里。不多工夫,便拿着一本相册回到客厅里来。
  这是一本很老式的相册,每页贴照片的相纸都是黑色的,在每页相片上面都有一张薄如蝉翼的保护纸。黎大行只翻了几页,便找到了黎美辰的那张半身单人照。
  不知是因为气氛有异,还是照片是黑白色的,大家看见那张照片时,都莫明地生出几分恐惧之意。
  这张照片因为年月已很久远,相片色泽已经有点发黄了。
  相片上的女人正用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大家。
  黎大行与相片里的姐姐对视了两秒钟后,他才小心地将照片从黑白的相纸上面撕下来。
  因为相片背面原来有胶水,撕下来时带上了一些撕不掉黑色相纸,但大家还是一目了然:
  这张相片背后并没有写一个字。
  另一张相同的相片背后的那些古怪的文字,又是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写上去的呢?
  如果那些古怪的文字真如简洁说的那样,是一种可怕的诅咒的话,黎美辰当年的失踪,是否与那些神秘的诅咒有关呢?
  还有,自己的父亲的走失,以及母亲被砖头砸死这两件事,是否也是因为受了某种诅咒的原因呢?
  黎大行原本一直对姐姐以及双亲的命运怀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感,今天听了简洁所讲的故事后,他就像一个瞎子突然看见了光明一样,仿佛隐隐看到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
  但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却又想不明白。
  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对他们家,或者对他的姐姐有如此深的恨意,以至于会偷偷在姐姐的一张相片背后,写下可怕的咒语。
  也许真有这样一个人,只是因为自己当时年岁太小,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总之姐姐没有对家人说起过这个人?
  屋里四人各怀心事,默想了几分钟后,简洁才问道:“黎叔,我们虽然还未能找到姜图本人,但根据我们的调查,我们怀疑姜图是一个盗墓者,而那张照片也是从地下得到的,不知你对这一点能否提供什么线索?”
  黎大行皱眉说道:“我姐姐因为是失踪的,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此我们也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活在世上。如果她活着,今年也已满60岁了,我们在她失踪10年后,才把她的名字从户口里下了,也就是说,在法律上,她已经是个死人。所以我们家人为她修了一个坟墓,就在洛阳东城外一个山坡上面。但我们没有发现她的坟墓有被人盗过的迹象,而且姐姐的坟墓里,既没有棺材,也没有尸体,除了她生前穿过的几件衣服外,没有放别的什么东西,当然也没有放什么照片,就算真有什么坏人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坏事,也不可能在那个坟墓里找到这张相片。所以我认为你们发现的那张照片不是从坟墓里得来的,而是通过其他途径得到的。”
  简洁原本一直信心满满地认为,只要找到了照片上的女人的亲人,就能查到照片的来源,听了黎大行的话后,不禁大失所望。
  宾主双方一时都沉默不语,大家都在苦思一个问题,那个叫姜图的人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那张照片的呢?
  众人默想了一会,一直没有开口的黎海洋忽有所悟地问父亲道:“对了,我们家原来的老屋不是今年刚卖吗,会不会在老屋里,其实有一张姑姑的照片,因为我们的粗心,没有带走,结果在开发商拆除房屋时,照片被那个叫姜图的人得到了?”
  黎大行的父亲黎普,失踪前在一家国营单位的食堂做管理工作,他用自己的积蓄,以及向亲朋好友借来的共计几千块钱,在洛阳城里买了一块面积约200平米的土地,并在上面建了几间瓦房,在黎大行参军之前,他和姐姐一直住在这几间老屋里。
  黎大行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了车站上班,因为他在部队学会了开车技术,所以进入车站后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客车驾驭员。不久,黎大行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阮英,婚后单位给他分了一套面积50余平米的房屋。从此,黎大行便结束了与姐姐黎美辰同住的历史。其时,黎美辰也已嫁人,并且在文工团里也分有一间单身宿舍。
  黎美辰出事后,老屋虽然没人住了,但黎大行因为担心被单位收回分配给他的房屋,所以不肯搬回老屋去住,而将老屋无偿地借给一个亲戚住。
  过了几年,黎大行不愿再将自家的老屋白送给亲戚家住,便借故跟这家亲戚闹翻了脸,然后将其逐出家门。收回房子后,他仍不愿搬回老屋住,将老屋一直租给别人住。
  斗转星移,转眼进入21世纪,黎大行通过多年的积蓄,也存下了不少钱,他在车站附近买下了一栋老屋,但他并不想住进这样的老房子,买下后便将其拆除了,而在这块地上新建了一栋小洋楼,也就是他们家现在住的这栋楼房。
  以前车站分给他住的那套房屋,在上个世纪90年代,通过向单位补缴几万元钱的方式,而将产权转到了他的名下。他建好了自己的小洋楼后,便将那套房屋卖了出去。
  父母留给他的几间老屋,一直租给别人居住,直到今年上半年,才被一家房地产公司收购下来。
  众人闻言一震。简洁反应最快,马上问道:“你们的老屋是什么时候被拆除的?!”
  “时间正好跟你们这张备忘录上记录的相合,我们家的老屋是在今年上半年卖给一家开发商的,那家开发商正式拆除我们家老屋的时间是6月份,而你们这张备忘录上写的邮票老板得到照片的时间是6月28日,这在时间上正好吻合!”
  ※※※
  黎美辰的衣冠冢里既然没有放照片,那么惟一跟“地下”有关联的也只有黎家的老屋了。黎家老屋的拆除时间,又恰能接上邮票老板得到照片的时间,因此基本可以推断出照片的来源地是黎家老屋。
  黎大行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些恐怖的画面:
  40年前,一个对黎家心怀怨念的人,将一张偷来的(也可能不是偷的)黎美辰的照片,写上一种神秘的咒语后,趁着夜深人静时分,将这张可怕的照片用什么东西包好或装好后,然后埋在了黎家老屋的屋后(或者其他地方)地下。
  不久,黎大行的父亲黎普神秘失踪。
  3年后,他的母亲从一幢旧楼下经过时,一块带着诅咒的砖头从楼上落下,正好砸在了母亲的头上。
  17年后,姐姐黎美辰早上出去买菜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又过20年后,黎美辰的侄女黎海星又重现爷爷和姑妈的悲剧,神秘失踪……
  天哪,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黎家怀有这么深的恨意呀?我们黎家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她?)会用如此恶毒的咒术迫害自已的家人!
  自从黎海星失踪后,他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对于人生已没有多少眷恋和奋斗的心情了。他甚至已经跟老伴商量好了,今年干满后,他就准备把客车卖了,自己再不开车了,余生只为寻找爱女而活。哪怕天涯海角,也不问要付出多少代价,只要有一线希望,自己都要找下去。
  姐姐失踪以后,他就一直隐隐有种怀疑,冥冥中似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打击他的家庭。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而且命运这种东西也太神秘、玄乎,他对这些东西一直是半信半疑的,因此虽然产生过这样的怀疑,也只是在心底深处偶尔想一想,从无认真对待的念头。
  近二十年来,他们黎家似乎时来运转,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滋润,他更打消了心底的一丝怀疑。
  黎海星失踪后,他才有一种噩梦被再次惊醒的感觉,多年前心底深处曾产生过的那种疑惑再次悄悄在心里生起。
  今天晚上,他听了简洁的一席话后,他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怀疑并非只是因为对命运的恐惧而无端生出的猜疑,而是真的有一个人,在默默地诅咒他的家庭!
  他握紧双拳,在心里激动地暗想,无论这个人是什么人,跟自己家有什么关系,也无论自己的亲人到底曾对他(她)做过什么,以至于这个人有如此深的怨念,他都要血债血还!如果这个诅咒过他们家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自己就算要死,或者要去坐牢,也要干掉他(她)的家人,或者去挖他(她)的坟墓!
  ※※※
  这天晚上,简洁就在黎家开的“温如春”招待所住下了。
  虽然她是有求而来,而且带来的是一些恐怖的信息,但黎大行还是对她心怀感激。他不但不肯收简洁的住宿费,而且还答应简洁,明天带她去看看他们家老屋的位置。同时与她一道去拜访一些过去的老邻居,看是否能从这些老邻居嘴里,调查到什么有价值线索。
  简洁和黎家的人都怀疑那个诅咒黎家的人,可能与黎家有某种关系,而且这个人很可能以前经常出入他们的老屋,否则他(她)很难有机会将黎美辰的照片埋到黎家老屋的地下,而不被人发现。
  简洁本来对于盗墓者姜图存有一些疑问,因为在她的认知和想象里,盗墓者所盗对像都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些古墓,不明白那样一张既非文物,又没有其他经济价值的照片,怎么会落到一个专业的盗墓者手里。但见多识广的黎大行却为她解开了这个秘密。
  黎大行告诉她:洛阳、西安、北京这些城市,因为以前都是著名古都,所以这些省份和城市的盗墓者也有很多。在这些城市的很多建筑工地上,经常会有一些盗墓者成群结队地守候着。用他们的行话说,叫“蹲坑”。
  “蹲坑”时,他们往往几十人同时出动,其中一两个人负责盯着挖土机,其余的人则假装在附近玩扑克、下象棋等,一旦见到挖土机挖出了棺材板,负责“放哨”
  的人就会通知同伙们上前“干活”。这些盗墓贼对工地的管理人员和挖土机司机,要么收买,要么威胁,如果对方不听话,他们便会大打出手。
  黎家的几间老屋位于洛阳东城一个古老巷子里,那一带有不少年代很老的民房和四合院,属于旧城改造的重点区域,如果说有盗墓者盯上,并不奇怪。
  简洁听了他的话后,不由想起姜图的那个名叫王树立同伙,说道:“难怪那个假名叫王树立的人,明明不是那个出事工地的工人,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当时站在土坑边上闲逛,结果不慎掉入一个大土坑里,结果因为泥土塌方,而被活埋了!听你说了这些情况,看来王树立当时其实是在负责‘蹲坑’!”
  黎大行一家人都赞成她的判断,大家议论了一会关于盗墓的话题后,才将话题扯回到黎家的历史上面。
  谈话中,简洁得知了黎家三代人的一些不幸故事,简洁问黎大行要不要报案,黎大行说自己想先私下调查一下,简洁没有说什么。心想:真要去报案的话,也真不知如何讲才妥当,公安机关总不能因为他们怀疑受到了什么人的诅咒,就立案侦察吧?
  大家谈了三个多小时后,见时间已很晚了,简洁又坐了一天的火车,非常疲惫,于是结束了谈话。
  简洁来时,只凭一腔热血,既没带一件换洗的衣服,也没带多少钱,甚至也没好好计划一下,到了洛阳后该如何行动。回到客房,关上房门后,她才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虽然黎美辰本人从没有在这栋楼房里居住过,而且从目下所调查的情况看来,黎美辰本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而不是恐怖的凶手,但她还是对她有一种难于言状的恐怖感。
  想到自己现在居然住在她弟弟的家里,她的头皮就有些发麻。
  她本想离开这家招待所,换到别的宾馆去住,但一来时间太晚,二来也不好麻烦黎家的人,三来就算换个地方,她恐怕还是会感到恐惧。
  不管住到哪儿,只要是在这个城市里,黎美辰的影子就会萦绕在她的脑子里。
  而在黎美辰的背后,还有另一个更可怕的影子……
  虽然很困倦,但她却不敢关灯睡觉。为了壮胆,她不但将窗户打开了,而且还将窗帘也完全拉开。
  然后,她打开客房里的电脑上网。
  她通过百度搜索,她搜到了很多与盗墓有关的信息。其中一个标题引起了她的注意:
  10万盗墓贼的黑暗世界
  “有这么多人在从事盗墓这种违法事情吗?”她惊了一下,点开了这个网页——
  在今年3月召开的两会上,一些文物专家痛心疾首地指出,目前,有10万盗墓者游走于我国各地;盗墓行业已经实现了产业化,使我国的文物保护工作面临极其严峻的考验。盗墓者游走各地,所盗文物3天即出境……
  哪里有古墓,哪里就有盗墓者。更可怕的是,盗墓者不仅分工明确、工具完备,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掌握了比较专业的考古知识。
  我国许多偏远地区的农村,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拿起洛阳铲(一种考古工具),不管早和晚,发家去盗墓,致富靠文物。”一些地方的村民更是“男盗墓、女送饭”,以盗墓为生。李XX对此深有感触。数年前,他曾在山西省曲沃县参加对西周古墓的考古发掘工作,当时,附近的不少村民都围了过去,不动声色地观察考古队员的操作手法,就连为考古队驻地看大门的老人都会留心听他们的谈话。每当一个墓葬的位置被标出,附近的村民都会闻风赶来,伺机盗取。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在采访过程中注意到,很多盗墓者都谈到了一本所谓的“盗墓指南”。这本书其实就是由中国地图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文物地图集》。这本地图集分为北京、山东、陕西、山西、广东、四川等分册,详尽地提供了大量的文物信息,全面记录了“文物大省已知现存的不可移动文物的状况”。古墓葬的信息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不过,“盗墓指南”只是让盗墓者知道哪里有古墓。他们是如何准确找到深埋于地下的墓穴的呢?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很多盗墓者都有一套类似于中医诊疗手法的盗墓诀窍,即“望”、“闻”、“问”、“切”四字诀。
  ……
  一条龙作业,分工明确盗墓这一“行业”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日趋产业化,形成了一套产业链。根据分工不同,盗墓圈内的人员分别有着不同的称谓:“掌眼”、“支锅”、“腿子”和“下苦”。盗掘、运输、窝藏、销赃等一条龙作业,就是由这些角色完成的。
  通常,盗墓活动的全班人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做“一锅儿”。“锅”里级别最高的被称为“掌眼”,是这“锅”人中的核心人物。“掌眼”不仅有寻找古墓的本领,也有鉴别文物的能力。他们既可以是提供古墓线索的合作者,也可以是打算购买墓内文物的初级收购商。
  “支锅”是每一次盗掘活动的负责人,类似于承包工程的包工头,负责筹措盗墓行动所需的资金、设备等。“支锅”的投入是有风险的,一旦挖出的文物没人买断,他只能自行处理。
  “腿子”指的是盗墓活动中的技术工人。他们在盗墓过程中扮演着类似于“项目经理”的角色,负责探寻墓地的具体位置,以及确定里面是否还有文物等。
  在盗墓产业链中,最底层的是“下苦”。“下苦”多是农民工,从事具体的挖掘工作。通常情况下,即使老板盗取一座古墓的收入达到上千万元,一个“下苦”也只能得到几百元到几千元的报酬。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发现,在北京的很多建筑工地上,就有一些盗墓者成群结队地守候着。他们的行话叫“蹲坑”。“蹲坑”时,他们往往几十人同时出动,其中的一两个人负责盯着挖土机,其余的则在一旁打扑克、下象棋。一旦挖土机挖出了棺材板,“放哨”的便会通知同伙们上前“干活”。对工地的管理人员和挖土机司机,他们一是收买,二是威胁——收买无效时就会大打出手,俨然就是黑恶势力。
  文物如何由黑洗白在盗取的文物到手后,盗墓者会尽快找到安全稳妥又出手大方的买家。而将文物走私出境,是他们最常用的做法。
  一般情况下,通过专门负责运输的犯罪分子,从古墓中盗出的文物,1小时左右就能出手,3天的时间即能通过二次倒手让文物出境。只要文物顺利出关,盗墓者便可逍遥法外。文物出境的路径,一条是通过广州、深圳等地的海关运出;另一条是先将文物汇集到河南、陕西、甘肃等几个文物集散地,之后取道香港、台湾,运往世界各地。
  著名收藏家、作家吴树在《谁在收藏中国》一书中披露,我国被盗掘文物的主要流向是境外。这些文物被走私到国外后,国内的人再想办法把它们买回来。由于文物回流不必通过海关审查,再加上对回流到国内的文物进行买卖是合法的,使得被非法盗卖的文物最终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据报道,当前,全球文物收藏量达万件以上的文物商,有3000人左右。这些不同国籍的大老板,控制着一个复杂而严密的文物交易网络。从各个国家盗掘出的地下文物,经过四五次倒手,最终到达他们手上。此时,这些出自古墓的文物,已不再带有任何“危险信号”,可以堂而皇之地被炒作、拍卖,并最终被顶级藏家收藏,而盗墓者也将永远逍遥法外。
  ……
  ※※※
  简洁正看得出神,放在背后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在夜深人静之际,忽然响起手机的彩铃声,她本来就有些疑神疑鬼的神经更是倍受刺激,她全身一震,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的原因,还是因为环境和心理都有些异样,她忽地又想了她那部日本著名恐怖电影《午夜凶铃》里的情节。
  “为什么在午夜里响起电话铃声,不会是……那个东西来了吧?!”
  山村贞子样子和黎美辰的相片在她眼前不停地交替闪过。
  幸好手机铃声只响了10余秒钟就停了下来。
  屋子里重又变得寂静无声。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
  她呆若木鸡地坐在桌子边,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手机。
  手机的屏幕已经黑了。
  “根本什么事也没有,是我自己太敏感了,自己吓唬自己!”她一边在心里自我壮胆,一边大起胆子伸出手去,拿起手机查看那个未接电话:
  原来是彭建业打来的电话!
  她长长呼了口气。现在已经快到零点了,彭建业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只是为了打听她这边的调查情况,还是他那边也有了什么进展?
  她以手抚胸,待自己心跳稍稍正常了一些后,才按下手机的回拨键。
  电话一打就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彭建业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声音:“喂!简老师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吧?”
  “没……没有,我本来就还没睡。”她强做镇定,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
  “哦,情况顺利吗?找到了那个……那家人吧?”
  “找到了,我现在就住在他们家开的招待所里。”
  “哦!”
  “你这么晚打电话来,只是想问我这边的情况吗?”
  “我们大家已坐到了同一条船上,自然要同舟共济了!”彭建业似乎听出了她的说话声调有点颤抖,不想多谈恐怖的事情,故做轻松地说道:“其实我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简洁全身微微一震。
  “是呀,我们通过一个网友,联系上了一个香港的阴阳大师!我现在和任朝野(也是施计的同事)在一起,我们刚才通过QQ视频,跟那个姓席的阴阳师交谈了一会儿,他听了我们说的那些情况后,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恐惧,反而很有兴趣地问了许多细节!并且还要求我们将那两张照片都通过QQ传给了他!”
  “是吗?那他看了怎么说?”简洁颤声问道。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们,只说那些文字确实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但他也需要查一下书,他答应帮忙破译那些咒语,我们约好明天再联系。”
  简洁微感失望地道:“他也需要查书才能明白那些意思吗?这样说,他能不能解除诅咒还不一定?”
  “嗯,不过我们从视频里看见他的样子,确实不象是普通人,应该真有一些本事,否则他不会明知看不得那两张照片,还主动要求我们传给他看。”
  “哦。”
  “怎么样,你那边也顺利吧?”
  ※※※
  “是呀,不过虽然找到了她……她的亲人,但这家人似乎也想不出有谁会诅咒他们家的人,不过,他们答应带我明天一起去看看他们家的老屋在哪儿,并向他们家以前的一些老邻居调查。”
  “老屋?是什么意思?他们搬家了吗?”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哦,要是不方便,或者电话里说不清楚,那我们明天或者等你回来后再详谈吧。”
  简洁正要同意此议,忽想到停止交谈后,自己又会变得无人说话,感到有些恐怖,于是说道:“没关系,我现在反正也没睡意,只是手机电快完了,我又来得匆忙,没有带充电器,要是……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通过QQ交谈。”
  彭建业似乎猜到她心里在害怕独处,却不点破,说道:“好吧,我马上重新登录QQ。”
  挂断电话后,简洁立即登录了QQ,于是两人通过QQ开始详谈。虽然简洁这台电脑没有摄像头,但彭建业有,在她的要求下,彭建业开了视频,看见了人,简洁聊天才胆大了一些。
  这一晚,两人通过QQ谈了几个小时,直到东方发白,天将破晓,简洁实在困倦不支了,两人才结束聊天,各自睡了。
  次日,简洁在客房里洗漱过后,黎家人邀请她上楼共进了早餐,饭后黎大行和黎海洋带她一起去看了他们家老屋原来的位置。
  但老屋已经拆除了,简洁看见的只是一大片正在施工中的楼盘和土地。只能根据黎大行所讲想象一下老屋的大概样子:黎家的老屋是几间旧式的瓦房,独门独院,周围有两个四合大院,老屋对面几米远处有一个长满浮萍和青苔的池塘。现在这片正在开发的土地,以前只是一片破旧的民房。
  看过老屋的位置后,黎大行父子又带着简洁走访了三家二十年前的老邻居。
  但是,这三家老邻居里,其中两家的老人已经过世,在世的家长年纪或跟黎大行相若,或跟黎美辰差不多大,只有一家还有一个老太婆健在,今年已经90岁高龄了,跟黎大行的父母算是同辈。但这位老人却想不出黎家曾得罪过什么人。而另外两家人,虽然帮忙回忆了不少黎大行童年和青少年时代的一些往事,但这些往事跟他们要调查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大家劳累了半天,结果并没有调查到有价值的线索,心里都有些失望和着急。黎大行见简洁累得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提议吃了中饭再说。
  三人就在街边选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中餐馆,点了几道小菜,边吃边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
  黎大行说自己有20年没有在老屋里住了,这些年里老邻居们都已发生了诸多变化,多数家庭都早已搬走了,最后剩下的两家人也在今年拆迁了。当年的老邻居们现在都住在哪儿,他也一时查不清楚。
  简洁知他所言非虚,想了一下,建议道:“黎叔,我觉得你们不能把调查范围只锁定当年的老邻居,还应扩大到你姐姐当年的同事和同学,以及其他一些有特别关系的人。因为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只发现了你姐姐的相片被居心险恶的人写上了咒语,因此我怀疑这个人很可能主要是对你姐姐心怀某种怨念。”
  黎大行道:“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我怀疑这个人可能不只是憎恨我的姐姐。我的父母当年也可能是因为受到了诅咒,才一个失踪,一个意外被砸死了。而且,我对我姐姐的事情,以及她的人际关系不太了解。我比姐姐小十四岁,她读书时,我还只是一个不记事的小娃娃,因此我并不了解姐姐读书时代的事情,只是听我母亲讲过一些。在我的记忆里,姐姐是一个很听话、很优秀的人。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一直是班干部和三好学生,从来没有因为不听话而受到过父母的打骂,不象我,从小就调皮捣蛋,经常被母亲打骂,老师也特别不喜欢我,老是让我请家长!
  “我母亲经常拿姐姐跟我比,要我以姐姐为榜样,好好学习。我姐姐本来是考上了高中的,但她只读了半学期就退学了,原因是她考进了文工团。我姐姐是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成为明星是她的梦想,进了文工团后,她一直表现得很出色,还拍了两部京剧电影。虽然不是主要演员,但在她当时的年纪,也算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总之,黎美辰从小到大,一直是很优秀的孩子,个人经历也算帆风顺,除了家人先后出事,以及婚姻失败了外,她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如果说有一个人可能恨黎美辰,那也许是她的前夫。但据黎大行了解的情况,他的前姐夫嫌疑很小,而且他已在十几年前得肺癌过世了。而且,姐夫对黎美辰似乎并不憎恨,黎美辰失踪后,姐夫那时虽然已经另组了家庭,但还是很尽人情地跑到黎家来,为寻找黎美辰出了不少力。
  他回忆了一些自己了解的有关姐姐的情况后,虽然让简洁对他姐姐黎美辰增加了许多了解,但因为当时黎大行还小,对黎美辰的人际关系知道有限,因此也想不出有谁会对黎美辰怀有如此深的恨意。
  大家边吃边谈,吃了近一个小时才放下了筷子。因为黎大行也需要一些时间寻找当年的老邻居们的下落,加之他又不了解姐姐的人际关系,所以黎大行建议简洁先回武汉,等他们家人调查到有用的线索后,再与她联系。
  简洁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道理,同意了此议。她也将昨晚彭建业那边的情况跟黎氏父子讲了。父子俩听说有一个阴阳大师正在设法破译那些咒语的含义,也很振奋。
  虽然双方目的不完全相同,但目标却是一致的,三人就在饭桌上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
  饭后,因为简洁不熟悉洛阳的交通状况,于是黎大行叫黎海洋送她去了火车站,而他自己则继续去寻找当年的老邻居。


  尾声
  “大行,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骆梅雨说道。
  “什么话?你说吧。”黎大行说道。
  骆梅雨今年已经六十一岁,小时跟黎大行家是邻居。从小学到初中,她一直跟黎大行的姐姐黎美辰是同班同学。
  初中毕业后,她顶父亲的班,进了红砖厂工作,五年后,她跟同厂的师兄赵波结婚了,夫妇俩在厂里分得了两间房子,从此便告别了小时住的老院子。
  二十年前,她的父母先后谢世,他们家的老屋被哥哥弟弟分了,她因为是女儿,而且已经嫁人,所以没分到房子,哥哥弟弟只分给她和妹妹一人一千块钱作为补偿。
  红砖厂效益不好,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停产了,他的丈夫赵波被迫跑到南方去打工,她因为要照料三个孩子,只能留在家里做些小吃生意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十一年前,她的丈夫也得癌症去世了,幸好几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所以她的晚年才能享到清福,如今她跟大儿子赵有才一家住在一起。
  黎大行费了不少周折,才终于打听到了她现在的住址。但她也跟其他几个老邻居一样,不知道有谁对黎家有仇。
  不过,她还是帮了不少忙,在她的帮助下,黎大行和黎海洋父子又找到了三个黎美辰以前的同学。
  但这些同学也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段时间,黎大行黎海洋父子想尽各种办法,走了不少弯路,总算查到了一些黎美辰的中学同学和当年文工团同事的下落。
  但一条条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最后都被排除了嫌疑。
  因此,黎海洋提出了一个的新的调查思路:也许那个诅咒黎家的人,并非跟他的姑姑黎美辰有什么直接关系,这个人之所以在黎美辰的照片上写下那些咒语,可能只是因为黎美辰是黎海洋的爷爷和奶奶的女儿。
  换句话说,他们的调查方向不能局限于黎海洋的姑姑黎美辰的人际关系,还应扩大到黎海洋的爷爷和奶奶的过去。
  这样一来,不但调查的对象范围变大了,而且调查的时间范围也变得更大了。
  父子俩心里都不禁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样大的调查难度,别说是他们父子,就是交给专业的刑警去干,也未必能查出结果。
  虽然多半会是徒劳,但父子俩还是没有打退堂鼓,继续默默地调查和走访。黎海洋的母亲阮英则主要负责打理家务和招待所的事情。
  这段时间,简洁虽然没有再来洛阳,但她和黎海洋一直用QQ保持联系。黎海洋每晚都会将调查的情况向她讲。简洁除了帮忙分析和想办法外,也会将她那边的进展情况告诉黎海洋。
  虽然黎家的调查陷入了进退惟谷的两难境地,但简洁这边却有了一些进展。
  那位香港的降头师虽然还未能破译咒语的内容,但他已经确定那是一种血咒术。
  据说血咒是黑巫术中的最高深的法术。最早来源于泰国,是一种泰国巫师下的降头。
  血咒在很多降头术中,是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尤其是杀伤力越强的降头术,无不藉由血咒的施行,才能发挥力量,所以降头与血咒,实有坚不可分的关系。
  也正因为降头师在下降头时,需要以自己的精血为引,所以,当他的降头术被破时,降头师也会被降头术反袭,功力不足的降头师极有可能因此破功,甚至倒送一条性命。
  即使降头师的功力深厚,十之八九也会因降头术反噬,而大伤元气,必须急觅隐密之处养伤,才能逃过破功之劫。
  因此,降头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降头师绝不轻易动用血咒,以免损伤元气。
  血咒的行使方法很简单,即降头师在下降时,用干净的刀片割破自己右手中指,挤出一滴血于下降之物,配合咒语,便可增加降头术的威力!
  这类藉由血咒增强法术的方法,和西藏苯教非常雷同,有人因而认为降头术实源自西藏的密宗,流至东南亚一带,才演变成神秘诡异的降头术。
  简洁安慰黎海洋说,就算他们最后也查不出是谁在诅咒他们家人,但只要血咒被破了,不但被诅咒的对象会安然无恙,而且施术者反会受害。
  她相信那位降头师会有办法破除血咒,那时就算没能查出施术者是谁,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只要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无辜者保全了性命,当年施血咒术的那个人反而受到了血咒的诅咒,大家就算不知道他(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看到了一线希望,但黎家人毕竟和简洁等人心境不甚相同。他们还是希望能查出那个施术者是谁。所以他们还是继续在努力。
  今天下午,黎大行父子俩又一起走访了一个黎美辰的中学同学,回家路上,因为要经过骆梅雨的家,所以顺便进屋坐坐。骆梅雨留他们两爷子一起吃晚饭,黎大行也没多推辞,留了下来。
  骆梅雨知道父子俩心情不好,特意陪他们喝了两杯酒,骆梅雨和黎大行边吃边谈论一些从前的往事,不知不觉已吃了一个小时,大儿子一家人和黎海洋都早已放下碗筷下桌了,他们两人还坐在饭桌边聊天。
  骆梅雨说道:“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还是看开一点的好。”
  黎大行默默喝了一口闷酒,没有吭声。
  骆梅雨叹息一声,又道:“哎,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信命吗?”
  “……又信,又不信。”
  “哎!我信。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
  骆梅雨陪喝了一小口酒,接道:“你们家这么多年,确实出了不少事。但是,跟有些人比起来,你们家也有很多幸运的地方。比如说:你本来是一个被亲生父母丢了不要的婴儿,结果你遇到了你的养父养母,他们好心收养了你,你才没有夭折,不但多活了几十年,而且你也活得还可以——我是指经济方面。
  “你看,你们家从你父母亲开始,一直就过得不错。你妈妈以前在XX医院住院部上班,你爸爸本来是从农村来的,因为有亲戚帮忙,进了粮食局工作,没干几年就成了食堂的经理。双职工家庭,两口子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有五六十块钱,在那个年代,这条件够好了吧?
  “又说你的姐姐吧,别人家的娃娃,都是老二捡老大的旧衣服穿,老三捡老二的旧衣服穿,老四捡老三的旧衣服穿……你们家呢,你姐姐那时是独身子女,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缺,想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想买汽水就买汽水,想吃糠果就能吃糠果……
  “其他家的孩子,平日难得有一分零花钱,但我记得你姐姐小时,每天身上都有几分钱,甚至一毛两毛零花钱。而且,我记得你妈妈每个月都会从医院偷偷带回一两瓶葡萄糖水给你姐姐喝,所以你姐姐才长得比院子里的其他一些同龄的女孩子要高一些。
  “而且,你姐姐也特别聪明,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上了初中后,虽然因为她有点偏科,数理化成绩不是太好,但总体而言,成绩还是在班上算中上水平。并且很顺利地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现在的高中生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代,高中生跟现在的大学生也差不多。
  “你姐姐不但学习好,而且富有艺术天赋,爱唱歌,爱跳舞,戏曲也学得不错。在现在这个年代,一般家庭都会送孩子去上各种辅导班,但在我们那个年代,要上什么艺术类辅导班,一般家庭的孩子还是享不了这种福气的!因此你姐姐应该说还是算命很好的孩子。
  “因为她有艺术特长,所以不但考上了高中,文工团招工考试,她也轻易通过了!进文工团工作后,她的路同样走得很顺,不但成了剧团里的优秀青年演员,而且成了文工团的重点培养对象。
  “她不但在事业上发展很顺,在个人感情上也发展不错,当然,后来看来,你的姐夫也有很多缺点,是个书呆子,不太会找钱,但在当时,你也不能不承认,你姐夫还是很出色的吧?他是文工团里的优秀男演员,你姐姐姐夫两口子都幸运地参加了两次拍电影。唉!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戏曲不景气,文工团解散了的话,你姐姐没准已成了一个明星!
  “你姐姐的事不说了,又说你吧:你文化不高,只是小学毕业,在你入伍以前,应该说你并没有什么比别人强的,但自从转业后,你自己也应该承认,你的运气变好了吧。你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好工作——至少在当时算是好工作,当上了一名客车驾驭员。结了婚,分了房,有了孩子。车站改制后,你们实际上成了个体户,虽然还是摸的是方向盘,但挣的钱却不再是死工资。特别是这几年,你的经济更是一天好过一天,你看我们当年那些老邻居,虽然也有几个混得不错,甚至还有人当了一个小官,但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估计你一年少说也要挣二三十万元钱吧?
  “你看,你们不但有了自己的车子,而且还修了自己的房子,原来单位分给你的房子,你们转手卖了,虽说是老房子,但少说也能卖个二十万吧?而你当初只向单位缴了几万块钱!
  “还有,你们家原来住的那个老屋,虽说是几间旧瓦房,但面积很宽呀,起码有两百平米吧,你父母亲建那老几间瓦房只花了几千块钱,虽然那个年代的几千块钱和现在的几千块钱不是一个概念,但这么多年一直租给别人住,也早已赚回来了!如今又遇上房价最高的年代,老屋卖了!你家所卖的钱,应该也在百万左右吧?
  “哎,不说了!说多了,我都觉得好像自己有点嫉妒你们家了!不过,你别多心,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想开一些。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都如意,也不可能样样不顺心。这就叫有得必有失。虽然说你们家人,这么些年也出了一些事情,但你们家也并不是倒霉到家了,你看,我说了这半天,你们家也遇到了很多好事,也走过很多好路吧?”
  ……
  她还待再说下去,黎大行却烦恼地摆手制止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承认,我们家这么多年以来,确实也经过一些好运气。但是,这些运气跟家人的平安相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家人都得平安,我宁愿家里很穷!”
  “唉!你还是想开一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家刚遭了不幸,按理又该走好运了。你年纪还不到五十岁,日子还长,还有好日子过。”
  “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我们明天还得去走访两个姐姐以前的同事,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不再喝一杯?”
  “不喝了。”
  “也好,你们两爷子还要赶公交车,我也不留你们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想开一点,日子会好起来的。”
  “谢谢。”
  “再见。”
  “再见。”
  ※※※
  站在大门口,目送黎大行父子的背影消失在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人潮中后,骆梅雨发了一会神,才将门关上。
  “妈,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以前从没来过我们家,这几天却来了好几次。”大儿子赵有才因不喜交际,吃完饭后,也不陪客人聊天,就进里面书房上网去了,听见外面客人已经离去后,他才回到客厅里,一边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茶,一边问母亲。
  “没什么,我们以前是邻居。”
  “我听你们交谈的内容,好象他们家出了很多事情,家里有好几个人都失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谁晓得?可能是命吧。”
  “是不是有人在害他们家人呀,一家里有一个人失踪就很不幸了,何况还失踪了几个!”
  “胡说八道!谁会害他了?”
  “可是……”
  “好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别管人家的……”
  话没说完,她忽然神色猛变!
  ――她看见客厅沙发背后的墙壁上,那张去年到照相馆去照的全家福彩色照片,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黑白照片!
  更恐怖的是:自己一家人的眼睛上都有一道粗黑的横杠!
  虽然只有一道黑色的横杠,但因为挡了每个人眼睛,所以照片的效果完全变了,本来很温馨的面孔,此时却变得异常诡异和恐怖!
  这种诡异的照片,她只在一些恐怖片里面看见过。
  这种照片,一般意味着照片上的人已成死人,或者即将变成死人。
  她吓得全身战抖,啊了一声,差点惊倒下地。幸而儿子赵有才见她神色不对,及时扶住了她。
  “妈,你怎么了?酒喝多了吗?”
  “照……照片?!怎么……?!”她吓得脸色惨白,话也说不清楚。
  赵有才惊异地回过身去,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张全家福。
  可是,照片没什么异样呀,为什么妈妈这样害怕?
  “照片怎么了?”
  “照片怎么变成黑白色的了?而且……而且……”
  “妈,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照片好好的,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呀。”
  什么?没什么不一样,难道……是我自己出现了幻觉?
  天,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黎大行查出了是我在嫉妒他家的好运,在诅咒他的家人?
  不,不会!虽然我们两家这么多年没住在一起了,但黎大行的脾气我知道,他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要是真查出了是我在搞鬼的话,他不会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且,他也不可能查得出那些事情。就算查出了,他也不可能会咒术,不会让我的眼睛出现幻觉!
  照片真的没变化吗?她定睛看了一会,果然没异样,确实只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出现了幻觉?难道……那张照片落到了一个法力比我高强的人手里,我遭到了血咒的反噬?
  血咒,血的咒语,黑巫术中的最高深的法术。
  这种咒术虽然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降头术,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如果遇上了一个法力比自己高强的降头师,不但诅咒会被破去,而且施术者自身还会遭到血咒的反噬!
  “奶奶,我看你不要喝酒了,我早说过,喝酒对身体有害!”正在沙发上看卡通片的孙子大声说道。
  “好了,妈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可能是我今天喝多了,老年人有时出现幻听和幻觉,并不奇怪。”
  “那妈妈今天不用洗碗了,先回屋休息一下。反正毛芬也快回家了,我让她洗碗。”赵有才边说边将母亲扶回她的卧室。
  “好了,你别管我了,不用大惊小怪,出去吧。”
  赵有才出屋去后,她靠在床头背上闭眼休息了一会,才睁开眼来,结果刚一睁眼,她又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
  她看见墙壁上她和老伴的合照也发生了恐怖的变化,照片中的自己,眼睛上面也有一道可怕的黑杠,但更恐怖的是,她的老伴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年纪大约二十岁上下,披肩发,大眼睛,穿着一件白衬衫,气质看上去比较沉静,虽然没有画妆,但因为五官长得比较标致,所以反而有一种天然的美。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亭子,亭外是一个湖,湖上有几条小船的影子。
  风景如画,但很假,一看就是在相馆里拍的。
  她惊呆了,“天哪,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自从听说童年时住过的那个老院子要被拆迁时开始,她就一直在担心42年前自己埋藏的一个秘密被人发现。
  50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小学生时,就因为黎美辰每天都有几分零花钱,心里暗怀妒意。她的父母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每次训斥她时,总是拿黎美辰跟她做比较:
  看见她成绩不及格的卷子,就会说:“你看看人家的成绩,为什么别人每次都能考高分,你却连及格都难!你就不能给爸爸妈妈争一口气吗?不能超过人家一回吗?”
  有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会受到一顿数落:“你今年都满X岁了,还什么家务都不会做!连手绢都不会自己洗,你看看人家黎美辰,不但自己会洗衣做饭,而且还能帮助爸爸妈妈照顾弟弟!”
  看见黎美辰跟其他的小朋友玩得很开心,而她却要么没人理睬,要么就是跟谁吵了架,或者被别人打了,只能回家向大人哭鼻子时,父母不但不会帮她,反而会说:“你怎么这么不省心?你看人家黎美辰,为什么她能跟大家搞好关系,你就不能?你说人家欺负你,为什么别人不去欺负黎美辰,只欺负你?你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黎美辰从小就富有艺术细胞,很爱唱歌,一直是班里的文娱委员,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文娱活动,并多次获得歌音比赛奖励,每次看见她拿着奖状回家,父母都会对她说:“你看人家又得奖了,你什么时候也给爸妈拿一张奖状回家来?让大人也脸上有光。”
  每次她跟自己的弟弟妹妹吵架或打架后,父母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先把她教训她一顿。她若争辩,父母就会说:“你看看你,都X岁了,还这样不懂事!你看看人家黎美辰,别人为什么就那样懂事,我们怎么生出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呀!”
  本来,她也有一个特长,就是爱画画,但就连这个惟一的特长,也不如黎美辰。
  每次看见黎美辰坐在院子里,在父母或者年龄更大一些的孩子的帮助下,完成一副得意之作,并取到学校组织的美术比赛的名次时,他的父母开始也试图帮助她,但发现她对美术越来越不喜欢,画的画也一直没有进步时,便渐渐失去了耐性。遇到自己心情不好时,就会拿她出气,并拿她的美术特长挖苦她:“要学就认真学,不要成天乱画,你看看人家黎美辰,现在都在学习素描了,你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你自己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人家强?怎么不吭声?说不出吧?哎,就连你惟一的特长也不如人家!你真是让我们脸上无光,你不知道羞耻,我们都替你感到羞耻!你害得我们当家长的在黎家人面前,都因为你自觉低人一头!”
  ……
  总之,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如黎美辰。
  她当时虽然人还小,对世事还很懵然无知,但也隐隐看出父母其实跟自己一样,也对黎家的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妒意。
  本来,她跟黎美辰在小学四年级以前还算得上是朋友,但因为经常受到父母的责备和挖苦,她对黎美辰的妒意,不知不觉与日俱增,黎美辰的名字,已成为她心灵深处最忌讳最痛恨的三个汉字。
  因为黎美辰,她本来喜欢画画,现在也不爱画画了。
  因为黎美辰,她本来想学做一点家务,但不愿大人看出她想跟人家比,而故意不做家务。
  因为黎美辰,她本来想唱歌,却不敢在院子里大声歌唱。
  因为黎美辰,她本来想跟同学或小伙伴搞好关系,却不知为何,身上总是有一种拒绝别人亲近的气质。
  因为黎美辰,她一直活得很阴郁、痛苦和自卑。
  她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内心深处却明白:自己真的没有一样东西要比人家强。
  正因为她发现这是事实,所以她更加痛苦和自卑。
  她的心灵越痛苦和自卑,她对黎美辰就越痛恨。
  超过黎美辰,把她踩在脚下,成为她心灵深处最扭曲的梦想。
  她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她小小的脑子里,却经常产生一些恐怖的念头。她在心里默默诅咒黎美辰还有她的家人。
  上学路上,看见黎美辰的背影,她老是幻想突然从前面一个路口冒出来一辆大卡车,将黎美辰压死!
  每次看见黎美辰的妈妈从医院里偷偷带回来一瓶葡萄糖时,她都在心里幻想那是一瓶毒药。
  每次看见黎美辰穿着干净的、没有一个补丁的漂亮衣服,她都希望她不小心摔倒在地,弄赃或弄破衣服。
  每次考试,她提起笔时,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总是希望黎美辰这次考得比上一次要差。
  ……
  她渴望她和她的家庭快点走霉运,而自己走好运。
  只要看见黎美辰倒霉,哪怕是一件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心里都有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快乐。
  从小学到初中,她就这样一直活在黎美辰的阴影中,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但她的幻想总是一次次变为泡影。
  黎美辰还有她的家庭,好象总是在走好运。
  光阴似箭,转眼大家都变成大姑娘了。黎美辰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而她却名落孙山,初中毕业后,就顶父亲的班,进了红砖厂工作。
  不到一年,黎美辰也离开了学校,考进了文工团,成了一名优秀青年演员,还参加拍摄了两部京剧电影。
  而她却只能在干活又赃又累,工资又低的红砖厂打发自己的青春。
  她不但没能追上黎美辰,超越黎美辰,反而越来越不如人家。
  她心里的那片天空越来越灰暗。她的心灵一直在受着妒火的煎熬。
  “命运为什么这样不公?凭什么她家一直走好运,而我们家却一直走霉运?”
  ——她的心里常常雷鸣着听不见的声音。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一个能改变她们两家人命运的机会!
  那是一个阴霾的日子,她因为有样东西不见了,在家里翻箱倒柜乱找,结果无意间在一个旧箱子的最下面,发现了一本外公遗留下来的手抄本。
  这本手抄本皱巴巴的,纸色已经发黄,封面和扉页都已破烂得不成样子,里面全是用蓝色墨水写的钢笔字,其中一半都是她不认识的仿佛鬼画的桃符。
  这本手抄本的封面上,写着两个恐怖的小字:咒术。
  看见这两个字,她的眼睛不禁亮了一下。
  就从这个阴霾的季节开始,她有了一种神秘的爱好,每天晚上她都会关起房门,孜孜不倦地阅读和研究这本书里的内容。
  一年后,她终于入了门,学会了其中一种咒术。
  虽然已经过去了42年,但那天的经历她仍然记忆犹新――
  1969年7月26日,那天晚上真是一个恐怖的夜晚,窗外吹着狂风,天上下着暴雨,整个世界漆黑一片,除了风雨声外,听不见别的声音。她按照那本书里教的血咒术,做了一件大胆而疯狂的事情!
  她用一把水果刀割破自己右手中指,挤出一滴血,混合到小半瓶红墨水里,然后用这种混了血的红墨水,在一张偷来的黎美辰的照片背后写上了自己从手抄本上学到的咒语,她将这张被下降了的照片装进一个铁文具盒里,于深夜十二点钟时,准时把它埋到了黎家老屋后面的砖墙下……
  她呆视着墙壁上面的老邻居、老同学,恐怖得全身发抖。想要呼喊家人,但喉咙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
  过了小会,她看见照片下面的墙壁上,像电影放慢镜头一样,慢慢地出现了几行密密麻麻的字。
  第一行是用蓝色墨水写的,字迹很娟秀,但墨迹很淡了,写的是:
  1967年2月14日于洛阳春风相馆下面的几行字则全是用红色墨水写的,这些文字看上去很像汉字,但每个字都像是错别字。就像是汉字的一种“变种”文字。
  这些文字一般人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些是一种很恐怖很神秘的咒语!
  但是这些咒语她却全部认得,因为这些字是她亲手写上去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42年,但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这些咒语,有时她在睡梦里也会梦到这些字,并在梦话里念出这些咒语:
  我诅咒你和你们全家从此走霉运!直到这张照片彻底腐烂于地下。如果有人得到了这张相片,或者看到了这些咒语,一定会在一个月内死去!
  ※※※
  她知道那张被诅咒的黎美辰的照片,现在一定落到了一个法力比自己高强的降头师手中了。
  但是她想不明白的是,这张可怕的照片是如何到了对方手里的。
  1969年那个夏日夜晚,她把那张被诅咒了的照片埋藏到黎家老屋后面的砖墙下后,次年便与同厂的师兄赵波结婚了,并从此搬出了那个留给她太多灰色记忆的老院子。
  虽然她的人已经搬出了那个老院子,但她的心却依然留在那儿。她一直在默默关注黎美辰和她家人的生活有什么动静和变化。
  每次听到黎家发生不幸的消息后,她都明白事情的真相是受到了她的诅咒。
  虽然,看见黎家开始走霉运,会使她生出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快感,但每一次听见黎家的人出事的消息,她也会暗生恐惧、后悔和自责之心。
  这些年里,她每一天都在担心和害怕那张照片被人发现。有时她也很后悔不该做那件事情,但因为害怕事情败露,所以一直不敢回到以前居住过的老院子,不敢去挖出那张照片。
  虽然她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都是在那个老院子里度过的,但自从搬出去后,她就对这个熟悉的老院子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里的人,这里的环境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变得让她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她实在没有胆子在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环境里再冒一次险。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42年。
  在这漫长的42年里,骆家和黎家都已发生了很多变化。
  黎美辰和她的父母,都已先后出事,并渐渐被人们遗忘了。黎美辰的弟弟黎大行也早已搬出老屋,跟那个老院子基本断了联系。
  尽管大家早已不是邻居了,但她还是在默默关注黎大行的家庭情况。
  她不能确定那张照片是否已经彻底腐烂了,因此她也不能确定那个诅咒是否对黎大行的家庭还有法力。
  她希望那张照片已经完全腐烂掉,那个诅咒也因此自动消失。这样的结果,对人对己无疑都是最好的结局。
  黎大行虽然是黎美辰的弟弟,但两人并无血缘关系。他们家这些年里,虽然经济情况越来越好,但她们骆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她的丈夫虽然因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但她的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并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虽然儿女们都没有当官或者发财,但都有稳定的工作,都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并为她生了两个孙儿和一个外孙女。
  三个小宝贝都很乖,两个孙子一个在读小学二年级,一个在上幼儿园,外孙女还没满一岁,还没学会叫她“外婆”。
  她正在享受自己的晚年生活,虽然没有老伴陪她度日,使她内心里总有一种孤独感,但总算老有所养。三个儿女都对她很孝顺,孙子和外孙女也正处在最让人疼爱的年龄。
  她老了,不用再妒忌和羡慕谁了,也不用跟别人比较了。
  所以,当她听说那个老院子要被拆除的消息后,她就一直在暗暗担心那个秘密被人发现。
  她不希望现在这种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被人破坏。
  老院子正式拆除那天,她悄悄乘坐公交车去看了,并混在人群里默默观看了好半天施工情况。直到她突然看见老邻居令小青也在现场观看后,她才心虚地想要悄悄溜走。
  她假装没有看见令小青,但令小青却看见了她,并叫住了她。她谎称自己只是路过,顺便看看。令小青并没有发现她神色有些慌乱,拉住她的手,问她现在住在哪儿,生活得怎样。她心神不安地敷衍了一会后,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去了。
  结果,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张老照片并没有彻底腐烂掉,那个诅咒还在继续。
  黎大行的女儿黎海星也跟当年她的姑姑黎美辰和爷爷黎普一样,突然失踪了!
  那张不祥的老照片不但已经被人发现,而且还落到了一个法力比自己更高强的降头师手里!
  黎大行也因为令小青,查到了她现在的住址。她虽然很恐怖,但幸好黎大行还没有开始怀疑她。她还“积极”帮助黎大行,查到了另外一些当年的老邻居和老同学的下落。
  现在自己要怎么办?那张照片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并被人反施了血咒术。这不但意味着自己的亲人将开始走霉运,而且黎大行也可能会得到这个降头师的指点,查出她就是当年诅咒他们黎家的人。
  无论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降头师,还是黎大行,都让她心里非常不安。
  要想自救,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自己的法力高于对方,二是查出那个降头师是谁,并马上对他反施咒术。
  但现在她的处境非常糟糕,那个降头师的法力显然在她之上,否则不可能破除血咒,并让她受到血咒的反噬。就算她的法力高于对方,但自己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要反施咒术根本无从谈起。
  她想过去公安机关自首,但又觉得这样做没有用,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黎大行的脾气她知道,如果他查明罪魁祸首是她,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
  这几天里,她日思夜想,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因为太爱自己的亲人,太恐惧他们受到血咒的反噬,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也不知是自己心理包袱太重,还是血咒已经开始对她发生作用,总之,她不但身体和相貌都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而且精神上的变化更加明显。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她象完全变了一个似的,不但说话走路都显得精神恍惚,而且她不止一次地对家人说,自己听到家里有阴人的声音!
  家里人当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以为她是因为年纪大的原因,才出现了幻听。
  开始儿女们还比较关心,要带她去医院看病,但每次都被她拒绝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两个小孙子也发现他们的奶奶变了,不但爱说一些奇怪的话,并且总是“多管闲事”:
  两个孙儿在家里呆久了,想要下楼去玩一会,她总是不允许,说什么家里有阴人,要害他们全家,如果他们敢下楼去玩,一定会被阴人用花盆或者其他东西砸死!
  看见两个孙儿在阳台上玩,她又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喝令他们离开,并神色紧张、手忙脚乱地将阳台栏杆上的花盆都搬到阳台的地板上!
  小孩子看动画片,她也会突然把电视关了,说电视里有鬼影!
  有时小孩子在家里玩得好好的,她会突然叫他们别说话,并神色紧张地侧耳倾听,好象家里真的有阴人在说话似的。
  有时,她夜里睡得好好的,却突然紧张地跳下床去,象个精神病一样,在屋里到处听,到处看。家人不悦地问她在做什么,她总是回答家里有阴人。
  有几个傍晚,她饭也不做,菜也不洗,也不开灯,把自己关在黑屋里发呆。儿子儿媳虽然生气,但拿她没办法,只得自己亲自下厨,饭做好后,叫她出来吃饭,她要么不肯吃饭,要么出来后就说自己刚才在听阴人说话。
  ……
  渐渐地,不但儿媳开始烦她了,就连他的儿女和孙儿们也开始怕她了。
  他们认为老人家一定得了精神病,于是悄悄商量要不要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但儿女们最后还是不忍心这样对待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的母亲,最后决定带她去上海某家精神病医院看一下病。
  但是,儿女们的这个想法最后没能实现。就在他们联系好了那家精神病院,准备带母亲去上海的前一晚,他们的母亲失踪了。
  那天晚上,事前没有半点征兆。骆梅雨睡下后,儿子赵有才和儿媳毛芬在客厅里又看了一会电视后才回屋睡了。
  凌晨两点钟时,赵有才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毛芬推醒了,毛芬神色紧张地说道:“天,你妈不见了!”
  赵有才大惊失色,衣服都顾不穿,就冲进了母亲的卧室,果然,母亲不在床上。
  赵有才一摸被子,只觉冷冷的,连一点余温都没有。
  夫妇二人胡乱穿好衣服,找遍了整栋大楼和整个小区,也没有找到骆梅雨。
  赵有才急坏了,也不管现在是深夜,便给弟弟和妹妹打去了电话。
  弟弟妹妹闻讯后赶紧打的过来,大家分头寻找了几个钟头,结果一无所获。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三家人发动所有的亲朋好友帮忙寻找,并通过各种新闻媒体刊登了寻人启事。
  结果他们收到了不少信息,但最后每一个信息都被证实不是真的。
  骆梅雨就这样失踪了。失踪前没有半点预兆,失踪时没有一个目击者,失踪后一直没有下落。
  她就象一滴水珠蒸发到空气里了一样,完全无迹可寻。
  2011-6-24
  2011-8-18修改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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