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善恶一念


  西街其实算不上一条街,全长不到1000米,而且还处于城乡结合部。所谓的街道其实只是遵义市通往毕节市公路的一部分。
  这几年,随着商品房市场的迅猛发展,房屋装修也成为一种赚钱的生意。为了方便百姓选购装修材料,政府将这里规划成为一个专门卖装修材料的市场。凡是做与装修有关的生意,都不允许在别处租门面,而只能在这里租门面――当然,那些自己买了门面的人可以例外。
  因此,这里虽然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但因为在公路边,交通和运输还是比较方便。
  井太平也赶上了这个好形势,十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让人瞧不上眼的涂料工人,挣的钱虽然比一般的工薪阶层略高一点,但干的活又累又赃。因为每天都与涂料打交道,所以身上总是一副赃兮兮的样子,衣服上总能见到一些不小心溅上的涂料。就连乘公交车,别人都会嫌弃,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挨着人家坐,无论有没有空位,他都总是站着。
  他有两个儿子,都是初中文化,也跟他一样,是装修工人。他的妻子也跟三爷子一起,做装修工。
  总之,那时他们全家人都很辛苦。
  但是,自从八年前他们跟亲戚和朋友借了一些钱,开始自己干后,命运就发生了逆转。
  开始,他们只是做自己的老本行,做些涂料生意,后来,他们扩大了经营范围,又开始做雨蓬、铁护栏等生意,又过两年后,他们便丢弃了涂料生意,集中资金和人力,只做雨蓬、铁护栏以及板材生意。
  总之,这几年钱就象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他们的腰包里,存折上的数字,也象变魔法一样,每天都在增加,他们只用了八年不到的时间,就将存折里的数字,从5位数变成了7位数!
  人们经常说,只有钱才能找到钱。这话确实有道理。随着资本的急剧增长,他们家赚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速度的话,存折上的数变成8位数绝非梦想。
  他从一个本地人手里买下了一栋三楼一底的私人小洋楼,并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新增了两层楼。他们还将房屋全面装修了一番,虽然品味有点低俗,给人一种强烈的暴发户的感觉,但房子是他们家人住,自己觉得气派、舒服就可以了,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待他们的品味呢。
  除了房子外,他们家还买了5台车子,其中三辆是小轿车,父子三人一人一辆,另两辆是小型货车,除了装货外,平日主要用于送工人到工地(工地就是请他们装修雨蓬、护栏的客户家)干活。
  如今,全家人都成了老板,都从当初的“小人”变成了“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他们家雇佣了二十名工人,因此不用家人亲自去干那些下贱的活了。
  谈业务、收款以及管理工人,才是他们的工作。
  本来,他们家开的板材门市,也可以请人帮忙。但井太平觉得还是自己干比较好,反正其他生意都有两个儿子打理,他完全可以抽身专心做这件事情,如果什么活也不干的话,他反觉有点不习惯。
  10月2日晚上8点13分,他在门市部里吃过妻子送来的晚饭后,又坐了一会,便关门回家了。
  他们家就住在西街。家里买的那栋小洋楼,本来楼下有两个门面,但面积有点小,因此他们只把那两个门面当仓库和雨蓬、铁护栏的加工作坊使用,而花钱在这条街上另租了一个面积达220平米的大门面,专门做板材生意。
  全家人都在家,正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他们家完全可以一人买一台电视,但因为两个儿子都还没成家,加之他们家除了他的妻子张月芬在家做家务外,父子三人都忙着挣钱,平日也没多少时间看电视,因此一直没有另买一台电视。
  他进屋后,站在客厅里喝了一口冷茶水,然后走进卧室里去换睡衣。
  自从家里有钱后,他开始注重生活质量和情调,看见城里的人都喜欢穿着睡衣在沙发里看电视,所以他也学他们,每天回家后,都要换下身上的衣服,穿上睡衣。
  他一边啍着小曲,一边脱下身上的西服,正要将西服挂进衣柜里,一样东西忽然从他的西服口袋里掉下地来。
  他吃了一惊,看那东西时,原来是一张四方形的纸,看上去象是一张相片的背面。
  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放进了一张相片?
  他好奇地弯下身去,拾起木地板上的那张相片,翻过来一看,只见相片上是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学生。
  女学生站在一株松树下面,两眼正视着镜头方向。个子有点高,神情有点严肃,甚至有一点呆板。
  那棵小松树的旁边,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的尽头有一幢象是教学楼的房子。
  他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象在哪儿看见过这个女学生。
  这是谁的相片?是儿子的初中同学吗?
  他注视了几秒钟后,放下照片,换上睡衣,然后拿着那张相片走到外面客厅里,问两个儿子:“这是你们哪个的相片?”
  两个儿子都吃了一惊,忙接过那张相片看。
  “不是我的相片,我根本不认识她。井源,是你的女朋友吗?”大儿子井水说道。
  “我也不认识这相片上的女生!”二儿子井源也是一脸诧色。
  “拿给我看看。”他们的妈妈从儿子手里接过相片看了一会,有些怀疑地问丈夫道:“你到底是在哪儿得到的相片?不会是……”本想问丈夫,是不是从哪个小姐那儿得到的相片,但两个儿子在身边,她终于忍住了。
  井太平见两个儿子神色都不象是装的,也有点惊奇,“奇怪,我怎么有这张相片呢?”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妻子手里拿过相片,再细看那个女生。
  妻子怀疑地看着丈夫的脸,希望从他的眼睛里发现答案。
  她听别人悄悄跟她说过,她的丈夫背着他嫖过一些小姐,她也查问过丈夫,但丈夫一直不承认。
  井太平看了一会相片,忽然,他神色一变,象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将那张相片扔到了玻璃茶几上!
  ※※※
  “你怎么了,见了鬼吗?”妻子发现丈夫神色怪异,很是奇怪。
  井太平没有回答,呆了一下,又走到门边,将屋里的主灯开了,客厅里顿时变得亮堂堂的。
  妻子和儿子都看出他神色有些惊恐,也有些紧张起来。“爸爸,你认识这个女学生?”
  井太平没有听见儿子的问话,又拿起那张相片看,结果这一看,他的神色更加恐怖。眼睛都瞪大了,身子也开始发抖,相片也拿不住,掉到了地上。
  “你到底怎么了?”妻子已由怀疑变为关心,上前扶住全身发抖的丈夫。
  “爸爸,这张相片上的女孩到底是谁?”
  “爸爸,这相片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不要问他。然后他象个呆子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在心里紧张地回忆这张相片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
  但他想了半天,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张相片的。
  他只能确定一点,在晚上7点半之前,自己身上肯定没有这张相片。因为隔壁门市的张麻子还来找他换过零钱,如果那时身上有相片的话,自己应该会发现。
  是张麻子搞的鬼?不会,张麻子将一张100元面额的钞票放到他的桌子上后,根本没接触过他的身体。
  而且,张麻子也绝不会知道那件事情!绝不会知道他其实是个杀过两个女人的杀人犯!
  那些隐藏在心灵最深处的恐怖记忆,就象被人惊醒了一样,又浮现在眼前……
  198X年8月13日,晚上20点29分,天上下着霏霏细雨,他穿着一件雨衣,坐在自己的黑色的摩托车上面,正在火车站等客。
  那时他才三十一岁,跟大多数农民一样,他离开了家乡,到外面去打工。他当过保安,送过盒饭,也帮人开过出租车。这段时间,他在一家公司里当保安,同时兼做“黑摩的”。不值班的晚上,他会开着自己的黑色摩托车,去火车站接客。虽然辛苦,但反正他也没有业余爱好,就当是出去兜风,顺便找点外快那样想。
  那天晚上,一列火车到站后,他跟其他一些摩的师傅一起,猴急狗跳地尽量将摩托车往前面靠。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女孩子向他们走过来。
  “小妹妹,要去哪儿?”一个师傅急忙招呼对方。
  “啊,是你!”他突然认出这个女孩子是自己女朋友的表妹。
  那个女学生见对方认识自己,有些吃惊地看了看他,“你是谁?我……好象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吧?”
  “你是祝莉的表妹吧?”
  “……是呀,你是……?”
  他笑了笑,“我是祝莉的男朋友。忘了吗?我们在遵义见过一面!”
  见女孩想不起来,于是他简略讲了自己与她见过一次的经过,虽然对方对他仍没多少印象,但他讲的事情,她还是想起来了。
  “我表姐在哪儿上班?”女孩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表姐在这个城市打工。
  “她在一个厂里上班。上车吧,我带你去你表姐那儿。”
  女孩犹豫一下,上了他的车。
  在路上,他才开始问女孩,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女孩说:自己把哥哥的小孩弄丢了!全家人这一个月里,几乎跑遍了贵州全省,也没有找到。昨天傍晚,她又到火车站附近去找人,看见火车上有一个小孩很象她的侄儿,就急忙上了这列火车,但最后找到那个小孩后,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他听了安慰了女孩几句,并问她身上有没有失踪小孩的相片,女孩说有几张。他当即表示:留两张给他和她的表姐,如果他们在X省发现了失踪的小孩,一定联系她的家人。
  他本以为祝莉今晚不当班,哪知到了她的租处后,才发现她不在家里。
  当时,这个院子里只租了祝莉一个人,其他房子都是主人在住。但因为房多人少,所以大半空着。
  主人不在家,祝莉也不在,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雨声外,没有别的声音。
  女孩见表姐不在,加之对方又是一个陌生男人,心里有点害怕,想要离开。他说你身上没带钱,这么晚了,又在下雨,去哪儿住。等一会吧,你表姐可能马上就会回家。
  女孩犹豫一会,终于决定在屋里等一会。
  他对女孩说,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买包方便面,顺便给你表姐打个电话。交待了几句后,便出了门。
  他跑到下面街上,借公用电话给祝莉的厂子打了一个电话(当时祝莉一段时间在做小姐,一段时间又在厂里上班),结果虽然没找到祝莉,但听说她跟人换班了,今晚要值夜班。
  他挂了电话后,买了一桶方便面回到院子里。
  院子里还是没有别人。
  可能是因为黑夜,可能是因为下雨,可能是因为祝莉今晚不回家,也可能是因为与一个年轻女孩单独相处于一个寂静的小院里,总之,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罪恶的念头!
  进屋后,他心里的魔念更加强烈,因为下雨,打湿了女孩的连衣裙,在灯光下看她,几乎能直接看见她的内衣和内裤。
  他心里的魔念越来越难控制,便开始用话勾引对方,女孩听出他言语中有不好的念头,忙要找借口离开,但她的惊慌反而挑起了他的欲望。
  他一把抱住女孩,求她答应自己的要求。
  女孩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要叫喊,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很娇小很柔弱的女孩子,反抗起来,居然力气有点大得惊人,神色也有点反应过激(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个女孩其实已经精神有点失常了)!
  女孩猛地推开他,打开门冲了出去,并大声呼叫救命,他又惊慌又有点生气,急忙追出去,一边要强抱她回屋,一边用手去堵她的嘴,两人纠缠一阵后,女孩突然摔倒下地,并跟着楼梯滚落到院子里。
  女孩身子滚落到院坝里后,便不动了。
  他大吃一惊,呆了一下,才跑下去抱起女孩回了屋子。
  她将女孩抱到床上,惊惶地拍她的脸,但女孩完全没有反应。
  ※※※
  不会死了吧?他吓得脸色惨白,呆了一会,才将自己的耳朵贴到她的胸膛上去听。
  女孩身子有些冰凉,但不知是死了,还是因为淋了雨的原因。
  他想尽办法,也弄不醒女孩后,才终于接受对方已死的现实。
  他又怕又悔,但头脑却清醒了下来,趁着主人不在家,忙拿着手电筒,跑下楼去查看。
  还好,地上没有血。
  他又回到屋子里。
  “怎么办?尸体怎么处理?”他在屋里找了一会,发现床下有一把锯子――那把锯子是昨天祝莉跟这家房屋的主人借的,目的是锯改几块太长的床板,使用完好,因为主人出去了,所以没有及时归还。
  他决定用这把锯子碎尸。
  于是他脱下女孩的连衣裙,看见女孩半祼的身体,他呆了一下,放下了锯子。
  他将女孩的内衣除下,痴看一会她的雪白的祼体后,又在女孩的尸体上发泄了自己的兽欲,然后拿出床下的锯子,锯断了她的头颅、四肢……
  凌晨5点,碎尸结束后的他虽然非常疲惫,却因害怕事情败露,又不辞辛苦地继续第二步“工作”:将碎尸用黑色的垃圾袋打成二十余个包,然后带着第一批五包“垃圾”趁天还没亮,用摩托车运到城市各个垃圾场扔掉。
  天亮后,他大起胆子,又扔了两回“垃圾”。
  后来因为发现主人在家,恐引起怀疑,不敢再出去扔第三回。只得将剩余部分先藏匿在床下,打算留到晚上再处理。
  他虽然做得隐秘,但还是被下晚班回家的祝莉发现了。就象高朋多猜测那样,祝莉发现他杀人后,自以为握住了把柄,过了一段时间后,便以此相威胁,要他与妻子离婚,和她结婚,结果反遭杀人灭口……
  ※※※
  “井源,你要去哪儿?”
  妻子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恐怖回忆。只见二儿子井源忽然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出了客厅。
  “大惊小怪做什么?我下楼拿样东西就上来。”井源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走下楼去。
  “太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妻子的注意力又回到丈夫身上。
  大儿子井水冷冷地看着电视,他已经从爸爸的脸上看出,爸爸与这个女生一定有些秘密。而且是不能告人的秘密!
  虽然他自己也经常去嫖小姐,但对父亲为老不尊还是很看不惯,因此懒得开口了。
  “你少多嘴,人家正烦!让我好好想想!”井太平对相片的来历本就充满了不安和疑惑,见妻子不住发问,非常厌烦。猛地从沙发里站起来,走进卧室里去。
  张月芬看了井水一眼,正想说点什么,忽见井源脸色阴郁地一手提着一桶汽油,一手拿着一把钢锯走回客厅里来。
  “你……你把汽油和锯子拿上楼来干什么?”张月芬惊讶地问井源。
  井水也奇怪地看着弟弟。
  井源没有回答,看了卧室里的爸爸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屋里走去。
  张月芬和井水都看出他神色不对,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心里都生出一种极恐怖极不祥的预感。
  ※※※
  “井源,你要干什么?!”张月芬惊慌地从沙发里站起来,冲上去要拦住儿子。
  但迟了一步,她刚追到卧室门口,卧室与客厅之间,忽然象变魔法一样,多了一道不锈钢材质的防盗门!
  那道门上虽然有很多小方格,彼此还能看见,却将四个人分成了两个空间。
  井太平、张月芬、井水三人都被“魔法”惊呆了,过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井源,你要干啥子?!”井太平、张月芬异口同声地问道。
  井源不说话,默默地将钢锯放到脚下,然后拧开汽油桶盖,象倾倒污水一样,将桶里的汽油倾倒在门外客厅的瓷砖地板上面!
  “你疯了吗?!”井太平大吼一声,扑向井源,要制止他的疯狂行为。
  井源看也不看他一眼,飞起一脚,将父亲踢倒在地上!
  井太平虽然年过半百,样子也长得有点象个知识分子,但其实是个粗人,虽然打不过年轻力壮的大儿子,但跟小儿子打的话,还是半斤八两,哪知今天井源却象附有一种神力一样,只一脚就把他踢得倒在木地板上爬不起来!
  “井源!井源你到底怎么了?!”张月芬哭喊起来,拼命地摇了一会那道莫明其妙横亘在眼前的钢门后,又回过头来向招呼井水:“快来帮忙!你弟弟疯了!”
  井水此时已醒悟过来,知道不妙,恐怖地要逃下楼去。但他刚冲到客厅门口,客厅与楼梯间又象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道钢门!
  这下屋里的人全都明白了:家里有鬼!井源被鬼附身了!
  “井源!井源!”
  三个人惊恐万状,拼命地叫喊他的名字。
  但井源却完全无动于衷,将剩余的汽油继续倾倒到客厅的地板上面!
  然后,他摸出打火机和一张餐巾纸,将纸点燃后,将那张纸扔到了满是汽油的地板上!
  眨眼工夫,整个客厅便被可怕的火海淹没!
  张月芬和井水两人被关在两道钢门之间,无法逃跑,象两个疯子一样,在火海中痛苦地挣扎、叫喊!
  井源看了两人一眼,又冷冷地走向惊呆的井太平。
  “梅……梅芳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杀了你!但我的家人没杀你呀!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全家!!”
  井太平吓得浑身发抖,想要逃跑,却没力气爬起来。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让我的家人尝够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要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井源冷冷地说道。
  ――不,不是他在说话,他虽然嘴在动,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女声!
  是附在他身上的梅芳华在说话!
  井太平听见鬼的声音,更加惊恐,不知是被门外的热浪烤得难受,还是因为太恐惧,他的脸上全是汗水。
  这时住在楼下的一些工人及附近的居民发现楼上起火了,纷纷抢上楼来,却被客厅门口的钢门挡住,无法进去救人。
  工人们都很吃惊,客厅内怎么多了两道钢门?是什么时候安装的?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人们无法相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客厅被烧个精光,眼睁睁地看着屋里的两个火人在地上乱滚乱叫一阵后,便不动了。
  这时,火焰比刚才矮了一些,人们才又看见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只见井源正拿着施工用的钢锯,正在锯他父亲的头颅!
  井太平象头猪一样,躺在木地板上面,大声叫喊,但无济于事,脑袋被儿子生生锯断!滚到一边地上。
  接着,井源又用锯子锯断井太平的手和脚……
  他将父亲的尸体锯得七零八落后,那道横亘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的钢门忽然自动打开了,井源象个白痴一样,拿着血淋淋的钢锯,走到客厅里,走到火海中,挣扎一阵后,也死去了。


  尾声
  第二天早晨,叶娉跟着妈妈和表哥到宾馆的餐厅去吃早餐时,听到了一些人的议论,才知道梅芳华不但杀死了井太平,而且还烧死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昨天晚上,他们三人帮梅芳华找到了井太平家的板材门市后,梅芳华一看见井太平,就立即认出了对方正是杀害自己的凶手,于是在叶娉的身体里对她说道:“就是他!你们先回宾馆,我报了仇后自己回去。”
  叶娉心里本来就有些恐惧,巴不得她说这句话,将梅芳华的话告诉妈妈和表哥后,三人心想鬼魂晚上可以自由行动,他们确实不用呆在这里,于是招了辆出租车回宾馆。
  虽然明知梅芳华不会害他们,但他们还是不敢跟梅芳华住一间屋,仍跟昨晚一样,三人共住一间,和衣睡觉,将另一间客房留给梅芳华。
  听了大家的议论后,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却都在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井太平偿命活该,但他的家人又不是凶手,为何也不放过?
  虽然事情是梅芳华做的,但三人却有一种自己成了帮凶的感觉,心里都感到很憋屈。
  吃过早饭后,他们便退了房间,乘车前往火车站。
  叶娉趁在火车站等车的时间,独坐一隅,在心里跟梅芳华谈了一次心。
  她不加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不满,说她不该害死井太平的家人。
  梅芳华就附在她的身上,自然已看出她的不满,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反驳道:“只让井太平一个人死,就叫公平吗?他杀死了我,又多活了二十年才偿命,你觉得很公平?这些年他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的家人又过的是什么日子?”
  叶娉道:“如果你还活着,让法院来审判的话,也不会让罪犯的家人为罪犯还债吧?”
  梅芳华道:“没有如果,如果这世上有那么多‘如果’,就没有那么多悲剧了!”
  叹一口气,又道:“你不是在学数学吗?你不是学过不等式吗?那我们用不等式说一说公平吧。我认为:不管我要怎么做,不管凶手付出怎样的代价,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不等式。因为一个人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一次。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管用任何人的命做交换——哪怕对方很富贵,我很贫贱――我也不愿跟他一命抵一命。”
  “所以,不管凶手付出多大的代价,对于受害者而言,都是一个不等式!既然是不相等的,那么不是大于,就是小于,让凶手付出的代价,大于他的罪恶,是不等式;让凶手付出的代价,小于他的罪恶,也是一个不等式;既然怎么做都不可能绝对公平,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付出大于他的罪恶?难道,只有让他的付出,小于他的罪恶,你才会觉得公平吗?”
  这是叶娉第一次听见她对自己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因为彼此口音差别较大,加之梅芳华的语速又较快,所以她有点听不懂。听完她的话后,她怔了一下,才反驳道:“我觉得你有点强辞夺理。”
  梅芳华有些生气了,说道:“那只是因为你不是我!如果你被人杀死了,被人强奸了,你也会跟我一样,认为凶手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过份,都不能让你觉得公平!”
  叶娉道:“算了,我不想同你争了。反正事情已经做了,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梅芳华道:“我也不想跟你争论了,你这个小妹妹,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们就象两个好朋友吵完架一样,都不再吭声。
  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吵架。
  回X省后,她们再未交谈过一句话。但叶娉和她的家人还是继续默默兑现她们之间的约定。她和妈妈为梅芳华烧了几次钱,并将变成的全部真钱――20万元,一分不留地分几次汇款给了赵婆婆(叶娉“拾到”的125000元钱,因为叶娉也需要医病,而且她们也通过帮助穆濪的方式,还了梅芳华的钱,所以没有将“拾到”的钱还给赵婆婆),还给赵婆婆打了多次电话,督促她早点送穆濪去北京进行矫形治疗。
  因为赵婆婆年纪太大,又有很多事不懂,高保国甚至还专程乘飞机去了一趟贵州,帮她们代买了飞机票,又亲自送她们婆孙去北京找到了那家骨科医院,等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他才回了X省。
  至于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寻找失踪的梅小军,他们因为没有线索,所以只在一家比较专业的寻人网上发了梅小军的相片和一些相关的情况说明。能否获得线索,也只能看运气了。
  此后几个月,他们两家人一直关心着穆濪的治疗情况,高保国又抽空去了一次北京,专程看望康复中的穆濪。
  春节前夕,穆濪的腿终于完全医好了,赵婆婆为了表示感谢,还专门带着穆濪到X省来看了两家恩人,在叶娉家住了一周后,才千恩万谢地回贵州了。
  叶娉随家人去机场送别了她们婆孙后,回到家里,忽然看见书桌上有一张纸条,字迹很陌生,也很漂亮,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你的病已好,我回家了。
  小军的事,你们已尽了心,能否找到,就随缘吧。
  纸条没有落名,但叶娉一看就猜到是梅芳华写的,将纸条给妈妈看后,两人都又惊又疑,忙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结果医生反而有点奇怪,说叶娉脑子根本没什么毛病,跑来看什么病?
  她们又去另一家大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同样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母女二人这才放心。
  叶娉的脑伤稀里糊涂地好后,虽然很高兴,但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学习成绩会不会又变回从前那样,但奇怪的是,她的成绩仍然是全年级第一名!
  想到那段鬼魂附身的经历,母女二人都有一种恍如一梦的感觉。
  ※※※
  又过半年后,叶娉高中毕业了。
  一天,她和袁小惠、周雪梅、庞媛媛三位好朋友约好了,准备一起去解放路好好放松一天。出门前,她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看来电显示,竟是赵婆婆家的座机号码,她微微一惊,忙按下接听键。
  “你好,是穆濪吗?”因为穆濪病好后,还跟她打过几次电话,所以她以为是穆濪打来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才传来一个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是我。”
  是梅芳华的声音!
  叶娉全身微微一震,自从那次两人“吵架”后,她们再没说过话。
  她呆了一下,才问道:“你好,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妈妈过世了。”
  “哦……”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亲戚们都没有要收养穆濪的意思,她才上小学四年级,我不放心。所以我想问一下你和你的妈妈,愿不原意……?”
  叶娉想到穆濪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酸,说道:“我没问题!我跟妈妈说一下……”
  梅芳华苦笑一下,不等她说完,又道:“你给你妈妈说一下,不会给你们家在经济上带来很大负担的,我已经悄悄用老办法,为穆濪留了足够的钱。我不想让亲戚们知道,因为我看出他们根本不爱穆濪,我觉得你们两家人都很有爱心,所以冒昧给你打来电话……”
  “你放心,我马上去跟妈妈说这事!我舅舅也很喜欢穆濪,说不定他还想收养呢!”
  梅芳华笑了笑,“那我就在家里静候消息了。希望你们早点给个回音,白天我都在家里,只要打座机,我就能接到电话。”
  “好,我很快给你回音。”
  挂了电话后,她立即跑到大门口跟妈妈说了这事。高学琴是个没主意的人,犹豫一下后,给哥哥高保国打了一个电话,问他的意见。高保国跟穆濪见过多次,早已喜欢上那个小女孩,笑道:“很好呀,你要犹豫,我就收养吧!”
  高学琴又问叶娉的意见,叶娉道:“我觉得我们两家还真有缘分,就冲着这份缘分,我也要认下这个妹妹了!等我上了大学,你在家里有穆濪陪你,也不孤单呀。”
  高学琴笑道:“别这么早说大话,等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再夸口吧!”想到女儿很快就会上大学,大学读完后,又会工作,嫁人,以后母女俩确实也很难象从前那样朝昔相处了,有个穆濪陪着,自己也不至于太孤独。
  于是这件事就定了下来,还是由高学琴收养。
  叶娉马上给梅芳华回了电话。次日上午,她便跟着舅舅和表哥一起乘飞机去贵州接穆濪。
  梅芳华很感激两家人的情意,在他们来之前,又给自己烧了许多纸钱,并附身在一无所知的穆濪身上,等家里出现由纸钱变成的真钱后,她才离开穆濪的身体,将钱悄悄藏起来。
  叶娉三人到家后,在收拾穆濪的东西时,发现了梅芳华留下的钱,虽然没有数,但估计不下50万元。三人对钱的来历,心知肚明,高保国叫叶娉将钱放进她的旅行包里,说待会一起去银行,将钱全部存入她带来的几张银行卡里。
  叶娉来之前,特意给穆濪打过电话,说了自己和舅舅要来接她的事,所以穆濪对他们到来一点也不惊奇。
  三人接走穆濪后,在贵阳和遵义玩了三天,方才乘飞机回了X省。
  回家那天,叶娉收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让她特别兴奋和感慨的是,自己居然是以X省2010年高考文科状元的身份被北京大学录取的。


  第四卷 山村凶灵


  第一章
  枫树垭是西部某省一个信息和交通都很闭塞的高山上的小村子,也是该省为数不多的一个不通公路的落后村落。年轻人都不愿留在这个仿佛被世界遗忘,土地又很贫瘠的地方生活,男人都走出大山,到外面打工去了。女人们有的跟着男人出去打工,有的则想法把自己嫁到了条件比较好一些的地方去了。因此只有一些没有办法离开的老弱病残和小孩还生活在这里。
  冯琉璃和胡蓉是广东省某师范专科学校三年级的学生,虽然离毕业还有两个月,还没拿到毕业证书,但同学们实际上已经脱离学校,各奔前程了。大多数同学都在广东或者周边一些省份找到了实习单位,冯琉璃和胡蓉两人也并非没能力找到条件比较好一点的工作,但他们却都是有点理想化的学生,所以选择了相对落后的西部省份,并主动来到了这个偏僻、落后的高山小村,到枫树垭村小实习教书。
  枫树垭村小名为小学,其实是一个根本没资格存在的学校。在他们到来之前,全校只有一个老师,二十六个学生。而且这些学生还不是一个年级的。
  小学位于距离村子大约2里山路的地方,基本上可算是这个村子的最高处。学校只有三间瓦房,在他们到来之前,这三间瓦房一间是教室,一间是林老师的宿舍,一间是林老师的厨房。
  瓦房前面,是一个面积不到五十平米的土坝子,算是这个村小的操场。
  操场四周,三面是悬崖,一面是与村子相连的山路。
  林老师今年四十七岁,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他在这个小学已经教了三十年的书。
  他其实就跟这所村小一样,根本没资格教书育人,因为他自己都是初中文化。他虽然执教三十年了,却一直没有转正,还是一名代课老师。
  本来,林老师在村子里有自己的房屋,但自从双亲和妻子都去世以后,他就很少回到原来的家了。后来干脆住在了学校,而把原来的几间老屋以1500元的价格卖给了邻居。
  林老师的妻子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还跟他是小学同学,结婚后,不到一年就得病死去了,因此没有为林老师留下一儿半女。林老师在妻子死后,再未结婚――也结不成婚,村子里本来姑娘就不多,又长大一个嫁出去一个,而外面的姑娘又不愿意嫁进来,女人光出不进,因此村里有不少人跟林老师一样,打了半辈子的光棍。
  冯琉璃和胡蓉到了这所村小后,村长安排冯琉璃跟林老师住,而将胡蓉安排到自己大伯家里,跟自己的堂嫂牛金花住一屋。村长的堂兄和侄儿两爷子都在湖南打工,只有春节才回家一次,因此胡蓉的到来,不会给大伯家带来过多的不便。何况两个大学生都是带着历练的心态来这儿实习教书,并没有打算长住。
  林老师可能是常年独处的原因,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平日不怎么和村人来往,对于村上的安排有些意见,私下找村支书和村长说了一次,希望把冯琉璃安排到别的人家去住,但没有得到同意。学校不是林老师的私人财产,所以林老师虽然有些不高兴,却只能服从村上的安排。
  这是两个大专学生来到这个深山小村的第三天夜里,虽然时间才过八点,并不算晚,但对于这个寂静的山村而言,却已不早了。尽管村子通电,但许多人家还保留着天黑上床的习惯。
  胡蓉虽然还没习惯这种过早睡觉的生活,但毕竟寄人篱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开着灯看书,不但影响牛金花休息,而且还有点浪费人家电的感觉,因此也只能尽量改变自己,适应这里的作息时间。
  吃过晚饭后,她跟前两天一样,在睡觉前与主人家坐在灶房里聊了一阵天。
  主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牛金花,今年四十五岁,一个是牛金花的公公,也就是村长的大伯羊大爷,今年七十一岁。
  羊大爷陪着客人聊了一会天后,便回屋了。胡蓉与牛金花又聊了半个小时后,也准备休息了。趁牛金花烧洗脚水的时间,她出屋去上厕所。
  主人家屋外有一个小小的院坝,院坝的保坎下面就是主人家的厕所。跟大多数农村家的厕所一样,一半是人方便的地方,一半是猪圈。
  人和猪就隔着几块破木板,彼此都能看见对方。
  厕所安有灯,但为了方便起见,主人家没有将电灯开关安在厕所,而安在瓦房屋檐下的一根木柱子上,这样只要一出门,就可以拉下厕所的开关线,而不用摸黑去厕所。
  胡蓉拉了厕所的电灯开关线后,快步穿过院坝,进了坝子下面的厕所。
  虽然厕所的灯开着,但因为灯泡挂在厕所外面的板壁上,关上厕所门后,里面其实很背光,就跟呆在黑屋里差不多。
  胡蓉也是农村来的姑娘,虽然生活的环境和习惯跟这个西部农村差别较大,但毕竟都是农村,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因此她并不象有些城市姑娘那样怕黑和胆小。
  她将厕所门关上后,正要蹲下去,忽然,她心里莫明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清楚,反正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她微微一惊,侧耳倾听了一会周围的动静,但除了习习的晚风和隔壁的猪哼声外,并没有别的声音。
  她呆了一小会,虽然没有听见什么可疑的声音,还是将厕所门开了一半。
  村里的人家大半都是独门独户,彼此相隔几分钟的路程,每家人都有自己的厕所,因此不用担心有人来跟自己争厕所。惟一可能来这个厕所方便的男人就是七十一岁的羊大爷,他已经睡了,就是起床了,看见厕所灯亮着,也不会来。因此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她吁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大起胆子蹲下去小解。但刚一蹲下,她心里又忽生异感,觉得好象除了自己外,周围好象还有一个什么东西。
  ※※※
  “难道有人偷窥?”
  她心里一惊,立即提上裤子,跑出了厕所。一边拉上皮带,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
  厕所的正面,是一条羊肠小路,与村子其他人家相通。小路前面,是一块菜地。菜地那边,有几棵杉树。厕所后面,紧依着院坝的保坎。右边,是几步与院坝相接的青石板阶梯,左边,是一丛竹林。
  她看了一会前面的菜地后,又回过头来仔细地看那丛竹林,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
  别说人影,就连动物的影子也没发现。
  她的视线又移向厕所后面。厕所后面虽然挨着院坝的保坎,但保坎与厕所之间,如果要藏一个人的话,也并非不可能。
  难道后面藏有人?
  “是谁藏在厕所后面?”她故意虚张声势。
  无人应声。
  她虽然胆子不算小,但也不敢贸然走到厕所后面去查看。于是走到院坝上面,站到保坎边上往下面的夹缝看。
  下面黑洞洞的,看不甚清楚,但好象确实有一个什么东西!
  “是谁?!出来!”她又怕又怒,却故意大声呵斥,反吓对方。
  但那团黑影没有动。
  牛金花听见了她的喝斥声,连忙跑出来看。
  “牛大嫂,快去叫人来,厕所后面好象有个人!”
  牛金花又惊又疑,回屋操起挂在灶前壁上的菜刀,又冲进屋里拿了一只电筒出来。
  “真的有小偷?!”
  “我不敢肯定,但好象下面有个东西。”
  牛金花大起胆子走到保坎边,用电筒向下一照,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下面果然睡着一个人,那人眼睛大大地瞪着,整张老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了!
  而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羊大爷!


  第二章
  羊大爷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真的有心脏病吗?
  为什么没死在别的地方,偏偏死在厕所后面?
  如果是他自己走到厕所后面去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真的只是象牛金花说的那样,羊大爷可能只是去上厕所,结果半路上发生了意外,摔到了那个保坎与厕所的夹缝中间,那为什么自己和牛金花都没有听见他开门出去的声音?
  当时厨房里还有人,他为什么不从厨房门出去,而选择堂屋的后门悄悄出去?
  如果说是因为自己已经睡下了,不想为了起夜穿外衣,所以悄悄从另一道门出去,为何他死时又穿得好好的?根本不象已经睡下了的样子?
  ……
  胡蓉一宿未合眼,一直在想这些问题。虽然牛金花叫她不要对人乱讲,并辩称自己的公公晚上起来起夜都是从堂屋后门出去,但胡蓉心里还是充满了疑云。
  她总怀疑羊大爷是不是有什么下流的目的,她甚至想到:也许羊大爷以前也藏到厕所后面去偷看过自己的儿媳妇上厕所!
  其实她不知道,牛金花虽然在为自己的公公辩护,但她内心里也有相同的怀疑。
  想到自己可能被公公偷看过上厕所,她心里又羞又怒,暗想:“这个老流氓,真是丢人!死了活该!”
  第二天,牛金花一大早就到镇上去给在外面打工的丈夫打电话去了,而将羊大爷死后的一些善后事情托给村长帮忙料理。村长是羊大爷的侄儿,帮忙处理后事也是应该的,何况村长是男人,又在村里有一定的权力和威信,他出面主持后事,自然比牛金花一个妇道人家要得心应手一些。
  胡蓉是外地人,又要上课,所以不用帮忙,第二天还是回到学校给孩子们上课。
  林老师和冯琉璃已听说了这件怪事,但他们似乎各有所忌,都没有多议论。反劝胡蓉不要多想。
  中午放学后,林老师对冯琉璃说:自己要去牛金花家,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灶房里有面条和大米,你自己做中饭吧。交待几句后,便跟着同学们一起下坡了。
  胡蓉有一些心里话想对同学讲,借口要帮冯琉璃做中饭,没有跟着下坡。
  两人站在悬崖边,目送林老师他们走远后,他才问冯琉璃:“你怎么看这事?你觉得事情真象牛金花说的那样简单吗?”
  冯琉璃低咳一声,说道:“事情可能不象你想象的这样简单。刚才你上课时,林老师和我在坡下面树林里坐了一会,他对我说了一些话……”
  学生们虽然不是一个年级,但因为只有一间教室,所以大家只能共用一间教室。一个年级上课时,其他年级的同学就做作业。两人到来之前,所有年级、所有功课都是林老师一个人负责,两人来后,三人做了分工:冯琉璃教五、六年级,胡蓉教三、四年级,林老师教一、二年级。所以胡蓉上课时,林老师和冯琉璃可以离开教室。
  “林老师对你说了些什么?”
  冯琉璃象有点顾虑一样,神色有点欲言又迟。胡蓉是个急性子,催道:“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吧!”
  冯琉璃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今天最好去找村支书说一下,把你另安排一家住。”
  胡蓉心里本也有这个想法,但她更关心原因:“林老师到底说了什么,你说吧!我们是老同学,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更应该互相帮助!”
  她这话其实有一点暗示意思。读大一时,冯琉璃曾追过胡蓉一段时间,但胡蓉对他没感觉,只答应与他交个普通朋友,而与冯琉璃的室友何朝晖交了朋友。冯琉璃虽然有点尴尬,但三人并没因这事而过分疏远,后来冯琉璃也交了一个女朋友后,四人交往也自然了许多。
  但读大二时,两人因一些原因,先后跟原来的朋友吹了,两人失恋后,冯琉璃虽然没有旧事重提,但胡蓉似乎有一点这个意思。所以答应冯琉璃,一起来这个山村小学体验一下生活。这其实是在给对方机会,但冯琉璃不知是因为个性比较内向,还是对胡蓉已经没有了非份之想,一直没有提这事。胡蓉自然也放不下脸来反追对方,因此双方仍以普通朋友相处。
  冯琉璃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我主要是怕你听了害怕。”
  ※※※
  胡蓉微微一惊,“……你说吧,你不说我反而更要胡思乱想。”
  冯琉璃看向远方的青山,“林老师说,那个厕所可能有点邪,上个月,就在那个厕所,还死了一个人。”
  胡蓉听了大惊失色,呆了一会,才问道:“死的是什么人?”
  “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名字叫马雷。”
  “他是怎么死的?不会……也是有心脏病吧?”
  “不是。他可能是自己走夜路不小心,掉进粪坑里死的。”
  “他是哪家的小孩?这个村子里好象没有姓马的人家呀。”
  “现在是没有了,因为他们全家人都死了。”
  “全家人都死了?!”
  “听林老师讲,马雷还有一个姐姐,名叫马春燕,比马雷大两岁,因为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没有及时去医院看病,虽然终于保住了命,但从此有点傻了!读五年级了,智力还不如一二年级的学生。马雷的爸爸很早就得病死了,妈妈为了供两个孩子读书,跑进城里去给别人当保姆。而把两个小孩留在家里,让孩子的姨妈帮忙照顾,孩子的姨妈就是牛金花。
  “上个月,就是马雷死的那天,是个下雨天,马春燕可能自己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村外的那个水塘中淹死了。当时因为尸体还没浮出水面,所以没人知道她其实已经死了。马雷可能也没想到姐姐已经死了,所以没有跟人说。可能是为了寻找姐姐,所以那天晚上,路过了那个厕所,结果不小心掉进了粪坑里!
  “村里人发现两人失踪后,立即联系到了他们的妈妈,他们的妈妈急忙回到村里,在村人的帮助下,最后终于打捞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才知道姐弟二人在同一天死去了!根据一些村人的事后回忆,大家才判断出事情的真相。牛秋菊,也就是他们的妈妈,看见两个孩子的尸体,伤心不已,趁人不注意,也喝农药自杀了。”
  胡蓉听了这个悲惨故事后,心里不禁暗忖:“难道真是我多心了,错怪了羊大爷?”
  两人沉默一会后,冯琉璃问道:“你可能还有些怀疑羊大爷,不过,我觉得他不应该是你想象的那样变态的人。你再回想一下,在你住在他们家的前两天里,你去那个厕所时,羊大爷在什么地方?”
  胡蓉道:“我昨晚就想清楚了,前两天夜里,我在洗脚睡觉前,都先去了一回厕所,当时羊大爷就在厨房里,我……解手时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冯琉璃点点头,“是呀,要是他真是一个老淫棍,前两天晚上为什么不跟去偷窥?偏偏昨晚一去厕所,就不声不响地死了!”
  胡蓉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以为是……他观察我两天后,摸到了我的规律,知道我每晚睡觉前都会去上厕所,所以昨晚假装先回屋睡觉,却从另一道门悄悄出去,事先藏到厕所后面去……”
  冯琉璃苦笑一下,“这样分析也有一点道理,但我又问你:你说他的样子象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
  “……我昨晚以为他是因为被我发现了,惊吓过度,所以才被吓死了。”
  冯琉璃呼了口气,沉吟道:“你的分析好象也说得过去,难道是林老师和我多想了,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复杂和恐怖?”
  发呆一会,又道:“不管事情真象到底怎样,我建议我们还是一起去找村支书说一下,把你另安排到一家去住,你就借口说自己想到死去的羊大爷,心里害怕,不敢再住在他家。”
  胡蓉道:“好,你就是不跟我说刚才那些恐怖的事情,我也不想再住在牛金花家里了。”


  第三章
  两人将这想法跟林老师说后,林老师也很赞同。说:“也好,那个厕所可能有点邪,都死了三个人了……”他呆了一下,自知失言,忙更正说法:“死了两个人!总之,那个厕所可能有点邪,最好别进那个厕所,我还要跟同学们说一下,以后晚上都不要跟那个厕所旁边经过。”
  胡蓉和冯琉璃对视一眼,心里均在暗想:“死了三个人,除了羊大爷和马雷外,第三个人又是谁?”虽然心里很好奇,但看出林老师不想谈这事,便没有问。
  这天下午最后一堂课是胡蓉上课,下课前几分钟,林老师进教室来了,小声对胡蓉说道:“你布置完家庭作业后,别忙宣布放学,我要跟大家说几句话。”
  胡蓉点点头,将最后一道数学题讲完后,便开始布置今天三、四年级学生的家庭作业,林老师站在教室外抽烟,听她布置完毕后,走进教室说道:“大家不要忙着收拾书包,我要跟同学们交待一些事情。”
  同学们都紧张地停下来,似乎都猜到一点什么。
  果然,林老师说的是安全问题,但不知是他讲话水平本来就有点差,还是因为胡蓉在教室里,他有什么顾忌,总之,他说了半天安全问题,只给人一种言之无物的感觉。
  胡蓉默默听了一会,终于醒悟到什么,于是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默默出了教室。
  她快步离开操场,假装下坡,走到林老师看不见的地方后,便停了下来,侧耳倾听教室里的声音。
  但因为距离较远,林老师又故意把音量降低了,她听了半天,只断断续续地听到几句话:
  “这段时间大家要特别注意,不要……你们家人也不要……晚上不要经过那个厕所,也不要乱议论那件事情……”
  这时冯琉璃从坡下走上来,看见她鬼鬼崇崇地站在半坡上,正要叫她名字,她急忙回过身来,将手指竖在自己嘴唇边,示意他噤声。
  冯琉璃感到奇怪,走到她身边,这才知道她是在偷听林老师说话。
  两人默默听了一会,却没听清楚一句话。冯琉璃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偷听林老师讲话?”
  胡蓉道:“我怀疑这个村子里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能跟我们不知道的那个第三个死在那厕所边的人有关。”
  冯琉璃点点头,低声道:“我刚才悄悄问过王小兵和李生财两个同学,他们都不肯说,王小兵还说,老师你不要问,我们是为你好,要是你们知道了那件事,可能大家也会把你们……,要把我们怎样,他话没说完,就被李生财用眼色制止住了。”
  胡蓉听了又惊又疑,说道:“听起来,那个人的死可能与村里很多人有关?”
  “我也这么猜想,我怀疑这个村子里的人打死了一个人。”
  胡蓉身子微微一颤,说道:“好恐怖!我们该怎么办?”
  “别怕,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故做轻松地笑笑,低声道:“很多时候,知道的秘密越少,反而越安全。我们只教我们的书,反正两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两个月后,我们回学校拿到毕业证后,再也不来这里了。那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不用管。”
  两人正说话,忽听见教室里响起闹轰轰的声音。知道林老师已宣布放学了,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假装往坡下走了小段路,然后才返身上坡,回到操场上。
  冯琉璃要陪胡蓉一起去找村支书和村长,商量另换人家住的事情,问林老师要不要一起下坡。林老师说自己晚上再去羊大爷家坐一会,现在要陪王春霞补做昨天的家庭作业,走不开。
  王春霞是二年级的学生,昨天布置的家庭作业本来完成了,但错题太多,加之今天林老师要求背诵的一首唐诗她也不会背,因此被林老师留下来做功课。
  两人也没有多说,便跟着同学们向坡下村子走去。
  站在悬崖边目送大家进村后,林老师才返回教室。此时教室里只剩下王春霞一个同学,正神色有些紧张地埋头做作业,看来她心里有些恐惧,很想快些回家。
  林老师站在教室门口,默默看了她一眼,正要进去,忽然听见下面有人喊他:“林老师!林老师!”
  是个女生的声音,可能是在边跑边喊,声音有点气喘吁吁,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林老师皱了下眉,离开教室去看是谁。走到山路边时,恰好看见一个女生跑进了下面的厕所。
  学校的厕所就在下面山道边,距离上面的操场不到一分钟的路程。是个极其简易的、全部用木板做成的小厕所,但还是有男女之分,男女厕所都只有一个坑位。
  林老师没看清楚那个女生是谁,心想这个女学生也真怪,叫了自己两声,却先跑进厕所了!他站在坡边站了一小会,不见对方出来,犹豫一下,也向厕所走去。
  女厕所门关着,他因为自己也要解手,所以不好问对方是谁。走进男厕所后,正要蹲下去,忽然,他不知何故,突然生出一种极不祥的感觉!
  他呆了一下,心里的不安感不减反增,觉得厕所里除了自己和那个女生外,好象还有另一个什么东西存在!
  “天,不会是那个东西来了吧!?”
  想到“那个东西”,他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老师形象,皮带都来不及拉,便提起裤子要逃出厕所!
  但厕所门打不开!他吃了一惊,又猛力推了几下。还是打不开,好象外面有什么东西把门板堵住了!
  ※※※
  天,厕所外面又没门栓,只有里面安有一个小门栓,自己明明开了门栓,为何打不开门?
  他吓得头皮都发麻了,惊恐之下,也顾不得面子了,对隔壁女厕所说道:“你是哪个同学,快出厕所帮我看一看,外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把门堵住了!”
  但那个女生象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
  “你是谁?!我是林老师!快出去帮忙把门打开!”
  隔壁还是没有回应。
  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就象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林老师正要再叫喊,忽然,他象明白了什么,呆在当地。
  天,刚才看见的那个女生其实是“那个东西”在做怪!根本没有什么女生跑进厕所!
  也没有什么女生在叫自己,自己是被鬼骗进厕所里的!
  一个小时后,冯琉璃独自回校了。刚才他跟胡蓉一起去找村支书和村长,商量换屋一事,本以为会费些口舌,不料事情办得很顺利。他们一说,人家就答应了,而且也没问他们原因。两人虽然有些高兴,但心里也更加起疑。
  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一定在共同守着一个秘密。
  对于那个秘密,两人也没有多谈,只在心里悄悄猜测。巧的是,两人心里猜得一样:他们怀疑这个村子里的人,在那个厕所边打死了一个什么人,打人者到底有多少,为什么要打死人家,他们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因为他们都明白一点,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个秘密的全部真象,可能也会象那个人一样,被村人打死!
  两人谈完“搬家”的事后,村支书和村长又留他们一起吃晚饭。其实他们也不是主人,真正的主人是牛金花。村人们帮她家里处理羊大爷的后事,牛金花理当管大家吃晚饭。这是当地风俗,冯琉璃和胡蓉也是农民家的孩子,知道这些风俗,所以也不客气,坐下来和乡亲们一起吃了顿晚饭。
  吃过饭后,冯琉璃见天色已黑,跟胡蓉告辞后,便独自己回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他才惊奇地发现王春霞还没回家。正独自站在光线昏暗的教室门口,默默流泪。
  “你怎么还没回去?林老师呢?”
  “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你怎么不回家?”
  “天黑了,我怕。”
  冯琉璃微微一惊,忍不住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怕路上遇到鬼!”
  想到那个鬼,她又大声哭起来。
  冯琉璃咽了一口唾液,小声说道:“能不能跟老师说一下,老师保证不说出去,那个鬼到底是谁?”
  王春霞不信任地看了老师一眼,迟疑一会,才说道:“大人不许说,说要是说出去了,公安局的人要把大人们都抓走,还说,你们要是知道了,你们也要死。所以不许我们乱说。”
  虽然没出自己预料,但冯琉璃听了还是背上爬上一股凉意。天,自己不是等于已经知道了吗?!
  他呆了一会,才说道:“好,你不说,我也不问。记住,我们刚才说的这几句话,你也不要对别人讲!连你的家长也不要说,否则……你的家人也要被那个鬼害死!”
  王春霞听了全身缩做一团,脸上大有惧意。
  冯琉璃看着小女孩,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想要杀死对方!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一闪即灭。“我们得快些离开这儿,否则可能真会出事!”他紧张地想了一会,又半哄半威胁地对王春霞说了一些话后,方才送王春霞下坡回家。
  “林老师没说自己去哪儿了吗?”
  “没有。”
  “林老师又没去牛金花家吃晚饭,他会去哪儿呢?”
  “不知道。”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学校的厕所边时,冯琉璃忽然闻到一股异味。他吸了吸鼻子,觉得除了厕所的臭味外,好象还有一种什么怪味。
  他心里一缩,隐隐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对王春霞说道:“你等一下,老师上个厕所。”
  他走到厕所门前,心里的不安感变得更强烈了。迟疑小会,才伸出手去,拉开了厕所门。
  刚一开门,他就吓得大叫一声!
  只见林老师歪坐在厕所的木地板上,两只眼睛不知被什么东西挖去了,只有两个可怕的血洞!全身都是鲜血,好象被什么人捅了几十刀后才死去的!


  第四章
  王春霞听见冯老师的叫声,以为老师看见鬼了,本想逃跑,但马上又看出不对,虽然又惊又怕,还是大起胆子向厕所小跑过来。
  冯琉璃见她过来,忙大声制止:“别过来!”
  王春霞已跑到了厕所门边,冯琉璃怕她看到恐怖的场景,慌忙拉过厕所门要关上,但厕所门没有关紧,好象有什么东西夹在了门和门槛之间。
  冯琉璃一惊,低眼看时,不禁神色一变。
  原来门和门槛之间夹了一支铅笔。
  那是一支普通的蓝红两色绘图铅笔,以笔的中央线为界,一头是蓝色,一头是红色。
  这支绘图铅笔是何时留下的?他记得刚才放学时,自己跟在同学们后面,经过厕所路口时,进厕所解了个小手,当时并没看见门槛内有什么铅笔,而且,除了自己外,也没有其他同学上厕所。
  难道是凶手遗失的?
  冯琉璃认识这支铅笔,班上除了爱画画的李诚外,没有谁有这种两色铅笔。
  今天下午课间时间,自己还看见李诚用这支铅笔画了一幅画……
  他呆了小会,才弯下腰去,将那支已快用完的绘图铅笔拾到手里,并不动声色地将铅笔藏在手心中。
  “老师,男厕所里有什么东西?”王春霞见老师神色有些奇怪,低声问道。
  冯琉璃一惊,顿时回过神来。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无异于改变了现场,但他还是将那支铅笔握在手心里。说道:“你别看!我们快走!”
  伸出没握铅笔的左手,牵起惊疑不定的王春霞,快步逃下坡去。
  在路上,他不动声色地将铅笔放进了自己的裤包里,将王春霞送到她的家门口后,便去牛金花家找到正帮忙张罗丧事的村支书和村长。
  ※※※
  听他说了林老师的事后,村支书和村长都很惊疑和惶恐,急忙叫上几个胆大的村民,拿着电筒一起去看现场。
  枫树垭村本来就只有屁股那么大,平日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传得妇孺皆知,更何况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更加传得快了。一行人刚赶到现场,便又有许多人跑了上来。
  大家看过血惺、恐怖的现场后,都甚惶恐。
  村支书和村长立即召集村中几位干部,就在学校的操场上面去商量如何善后等事且。其他村民则站在厕所前面的小路上,三人一群五人一堆地交头接耳。
  冯琉璃看出大家对他和胡蓉有所顾忌,对胡蓉使了个眼色,两人识趣地向坡下走出一段路后,方才停下来,自行说话。
  胡蓉小声问道:“听说林老师被捅了几十刀,连眼睛也被……是真的吗?”因为知道林老师是死在男厕所里,所以她没有去看,只是从一些村民的议论中知道了部分情况。
  冯琉璃点了点头。
  胡蓉见他不说话,还道他是因为受了惊吓,说道:“我看你今晚随便找一家村民家里将就一下,一个人住在学校里太恐怖了。”
  冯琉璃嗯了一声,仍不说话。
  胡蓉本来还听见一些议论,说林老师不但双眼被挖了,而且十根手指以及生殖器官也被刀切断后不知扔到哪儿去了,但这些话不便问出口,而冯琉璃又似没有交谈的意思,只得在心里胡乱猜测。
  两人默站一会后,忽见黑暗中走来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的孩子,因为双方都没有带手电筒,所以看不清来者是谁,胡蓉斥道:“你是哪个学生?黑灯瞎火的,乱跑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家去!”
  那孩子停下脚步,低声说道:“我不是来看热闹的,我有事情找冯老师。”
  两人都是一惊,冯琉璃问道:“我就是,你是谁?”
  “我叫王双,李诚叫我来跟老师说几句话。”
  冯琉璃胡蓉奇怪地对视一眼,他们都没听说过王双这个名字,胡蓉问道:“李诚自己怎么不来?我们怎么不认识你,你……没读书吗?”李诚是五年级的一个男学生,个子比较大,虽然只是小学生,但差不多已跟胡蓉一般高了,因此两人对李诚印象很深刻。
  “我没有读书了,所以你们不认识我。”
  “哦,你找冯老师有什么事情?”
  王双不答,只是看着冯琉璃。
  冯琉璃似猜到什么,说道:“好吧,我们下去说话。”
  与王双一起,向坡下走去,走到离胡蓉大约二十米远后,冯琉璃才停下来,“就在这里说吧。”
  王双抬起头来看了冯琉璃一眼,沉默小会,才说道:“你一定捡到了李诚的那支铅笔了吧?”
  冯琉璃不置可否地盯着对方,因为没有灯火,天上又无星无月,虽然近在咫尺,却一点也看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看来老师是捡到了,那我也不说谎。李诚没有杀人,是我一个人用刀捅死了林子汇!那支铅笔是李诚借给我的,所以我想把铅笔要回来。”林子汇是林老师的名字,对方直呼林老师姓名,本已很不礼貌,说到林子汇三字时,语气也很怪异,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虽然被自己猜到了部分真相,但亲口听到对方认帐,冯琉璃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他个头,好象只有七岁上下,怎么也有胆子杀人?还下手如此残忍!他跟林老师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以至于到了要杀人的地步?
  王双道:“估计你也猜到了一些秘密,我就实话跟你讲吧:林子汇是最不要脸、最坏的人!他根本不配当老师!他经常找各种借口,把李诚的妹妹李娟还有……你不认识的一个叫马春燕的女学生留下来,他对她们两个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来!因为李家和马家两家的大人都在外面打工,一年难得回家一次,两家人的小孩都只交给亲戚和在家的老年人管,所以他才敢欺负她们,还欺骗、威胁她们不要对人乱讲。两个女同学因为害怕,一直没敢说出去。
  “但我们农村有句俗话说,常走夜路要遇鬼,他做的那些缺德事情,有一天还是被李诚发现了。李诚气坏了,因为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个大坏蛋,所以又将这些事悄悄对马春燕的弟弟马雷说了,马雷开始还不敢相信,问了姐姐后,才知道真有这些事,而且马春燕还说,除了林子汇外,羊大爷也欺负过她很多次!
  “李诚和马雷商量过后,决定合起来报仇。上个月初七晚上,本来他们说好了,一起将姓羊的老狗推下粪坑里淹死,可惜马雷性急了一点,不等李诚到来,就一个人先到厕所边去埋伏,结果他藏进厕所后面的竹林里时,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伤了,他惊慌之下,想要逃离厕所,却不小心掉进了粪坑里!
  “李诚不知道马雷死了,跑到厕所去后,见马雷半天不来,以为他变卦了,就悄悄离开回家。马春燕在家里等弟弟回来,见他一直没回家,心里很担心,就跑到厕所去看,没看见弟弟和李诚,以为弟弟到李诚家去了,又去李诚家找人,结果因为那晚下雨路滑,不小心掉进水塘里淹死了!
  “我和李诚知道后,决定继续按计划报仇,羊大爷是个老不要脸的人,昨晚上他想偷看胡老师解手,就偷偷到厕所后去藏起来,哪知我们就藏在厕所边,被我们装鬼把他吓死了!”
  冯琉璃听了这段故事后,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这才明白对方何以对林老师下手那样歹毒。呆了一会,从裤包里摸出那支拾到的半截铅笔,交到对方手中。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走出十余步后,他忽然发现不对:马雷和马春燕死时,旁边都没有人,李诚和王双又是怎么知道事情真象的?还有,马雷和李诚还可说具有杀人动机,但王双跟那些事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也参与了这些事情?
  他正想转回去叫住王双,却发现对方连影子都不见了!
  ※※※
  他呆了片刻,猛然醒悟到什么,吓得脸色大变,逃也似地回到了胡蓉身边。
  胡蓉好奇地问道:“李诚找你有什么事情?”
  “没……没什么!你等一下,我先找人问一件事后再回来!”因为将自己在做案现场拾到的重要物证偷藏在身,又将物证交还给了凶手,虽然胡蓉是自己的同学,也不敢将这种事情说出来,于是找个借口,先敷衍过去。
  他向坡上小跑一段路,走到几个正议论的村民边,不动声色地向他们打听王双是谁,结果不出所料,村里根本没有这个小孩,也无未读书的孩子。
  冯琉璃又假装跟村民们攀谈一会,方才拐弯抹角地问到马雷的情况以及他的身材,一个村民说道:“他长得又瘦又小,虽然上三年级了,但看上去跟一二年级的学生差不多。”
  冯琉璃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第五章
  村干部们虽然不想报案,但案情重大,如箭在弦,不得不发,最后只得向镇上派出所报了案。
  本来,所有村民都认为凶手很快会浮出水面,办案人员也信心满满,认为案情很简单,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这件看似简单的案子,却越查越复杂!
  由于凶手遗失在杀人现场的重要物证被冯老师拾去,并悄悄归还了凶手,加之村民们“参观”凶杀现场时,又将现场严重破坏了,因此公安人员没有在凶杀现场找到对破案有价值的东西。指纹、脚印倒不少,但不是村民的,就是学生们的,根本无法从这些凌乱的痕迹中判断出谁是那个凶手。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因素,也不会查到什么,因为凶手本来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小孩。
  办案人员最后只得放弃了现场,将视线投向杀人动机上面。但调查的结果又大出预料,他们发现全村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有杀人动机!
  ――这所小小的村小,全部学生一共二十六名,其中女生有十四名,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其中九名女生都被林老师不同程度地性侵过!
  林老师在这个村小教了三十年书,如果追溯他的性侵行为的起点的话,也许还会涉及更多人!
  一些村民本来毫不知情,得知自己的孩子居然曾遭到过林老师的猥亵,十分震怒,别说他们并不知道凶手是谁,就算有人知道一点线索,又如何愿意帮助破案?
  如果林老师还活着的话,他们都会杀了他!
  除了林老师外,公安人员还挖出了另外几个淫棍。他们也象林老师那样,性侵过一些家长在外打工的女学生。若非县公安局增派警力的话,这几名恶棍不用等到法律的制裁,就会当场被村民们打死!
  这几个可恶的淫贼自知难逃公道,为了将功抵罪,他们向公安人员讲出了村民们共守的秘密。
  两个月前,一个老叫花子路过这个山村时,没有招惹谁,却遭到村里的孩子们无故追打和戏弄,孩子们用石头、棍棒满坡追赶那个叫化子,最后将他逼到了牛金花家的那个厕所边,叫花子在避让扔过来的石头时,不幸失足掉入粪池里淹死了!
  大人们发现孩子们闯下大祸后,由于参与的学生很多,场面很混乱,无法说清究竟谁责任最大,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只得相约共守秘密。
  冯琉璃和胡蓉本来很同情这些可怜的孩子,还打算不因林老师的死,而荒废了同学们的学业,听说这个秘密后,心里都很沉重,当天上午就收拾起行李,离开了这个既可悲又可怖的山村。
  从他们来到这个村子那天算起,到离开那天为止,其间刚好经历了一个月。
  在这三十一天里,不知是因为一个又一个的恐怖秘密浮出水面,影响了冯琉璃的心情?还是他自己内心深处,本来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重拾旧爱?总之,他在心里有意无意地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为由,作为自己迟迟不做决定的借口,一直没有向胡蓉表示过什么。
  直到临行前那天晚上,他从睡梦中醒来,回想到此段时间经历的点点滴滴,他才发现自己辜负了她随自己来到这儿的情意,辜负了她给自己的这么多天的机会!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装傻很对不起她,心里懊悔不已。他决定明天一定要鼓起勇气,找个机会向她表白。
  他相信,只要他说出来,只要他捅破两人之间的那一层纸,她就一定会答应他!
  他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住地胡思乱想,想到她虽然有一点点黑,但很健康的皮肤,想到她其实很性感的嘴唇,想到她饱满的胸膛……想到明天就可以得到她的爱情,还有她的身体,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甚至激动得想要爬起来,现在就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找她!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在装傻,而是真傻!
  但他最后还是按耐住了自己的冲动。
  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起了床,迫不及待地到了学校。
  但他看到胡蓉后,一腔热情就象被冷水淋灭了一样,心都凉了半截。
  虽然胡蓉并没有对他冷漠,甚至还是跟前些天一样,但他还是敏感地发现,他们之间这段时间以来的那一层朦胧的薄纱,突然消失了!
  听她说出今天就要离开这个山村的决定后,他呆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在前往集镇的路上,他象要抓住最后的稻草一样,终于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出了他一直犹豫、她一直在等待的一句话:“假若我现在又开始追你,你觉得我有戏吗?”
  胡蓉听了肩头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大笑道:“没戏!我觉得我们只适合做普通朋友!”
  “真的吗?”他苦笑道。
  “真的!”她回头朝他一笑。
  他看出她说的很认真,不禁暗暗后悔:自己不说出来就好了,何必自取其辱!
  他直到最后也没明白,人生有很多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你错过了,机会再不会重新送到你的面前。


  第五卷 笔仙


  第一章
  本来寒假就较短,新学期开学的时间又很扫人兴,春节刚过两天,就到报名的日子了!想到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名,一本38页的初二《寒假生活》却只做了4页不到的题目,廖沧海心里就很烦燥不安。
  廖沧海学习成绩本来就很差,《寒假生活》里的习题又比课本里的题目难度要大,别说现在只剩下一天时间,就是再多十天半月,他一样做不出来。虽然明知作业没做完,是因为自己功课太差,假日里又成天上网打游戏造成的,却还是迁怒于寒假时间太短。
  “要是寒假也跟暑假一样,放两个月假就好了!”
  他正坐立不安,忽然家里的座机响了,他从书房出来,走到客厅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好朋友李军的手机号码,苦笑一下,提起话筒。
  “喂!”因为心里正烦,所以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沧海吗,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赶作业啰!你呢,明天就要报名了,未必还在网上打游戏呀?”
  李军跟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人都是事到临头了,作业却只做了十分之一。
  “你又不会做,赶又有什么用?”
  “那你说怎么办?未必又跟上学期一样,等到报名当天,死皮赖脸地向同学借作业本来抄?你忘了上学期报名的事了吗?一个个生怕报不上名似的,急急忙忙地缴了作业本,谁也不愿借作业本给我们抄……”
  “实在没办法了,也只能用这个老办法呀,不过……这次我们可以试一下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电话里不好说,你出来吧,我在人民广场上等你,大家见面了再谈。”
  “你装什么神秘?除了抄外,你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我们这次真的有一种新办法,你快来一下,要是灵的话,我们今后可能就不用再为作业发愁了!要是……不灵,再抄同学的也不迟嘛。”
  “什么嗖主意,你先在电话里说来听听。”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说了见面再说,多问什么。”
  廖沧海不由苦笑,心想自己反正不会做题,待在家里也没用处,出去见一下面也无妨,于是同意了。
  挂了电话后,他立即进卫生间里洗漱了一下,就出门了。
  上午9点19分,到了人民广场。却发现除了李军外,还有女同学申秀。
  申秀也是一个学习很差的学生。廖沧海以前就怀疑李军对申秀有特别的好感,但李军却一直不肯承认,现在看见两人在一起,他心里不禁暗暗发笑。
  “啥子意思哟,是想炫耀,还是想让哥们来当电灯泡?”
  “少放屁!大家都是同学关系,别想歪了!”
  廖沧海将信将疑,本想再开几句玩笑,李军却换了一副脸色,拉起廖沧海的衣袖,将他带到旁边人少的地方,低声说道:“其实这个办法是申秀想到的,她跟我说后,我觉得……多几个人要好一些。”
  廖沧海见他说得郑重,甚至神色有点恐惧,皱眉问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李军低咳一声,瞟了一眼正在看他们的申秀,说道:“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一起看的那部韩国恐怖片《笔仙》吧?”
  廖沧海微微一惊,“还有一点大概印象,但具体情节想不起来了,你提这个鬼片做什么?”
  “因为……我们的办法,就是请……笔仙!”
  廖沧海闻言一呆,失笑道:“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两个急疯了吧,这种荒唐主意也亏你们想得出来!”
  “你害怕了吧,说实话,我也有一点恐惧,所以想拉你进来。你不用太紧张,除了你外,我们还拉了三个同学:邓云森、章松两个就不用说了,另外一个是二班的肖小芸,她是申秀的表妹,你也认得她吧。”
  廖沧海呸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你们太神经病了!鬼片里演的情节,你们还当真了?”
  李军轻吁口气,“其实我也是半信半疑。你听我说,我之所以有些相信,是因为事情的起因,真的有点玄!所以……”
  廖沧海看他完全不象是在开玩笑,也不禁生了几分好奇心。“起因有点玄?真会鬼扯!好吧,你就说来听听,我就当听一个笑话故事!”
  李军苦笑一下,讲道:“事情是这样的:从初三那天开始,到昨天晚上为止,申秀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她梦见一个奇怪的女学生跟她说,你不用为寒假作业发愁,我是笔仙,只要你诚心诚意地请我帮忙,你的作业包在我的身上!不光是寒假作业,今后的所有作业,我都可以代劳。
  “第一晚,申秀还当是自己做了一个怪梦,但第二天、第三天,她都在半夜三更做了相同内容的梦后,才有点怀疑自己是真的梦见笔仙了!”
  廖沧海听到这里,也不禁感到奇怪,问道:“是不是真的哟?新年大节的,莫乱开玩笑哟!”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遇见过这样的怪事吗?一连几天,每晚都做完全相同的梦,而且每次从梦中醒来,时间都是凌晨两点前后!”
  廖沧海倒吸一口凉气,“每次醒来都是凌晨两点钟?她每次都看过时间?”
  “哎,她床边的书柜上面就放有一个小闹钟,而且她每晚睡觉都会开着壁灯睡,所以能看见时间。”
  “是吗,说的跟真的似的!我看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因为担心作业做不完,加之春节期间又看了《笔仙》或者别的鬼片……”
  “放你的屁!申秀胆子本来就有点小,再说春节这段时间她也根本没看过一部鬼片,我问过她,她说那部《笔仙》还是她读小学六年级时看的,早就不记得情节了。”
  “那她梦见的那个笔仙,跟鬼片里演的笔仙是不是同一个样子?”
  “她说她根本没看见过笔仙的样子,笔仙每次都是背对着她讲话,她只看见她的背影,披着一头长发,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好了,别说了,说得老子都快相信你们的鬼话了!”
  “你不信自己问她!我吃饱了没事干吗,骗你做啥子!”
  不等廖沧海发问,他便将申秀叫过来,说:“他不信,你自己对他讲。”
  于是申秀将自己做怪梦的事又讲了一遍。
  廖沧海听后,嘴里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已信了大半。
  申秀见他不吭声,又说:“真的,我没骗你一个字。我其实也有点奇怪和怀疑,以前我本来从不信这种怪事,现在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我把做怪梦的事跟李军说后,他觉得有点意思,说干脆试一试,看梦灵不灵,我们觉得两个人请笔仙,有点……害怕,所以想多拉几个人进来。”
  廖沧海呆然半晌,才又问道:“你梦见的那个自称笔仙的女学生,对你没有……什么恶意吧?”
  “她好象对我没恶意,甚至……我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她好象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廖沧海不禁苦笑。
  说话间,邓云森、章松和肖小芸也来了,三人听了这件怪事后,自然也很惊奇。
  邓云森胆子最大,想了想,说道:“这件事真的很玄,不过,我们这么多人,也不用害怕。世上有很多怪事,我们难得遇上一件,就当猎奇一次!”
  其他人见他表了态,也胆子壮了一些,章松对肖小芸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好感,听了这件怪事后,他不也知是想在肖小芸面前充能,还是觉得这件事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也跟着表态同意。
  廖沧海见几个男生都不怕,也不愿在两个漂亮女生面前示弱,便答应了。六个人简单商量一会后,因为申秀的父母今天要去外公家打牌,于是决定去申秀家请笔仙。
  要怎样请笔仙,他们都不知道,邓云森说:“先在网上搜索一下那部鬼片,看一下开始的情节,就照着片子里的仪式做吧。”
  其他人听了均无异议,因为明天就要报名,大家都没做完作业,于是不再浪费时间,当下招了辆出租车,四男两女挤着去了申秀家。
  在路上,廖沧海回忆起了《笔仙》里的部分情节,下车后,他对同学们说:“我记得《笔仙》开始的情节是这样的:几个高中女学生,每人伸出一只手,共同握住一支很大的笔――那支笔是不是毛笔,我不记得了,反正她们握住一支笔,围在一个沙盘周围,每个人闭上眼睛,由其中一个女生口念咒语,那支笔就在沙盘上面慢慢转动起来,盘子里的沙也跟着那支笔转动,转了一会,沙上就现出了一些字来……”
  李军说:“我也记得开始的情节,好象是这样的。”又问申秀:“你家里有没有毛笔?”
  申秀说没有。李军又问有没有沙子,廖沧海笑道:“你在说梦话吧?谁家里没事就放一堆沙子备用?”其他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李军也醒悟到自己问话太笨,在申秀面前有失面子,脸上一红,忙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顺口问问!”
  大家嘲笑一番后,又开始商量毛笔和沙子的事。申秀说这两样都好办,就在她家所在的小区附近,有一个文具店,应该有毛笔卖。小区里有几幢大楼正在施工,其中一幢施工的大楼下面就堆有河沙。
  为了节约时间,大家决定分头去做准备。肖小芸和章松两人去文具店买毛笔,廖沧海、邓云森两人去工地上讨点河沙,其他人则先跟申秀回家,到网上搜索《笔仙》片子观看开始的情节。
  其他两路都进行得很顺利,分别带回了毛笔和河沙。原以为最简单的事情,却偏偏最不顺利。申秀家的电脑不知何故,登录不了互联网,无法上网搜索《笔仙》。
  章松问要不要去附近的网吧上网,李军说:“太麻烦了,我记得开始的情节跟廖沧海说的差不多,我们就依样画葫芦,先试一试看,要是不灵,再去网吧不迟。”
  肖小芸道:“可是我们都不懂怎么念咒语,会不会不灵呀?”
  李军苦笑道:“不会念就乱念吧,既然笔仙给申秀投了梦,说不定我们乱念咒,她也会出来帮我们的忙!”
  廖沧海道:“说的也是。就算我们先去网吧搜看《笔仙》也没用,那个高中女生也是乱念一通,糊弄观众。”
  邓云森道:“就算她没乱念,她声音那么低,念的咒又是韩语,没有翻译成汉语,我们也听不懂。”
  众人听了都觉有理,加之心里均有一种兴奋感,于是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李军在申秀家的厨柜里找出一只很大的菜盘,将带回来的沙子全撒到盘子上,便要开始请笔仙!
  廖沧海道:“在客厅里请笔仙不好吧?”
  李军道:“那你说在哪间屋请?”
  廖沧海道:“那几个韩国女生是在一个封闭的、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请笔仙,我看……就去书房里请笔仙吧。笔仙这个名字,听起来也跟书房关系近一点。在客厅里做仪式,好象有点不郑重。”
  众人都说有理,于是在申秀的带引下,进了书房。
  申秀家的书房大约有10平方米,虽然有点小,但大家反正也不坐,也勉强够用了。
  为了表示对笔仙心诚,他们先将书房里的电脑和电脑桌搬到屋角边,腾出空间后,又从客厅搬来一张小巧的、正方形的玻璃餐桌,将盛有河沙的盘子和毛笔放到玻璃餐桌上面,又将窗帘和门关上。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六个同学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现出几分恐怖不安的神色。
  肖小芸胆子最小,低声问大家:“我有点害怕,我们真的要请笔仙吗?”
  几名男生对视一眼,邓云森道:“都到这步了,就请吧!”
  肖小芸又颤声问表姐:“你确定笔仙在梦里对你没……没什么恶意?”
  申秀心里也有些恐惧,“我怎么知道。我……我只是感觉她没有什么坏心。”
  章松看了肖小芸一眼,提议说:“干脆开灯做吧?”
  众人听了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于是章松就走到门边,按下了壁上的电灯开关。
  灯亮后,每个人都不由暗透了口气。
  邓云森见大家一副又害怕又想试的神情,故做轻松道:“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又不会念咒语,可能根本请不来笔仙呢!”
  见大家不说话,他又拿起桌上的毛笔,说道:“怕的人可以先出去,不怕的人就围到桌子边来,我们要开始请笔仙了!”
  几名男生虽然内心深处也有点恐怖感,但都不愿首先示弱。申秀问肖小芸:“你要出去吗?你害怕的话,就到外面的客厅等我们吧。”
  章松也说:“对,你可以不参与,我们如果请到了笔仙,她帮我们做了作业后,我们再借给你抄也一样。”
  肖小芸听了眼前一亮,心道:“对呀,我怎么这么笨!没想不到这个办法!”于是开了房门,独自去了客厅。
  但看见书房门关上后,她心里反而更感恐怖,觉得还是跟大家在一起安全一些,于是又拍开了书房门。
  大家劝了几句,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
  “开始吧?”邓云森看了大家一眼。
  章松、李军心里分别爱慕一名女生,都想在女生面前充能,一齐站到了玻璃餐桌边,廖沧海微微犹豫一下,也上前一步,站到了李军旁边。
  肖小芸、申秀对视一眼,也终于大起胆子走上前去。
  六个同学围成一圈后,邓云森拿起桌上的大管毛笔,学着《笔仙》里的仪式,将毛笔竖直地握在手上,让毛笔的笔尖正对着玻璃餐桌上面的沙盘。
  其他人也依样画葫芦地伸出右手,握住毛笔的笔管。
  他们虽然买的是特大号毛笔,但六只手还是有点拥挤,章松见肖小芸的小手刚好挨着廖沧海的手,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抢先挨到肖小芸的手?
  邓云森问大家:“我们念什么咒语呢?”
  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要怎么念。
  廖沧海道:“干脆就让申秀一个人念吧,毕竟笔仙只给她托了梦。”
  申秀道:“可是我不会念呀。”
  廖沧海道:“没关系,你想怎么念就怎么念,既然笔仙给你托了梦,她应该能与你通灵。”
  李军见申秀有些难为情,安慰道:“没事,我们都也不会笑话你的。”
  其他人也说没关系,你想怎么念就怎么念吧。
  申秀咽了一口唾液,闭上眼睛,念道:“笔仙,笔仙,我是申秀。站在我旁边的五个人是我的同学,分别叫肖小芸、廖沧海、李军、邓云森、章松……”
  其他人听她开始对笔仙说话,都赶紧闭上双眼,默默听她“念咒语”:
  “笔仙,我们六个人的寒假作业都还没完成,你既然给我托了梦,所以我……不,我们就大起胆子来求……求你帮忙!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就请你操纵我们手里的……这只毛笔,在沙上面写……写一些字……”
  不知是因为不会念咒语,口才又不怎么好,还是心里有些恐惧,她“念咒”的声音不但小得象蚊子在叫,而且声音也一直在颤抖,就象蚊子的翅膀在颤动一样。


  第二章
  就在她“念咒语”之时,也不知是有人心里太恐怖,手在发抖,还是笔仙已开始显灵了,总之,每个人都感觉手里的毛笔正在慢慢转动起来!
  肖小芸最胆小,吓得闭紧双眼,生怕自己象《笔仙》里的那个女生那样,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个恐怖的笔仙!
  其他人虽然胆子大一点,但也感到有一种恐怖的东西正在慢慢包围他们……
  申秀感觉到毛笔开始转动起来后,心里又是恐怖,又是兴奋,更加语无伦次,语声也更加颤得厉害。
  毛笔开始还只是慢慢转动,渐渐地,转速加快,越来越快!快得每个人的心跳都跟着毛笔快速地转动起来!
  肖小芸听见书房的窗帘在抖动,小脸都吓白了。
  窗户明明关着,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根本没有风,就算有风,门和窗都关着,窗帘怎么无风自动起来了?
  难道是……笔仙已经走进了房间?!
  邓云森胆子虽然最大,但也不敢睁眼乱看。别人自然更不敢看。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象是风浪中的一叶小舟一样,正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在万丈黑暗中,在惊涛骇浪上剧烈地挣扎和沉浮!
  风雨声越来越大,小船好象随时都会翻沉下去!
  好冷,是海水太冷,还是屋里的空气突然变冷了?大家已分不清楚。
  就在大家都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恐惧地听着不知是风雨声还是窗帘的抖动声时,他们又感到了另一种奇怪的东西――
  虽然他们都不敢睁开眼睛,但他们却都感觉到屋里的灯光在剧烈地闪动!
  灯光就象闪电一样,恐怖地闪了一会后,终于不闪了。
  整个世界顿时变成一片漆黑。
  小船在可怕的风浪中震荡得更剧烈,也许下一秒钟就会翻船!
  终于,船翻了!
  那支毛笔虽然被六只手握着,却还是飞了出去!
  肖小芸尖叫一声,首先睁开了眼睛!
  灯果然已经熄灭了,屋子里光线非常昏暗。
  虽然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还是看到屋里多了一样东西――
  就在窗帘背后,立有一个黑影!
  她就是笔仙吗?
  她无法看见笔仙,但看见了她的脚!
  一双好白好白的小脚,脚上没穿鞋子……
  天,自己真的看见笔仙了?!
  自己会不会象《笔仙》里的那个女生一样,因为看见了笔仙的真身,而会发生一些恐怖的事情?
  毛笔飞落到地板上后,每个人心里都弃满了恐惧,因为不知道仪式是否已经结束,也害怕自己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所以大家仍然闭着双眼――只有肖小芸例外。
  可怕的风浪声消失了,窗帘的抖动声也听不见了。屋子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静得诡异,静得可怕,静得针落可闻。
  寂静中,忽然响起了邓云森的声音:“大家都睁开眼睛吧,仪式结束了。”
  李军、章松、廖沧海三名男生先后睁开了眼睛,见屋里光线很黝暗,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屋顶上面的羊皮灯。
  虽然都没说话,但四个男生均在暗忖同一个问题:“灯坏了吗?是不是刚才不停地闪烁,烧坏了里面的灯管?”
  邓云森轻吐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按了几下开关。
  灯没有亮,看来真的坏了。
  李军见申秀还闭着双眼,战战噤噤地立在玻璃桌子边,苦笑一下,说道:“申秀,大家都睁开眼睛了!屋里没……没什么……东西。”
  申秀小小呼了口气,这才睁开眼眸。见房门虚掩着,微微一惊,问站在门口的邓云森:“邓云森,是你开的门吗?我怎么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不是我开的门。”邓云森这才注意到书房门开着。
  李军、章松、廖沧海三人对视一眼,均称不是自己开的门。
  邓云森看向肖小芸。
  只有他知道,肖小芸才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
  “不……不是我开的门!我……我也没看见谁开了门!”肖小芸心虚地避开大家的目光,好象开门是一个大错误似的。
  邓云森奇怪道:“你第一个睁开眼睛,怎么可能没看见?是不是你看见……笔仙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肖小芸尖声叫道。
  大家见她突然失态,心里更加疑惑。
  看神情,她应该看见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说出来呢?
  申秀看了表妹一眼,说道:“没看见就没看见吧,用得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肖小芸垂下眼睑,没有回答。
  她的嘴虽然闭得紧,小小的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
  章松故做轻松道:“别问这个问题了,谁开了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拉开了紧闭的窗帘。
  阳光又撒满了屋子。
  大家这才发现那支毛笔正躺在书柜边的地板上,而玻璃餐桌上面的沙盘,也有了变化――
  盘里的沙粒被刚才的怪风吹乱了,很多沙子撒落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
  盘子里的沙粒下面,半隐半现地压着一张白纸。
  大家激动地看着那张白纸,心里都明白上面一定写着什么,邓云森看了大家一眼,取出那张白纸一看,原来是一张打印用的A4纸。
  上面只有三行字,字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宋体五号字。
  大家围成一团,紧张地看上面的内容:
  从今天开始,你们六个人的作业以及每次考试,都将由我代劳,报酬是每次1角钱;
  如果有谁看见了我的样子,绝不能告诉别人知道;
  若有人企图单方面终止或者违背以上两条合约内容,将会受到最严重的诅咒。
  大家看完上面的字后,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不知是福是祸的感觉。
  尤其是肖小芸,神色更复杂和恐怖。
  只有她心里明白,这纸合约是一场恐怖噩梦的序幕!
  屋子里静了一会,邓云森才首先打破沉默:“那我们就不用做寒假作业了?可是,笔仙没说什么时候给我们代做作业……”
  廖沧海道:“笔仙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帮忙吧。”
  李军道:“笔仙已经说了,谁想单方面终止或者违背合约,就会受到最严重的诅咒。我们就不用管作业的事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都还没吃中饭,我提议:大家一同去吃串串香,AA制,怎么样?”
  邓云森立即反对:“我身上没带钱,AA制我不赞成!”
  “这件事情是由李军和申秀两个人发起的,我看就由你们两人决定谁请客吧!”廖沧海坏笑道。
  “沧海说的有理。”章松附和道。
  李军笑骂道:“都是他妈的人精,算得真精!”看了申秀一眼,说道:“好吧,我请客!”
  廖沧海笑道:“你的1200元过年钱还没用完一半吧?请串串香是不是太小气了?”
  “好,请你们吃火锅!大家有没有意见?”他虽然在问大家,眼睛却只看着申秀。
  申秀微笑不语。几名男生心领神会地交换一个眼色,都同意去吃火锅。
  大家吃完火锅后,又在外面玩了一会,直到吃晚饭时间,才各自回家。
  每个人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寒假生活》,正如他们期待那样,笔仙已替他们完成了全部作业!
  让他们吃惊的是,笔仙不但代劳做完作业,而且笔迹也跟他们本人的笔迹一模一样!
  他们彼此打了电话,知道对方的情况跟自己的完全一样后,心里都是又惊又喜。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支付笔仙的“劳务费”,所以大家在电话里专门商量了这件事,最后决定:
  等到笔仙代做了十次作业,“劳务费”达1元钱后,大家就拿出1元钱放在自己的作业本里夹好,让笔仙自己取走。
  申秀跟大家通过电话后,心里有点奇怪,几名男生都反应很正常,只有表妹肖小芸有点异样,好象精神很不好似的,简单地交谈几句话后,便找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申秀也没有多想,刚才吃饭时,以及饭后一起玩耍时,她就发觉肖小芸有点不对,老爱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在想什么,她总是回答“没想什么”。
  申秀怀疑她一定是看见了笔仙的真身,被吓着了,没太在意。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个月。
  因为有笔仙的帮忙,他们六个人都不用做作业了,单元测试时也只是做做样子,即使他们一个字也不写,也会看见自己的试卷上面会变魔术一样,出现一些字!
  笔仙的“劳务费”,大家自然不敢拖欠,一直按劳支付。每次他们将1元钱夹入自己的作业本子后,笔仙都会不客气地取走。
  大家虽然省了很多做功课的麻烦,但心里却也有些不安。
  什么功课都由笔仙代劳,他们还能做什么?学习、读书还有意义吗?
  长此以往,会不会变成废物?
  因为那纸合约没有规定期限,因此他们都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日子会到哪天才能结束。
  有几次,他们也聚到一起,悄悄谈论过这些问题。但大家都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笔仙说过,若有人企图单方面终止或者违背合约,将会受到最严重的诅咒。
  她指的“最严重的诅咒”是什么?大家都不清楚,但大家都知道一定非常可怕,所以都不敢轻易尝试。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当中某一个人,一定会首先控制不住自己,会首先违背合同的内容!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受到“最严重的诅咒”……
  他们虽然都不说出来,但都在默默地等,默默地“竞赛”:看谁第一个忍不住违背合约。
  大家都想看看违背合约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大家没有想到,这一天不但等来了,而且来得比大家预料的要快许多!
  这天是新学期开学四周后的星期五,申秀夜里受了凉,得了重感冒,所以向班主任老师请了假,下午没去上课,在妈妈的陪护下,去医院输液。
  申秀输完一瓶药液后,觉得肚子有点饿,便叫妈妈下楼去买点面包和牛奶。妈妈去后,她正无聊地看病房里的电视节目,忽然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表妹肖小芸打来的电话,她微微一怔。
  自从发生了请笔仙的事后,肖小芸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但不主动与她来往了,甚至连她的电话,也不爱接听。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她苦笑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申秀,你还在医院输液吗?”
  “是,你呢?怎么上课时间给我打电话来?”
  “我们班在上体育课。”
  “哦,你有什么事情吗?”
  “姑妈呢,在不在你身边?”
  “妈妈上街去帮我买吃的去了。”
  “哦。”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神秘兮兮的!”
  “……申秀,我想了好长时间,有一件事情,还是想跟你悄悄说一下。”
  “什么事?”
  “是关于笔仙的事。”
  申秀神色一动,呆了一下才说道:“你说吧,我在听。”
  “我已经上网重看了一遍《笔仙》那部电影,我们……都弄错了,《笔仙》开始的情节与我们记忆的根本不一样!所以……对不起,我过会再给你打电话来,体育老师在叫我去跳沙坑了!”
  不等申秀回答,电话便挂断了。
  申秀心里暗暗纳闷,本以为肖小芸很快就会打电话过来,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打过来。
  二十分钟后,她忍不住了,主动打电话过去,但电话无人接听。
  这天下午,申秀一直给肖小芸打电话,但电话始终没人接听……
  “说好了过会给我打电话过来,怎么一直不打来,还不接我的电话!难道……她改变主意了?”
  申秀虽然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往更坏的方面设想。
  “也许她是害怕被笔仙偷听电话,或者害怕受到笔仙‘最严重的诅咒’,所以不敢把自己的担心和怀疑讲出来吧?”
  因为有妈妈陪护,她不方便再给肖小芸打电话(表姐妹俩打个电话虽事属寻常,但她们要谈的话题却不正常。她们请笔仙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家长知道),但是,她的心里却一直在悄悄猜想表妹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上网重看了一遍《笔仙》那部电影,我们……都弄错了,《笔仙》开始的情节与我们记忆的根本不一样!所以……”
  “小芸是什么时候重看那部恐怖片的?她一向胆子很小,为什么会想到要重看那个鬼片?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产生了怀疑?
  “她说我们都弄错了,《笔仙》开始的情节与我们记忆的根本不一样,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指情节,还是想暗示什么?”
  她猜不透肖小芸的意思,决定今晚等爸妈睡着后,悄悄上网重看一遍《笔仙》开始的情节。
  虽然这个办法,应该是解开秘密的捷径,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尽管父母就睡在隔壁屋里,她还是觉得有些恐怖。
  她不禁想到另一个办法:明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干脆和其他四名男同学一起看那鬼片片。但随又自觉不妥:肖小芸早已重看过那个电影,但她一直没有说出来,肯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冒失地请大家重看那个电影,如果真的发现了笔仙的什么秘密,因此得罪了笔仙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看来,还是自己一个人看安全一些。小芸也看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我看了片子,也发现了什么秘密,但只要我不跟别人说,笔仙应该不会诅咒我吧?”
  ……
  妈妈当然不知道表面看上去很安静的女儿,内心其实并不平静。默默陪女儿输了两瓶液后,忽感肚子有些不适,出门上厕所去了。
  申秀见妈妈离去,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肖小芸打电话。能够不重看那个鬼片就解开秘密,当然最好。
  但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三分钟后,振铃声自动断了,她按下重拨键,对方仍然没有接听。
  铃声又断后,她呆了小会,正要再按重拨键,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神色不由大变!
  “天,小芸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这个想法虽然产生得很突然,但她却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肖小芸如果只是因为心有顾忌,不想接她电话,也不想再给她打电话,她完全可以关掉手机。手机不关,又不接听电话,显然有些不正常。
  现在是下午第二节课时间,她已经没有上体育课了,此时的她,应该坐在教室里上课,听见手机响,却既不接听又不关机,不符常情――除非她的手机无意中被设为静音了,听不见手机铃声。
  虽然手机被设为静音方式也有可能,但她心里的不祥预感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重。
  她又拨打了一次表妹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分钟后,她主动停止了呼叫,改拨了李军的手机号码。
  “喂!”电话那边马上响起李军的声音。声音很小,显然他正在教室里上课。
  她犹豫一下,才小声说道:“你能现在想个办法离开教室吗?我有话跟你说!”
  “……好,我马上出教室!”李军惊了一下,随即激动地答道。
  挂断电话后,李军对老师撒谎说自己肚子有点痛,要去厕所,老师同意了,他快步出了教室,跑到楼梯间去给申秀打电话。


  第三章
  “喂,我已经出教室了,你有什么事情?”
  “我……我有件急事想找小芸,但她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不知她是手机丢了,还是有别的原因,所以想麻烦你去二班看看,如果小芸在教室上课的话,你不用叫她,给我回个电话就是,可以吗?”
  李军见她原来不是找自己,虽然有些尴尬和失望,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二班教室就在这栋教学楼的底楼最右边,同学们正在上物理课,但肖小芸的位置空着。
  李军从头到尾,来回看了三遍,不见肖小芸,正不知如何是好,物理老师王老师看见了他,走出来问他找谁,他犹豫一下,索兴实话实说,王老师说肖小芸没有来上课,刚才他还在问同学们呢,但没有一个同学清楚肖小芸去了哪儿。
  李军谢过老师后,走到无人处,又给申秀打了电话,将经过说了一遍。他虽然不明白申秀找肖小芸有什么急事,但也从申秀的语气里感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主动表示他可以继续帮忙找人。
  申秀犹豫一下,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她们班上节课是体育课,我想麻烦你再到操场或者别处找找看!”
  李军答应后,立即跑去操场找人。但找过学校的三个操场后,仍未发现芳踪。
  这时离放学时间已不到11分钟,李军只得又给申秀打去电话,听说人没找到,申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哭又不敢哭,不说话也不挂电话。
  “申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李军也闻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息,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了。
  “没有……没有……!”
  “你妈妈是不是在身边?所以你说话不方便?”
  “是……现在快下课了吧?”
  “还有……11分钟就放学了。要不要……等放学了,我让廖沧海、邓云森和章松帮忙找人?”
  “……好吧。”
  李军气喘吁吁地跑回初二年级的教学楼,等不多会,便响起了下课铃声。他拦住人流中的三个好朋友,将肖小芸的事情说了后,三人对视一眼,均感事情有点异样。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四个男生几乎寻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甚至连女生寝室都去找过,但依然找不到人。其间,申秀又乘妈妈上厕所的机会,打了一个电话来问情况。听说他们还没找到人,申秀恐惧、着急得差点哭出声来了。为免引起妈妈的怀疑,他们赶在妈妈回病房前,匆匆挂了电话。
  四名男生又在校内找了一会,经过一栋尚未竣工的教学楼时,廖沧海突然想要小解,因距离厕所较远,他们懒得跑路,于是走进这栋还没投入使用的教学楼的一间教室里去方便。
  章松最先完事,趁等大家的机会,他又拿出手机,拨打肖小芸的号码。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大家都清楚地听见了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就是从隔壁那间教室里传出来的!
  四个男生听见手机铃声,脸色都吓白了。
  是谁的手机在响?
  是肖小芸的吗?如果是,她的手机怎么会出现在还没竣工的、平日根本没学生光顾的一间教室里?
  四个男生恐惧地对视了一会,才大起胆子一齐走到隔壁那间教室的窗户前去察看。
  于是他们看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画面!
  就在这间光线阴暗、满地都是建筑垃圾、连支撑天花板的木棒都还没拆除的教室里面,一个女生竟然在里面上吊自杀了!
  虽然那个女生披头散发,大半脸都被头发遮挡住,但大家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正是肖小芸!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使这间不祥的教室更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的气氛……
  勿用说,肖小芸的自杀事件震惊了全校师生,当地一些新闻媒体还对死者的亲朋好友、以及老师和同学做过一些采访。甚至,这条新闻还出现在一些门户网站的社会新闻栏里。
  人们虽然不太理解,一个花季少女为何会如此轻生,但对于这件事情,却也没有产生怀疑。
  在肖小芸的课桌抽屉里,同学们发现了她的一个日记本,这本日记本是打开着的,最上面那页,正是她自杀前的最后一篇日记。
  看了这篇日记,人们才明白了她自杀的原因。她在这篇日记里,宣告了她要自杀的决定。自杀的理由虽然并不充分,甚至很幼稚,但也并不奇怪:因为功课太差,而家长对她的期望又很高,所以她一直带着很大的心理负担在学习,就在自杀前一天,班上进行了代数单元测验,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她自知考得很差,觉得活着没有意思,所以决定自杀。
  试卷批改后,正如肖小芸说的那样,考得很差,大半题目都做错了!只是老师考虑到学生已经死去,没有给出分数。
  除了这篇日记外,前面还有很多篇日记,也写了一些相似的内容。
  她的亲人本来还不敢相信自已的女儿会自杀,但看了日记内容,他们不信也信了。字迹是她本人的,而且这种想法也已产生了一段时间。家长和老师除了自责粗心,没有早些发现死者有这么重的思想包袱外,只能徒然叹息。
  总之,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且未产生怀疑――除了五个学生以外。
  这五个学生自然是廖沧海、邓云森、章松、李军和申秀。不过,五个人的看法也不完全相同。到底是笔仙在搞鬼,还是肖小芸确实有轻生念头,他们也有些拿不准。
  尽管有笔记为证,但也不足为凭。因为他们知道,笔仙可以造假。笔仙能模仿他们的字迹,不要说别人,就是他们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
  也许,肖小芸本来就有心理阴云,加之受到笔仙的控制,更觉活着没有意思,所以才采取了这种极端的解脱方式?
  在这五名同学里面,最怀疑此事真实性的是申秀。
  从肖小芸死前给她打的最后那个电话口气听来,她根本不象是一个马上要自杀的人。
  ※※※
  “难道她真的发现了笔仙的什么秘密,因为做出了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决定,所以受到了笔仙最严重的诅咒?”
  如果事实果然如此的话,那么笔仙所谓的“最严重的诅咒”,确实太恐怖了!
  自己要不要重看那个鬼片?如果看后也发现了笔仙的秘密,会不会步小芸的后尘?
  肖小芸死后,她一直在痛苦地思量这个问题。
  但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就在肖小芸死去两周后的一个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趁父母睡熟之机,悄悄上网搜索并看了《笔仙》开始的情节。
  正如肖小芸所言,开始的情节并非廖沧海记忆的那样。
  三名女高中生因为经常受到其他女同学的欺负,于是决定请笔仙报复那些女同学。她们围坐在教室的29号课桌边,其中一名叫李尤珍的女学生手握一支圆珠笔,对着课桌念道:“笔仙,请你出来,笔仙,请你出来……”
  果然,笔仙现身了!
  申秀看到笔仙出现后,虽然隔壁屋里睡着父母,她还是吓得全身发抖,不敢再往后看,直接切断了电脑的电源。因此她并不知道,笔仙其实不是30年前曾坐过29号课桌的、被村民烧死的那个“奇怪的”女学生,而是她的巫师母亲贞英。
  但是,申秀还是发现了那个笔仙与他们遇到的这个笔仙根本不同:
  一、笔仙只是复仇的鬼魂,而并非代人做作业的鬼魂;
  二、请笔仙时,那个名叫李尤珍的女学生手里握的是一支圆珠笔,而不是毛笔;
  三、请笔仙的仪式,根本不需要沙子。
  看来是廖沧海记混了,把他看过的另外一个鬼片里的情节,记成请笔仙的仪式了。
  当然,责任不在廖沧海一人,大家都记混了。
  他们以前其实都知道笔仙只会杀人,不会代人做作业,如果不是因为笔仙投梦的话,他们也不会相信笔仙会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不管怎样,她心里已经明白,他们请的笔仙一定是个冒牌货!
  要不要把自己发现的问题和疑点告诉其他四名男生?她一直犹豫不决。
  “也许笔仙已经知道我重看了《笔仙》的事,并正在严密地监视我的动静,无论我是直接还是间接地告诉李军他们,下一个要死的就会是我!”
  就在她因为害怕受到“笔仙”的诅咒,而犹豫不决的这段日子里,事态又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笔仙终于揭开伪装的面纱,不加掩饰地暴露出了她居心叵测的狰狞面目!
  平日做作业,笔仙都还表现正常,但每逢单元测试,笔仙都故意做错大半题目,让他们的考试分数大出洋相!
  不但如此,笔仙还首先违约了!就在肖小芸死去二十天后,五名同学都发现自己的作业本子里夹了一张内容完全相同的纸条,笔仙修改了合约中的关于劳务报酬的内容:
  以前是每次收1角钱,现在改为每次收5元钱!而且还要分科提取报酬。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每天都要给笔仙5至10元不等的报酬。最多时,一天高达20元钱!
  这对还是学生的他们来说,无疑已成一种沉重的负担!
  尤其是廖沧海和邓云森两人,更是难于承受。他们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每天能给他们的钱,都不会超过10元,而且父母所给的钱,并不是零花钱,而是给他们吃早饭或者中饭的钱。
  章松、李军、申秀三人家里经济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了多少,要他们每天都为作业付出5至10元的代价,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心理上,都已成为一种折磨!
  他们虽然觉得很不公平,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对方是鬼,他们只能屈服,只能忍气吞声。心里恨得要命,却不敢形之于色。
  为了不欠笔仙的钱,他们每个人都被迫降低了早饭或者午饭的标准。廖沧海、邓云森两人最惨,经常饿着肚子上学!
  为了不太委屈自己,他们有时不得不跟家长撒谎骗钱。
  “这种苦日子何时才是尽头?难道我这一辈子,就一直让笔仙欺负和折磨,直到死去为止?”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服笔仙?”
  每个人内心中都在悄悄思考这两个问题。
  就在笔仙修改合约内容后的第二个星期六,申秀终于做出了反击的决定。
  她不想就这样一直让那个假笔仙玩弄于股掌,为了结束这场噩梦,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天早上,她等父母吃过早饭,有事出门后,立即用家里的座机给李军打电话。她想将自己发现的几个疑点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她甚至可以陪他看完那个鬼片。
  但奇怪的是,李军的电话打不通。一个电子合成女声提示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在服务区内,暂时无法接通。”
  她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拨错了电话号码,又认真地重拨了一遍李军的手机号码。
  结果还是不在服务区。
  她纳闷地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又给廖沧海打电话。
  奇怪,听到的又是那个合成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在服务区内,暂时无法接通。”
  “奇怪,怎么两个人的手机都不在服务区内,他们去哪儿了?”
  申秀发呆小会,又想道:“他们会不会跟邓云森、章松他们在一起?”
  邓云森和章松跟她不是一个班的同学,在请笔仙之前,她跟他们也不太熟,只知道他们是李军最要好的朋友,因此不知道两人的电话号码。她又给几名同学打了电话,才终于问到了章松的手机号码。
  结果跟她猜想的不一样,廖沧海、李军没有跟邓云森、章松在一起。章松说他和邓云森刚才也在跟两人打电话,但一直联系不上。
  章松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申秀犹豫一下,决定暂时不说出自己发现的疑点。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这样吧:如果待会李军或者廖沧海跟你们联系了,麻烦你转告一下,说我找他们有点事情。”


  第四章
  打完电话后,她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因为安不下心来做作业,索兴打开电视看。
  电视屏幕里出现了两个外国男运动员正在进行皮滑艇比赛的画面,她不喜欢看体育节目,于是习惯性地选择了“45”频道。
  这是一个以娱乐节目为主的频道,正在播放一个女歌星的演唱会录相,由于舞台设计的光线很暗,而女歌星又离镜头比较远,因此看不清楚这个女歌星是谁。
  她正准确看一会再决定是否换台,电视忽然哗哗哗地发出很大的声响。同时,画面上的女歌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屏的电子“雪花”。
  怎么回事?她吃了一惊,忙又换了一个频道。
  但又出现了刚才的情况,电视里的画面只持续了10秒钟左右,便又被一阵刺耳的响声和雪花取代了。
  “昨晚上电视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一开机就有毛病了?有鬼吗?”
  想到鬼,她全身一震,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天,不会是笔仙在搞鬼吧?!”
  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画面:笔仙正站在书房的门后面,正通过虚掩着的房门注视着她!
  虽然只是无端的想象,她还是吓得头皮发麻,全身战栗,哪里还敢再待在家里!慌忙拿起手机,连电视都顾不上关了,就夺路而逃!
  她狼狈万分地打开房门,看见门外有一个清洁女工正在清理各家堆放在过道里的垃圾袋,才惊魂略定。在对方的“保护”下,她手忙脚乱地换下拖鞋,穿上旅游鞋。
  见那女工进了电梯,她连鞋带都来不及系好,便急忙关了大门,跑进了电梯里!
  那女工见她神色惊惶,忍不住问道:“小妹妹,你慌里慌张的在干什么呀?”
  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说家里有鬼吗?太荒唐,说了别人也不信。说自己被电视吓着了吗,又有点可笑。
  “噫――电视是不是因为欠了费,所以才出现雪花?”
  她想起去年也出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电视画面正常播放10秒钟左右就会出现满屏的雪花,雪花持续10秒钟左右,又出现画面……
  事后,她才明白原因,原来是家里欠了收视费。广播电视局为了提醒欠费用户赶紧缴费,所以故意断续信号。
  虽然明白到可能只是一场虚惊,但她还是没胆子一个人回家了,于是索兴上街去闲逛。
  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忽见前面立交桥下围着许多人,她以为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便好奇地上前去看热闹。
  结果并不是立交桥下面发生了交通事故,而是另一个地方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人们围在一起,只是在谈论那起交通事故。
  很多过路人看见立交桥下围了大群人,也跟申秀一样,以为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围上来看热闹,虽然马上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但并没马上离去,而是停下来,听一些知情人的议论。
  申秀站在人群中,默听了一会人们的谈话后,才明白到是怎么回事。原来今天早上,有一辆去千岩乡的长安车在途中出了车祸。长安车不知何故,在一个坡道中间突然熄火了,司机下车检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毛病,一些乘客不耐烦了,也跳下车来看司机检查故障,只有坐在前排的两个学生有没有下车,他们坐在位置上正在抽烟,车子突然自已动了起来!因为车子停在半坡中间,加之司机没有经验,没有在两只后车轮下面掂上石头,结果车子自己向坡下滑去,并滚落到了距离公路50米深的一个山沟里!那两个学生都在这次车祸里死去了。
  交警队已经得到消息,正赶往事发现场,不少好事者闻讯后,也开着自己的车子去看闹热去了。虽然尚无确切消息,但听一些小道消息说,那两个死去的学生,一个姓李,一个姓廖,都是XX中学初二年级的学生。
  申秀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一个姓李,一个姓廖,都是XX中学初二年级的学生。天,怎么这么巧?不会就是……廖沧海和李军吧?!”
  她恐惧地离开了立交桥,马上给章松打了一个电话,将自己刚刚听说的车祸向他说后,章松也惊呆了。
  “章松,你说那两个学生会不会是……他们?”
  “我……我怎么知道!”章松嘴里虽然说不知道,但他说话声音都在发颤,显然内心中已认定是廖沧海和李军两人了。
  “章松,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什么,求你千万不要隐瞒!一定对我说实话。”
  “好,你……你问吧。”
  “如果那两个学生真的是他们,你能猜出他们为什么会去千岩乡吗?”
  “我……猜不出。”
  “你一定知道!章松,你如果知道什么,请你一定说出来!小芸死了,现在李军和廖沧海……如果这一切真的与我们请笔仙的事有关的话,我想那个笔仙一定认识我们几个,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我们几个!你知道什么,就请说出来,也许大家还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没有办法,也总比什么也不知道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又响起章松的声音:“我只是猜想,事实是不是这样,现在真的还不能确定。”
  “说吧,就算猜错了也没关系。”
  “我想,那两个死去的学生,如果真是李军和廖沧海的话,他们去千岩乡的原因,可能是想调查一个人。”
  “谁?”
  “那是李军和廖沧海读小学时的一个同学,我虽然跟他们不一个班,但也认识那个男同学。”
  “是一个男生?”申秀皱了皱眉,这跟她猜想的不一样。
  “是呀,那些事情我虽然没有参与,但听李军和廖沧海说起过。其实,自从那个合约被修改后,李军和廖沧海都已产生了这个怀疑……”
  “那个男生的家在千岩乡吗?”
  “不清楚,也许是吧。”顿了一下,接道:“我想,如果死的那两个学生真是他们的话,那他们去千岩乡的目的,一定是想调查那个同学是不是已经死去了。笔仙是不是那个小学同学的鬼魂?”
  ※※※
  申秀心里一缩,“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李军他们和那个男生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他的名字叫崔朝晖,在读小学五、六年级时,李军和廖沧海也曾象笔仙折磨我们一样,折磨过他!”
  “……!”
  “崔朝晖老家是不是千岩乡的,我不清楚,但他的老家肯定是农村的。他原来在乡下读书,直到小学五年级时才转到城里的小学。因为个子太矮小,又很不讲卫生,穿著打扮又很土气,而且性格也很懦弱,所以经常被其他同学当做小丑一样戏弄和欺负。
  “李军和廖沧海不但爱无故欺负他,而且经常逼他代做他们的家庭作业。他的早饭钱,也经常被他们没收。甚至,他们有时还会逼他向家长骗钱,交给他们花。
  “对于同学们的欺负,崔朝晖总是逆来顺受。从五年级到六年级,整整两年里,他一直受到全班同学的欺负和戏弄。不过,欺人太甚还是李军和廖沧海两人。小学毕业后,崔朝晖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进入初中读书。当然,也有可能是转到别的什么学校读书去了?”
  申秀听到这里,心都凉了半截。本来她还不敢相信笔仙会是男的,但听了这些话,却不由信了一半。
  代做作业,逼交零花钱,相同的事情,又重演了!
  难道这一切真是报应?
  可是,除了李军和廖沧海外,自己以及其他几名同学,都跟崔朝晖无冤无仇,甚至自己以前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见过,为什么也要受到报应呢?
  而且,给自己托梦的那个“笔仙”是个女生,不是男生(当然,如果那个鬼魂真是崔朝晖的话,他也可以男扮女装,毕竟鬼魂是无所不能的吧?)。
  假若真是崔朝晖在搞鬼的话,他为什么会害其他同学呢?
  星期一上学后,申秀就从一些同学那儿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结果毫无悬念:那两个在车祸中死去的初二学生,正是廖沧海和李军。
  章松和邓云森原来对于肖小芸的死,还有几分怀疑。现在他们和申秀的看法已经完全相同了,认为这一切都是“笔仙”在搞鬼!
  “笔仙”到底是不是崔朝晖的鬼魂?崔朝晖的老家是不是千岩乡?
  在廖沧海和李军死去后的一个星期里,申秀、邓云森、章松三人都在悄悄思考这两个问题。
  本来,要调查清楚第二个问题并非难事,只要他们亲自去一趟千岩乡,就能弄明白。但是,三人都没有胆子坐车去调查。
  虽然没有调查,但申秀心里认定这事一定与崔朝晖有关。在李军和廖沧海出事前,她本来已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与笔仙抗争一番。但李军和廖沧海的死,却彻底吓破了她的胆。她只是在心里暗暗纳闷和气愤,自己又没欺负过崔朝晖,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他的鬼魂为何要这样害自己!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李军和廖沧海死去半个月后的一天,申秀正在上晚自习,章松忽然出现在她们班的教室窗外,并招手示意她出去一下。申秀见不少同学用怀疑的目光看自己,知道大家产生了那方面的误会,虽然有些羞恼,但还是出了教室。
  “找我有什么事?”
  章松低声说道:“下楼再说。”也不管申秀是否答应,便向教学楼下走去。
  申秀猜到可能与笔仙有关,迟疑一下,跟随他下了楼。
  教学楼后面有一片狭长的杂草地,这片杂草地夹在教学楼和一道围墙中间,因为经常有学生朝下面乱扔废纸和其他垃圾,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到这儿来玩耍。但章松下了楼后,却正是朝后面这片杂草地走去。
  申秀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心里更感不安。忍不住小声问道:“喂,你到底要干什么?”
  章松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邓云森有事情跟我们说。”
  申秀听说是邓云森找自己,更无怀疑,心想:“难道邓云森查明笔仙就是崔朝晖的事实了?”
  果然,邓云森正坐在围墙下的乱草丛中吸烟,见到两人到来,他深吸了一口烟后,将还剩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并用脚踩灭了烟头。
  “云森,申秀来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章松问道。
  原来他也不知道邓云森有什么事情,只按邓云森的吩咐,去楼上把申秀叫下来了。
  邓云森点点头,从草地里站起来,拍了几下屁股上的泥土,重重吁了口气,方才说道:“把你们两个叫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章松申秀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紧张。
  邓云森重重吁了口气,接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笔仙不是崔朝晖!”
  两人闻言都是一惊。章松问道:“你什么时候去过千岩乡?怎么没叫上我们?”
  “我没去千岩乡。”
  章松正要再问,邓云森心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噪。
  “你们先别急,听我讲:崔朝晖的老家的确在千岩乡,但他没有死,也没有读书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也是向好多同学多方打听,才终于找到他们家租的地方。
  “崔朝晖不但没上初中,其实他连小学都没毕业。就在六年级下学期,离毕业还有两个月时,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个人跑到他们家租住的那栋楼房的天楼去玩,结果不小心从天楼上面摔下去了!幸好那只是一栋私人楼房,只有三楼一底,不是很高,所以没有摔死。但尾椎骨摔断了,不但瘫痪了,而且大脑也受了伤,变成了一个傻子!连自己的父母亲都好象不认识了,不但再没喊过一声爸爸妈妈,甚至连话都很少跟父母说。有时,父母还发现他会自言自语,胡说八道!
  “他的父母亲不知道是因为不重视小学课程,还是觉得反正儿子已经变成了废人,今后也不用上学了,总之没有向班主任老师请假,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所以老师和同学们都不知道他出了事。”
  ※※※
  章松申秀听了崔朝晖的遭遇,心里都很同情。
  三人沉默一会后,申秀问道:“那我们今后要怎么办?”
  邓云森低声道:“还能怎么办?先混到毕业再说吧。”
  章松申秀虽然心里都明白,无论自己是否违约,都不会有好下场,但在没有具体的解决办法之前,他们也只能继续默默履行合约。
  光阴似箭,转眼便过去了一个学期。
  申秀虽然内心过得非常痛苦,甚至很恐怖,但总算平安无事。
  “看来,笔仙并不一定会要我们的命,只要我们听话,不首先违约,笔仙也不会害我们。”
  正当她暗暗松口气,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消极心理虚度光阴时,一些怪事又发生了。
  暑假里的一天,她跟几个女同学一起下河去游泳,当她游累了,准备上岸时,忽然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她刚要走上岸去,游泳衣突然掉了下去!若非她反应得快,急忙护住胸部,并马上蹲入水中的话,就当场出大丑了!
  尽管没有暴光,但还是有好多人看见了这幕。特别是一些男人,更是眼冒金光,几十双色迷迷的眼睛,毫无顾忌地看向她祼露在外的其他部位。
  申秀本以为是泳衣不小心掉了下来,一手护住胸部,一手急忙去提吊带,结果发现两边吊带都已断了!
  那些男人也马上发现了这个秘密,更是不肯移开目光。申秀羞得无地自容,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几名女同学过来解了围。她们围成一圈,护着尴尬万分的申秀逃上岸去,并在女同学的包围圈里,手忙脚乱地穿上了放在岸边沙滩中的T恤衫和红短裤。
  这件事情虽然令她非常尴尬,但她还没意识到什么,以为只是一个意外。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却让她渐渐明白,原来有鬼在作弄她!
  一天,她一个人超市买东西时,牛仔裤的假皮带忽然断落下地!虽然牛仔裤并没有跟着往下掉,她还是羞得满脸通红。在人们的各种目光注视下,最后还是没有去拾那条已经断了的假皮带,甚至连选好的几包零食也不要了,狼狈万分地逃离了这家超市。
  新学期开学后,类似的尴尬事情,又接连发生了好几起!
  有一次,第二节课下课后,她独自去上厕所,解完手后,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手纸!
  但到底是根本没有带纸,还是路上弄丢了,她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她又羞又急,眼看其他女生先后离去,第三节课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她再也顾不得了,只好向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生借手纸,但那个女生却说没有,她叫她帮忙去找点纸,但那个女生答应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一个人困在空荡荡的厕所里,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羞耻,想走又走不了!好不容易捱到第三节课下课,她才终于等来了一个同班女生,借到了手纸!
  不但在学校,在家里,她也出了一次丑!


  第五章
  有一天,她正关在卫生间里洗澡,家里忽然来了几个客人,她正在洗澡,忽然发现门竟然没关!
  她惊了一下,慌忙锁上了房门。
  在关门时,她发现有两个客人已经看见她的身子了!虽然那两个客人都是女客人,但她还是尴尬不已。
  “门明明关好的呀,锁坏了吗?”
  但检查门锁,却又没有问题。
  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后,她终于明白到是怎么回事了。
  “天,一定是笔仙在作怪!我又没有违背合约,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难道……我会是她下一个要杀害的对象?!”
  为了验证心里的可怕预感,她分别找邓云森和章松谈了一次话,表面上是找两人商量今后要怎么办,真实目的却是刺探两人是否也遇到了类似的怪事。
  但结果令她非常失望和恐怖。邓、章二人这段时间都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她心里再无疑惑,笔仙已将她做为下一个加害的对象!
  “太不公平了!笔仙,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了?你要这样害我!”
  她恨不得找个地方,大喊大叫一番,将心里的绝望和恐惧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但是,她终究没有胆子跟鬼魂讲理,更没有胆子朝鬼魂大喊大叫,只是暗中加强了戒备。
  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她都要妈妈陪自己睡觉。她本来想把这一切告诉自己的父母,但想到父母也没有能力对付鬼魂,所以忍住了。只对妈妈撒谎说:肖小芸死后,自己在睡梦里见到她几次,感到害怕。
  因为她是女孩子,胆子本来也有点小,所以父母没有产生怀疑。
  饶是如此,她还是心感不安,甚至有几个晚上整晚失眠。
  “天,要下手就快点下手吧,这样折磨人,实在让人受不了了!”
  这天晚上,她又失眠了,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愤怒地暗想。
  但笔仙没有行动,她的妈妈却行动了,慢慢坐了起来。
  她吃惊地看着妈妈,问道:“妈妈,你坐起来干什么?”
  妈妈也是一惊,“你怎么还没睡着?我起来上厕所,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她暗吐口气,没有吭声。
  妈妈进厕所后,她本想开灯,但怕引起妈妈的怀疑,只得勉强控制住自己,继续孤独地睡在黑暗的屋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默默流逝,妈妈却一直没有回来,甚至一点动静声都听不见。
  她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呼唤道:“喂!妈妈!”
  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因为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天,自己怎么了?被梦魇住了吗?
  可是,自己根本没有睡着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自空急,忽然又看见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卧室的房门正在无声地、缓慢地关上!
  她顿时明白,是笔仙在做怪!
  难道她终于要下手了吗?!
  她吓得栗栗发抖,后背、额头都已沁出冷汗,但偏偏手脚不能行动,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听见房门轻轻锁上的声音,接着,她眼前忽地一片雪亮,灯开了,她终于看见了笔仙的真身!
  她惊呆了,甚至连呼吸都似已停顿。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笔仙原来是这个样子!
  那个可怕的笔仙,竟是她以前玩过的一个玩偶!
  那是她读小学六年级时,在学校大门口的一个杂货摊子上买的一个玩偶。是那种象巴比娃娃,但又不是巴比娃娃,比巴比娃娃便宜得多的一个小玩偶。
  真正的巴比娃娃,都值数十元,甚至几百元钱,而这个小玩偶,自己只花了2元钱。
  因为太便宜,所以她很快就玩厌了。有一次,表妹肖小芸来跟她玩时,她随意将它送了给肖小芸。
  后来她再也没有看见这个玩偶了。
  想不到两年后,她和她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
  “笔仙”静静地注视着昔日的主人。
  她的眼睛,仍跟两年前买来时一样,眼白很白,眼珠很黑。
  两只眼珠又黑又大,却只有黑色,没有光点。
  彼此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钟后(或许有几分钟?),笔仙终于伸出了她那双雪白而可怕的手。
  她默默地揭开盖在申秀身上的薄被,默默地脱下她的内衣……
  申秀一丝不挂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就象一个被脱光衣服的玩偶一样。
  这一幕太熟悉了!
  申秀读小学时,买过很多巴比娃娃,她经常脱光巴比娃娃的衣服,给她们换上不同的衣服。
  不过,对于个别失宠的巴比娃娃,则有可能没有衣服穿。她自己的衣服被主人脱下来,穿到宠爱的巴比娃娃身上后,主人就好象忘记了失宠的巴比娃娃,让她赤身祼体地躺在一边。
  她记得,这个便宜的玩偶,就经常受到这样的待遇。
  现在,申秀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玩偶。
  一个失宠的玩偶。
  “笔仙”就象当年她对她那样,将她脱光衣服后,放进了床下一只专门放旧玩具的大纸箱里,然后自己开门出去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申秀就象一个玩偶一样,不但手脚不能动,喉咙发不出声音,而且也好象不会思想。
  对于自己赤条条地躺在一个大纸箱里,最大的感受不是羞耻,而是恐惧。
  一种被玩弄后又遭到抛弃的恐惧。
  好静,整个世界,除了桌上闹钟的指针走动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才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谁进屋来了?是妈妈吗?
  她正惊疑不定,这个人已将大纸箱从床下拖出来,她不禁大吃一惊!
  她竟是已经死去的肖小芸!
  肖小芸看见她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纸箱里,好象一点也不惊奇,甚至好象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她伸出手来,就象从纸箱里拿走一个玩偶一样,将她拿出了纸箱。
  拿?――自己难道被笔仙施了什么魔法,变得跟真正的玩偶一样小了?
  她想喊叫,却喊不出声。
  肖小芸拿着她,走出屋去。
  “她要把我拿到哪儿去?”
  她惊恐地看着表妹。表妹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拿着她走到大门口,将门打开,然后将她无情地扔到了门外地上!
  “你在干什么?!”她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叫。
  但肖小芸显然听不见她心里的声音,呯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过了几秒钟后,门外的声控路灯自动熄灭了。
  世界只剩下一片绝望和恐怖的黑暗……
  她就象一个玩偶一样,光着身子,静静地躺在黑暗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自己都不知在黑暗里躺了多长时间,也许有一个通宵?才终于等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
  这个妇女带着拖布、扫帚、还有一个很大的蓝色塑料垃圾桶,看样子是负责打扫这幢住宅楼公共卫生的清洁工人。
  她看见她躺在一个垃圾袋子边,迟疑一下,才弯下腰拿起了她。
  她用手拂了拂她身上的灰尘,然后将她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兜里,将走道上的几包垃圾袋放进那只蓝色的大塑料垃圾桶后,她带着申秀走进了电梯里……
  ※※※
  “妈妈!”她大叫一声。
  “幺儿,妈妈在这里,你怎么了?”
  听见妈妈的声音,她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所有这一切,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好奇怪的梦呀,自己明明还是个小学生,居然梦见自己在读初二了,并梦见请笔仙代做作业的怪事!
  因为这几天爸爸出差了,所以她又象以前一样,要跟妈妈一起睡。
  “幺儿,你做噩梦了吗?满头都是冷汗。”妈妈问道。
  她呆了一下,却答非所问:“妈妈,快把我的小灵通拿过来,我要给小芸打电话!”
  妈妈吃了一惊,“现在都快12点了,小芸早就睡觉了,你打什么电话?!”
  “不,我要打电话!我要她把我送给她的那个娃娃还回来!”她哭喊起来。
  妈妈开始不允许,但见女儿哭得很伤心,很坚持,只得拿过床头柜上的小灵通。
  她一边帮忙开机,一边责怪女儿:“你现在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了,怎么还这样不懂事!半夜三更的,打什么电话!自己把娃娃送出去了,现在又想要回来!”
  她懒得多解释,接过自己的小灵通,拔通了表妹的电话。
  过不多会,电话那边传来肖小芸的声音:“喂!”
  “小芸,你睡了吗?”
  “睡了,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我想要回昨天送给你的那个娃娃。”
  肖小芸怔了一下,才答道:“我已经把它扔了。”
  “什么?扔了,你什么时候扔的?!”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那个娃娃又不值钱。睡觉前才扔的,现在还在门外过道里。”
  “你马上去把她捡回来!快!我一定要她!”
  “姐姐你怎么了?半夜三更的……”
  “快去把那个娃娃捡回来!”她大喊。
  “哦,好吧。”
  “你别挂电话,把娃娃捡回屋后,马上告诉我!”
  “嗯,好吧。”肖小芸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地去了。
  过了小会,电话里又响起小芸的声音:“捡回来了,一个不值钱的玩偶,你怎么这么小气?”
  “好了,保管好她,我明天就到你家来要回她!”
  挂了电话后,她大大透了口气。
  “你是不是做什么怪梦了?”妈妈对女儿的奇怪举动,哭笑不得。
  “我想要回那个娃娃,不管怎样,我曾今爱过她,不能就那样随便将她抛弃了,就算我今后不能象爱公主一样地爱她,也应该象对好朋友一样对待她!”


  第六卷 窗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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