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翻覆贪妄砭圈套,奈何沉应出奇谋(2)


  按说至尊宝原本不该轻易相信玉笙烟那法子的,可自己着实对那洒血现鬼之事拿捏不稳,时间紧迫,也只得相信于她,此事赌上一赌!
  两人堪堪爬到树下,急忙忙开始摆弄施法的准备。
  那玉笙烟从怀中摸出个布包来,她口中一边道:“希望这东西别进水了,要是进水可就糟了……”一边湿漉漉的拎起个瓶子,打开一看,喜道:“幸好没事儿!”
  跟着她不停歇的从包袱中取出小小的一支文武笔、没了塞子的墨竹筒、几个软塌塌的纸包、两个小葫芦……把这些东西取出之时口中亦道:“宝哥,你去给我弄点干枯的茅草来,千万别拿新鲜的,只要枯草就好。”
  白莲教虽然也属法门一支,可是善于借物借药施法,那至尊宝自然是不知道的,听得吩咐便走到墙壁,轻手轻脚的沿着墙根收了一大丛的茅草过来。
  玉笙烟将文武笔拿起,轻轻把茅草沿着笔杆顺势包裹起来,头上扯上几根青丝做线,把茅草牢牢的捆在那笔杆上,手指翻动,片刻之间竟把那茅草借文武笔扎成了个尺许高的稻草小人——青丝在那草人身上做四棱捆缚之法,然后翻转过来又把边上茅草扎成四肢,最后拢在头上,扎紧,挽个三三归一的结儿。
  她又拿起自己那湿衣服扯下一团,把小瓶中的药粉倒了些在上面,随后用茅草裹起,外面再扯了那偷来衣衫的下摆,将这湿布团和茅草统统裹住。一连做了四五个,这才把东西收起来道:“宝哥,我这草人万不能有多大作用,只能吓唬人使使,别的还得靠那五更迷魂烟——你等我施法之后将草人扔过墙头,立刻就要把这迷烟布团点火抛过墙去,那湿布茅草本身的烟雾裹着迷烟粉末,任由他们谁也发现不了。”
  这五更迷魂烟至尊宝心中倒是知道,明白那玩意儿也属于半正不邪的,不便多问,只是点头,烟儿手掐着那草人摆在墙边,最后还叮嘱了一句:“记住,四下扔开,可别聚拢一团了。”
  “是了!”
  至尊宝说完,手中已捏了个指决,别的事儿也许还差点,可是这生火倒也难不倒他——两人相视点头,各自便动作起来。
  玉笙烟双手合十,掌翻莲花垂怜手印,呢喃诵道:“悠悠往生,来来借魂,无妄生者,救苦厄疾——来往!随我号!指引天路凡尘,无生老母,弥勒圣佛降临!去!三解元!归!立号令!”咬破中指,一滴鲜血立刻便滴落到那青丝之上,顺着笔杆子进了草人体内,紧接着,她手捏那草人的咽喉,口中道:“去罢!”
  手一抬,那草人轻飘飘的便扔过了墙去!
  同时那至尊宝也引燃了几个布团,不敢等它烧到那内中,见草人过墙立刻也跟着扔了进去……
  草人轻飘飘的进去没多大动静,可是这几个火团却就明了——钉头看那癞痢头手中的火签已不甚红亮,正开口:“再去烧烧,那签儿半冷不热的有个屁用……”说话之间便见墙头呼呼飞进来几个火团!
  “来了!”他顿时一声低喝,站起来一把抄起手边的棍子,“他娘的,全部给我起来!那臭小子发现我们了,奶奶的,扔火团想烧我们!”
  那些汉子等了半宿早已有些耐不住了,听得此话全数站了起来,乱糟糟的嚷嚷:“那呢?哪呢?”手中也各自提着棍棒寻摸起来——洞口边即刻有人问了:“钉头哥,那我们呢……”
  “你们还是给老子守在洞口,其他人跟着我,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会翻墙头进来!”钉头朝前几步,见癞痢头还傻乎乎的站在一旁,顿时气便不打一处来,抬起一脚踹翻骂道:“他妈的,没眼睛么?赶快给老子起来拿家伙!”
  一群汉子急慌慌冲到那墙边一看,这才发现只是几个着火的布团,上面那火半死不活的烧着,也不甚大,就是有些湿烟腾腾升了起来,当即有人便哈哈一笑:“这点小东西就像烧死我们?那小子傻了还是疯了,以为这是小屁孩子玩耍游戏么?”
  “未必,”钉头拿着根棍子朝着周遭打量:“当心,那小子多半是用这火球来吸引我们,然后从其他地方溜进来——全部给我看好了,只要墙头有动静,马上叫人!”
  “没问题!”手下那些泼皮应声全部散开,开始朝着破宅中四处张望……
  没等钉头走回去,旁边已有泼皮汉子看出了点异样,嘴里怪叫一声:“乖乖!草丛里,这臭小子已经进来了……”那些汉子齐齐回头一看,这汉子面前有个草丛正在不住的蠕动!
  “别过去!”钉头心中还是有些后怕,干脆便喝令道:“不要活的只要死的——你们给我拿石块砸,直接砸死,根本别让那臭小子他妈的出来!”
  泼皮一听,顿时便捡起那宅子中的破砖断瓦、青石烂墙,一股脑儿朝着草丛砸去,听得噼噼啪啪之声大作,那草丛却一直蠕动,根本未曾停过!
  忽然,整个草丛呼一声立了起来!
  “这小子身上捆了茅草的!”有个自以为聪明的泼皮见状,还以为是至尊宝捆着茅草进来,抢上几步把那手中棍子猛戳过去,口中骂道:“戳死你个狗杂碎!”
  噗嗤一声,那棍子居然把那茅草戳了个透心凉,里面露出偌大个窟窿,明晃晃、空荡荡,后面已是那草丛枯树——他脑中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忽然茅草蠕动,一只草扎的手臂已经抓住了棍子!
  随后面前出现一张面孔,无眼无嘴、无头无脑,全是那茅草出现在面前!
  那一根根茅草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他面前不住蠕动、扭曲,直如活物,顿时一股莫名的恐惧便从心底窜了起来……
  “我的妈呀!”这泼皮只觉得毛发悚然,整个人似乎那一刻都僵硬了,脚一软,手一松,顿时跌坐到了地上!
  不光是他,其他泼皮汉也整个儿骇到了极处,全部呆呆的立着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也砰砰乱跳,整个头皮像是要炸开一般。
  “假的,都是假的!”忽然钉头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猛冲几步扯起根着火的棍子,朝着那茅草人就扔了过去,口中吼道:“这他妈是假的!用火,用火烧,烧死这狗东西!”
  棍子呼呼飞过去砸到茅草人身上,跌落脚边,但是那草人身上也被引燃,悉悉索索的火苗沿着身子开始向上窜去——破皮们如梦初醒,大喊大叫四处弄起火棍,朝着草人就扔了过去。
  那摔倒的泼皮手足并用哭爹叫娘的爬了一截,回头看那草人没有追来,这才打叠肚肠麻起胆子过去帮手,跑得一步看到地上有个着火的布团,立刻转身一脚便朝着草人踢了过去,牙齿磕磕碰碰的骂:“烧、烧死、烧死你个……怪物!”
  布团犹如蹴鞠一般飞踢得飞起,未等落下便自己散了,一大蓬的浓烟混着火星四下散落,直在院中落得满地,四面八方都呼啦啦的着火烧了起来,顿时宅子中就渐渐腾了股甜香,有些发腻,但却是说不出的好闻……
  噗通、噗通不绝,好几个泼皮直愣愣的摔到了地上。
  “这是迷烟!”钉头心中一动,连忙喊道:“躲开些,千万别被那烟熏着了……”这句话有好几个开口发音,顿时他只觉得喉中一甜,整个人也有些迷迷糊糊起来:“千万别被……千万……”
  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眼前出现了无数纷飞的火星,然后那无边际的黑死沉死沉的压了过来,把他猛然扑倒在了地上!
  玉笙烟所用的迷烟都是上品,本身下量足分布广,这一发作起来还有几人躲得开?莫说钉头一堆围在这草人左近的逃不掉,就连畏畏缩缩拖在后面的癞痢头等人也脑中一阵晕眩——他们连忙脱掉裤子,哗啦啦撒上泡尿在衣服上掀起来捂住口鼻,这才跌跌撞撞的朝前门涌了过去。
  这一段路不远,可是在他们眼中却犹如千百里,走了许久也不曾走到,混混僵僵之中,那门却被人从外面咔嚓一声推开了。
  朦胧中只见两个人影,手中握着粗大的棍子径直走了过来,然后高高扬起……
  嘭!
  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
  来人正是至尊宝与玉生烟,那迷魂烟势重,顺着墙根飘着倒是不会翻而上墙,于是两人又上了歪脖子树看,本身是想等这些泼皮无赖全数倒地才进去,可是没想那癞痢头几人躲在后面隔得远些,竟然还有余力逃走,这才急忙赶到前门来一人赏了一闷棍。
  看院中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偶或有几个还迷迷糊糊的在地上翻滚动弹,玉笙烟也不留情,捡几个石头远远的砸过去,多得几次自然全部砸得晕死,都像条死狗般动也不动了。
  至尊宝早已跑了过去扶起那地上的两人,一看——果然是秧鸡与麻杆!两人全身被烙烫得满是血痕,一条条已鼓起老高,整个上身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再探呼吸,也只是微弱之极的轻轻喘息而已,眼看是就要不行了。
  “这可如何是好?”至尊宝顿时急了。


第一百零一章 翻覆贪妄砭圈套,奈何沉应出奇谋(3)
  看那至尊宝将秧鸡麻杆放在地上,满脸焦灼的猛然站起,有些慌乱无措的呼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手将那头发不住乱扯,似乎这样就能想出法子来……
  玉笙烟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也慌了神,她只是三步并作一步跑将过去,口中劝道:“莫急,莫急,我们想一想,一定会有法子的!”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一声凄凉无比的叹息,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嘿嘿,哟,又要找什么法子啊?”声音入耳极是熟悉,倒像是个旧人一般。
  “婆婆!”听得这声音,玉笙烟顿时变得无比欣喜,口中喊着就站了起来,环顾着那墙头四面——墙头无人,反而是从那前门中款款走进一人,正是玉笙烟的婆婆,那曾经在雀儿山中、柳江之上见过的老妇!
  经年不见那婆子丝毫不见老,虽然此刻那身上衣衫有几处血淋淋的口子,可看着精神矍铄,隐隐还有红光满面之势。玉笙烟一下子扑了过去,猛然抱着婆子叫道:“婆婆,婆婆,你怎地找到这里了?”
  那婆子满脸慈祥,整个人皱纹都透着怜爱,伸手在玉笙烟青丝上缓缓抚摸,口中道:“烟儿,对不住!今天都是婆婆不好,一时大意被坏人引开了,等我想起中计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又用上了‘解体法’,缠住半天没脱身……好在烟儿你也长大了,自己从坏人手中逃脱,还找了这么个地方藏起来……”
  “不是啊!”玉笙烟听婆婆如此一说立刻辩解道:“今天来的人不是普通人,乃是白莲那厮,我根本逃不掉,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全靠了他出手相助。”
  “他?”婆婆双眼微微眯着朝至尊宝上下打量:“他又有何本事,能够敌得过白莲?”
  “不是啊,他虽然敌不过白莲,可是他也有长处啊!至尊宝水性极佳,他先是躲在水中,等那船儿到了江中便弄翻了小船,趁机把我救出来了。”
  “原来如此!”婆婆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到了此处,倒也真是机缘巧合,各路不同路相似——咿?至尊宝?这名字倒是耳熟得紧,难不曾……”“就是他!”玉笙烟重重的点了下头:“就是那个至尊宝!”
  婆婆听得那话顿时哑口,过了半响才叹了口气:“人生何处不相逢,倒是天数缘分定——小哥,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后面这一句倒是朝着至尊宝而说,同时施了一礼。
  那婆子朝至尊宝施礼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可是至尊宝看着却受不起,他立刻还礼:“婆婆,你千万别行礼,我和烟儿是朋友,这一切都是该做的……”那一礼数竟然是受也不受。
  婆子心中道:“这娃儿和他师父救了我婆孙二人一次,已是亏欠恩情了,没想到这次又是救了烟儿恩情再加一重……那五轮宗之人,我又怎地能受他恩惠呢?”寻思中左右一看,便看到地上躺着的秧鸡麻杆二人,脑中立刻想到了刚才的情形,口中不由问道:“这两人可是你的朋友?”
  上次在雀儿山相遇,至尊宝已经知道这婆子是个大有本事之人,本来见她来到便想恳求相助,只是碍于婆婆和玉笙烟一直说话没插得上嘴,此刻既然问了,他立刻就回道:
  “正是!这两人都是我的好朋友,现在被坏人弄成了这般模样,婆婆……婆婆……你……你……”‘你’得几句也无下文,只是眼中满含悲切意思已表明十足。
  玉笙烟立刻跟着至尊宝的话恳求道:“婆婆,你平日里都教我多行善事多积德,这事儿我们不能不管!您本事大法术高,能不能救得一救啊?”
  那婆子躬身看了看两人身上的伤势,然后翻翻脸皮,站直身子道:“两人伤势太重,要救的话着实不易,我也要大费周章才行——按理这事儿我是不会出手的,但是看在你和那五轮宗的先生救了我婆孙两次,这人情我今儿是一定要还给你们的!你速速去找齐符纸香蜡,再去池塘给我捞上一碗浮萍,半碗水泡子,我来救人!”
  说完,手一挥:“去罢。”
  至尊宝听得那婆子的话,心中感激异常,可知道现在不是感谢之时,也就不拘礼数,应声就去寻那些用具。符纸香蜡原本已喊了秧鸡麻杆买回,现在就堆在墙角旮旯里,取来便是,宅子中也本身有个池塘,只去个桌上的酒碗去舀便行了……
  至尊宝赶忙着手中的事儿,那婆婆也不闲着,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顿时起来一股微风把院中的迷烟吹散。然后她和烟儿合力把两人用泥土整个人埋了起来,只留下口鼻喘气,接着又取了些树枝插在周围,围成个奇怪的符咒将两人守住。
  边做这些事儿边把整个事儿问了玉笙烟,也算知晓了至尊宝和那地上那些泼皮汉子的恩怨——此刻那些泼皮还歪七倒八的躺着,乞儿殃及池鱼也都昏迷不醒,这一地人她也猜到了是玉笙烟的迷烟,所以便问得一问。
  玉笙烟自然不予隐瞒,如何如何说了个大概,只把婆子也听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若不是手中还忙着,估计现在便要出手来个了结。
  等到至尊宝把东西拿来,那两人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妥当了,婆婆将这浮萍用泥调了,把两人的心口、头顶、手足心、丹田等处均用泥涂满,然后把水泡子洒在这两人的肩头,随后香蜡点燃插在这土堆之上,符纸呼呼一书,写上两张奇怪的箓文来。
  符箓烧成灰沫,酒水调开,给两人灌了下去!
  也不知怎地,至尊宝眼中立刻便看那两人原本头顶肩头隐隐的三火光芒顿时黯淡下去,看上去已和死人无疑,只是呼吸依旧证明两人尚未断气。他心中疑惑却又不敢说,只能看着婆婆摆弄。
  等到一切弄完,他不发问那婆子也自己开口了:“两人身上的伤势过重,气若游丝,此刻若有勾魂使者、地府无常经过,那顺便收了也就收了,但是若是没人看见,他们就算是得到一丝机会,能熬过来——等到过了今夜,明儿你去找个医生开上几副烧伤烫伤的汤药,吃得几日也就成了!记住,多弄点吊命的老参,这样才能还阳救命。”
  至尊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婆子所用的法术并非是救人之术,而是欺瞒地府差役的法子,只想让两人熬过那七爷、八爷二位监察生死的通判无常,他们就算看见秧鸡麻杆,也不会看见两人的三火魂魄,只会当做早已死去之人魂魄都被收走了——这种瞒天过海的法子,只要不是命中寿数已终,倒也能够缓上一缓,明儿自己去弄点老参来催那体内元气,自然就可以把人救了。
  看那法术稳妥,秧鸡麻杆已经全数被隐遁起来,至尊宝这才放心,自然向那婆婆道谢,婆婆口中还是不冷不热的说是还五轮宗人情,可那玉笙烟却高兴得紧:
  “宝哥,你看,这不是找着法子了么?你刚刚还急得跟什么似得,嘻嘻!”
  弄得至尊宝连连道歉,神情好不尴尬!
  两人这边说话,那婆子却抽空过去看了看那些昏迷之人,忽然回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既然我都帮了你了,尾巴自然也不给你留下——恕我婆子多嘴问一句,这些泼皮无赖你准备如何处置?”
  “这些人?”至尊宝没想她居然问出这自己都未曾想过之事,口中立刻吱唔起来,“这个、呃,我是想、要不放了……不行,还是搬出去扔外面……呃,也不行好像……要不报官?”
  婆子眉头一皱:“你怎地没想过如何处置?”她冷冷道:“我和烟儿明儿便要离开,这里是帮不了你什么忙了,要是他们明儿过来寻仇,看你自己的本事也难以对付这许多泼皮无赖,怎地,此时此刻还不能痛下决心么?”
  “痛下决心?婆婆您的意思是……”至尊宝猛然一惊:“难不曾要我杀了他们?”
  “正是!”那婆子看至尊宝的意思似乎对杀人极为诧异,不由得有些恼怒道:“这些泼皮,那个身上不是负了极大极重的仇怨血债?不杀了,留着作甚?”
  “不不,不是这样的,”至尊宝连忙辩道:“不错,他们确实都有血债在身上,死不足惜……可是,您说要我杀了他们,这似乎……似乎……”
  “似乎下不了手?”婆子冷笑一声:“可是如此?”
  至尊宝羞得满脸通红,缓缓点头:“我总是觉得不该如此杀人!”
  婆子哈哈笑了几声,忽然斜眼道:“这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师父没有说过!”至尊宝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从未见过爷爷杀人!他没有,刘爷爷也没有,我们城隍庙都没人杀过人!”
  “迂腐!”婆子猛然喝道:“来,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爷爷王八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字一句道:“王八月也算得上早些年法门有名之人了,不畏因果报应,不畏德亏数缺,隐居之前一共杀过三百八十多人,这三百多人个个都是恶徒,若非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就是大奸巨恶、负义薄幸之辈!你爷爷就算为此背了一身因果德行,断子绝孙隐居山野,依旧无悔,这才真是大仁大义的汉子!”
  她虽然与五轮宗不和,可是说起八月往事依旧毫不隐瞒,直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至尊宝猛然听她说起八爷的往事,就如同雷霆在那脑中响起,整个人一时间呆呆滞滞有些恍惚起来,心中也似乎有股说不清的东西在翻转。


第一百零二章 天道浅悟有思量,寻踪无痕仍渺茫
  婆子冷笑一声,继续道:“是非善恶在于人心,天道恢恢又岂在杀与不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福是祸,端在人之为用,这些邪恶奸逆之辈,留在人间残害良善,你自以为就做得对了么?”
  她长叹口气:“乱世奸邪出,重典罚与杀,扫却污浊尽,朗朗乾坤大!”
  至尊宝心中翻江倒海,只是把那‘杀’与‘不杀’反复寻摸,根本没听见她所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抓住什么,无数道理在脑海中反复,像是对了,又像是错了……
  婆子看至尊宝呆立当场不说话,正要再说两句,忽然觉得有人在邋她衣衫,一看却是那玉笙烟——她俏脸顾盼轻声劝道:“婆婆,这些道理他是不懂的,您也别在教了,一时半会哪能想得明白啊?要不,这事儿还是你动手,你看行不?”
  婆婆想了想,点头笑道:“也好——这傻小子看来是有些迂,只学了那隐居的王老头一身臭脾气,往日的豪情壮志点影子也不见啊!罢了罢了,我动手把这些泼皮料理了,也省得后面来寻仇!”
  说着便带着烟儿走了过去,伸出指甲在个泼皮胸口一扎,然后摸出个瓶子将那口子倒转,按在了伤口之上。
  只听得一阵嗤嗤的响声,那人忽然之间整个儿抖了起来,抖得三五下,双腿朝前一伸,硬硬的就僵死过去,脸色也骤然间便得青黑,人也囫囵着缩小了一圈!
  接着又一个,再一个……
  玉笙烟见惯了杀人,那泼皮无赖本身也杀得多了,在一旁帮忙搭手丝毫不惧,倒是比至尊宝强了许多……
  至尊宝呆呆的站的,忽然间,空灵一片,似乎出现了个极大的场景——那些泼皮无赖手中拿着烙铁,狰狞可怖,对着一帮乞儿拳打脚踢,地上无数人哀嚎恸哭,他们却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场景一转又忽然变作了万芒峰,比丘僧手中毫不留情把几个弟子杀死,然后在身上施法,喝令他们再来害百鹤;忽忽变化,又看着像是那柳家逃难之人,用饼将自己迷晕,然后手起刀落……
  脑中嗡嗡有声,他赫然醒悟:“婆婆说我八月爷爷杀过三百多人,但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为此背负因果也在所不惜。只要不杀错好人,那就是问心无愧,为了救人而杀人也是这样,杀掉坏人,救活好人,那又怎会有错?”这道理原本浅显易懂,只是他一直未曾想到那一步去,现在想起自己在昆山寨所见、又想起此间的恶徒、再想起那些番僧,心中忽然多了点坚定,就像醍醐灌顶,猛然之间解开了个心结!
  很多事情在忽然之间都有了解释,整个人因为这区区几句话活像骤然长大了许多!
  ……
  至尊宝后来行事果决,亦杀亦罚中毫不留情,谁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只有他知道,自己曾经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听到了如此一席话……
  这区区数语,寥寥几句,竟然影响了至尊宝一生。
  他心中反复思量,那婆子和玉笙烟却是毫不迟疑,一会儿功夫已经把那群人尽数处理了,除了少数几个泼皮之外,余下人等全部屠尽。那尸骸留在地上不住的缩小干枯,就像那瓶子吸光了所有人的生命一般,只留下个空荡荡的躯壳。
  至尊宝脚下一动,走过去满脸羞愧,呢喃开口:“婆婆,我、我想明白了……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太过迂腐、太过幼稚了……我、我明白了!”
  婆婆与玉生烟相视一眼,哈哈大笑,“既然明白了,那也不枉我说教一番——人间之事便是这样,能力本事越大,需要你所作之事也就越多,常人如此,我们法门中人亦是如此,生杀予夺虽不该我们处置,但是承顺天意,罚恶惩凶,也能让世人更加明白这善恶有报,因果有常的道理。”
  至尊宝点点头,努力撑出个笑脸:“了然!”
  “既然明白就别站着了,过来搭手收拾,”婆婆朝着那地上一众干枯的尸骸指指道:“我们把前面的事儿都办了,剩下的交给你。将这些尸骸收拢扔在火堆上,全部烧掉干净,这种事儿,无人知晓的话也少去了许多麻烦。”
  至尊宝应了一声,连忙动手把那些尸体一具具拖过来扔在火堆上焚烧。最初那钉头一干人拆桌寻柴点燃的火堆,此刻有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冥冥中天道轮回,谁又能知道呢?
  见他开始动手那婆婆也就不管了,只是叮嘱道:“别急!别急!你把他们口袋掏掏,里面的钱财留着,可别一股脑儿全烧了,明天你买那老参还用得上呢!”
  “是了!”立刻动手在那泼皮身上开始翻拿,一切鸡毛零碎都掏了出来。
  那婆婆刚把话说完,还想看着至尊宝此间所为,忽然觉得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又骤然袭来,心中一动,可是脸上却毫无动静,只是对烟儿笑笑:“婆婆年纪大了,这夜里不睡一会是熬不住的,可陪不得你们年轻人折腾——烟儿,你陪着他把这里清理干净,天明再用我教你的法子把那些可怜人救醒。婆婆这就要去歇息一会了。”
  口中所说的可怜人,只是那些一并迷晕的乞儿。
  听说婆婆要去休息,至尊宝连忙给她指了指秧鸡麻杆的破屋,“婆婆,那里就是他俩的屋子,您大可去里面歇息睡觉,这边的事儿就放心交给我们罢。”
  “哎!”玉笙烟答应一声,“婆婆,要我陪着你去么?”
  两人同时开口,那婆婆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挥手道:“无妨无妨,几步路的距离可还难不倒我个老婆子……你们守着那两个小子,就不用来管我了。”
  两人再应一声,看着婆婆缓缓朝着屋子走去,这才又放心过来开始收拾。
  不多会,那些尸体全部扔到了火堆上,也不知为何,这尸骸烧起完全没有任何的尸气,也没有那种恶臭无比的感觉,反倒有些像干柴入火般的噼啪作响,反倒是不再需要添柴加火自己就烧得旺盛无比了。
  至尊宝和玉笙烟坐在秧鸡麻杆的旁边,看两人呼吸平稳似乎性命已经保住了,这才放心,闲来无事便把雀儿山分别之后的事情拿来分享,也算得上是消磨——他心中虽然对那婆婆的瓶子有所好奇,可却一言不发,丝毫不敢过问……
  如此过得半响,那时间也转到了寅时,玉笙烟这一日又惊又怕,自己本身也累得厉害,不知不觉竟然渐渐昏昏睡去,至尊宝见她熟睡自然不去打扰,只是将自己身上的破衣裳脱下披在她身上,独自守着那埋在泥土中的二人。
  月色皎皎,火光倒映,只把那玉笙烟的脸庞照得格外美丽娇柔,说不出的可爱,但看她脸上甜笑不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玩之事……
  至尊宝看得几乎呆了!
  他就这样呆呆的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忽然感觉身子一凉,整个人从头皮开始一股股的发麻起来——他心中知道这定然是黑白无常路过此地,也是最关键的时候,连忙站起身来!
  果不然,距离不远处的墙壁上一闪,有个全身惨白衣帽之人出现在了宅子中。
  至尊宝见那白衣人熟悉,连忙走上去行礼:“七爷,您好!”他上次在城隍庙遇见之时还不明白是白无常,后来经由八月一说才明白了,此时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要‘玩玩舌头’之类的孩子话,只是按照那法门的规矩去见面施礼。
  因为他心中还有个事儿,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儿要问那白无常!
  白无常本身也只是巡视而已,没想到出来之后居然有人朝自己行礼,看那架势分明看能见到自己,心中也是一惊,待到看清楚之后才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你!——这世上有阴阳眼、天眼、通冥眼之人本身不多,我就说怎么这里又来了一个,没想到却是你啊,真是有日子没见了,怎地没留在五轮宗那里了?”
  他所说的五轮宗指的是城隍庙,至尊宝心中也猜的,于是点头道:“出了点事儿,我和爷爷分开了——七爷,我有个事儿想请教你一下,不知可以么?”
  按照地府规矩,白无常鬼名叫谢必安,黑无常鬼名叫范无救,也称七爷、八爷,两人性子都是极怪,若是你叫黑白无常,那就大大犯了忌讳,只有称呼七爷八爷才会搭理你——这是闲话,我们暂提不表。
  白无常皱眉道:“你是五轮宗之人,原本是可以来阴司查看些事情的,但是这只是那些判官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也并非一定要作答——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既然今天在这里碰上了,你就暂且说说罢,若是能告诉你,我再说,可好?”
  “谢谢七爷!”至尊宝连忙大大的又鞠了个躬:“请问一下,我爷爷,也就是五轮宗弟子王八月,他究竟是生是死,身居何处?”
  “嗯?”白无常心道此事也不难办,于是便哈哈点头,“此事倒是简单得紧,若是这等问题,我倒是无妨能告诉你……你且稍等片刻,待我查看究竟。”
  说完那勾魂牌翻掌便出,他举起勾魂牌念动咒语: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鎗殊刀杀,跳水悬绳……令!彰命数,现三生,汝生汝死历历分明!”
  念动完毕,他拿着牌子朝后面一看……不知怎地,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白了。


第一百零三章 潺潺流水乱思绪,黯黯深秋锁梧桐
  从至尊宝发问开始心中便忐忑不安,一直小心翼翼探看那七爷的脸色,此刻见他脸色骤变顿时心中也急了,连忙发问道:“七爷,这、这、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七爷脸色凝重将那勾魂牌收回,这才干笑两声道:“哈哈,哈哈,这事儿看来真不能给你说……对不住了,那王八月的生死行踪,怕是要你自己去第二殿找楚江王问才成,我是不能说的——哎,寅时差不多也要过了,我还得去下一处……”
  口中喋喋自语,脚下不停朝着那墙壁而去,未等至尊宝回过神已经整个消失在了墙外。
  “为什么?”至尊宝急急的朝着墙壁追去,口中呼喊道:“七爷,您别走啊……”
  悠悠中只听一句话传来‘生死富贵早有命,来去何时已然定——孩子,你自去寻找答案吧……’声音越来越轻,后面几个字已是模模糊糊不太清楚,只留下那声音在夜空回荡。
  至尊宝灿灿走回来坐下,心中想:“难道,这爷爷的生死非得去那地府走一遭才行么?”抽搐辗转中腾腾一股狠劲冒了上来:“我非得要自己修出点东西不可,到时候到了地府,看那阎罗王再有什么说辞!”
  发着狠话抬起头来,却看见玉笙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他,嫣然一笑:“呀,我怎么睡着了?宝哥,你刚在叫什么呢?”
  见自己吵醒了玉笙烟睡觉,至尊宝马上从那思索中回醒悟,呵呵两声愧道:“不好意思,吵着你了……”“没事,”玉笙烟嘻嘻两声:“我本身是来陪你的,睡着了是自己不该——对了,他俩怎么样?”
  至尊宝心头一动,这才想起白无常被自己那问题给激得离开了,这两人该是无碍了吧?回头凑过去一看,果不然,两人一切安好,万无变故。
  心中顿时一块石头落地,点头道:“恩,无事,一切都好。”
  玉笙烟见他高兴,自己也欣喜,口中不住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也不再睡了,就陪着至尊宝一起在那火堆边坐到了天亮,至尊宝心中放松,也就把那些幼年的事儿说得更加生活起来,逗得玉笙烟是哈哈直乐……
  天色渐渐亮了,火堆上除了多些灰烬也无其他,那些尸骸全部烧得尽了,玉笙烟起身把那些乞儿救醒。乞儿们一个个都是茫然无措,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死里逃生个个都怕了——也不知是谁率先,所有的乞儿都收拾了自己那堆破烂,逃也似的从宅子中溜走了……
  “也许我们该给他们说说,那什么钉头哥和癞痢头已经不见了,”至尊宝耸耸肩:“他们完全不需要害怕……”“大可不必!”旁边忽然传来了个声音,却是那婆婆在那破屋门口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因果缘分都在瞬间,一切都有安排,你勉强不来的。”
  “婆婆……”两人连忙走上前去:“您说不需要劝劝他们?”
  婆婆微微点头:“一切都随缘,万物皆有常,这是人间至理,也是法门所需要遵守的规则……好了,天色大亮,我们也该上路了。”说着朝玉笙烟挥挥手:“烟儿,收拾你的东西,我们现在便出发。”说着把衣服朝下拉拉,掸掸身上的尘土:“时间不多,我们耽搁不起。”
  “现在么?”玉笙烟露出一丝不舍的神情,有些哀怨的恳求道:“难道我们不能多待几天?至少……至少也等他们好些再走吧?”
  “不行!”婆婆摇了摇头:“且不说白莲那厮不好对付,就算能对付,烟儿你也要记得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她看着烟儿一字一顿:“你切莫忘记了,你母亲……”“明白了!”烟儿叹了口气,“好吧,婆婆,我马上就来。”
  婆婆叹了口气,杵着根木棍慢慢走出了大门,“快些吧,我等着你。”
  玉笙烟缓缓走到至尊宝身边,还未开口她已焦灼之极的问了:“烟儿,你们、你们要走么?”“恐怕是这样的,”烟儿歉道:“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了,呃,我和婆婆还有些要紧的事儿必须办……”
  “你母亲么?”至尊宝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猜测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想你帮不上忙的,这事儿只能我和奶奶去!”烟儿想了想,忽然走上前压低声道:“恩,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见的……但是那或者要好久好久……宝哥,你、你会不会把我忘记了?”
  “忘记你?噢,不会不会!”至尊宝没来由的感到一股淡淡的忧伤,似乎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惦记、喜悦、责任和思念,他有些慌乱而羞涩的答道:“我一定会记得、呃,我是说我会惦记、不不不,是想念你的……绝对不会把你忘记了!”
  看着至尊宝那茫然无措的样子,烟儿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顿时把那空气中弥漫的分别之意冲淡了许多。两人相视而对,一时间都不知道再说什么……
  墙外传来几声咳嗽,玉笙烟知道是婆婆在催促她快些,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她突然走上前来给至尊宝轻轻一拥,转生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别忘记了,我叫玉笙烟!”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呜呼!
  丝丝雨飞风飘絮,暮暮今宵有谁怜?
  潺潺流水乱思绪,黯黯深秋锁梧桐。
  举樽惆怅问明月,却奈无语空留影;
  世人不知情何物,只因身陷两迷茫。
  ※※※
  烟儿与婆婆已经离去,这宅子中只空留了自己,至尊宝惆怅片刻也即回过神来,看那天色大亮,想起秧鸡麻杆二人还性命攸关,于是收拾起那些散落的银钱便出门去寻人参,希望能真的救治两人。
  这宅子平日里本身便是空屋,倒也没有寻常人回来,至尊宝寻了一把茅草遮在两人头上遮住,自己便出门而去。
  他也不知何处能寻到老参,只是朝着西城那些商贾所在的地方而去,走不多远看见个药材店外挂着‘世传儒医唐记’的木牌,也就不再多想走了进去。
  刚进门便看见两个伙计正在抹桌扫地,掸灰却尘,听得有人来,伙计们也不回头就开口了:“客官对不起,现在时辰尚早,先生还未……”可是一看那至尊宝的衣服鞋袜,顿时嗤了一声换了脸色:“干嘛呢?今天我们不舍药!”
  至尊宝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开口道:“我不来求施药,也不是来看大夫的,恩,我想买点老山参,你们店里可有?”
  听至尊宝那话,顿时几个伙计嗤嗤都笑出声来,“瞧你那破落样子,还想买山参?我呸!小化子,你这简直痴心妄想,快些滚吧,免得挨打!”
  这话说得欺人太甚,泥人也难免有火,至尊宝顿时有股无名之火冒了出来,可是想着那秧鸡麻杆他还是忍住了满腔的怒意,从怀中摸出钱袋在桌上一倒,哗啦啦滚落满桌的大洋:“瞧见没有?我这可是响当当的现大洋!”
  见到这许多大洋,那几个伙计脸色顿时变了——两人窃窃私语几句,其中一个立刻换了笑脸把至尊宝请进去,又是泡茶又是取点心,口中道:“我们掌柜来了才能拿到钥匙取山参,请您稍后,马上便去请他。”另一个伙计口中应着,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至尊宝见这些伙计狗眼看人低,心中也不以为意,只是催促快些——谁料还未等至尊宝那杯茶水落肚,出门那伙计猛然推门冲了进来,伸手一指喝道:
  “便是这个小贼!”
  门外呼啦啦冲进两个手拿棍棒的差役,如狼似虎的猛扑进来,大声喝道:“好个小贼!居然偷了张员外家的大洋,现在还在这里招摇,这是不把我们咸阳捕快放在眼里了——你若是束手就擒还好,不然把你打个半死,再送进府里治罪!”
  至尊宝猛然站了起来,反问道:“什么员外秀才的,我不知道!这大洋也不是偷来的,乃是别人赠我——你们这些家伙凭什么说我是小贼,又凭什么要拿人?”
  那差役被这一喝顿时有些语塞,顿时恼羞成怒起来,那年轻的差役骂道:“凭什么?就凭我这身上的衣裳,手中的棍子,说你是贼便是贼了,那需要人证物证?就算不是偷了张员外家的,你也定是从别家偷得,否则你个小花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大洋?”
  “你们这还算得上是差役么?”至尊宝怒喝道:“横加栽赃,无端陷害!如此说来,你们这便是明抢了?”
  差役哈哈大笑,齐声道:“就算栽赃你又如何?实话说了,你有这么许多大洋便是死罪,你要是知情识趣自己滚了,那少一顿皮肉之苦;如若不然,我们把你拿回去,你还要多吃几顿棒子!”
  “呸!”至尊宝这下那火气真正爆发出来了,看那旁边的伙计亦是满脸狞笑,心中便猜到了这定然是那伙计去通风报信想要坑自己的大洋,于是行事不再顾及,手一抬哗啦一声便把那八仙桌掀翻,咔嚓咔嚓把两个桌子腿拽在手中,口中怒喝道:
  “好啊!想要拿人抢钱,先试试我手中的家伙!”
  他这一出手倒有些气势,搞的那俩差役反而心中有些不明就里,一时间居然不敢上前——至尊宝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去,口中喝道:“来啊,怎地不来了?”
  眼前便到了那俩差役的面前!
  “他娘的!”两差役这才看至尊宝不像是寻常的乞儿,可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否则以后偏门再也捞不着了——猛然间两人心一横:“富贵险中求,奶奶的,和这臭花子拼了!”手中那棍子一举就要冲将上前……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极,忽然一条人影闪进门内,双手高举喝道:“住手!误会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天不可欺善恶辨,人间有道情义存
  众人齐齐住手朝着来人看去,看得两眼,至尊宝立刻认了出来,来人竟然便是在楼家所见到的他那好友,家中世代行医的唐元。
  只看唐元举手施礼道:“二位差官,这位小哥乃是我与楼小老板的好友,昨夜与我们一同在楼家喝酒,醉酒不慎把衣衫弄破了才有这般模样,今日来店里买老参也是我应下来的,只怪我脚程慢了落在后面……这事儿怕是有所误会吧?”
  差役一听,那脸色顿时缓了一缓,均笑道:“原来是唐少爷的朋友,那定然不会是小贼的,这事儿必然是弄错了……”说到此间脸色一沉,朝那活计破口骂道:“你们两个无赖,怎地把你们少爷的朋友当做小贼来告官,差点便酿成大错!呸!今儿若不是看在唐少爷面上,我们定然把你俩抓回去,告你们个欺瞒官府、诬赖良民的罪!”
  那唐家世代行医,虽说家产不如那楼家丰厚,可在咸阳却极为受人尊重,莫说一般的县衙官府,就连夏督军处也未曾怠慢过,黑道亦有不少人受过恩惠。那差役见唐元发话,也知道事情轻重,立刻便把此事全部推到了两个伙计身上——那两个伙计早已骇的面皮发白,牙齿打颤,却又怎么说得出话来?
  唐元哈哈一笑,倒也不提这节,见差役告辞,这便叫那掌柜去送送。掌柜手中摸着几个大洋牵着两差役的手送出大门,再反身回来,那手中的钱已是不见了。
  此刻唐元才朝着至尊宝微微一笑,朝着里间比个‘请’的手势,至尊宝尴尬无比的把手中桌子腿扔掉,口中歉道:“唐少爷,今天我这事可对不住啦,把你家桌椅都弄坏了。”
  “无妨,这那有你什么关系,是我的活计坏了良心!”唐元劝说道:“若不是我今天起得早些来店里,差点害得你和那差役打起来——你俩给我滚过来!”
  后一句话对那两个伙计说时,已经换做了肃然之色,脸上有着阴阴怒气。至尊宝见他处理家事自然不便开口,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听着,那年迈的掌柜亦是走到了柜台边,开始打开流水册子计算工钱……
  两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猛然跪倒在地哀求道:“少爷!少爷我们错了!求求你……”
  “知道错?哈哈,现在你们说知道错了?”唐元愤然开口道:“来,把医训背与我听听!”
  两伙计连忙应声背诵:“今之明医,心存仁义;博览群书,精通道艺。洞晓阴阳,明知运气。药辨温凉,脉分表里。治用补泻,病审虚实;因病制方,对症投剂。妙法在心,活变不滞;不炫虚名,惟期博济。不计其功,不谋其利;不论贫富,药施一例……”
  “够了!”唐宇忽然打断他俩的话:“这话你们倒是背诵熟络,可是这事你们做得如何?”他指着那墙上的贤圣医者画像,口中道:“为医者,第一便是要心存仁义,修养德行!你们今日所作所为,莫说德行,就连一般的贩夫走卒亦是不如,又有什么脸面留在我唐家学医?”
  两伙计见少东家的脸色难看,怕是求不下来,连忙转而朝着老掌柜开口:
  “老掌柜,求您给我们说说情,我们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会做错事的啊……”
  “我家里还有卧病的母亲啊,求求你,老掌柜……”
  只看那掌柜叹了口气,在柜上合拢册子,抬头道:“倘若你们今日是做错了事,就算打翻遗失了贵重药材,我也会替你们求情,可是如今你们所做的却是如此事儿,叫我怎么开口?”他朝着唐元稍稍施礼:“少东家,他俩的工钱已经算好了——我管人不严,施教无方,自愿罚钱一月,同做惩处!”
  唐元叹了口气:“老掌柜,你不必如此的……”“情有可原,天不可欺!”老掌柜肃然道:“少东家,此事你就莫劝我了,该如何我心中有数——剩下的事儿我自会处理,你还是和你朋友去里间挑选人参才是正事!”
  说完,那老掌柜吩咐里面伙计带着两人到了内间,自己则把那工钱发到了赶走的伙计手中——那两人见事已至此,不由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只悔自己当初不该动这贪念……
  可如同那唐元所说,此时后悔已然晚矣!
  听那外面哭得哀切,至尊宝不由得忽然心软,问道:“唐大哥,那伙计说他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如此没了事做,那又如何是好?”
  唐元叹了口气道:“每个人所走的道路都是不一样的,但殊途同归,都是看个人的本性而定——他俩倘若真是有了悔改之意,所走正道,那以后日子必然不会太差,冥冥中也能寻到法子赡养老母,我们药铺亦可再收;但是两人若自甘堕落,则是毫无可取之处,那别说我们,可能其他地方也不会呆的长久……如此的话,纵然今天我不赶走他俩,也会有其他事儿发生的。”
  他所说的道理与至尊宝在八月处听到的善恶之理相同,同样是天数之道,只不过内中还有些人生哲理在内,至尊宝听得不由缓缓点头:
  “唐大哥,想不到你家对于天道命数还有如此见解,这是让我佩服之极。”
  唐元听得这话不由笑了:“小哥你是法门中人,这些道理怕是早已明白了,我倒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对了,听说你要买山参,究竟所为何事?”
  至尊宝听他一提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把事儿粗粗说了,唐元也不怠慢,立刻吩咐人取出家中老参赠与至尊宝……
  他这哪里肯收?
  唐元见至尊宝不肯,最后只得半卖半送收了几个大洋,他道谢再三刚刚出门,却看个小厮背着药箱已候在了门边——唐元送他一同出门,点头淡淡说道:“小哥,这人参虽是大补元气、治病救人的宝物,可忌讳亦是不少,忌饮茶、忌五金、忌葡萄……此类种种,倒也不可小觑,不如我陪你走一趟,斟酌用量用法,如此方可大妥。”
  至尊宝见他说得诚恳,刚刚又才给自己解围,于是点头再次谢过,一路将那唐元便带到了破宅之中。
  唐元与至尊宝一起把那两人从泥土中抬出,看身上的伤势疤痕,不由啧啧称奇:“如此伤势,换了旁人早已死了,那里能撑得到这许久?我猜……”说着看看至尊宝:“他俩应该是蒙你所救吧?”
  至尊宝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他,也只能点头:“我只是稍稍给他俩吊命,瞒天过海拖得一时而已,要想救人,可还得麻烦唐大哥你援手一下。”
  唐元也不推辞,立刻便叫小厮回店里取了些药材罐子,将那老参用木刀切开磨粉,药材一起煎熬,等到那三碗水合成一碗,即刻给两人灌了下去;随后又是烧伤刀药给涂抹全身,把两人赤身裸体的放在屋内席上……
  口中叮嘱:“这烧烫之伤不比其他,万不可包扎严实,须得时时透气为佳——小哥,这药我就留在这里了,记得日日勤换,不可遗漏。”
  至尊宝知道其中利害,点头应声……还未等他抽出时间问唐元诊金和其他药材的价格,已听那席子上的秧鸡哎唷哎唷呻吟了起来,接着,麻杆也悠悠醒来,口中亦哼哼唧唧不停,直嚷口渴得紧。
  那小厮便即刻去取了水来给两人灌下,他二人同时也睁开了眼睛,一看就至尊宝便着急叫喊:“宝哥,你快些走……”“没事了!”至尊宝微微一笑:“我已把那些泼皮无赖尽数打发了,你俩安心,从此以后这坏人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真的?”两人脸上同露惊喜之色,似乎不信,但转眼看家旁边唐元也缓缓点头,顿时喜欢叫嚷:“太好了!哈哈,太好了……”一高兴便拉着了伤口,齐齐嗤嗤的倒吸凉气,齿牙咧嘴叫个不停。
  唐元哈哈一笑:“你俩切莫乱动!小哥非大价钱买得老参给你俩吊命才救回来的,这命可金贵的很,千万自己珍惜些罢。”他故意把‘老参’之事提出来,也算得口头给至尊宝帮忙,顺带落个便宜人情。
  果然,秧鸡麻杆听得‘老参’二字,均是齐齐愣了,他俩完全没有想到至尊宝竟然肯如此对待自己,花这老大的价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好人,顿时心中一热,语带哽咽道:
  “宝哥,你……我们……我们真是……”
  “别说这些没用的!”至尊宝拍拍两人未受伤之处,傲然道:“你俩诚心待我,我自然诚心待你们,钱财又有什么要紧?——哼,你们不听话时,我打得骂得,但是旁人就万万不可了!”
  听他开这玩笑,两人俱都笑了,口中都道:“宝哥,不会的,我俩一定听话。”
  三人玩笑嬉戏,那唐元也在一旁凑趣,混得也都熟络起来……
  玩笑一阵,那时间已近晌午,唐元便派小厮去家里备下清粥小菜予两人,自己则是携了至尊宝的手去酒楼——至尊宝也想好好感激一下他,于是便不推辞,与他一并来到咸阳个酒肆之中……


第一百零五章 古城谈笑悒轻尘,敞胸剖襟柳色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说话间也少了些拘谨,话题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宅子上,唐元言语中忽然提到自己家在东城有个老宅,虽然老旧可样样俱全,言下之意便要让至尊宝去住……至尊宝听得此话,忽然微笑道:
  “唐大哥,我与你素昧平生,只是在楼家见过一面,但是看你今日先是赠药,后面有对我的朋友悉心照料,现在连住所都给我安顿了……可是,你这好意我不明白究竟,受之有愧,去住却是不敢。”
  听得至尊宝此言,那唐元哈哈一笑,“宝哥儿,我猜你定然是以为我唐家要招揽予你,故意对你示好,所以现在忙着推辞,可对?”
  至尊宝见他说破心中所想,只是笑笑却不作答。唐元见状知道自己说中,于是便道:“你本身已拒绝了楼家的招揽,我若再来,那这事儿也就无趣的紧了,我亦不会做此大煞风景之事!我所做所为,无非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并无其他。”
  “只是如此么?那倒也忒简单了些,”至尊宝点头道:“但是……你为这朋友付出的未免太多了点吧?”
  “如此乱世,谁知道呢?”唐元举杯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朋友却是实实在在的——特别是有些大有本事之人,我家都极愿意为之结交的!”
  至尊宝挑眉道:“那,你认为谁是大有本事之人?”
  唐元淡淡道:“有本事的,自然是有本事之人;没本事的,就是没本事之人……我解释得可清楚么?”
  至尊宝赞道:“确实清楚,也确实明白,这道理虽简单,很多人却是看不出来。”
  唐元道:“既然清楚明白,那我们应该是朋友了么?”
  至尊宝想想,回道:“是朋友的,自然便是朋友了;不是朋友的,自然也不是朋友了——能在一起喝酒,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不是朋友!”
  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酒也再斟得满了……
  饮得一杯,那唐元再提这宅子之事,“既然是朋友,那朋友的宅子但住也是无妨的了!”
  “朋友的宅子但住无妨,朋友的事儿也但管无妨!”至尊宝把那杯子放下:“如此,我们酒也就罢了,吃些饭食,去看看你那楼家朋友吧?”
  他们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简单,可是那话中的意思相互都明白了:唐元表明自己并无招揽之意,仅仅希望与至尊宝能够相交友善,乱世中多个朋友而已;至尊宝自此也有放心,表示自己愿意与唐元做个朋友,同时也说了,若是唐家有事自然可以找他……
  愿意去探那楼兰的情形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两人不再饮酒,随意吃了些面食,秧鸡麻杆有小厮照料自然是无碍的,他俩暂时不便移动,自然搬家之事也暂且滞后,所以二人便到了楼家看楼兰如何情形。
  等到了楼家,两人却只看楼康在家,一问之下知道楼大山被那督军府催得厉害,清早便带了那狐皮去作坊硝制,希望三两日内就把这皮帽送将过去……虽是如此却也留了话,等到至尊宝来时,请他万万移步去看看那狐皮情形如何,会不会因为硝制再出什么问题等等。
  如此还有何话好说?
  看到那楼兰无恙,两人自然便随了楼康同去作坊——楼大山很快看出了唐元与至尊宝关系不一眼,等到后来问清楚这关系才心中恍然大悟,暗叫失策……
  至尊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自己也未必一定要收拢家里才能有用啊,只要楼康能与他相交成朋友,以后有事还怕他不援手相帮么?至此以后,那楼康每日与唐元同来邀约至尊宝,出钱出力毫不吝啬——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至尊宝看那狐皮戾气全消,毫无异样,于是便把告知楼家安心去制帽。楼大山不再犹豫,立刻便亲自督促手下赶工,只是叫楼康陪着他俩——既然无事,至尊宝又惦记那麻杆与秧鸡二人,便即告辞,可楼康唐元死活拉着不肯,非要喊晚上吃酒再走……
  推脱不得,又直喝到半夜才回到宅中。
  到家一看,这破宅虽然只是暂居之所,但是却已被人翻修一番,屋顶新盖,家中也添置了一应用具,甚至床铺都是新买,还有两个小厮候在家中照顾那二人。见他回家,那小厮口中直呼‘少爷’上来倒水铺床,秧鸡麻杆也在一旁指手画脚,至尊宝心中不悦却不好开口,只得胡乱睡了。
  他熬了两日一夜又连遇大战,铁人也熬将不住,这一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出门一看,那唐、楼二人已在那屋外指挥工人打理院落,旁边还有钱财、礼物无数,他心中也不知是怎地滋味,想了想,走得几步便伸手给给两人施礼。
  唐、楼二人今日混的熟悉,倒也不认生,过来便和至尊宝见过,“知道宝哥儿你昨日累得紧了,我们今日便没有喊你,自己把院子叫人整理整理——既然醒了,走,我们且去吃酒。”
  二人相邀至尊宝却没有动,他正色道:“二位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有一事,我今日不得不给二位说明,否则莫说吃酒,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道:“请明言。”
  至尊宝道:“我与二位是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两位每日无事都要邀我吃酒,又送钱财礼物过来,还有小厮仆役,这样的日子只若招揽于我,那有半分朋友的样子?我至尊宝虽然无才,但是也愿意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万不愿寄人篱下……两位,你们这般作为,搞得我好不自在啊!”
  唐元楼康一听,这才知道至尊宝是不想两人天天来寻,时时赠金,又把这一切事儿都照料周全,于是苦笑两声:“兄弟,这些都是家中老人的意思,也不是我们所愿……今日你既说了,我们自当照办。”
  他俩只想到对至尊宝友善,不得不暂时选择了如此作为,钱财用具一应俱全——楼家逢此大劫,自然对那阴阳玄妙之时忌惮异常,至尊宝的关系也就弄得颇为重视;唐家虽然也认识些许法门之人,甚至那茅山门人都熟络,可毕竟距离尚远,如今就在咸阳有可以结交之人,自然也不愿意忽视……如此一来做事便有些过了。
  酒肉朋友,不如言语知己;言语知己,不如文字神交;文字神交,不如弦乐知音;弦乐知音,莫如患难与共!
  这道理,两人原是明白的!
  “那样最好!”至尊宝喜道:“事不宜迟,二位把人都喝退了吧。”
  见至尊宝神色中对于此事重视,两人也只得将那些清理院落的仆役叫了回去,小厮也吩咐每日只需送药前来则以……礼物钱财之类说是下不为例,也想硬塞给至尊宝,三人纠缠半天,至尊宝只得折中收下,口中道:
  “既然你们出了钱,那今天这酒菜就让我来备下请你们……又收钱又请我喝酒,这事儿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楼康本身有些书呆子气,对此不甚明白,口中还想多说,结果唐元心中首先想得清楚,拉他一把,口中应声:“那好!今日我俩就叨扰宝哥儿,打叠肚肠等你准备了。”
  至尊宝如此便出门去准备酒食,楼康这才相询,唐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末了道:“过犹不及,这道理楼兄你可得明白……这宝哥儿性子如此,原不是那种安受嗟来之食的普通人,我们相交也得换些法子才行……这些送礼送钱的事儿以后我们且少做,看准他需要的时候才加以援手,否则适得其反,大大不妙!”
  至此,楼康才了然了内中缘由!从此以后他俩或者相约而来,或者独自来访,手中只是带着吃食和给那两人的药剂,酒水就叫至尊宝准备,也算是各尽其力,如此至尊宝也就多了很多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不多时至尊宝便回身转来,手中拿着暖炉,然后是鱼、肉、鸡鸭、一应菜蔬,口中道:“今日不错,看见了我家乡的东西于是买了——两位,来来来,你们也尝尝我们蓉城的滋味。”
  两人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玩笑起来:“这一来你可露底了,原来宝哥儿竟然是川渝之人,我们都知道了!”三人大笑,一起动手开始收拾。
  至尊宝在那桌上放个生炭的小火炉,炉上架起汤锅,内中加了许多辣椒等物,把肉类菜蔬切成薄片,用酒、酱、椒、桂做成调味汁,又招呼秧鸡麻杆同来——他们二人闻着香味早按耐不住笑嘻嘻的挨在桌边,帮助收拾,手脚比唐楼两人麻溜得多,此刻更是忘记了身上伤痛,拿着碗筷就等着了。
  等汤开了,五人夹著着片在汤中涮熟,沾着调味料吃,那锅中辣椒等物甚是淋漓,吃得几人汗水长淌,大叫过瘾……齐齐都赞:“宝哥儿好手艺,这般美味在我们咸阳却是头一遭了!”
  如此围坐吃火锅,莫说至尊宝,就连秧鸡麻杆和两人也关系也拉得近了!
  后面几日那两人果然不再带钱财之物来,就算到来也是大呼小叫让至尊宝弄火锅吃,关系一天比一天融洽;秧鸡麻杆看着身上伤势也大好起来,全部结疤渐渐有痊愈之势;白莲教那一去不回,倒也不知道如何了……
  眼看咸阳的生活便要进入正轨,至尊宝也自觉顺心起来,但他却殊不知这日子虽似平静无波,内中则暗流汹涌,有些不为人知之事渐渐起了波澜!


第一百零六章 心道安偏半寸土,缭乱难守一点宁
  忽忽过得几日,眼看两人伤势好转已能自己照料自己,又加上那唐元每日来催,于是至尊宝下定决定搬到唐家老宅居住——说是搬走,其实只不过是个说法而已,这三位主儿都是俩肩膀扛一脑袋讨生活的,除了身上的就只有肚里还有点东西,只把那唐元搬家的牛车都省了,直直把人接到宅子中就算齐活儿!
  老宅虽也在东城,可是距离乞儿窝的位置也是不近,马车穿街过巷走了一停才把三人送到。进门便是个露天的院子,然后里面几间大宅,对于唐家来说那宅子不大,可是至尊宝几人住在这里已是足矣。
  宅子虽然老旧些,但看上去倒是颇为干净,想必唐元已经先叫人来打扫清理了,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床上也都换了崭新的床褥被絮——至尊宝见此情形,非拿了几个大洋算是自己添置的,唐元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推辞,把大洋纳入怀中了事。
  那宅子所在之处僻静清幽,倒也颇为妥帖至尊宝的心意,周遭绕了一圈更觉顺心无比——比其他的镇定自若,那秧鸡麻杆可闹腾多了,直在那院里上蹿下跳,几次都差点把自己伤口给崩了……
  正在此时,那楼康忽然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汗水只把衣裳都浸得湿了,一进门便大口喘气,呼呼叫道:“可、可算找到你们了……这、出事了!”
  “怎么了?”至尊宝与唐元见他那狼狈焦灼之色知道事情不小,于是连忙围了过去,齐齐道:“莫慌莫慌!万事都有解法,你且先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然后我们一起商量个对策出来!”
  楼康重重的喘了口气,这才顺顺喉咙正色道:“我家的行武中有人得到风声,说是外面有人传那泼皮钉头的死和你有关,所以他哥六混子正在四下找你,说是要杀了你给他弟弟报仇!”
  此话一说那至尊宝还不觉得有事唐元先急了起来,他猛然抓住至尊宝的手,跺脚道:“这真是那和那啊!唉!要真是他黏上你那麻烦可就大了,要不……要不你先避避风头?”
  “避避风头?为什么?”至尊宝有些不明白:“这事儿我不清楚——要不你们先把东城的情况说明白?”“没时间说了!”秧鸡麻杆两人也凑了过来,满脸都是骇然:“宝哥,我们还是先走吧?”
  见几人这般,至尊宝却是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切!不说清楚我哪也不去!”他还笑笑指着一旁的石台:“来,都坐!说说,给我说说什么事儿。”
  也不怪那至尊宝托大,而是他有底气,有本钱来应付——天吴,他最大依凭的御神天吴,就在昨天夜里已经悠悠醒转,非但没有任何受到任何损伤,反倒在修为上又更精一层。
  现在那天吴能召唤使用的时间不知为何已变作了两个时辰,足够应付那些什么泼皮无赖了……在至尊宝心目中,那些也只不过是泼皮无赖而已!
  见至尊宝如此,那唐元无法可想,只能把这咸阳诸多情形给他细细说了一遍……
  这咸阳城在华夏历经数代帝都,繁荣昌盛自是不必多说,可是物极必反,到现在反而滋生了无数污垢,各行各业都形成了自己的圈子,也墨守系列成规,什么三水五水、二七抽、单双供、开门赏……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花色盘剥,真可谓是雁过拔毛,佛过刮金!
  明面上是夏督军一统咸阳不假,可是背地里还有自己的一套,在东城这一块来说大致有几个暗地的势力:
  首先,那码头船运、卸货都要给咸阳最大的船东于老大进贡,船只出航一种,进货卸货一种,反正码头的买卖是一口吃尽,丝毫没有留给外人。不过于老大这人也颇守江湖规矩,除了码头之外的事儿其他一概不沾,在咸阳倒也有几分名气,在他年纪五十挂零的时候生意渐渐转手给了两个儿子经手……那弟兄俩分管下来倒是齐心得紧,还合伙组织船运私盐皮货,倒像是大有作为的意思。
  其次,东城赌场窑子的买卖就都得给坤少爷面子了——拿钱,办事,这就是他的原则,负责帮各个窑子抓那些落跑的姐儿,赌场收烂账等等,手下一两百弟兄分散在各个场子看着,有个风吹草动全部知晓明白……生意做得忒大,跟着混饭吃的二混泼皮也多。
  再次有个私货买卖的四海镖局吴猛,人称猛爷,走镖艰难,近些年渐渐与商会联合转作了保镖生意,也夹带私货四处走动,手下亦是人多势众,明火执仗的事儿也干的不少。
  上面都是属上九流的暗门子,也就是所谓的‘落青头’,个个都有钱的紧,也不屑于盘剥穷人苦哈哈,可是遇上事儿往往将人打死打残,看见漂亮小媳妇拐带卖掉,此类种种屡见不鲜——遇上软弱可欺的就扔些银钱了事,遇上愣头则往往是把别人一家或告官诬陷、或半路截杀,都统统杀光了结。
  剩下的就是那些泼皮一般的家伙了,比如钉头结拜的那六混子就是其中之一,平日在东城胡同街一代厮混,每日找那些小摊小贩收取开门钱,也就是所谓的例儿份,给了则万事大吉,不给就骚扰滋事,搞得百姓苦不堪言。
  还有什么嘎啦街一代的张大胳膊、八大局的牙驴子、水沟弄堂的贺拐子……这些人都是招揽一帮地痞无赖,在东城北城划分自己的范围,盘剥欺压百姓,弄点钱来吃酒烂赌、逛窑子抽大烟,时不时还出城干点没本钱的买卖,剪径劫道,无恶不作。
  就连咸阳乞丐都分了三五伙势力出来……
  可这些人都有自己的上下之分,比如那盘剥摊贩百姓的家伙就大多投靠了坤少爷,占据水井卖水的就投靠了猛爷,吃马道脚力钱的就跟着于老大……都按时按节上供,所谓是上逢下压,一层剥一层,犹如蚂蝗般牢牢吸附在百姓身上,允血吸髓!
  这些紧紧是东北两城的泼皮,要是换做了西、南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自有更胜一筹的家伙,如同那高俅的儿子小衙内,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那三大势力都是咸阳最大的暗门,也是被人熟知的,可是很多初来乍到之人不晓,那咸阳还有最后一个势力——已经洗净改作正道生意的商行,门楣上悬挂虎标图案,那则是虎爷的地盘!
  虎爷年轻时在西北一带颇为出名,虽说是响马出身,可是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朋友,年纪大了以后便退隐归山,那带出来的数百兄弟收拾归拢做了正当买卖。凭着那年轻时候的名号,他的商行在整个西南硬是没有人敢碰,每每有机会便大赚其钱,也成了西北数一数二的大商行。
  可他发财不忘江湖事,有钱犹记受难时,对于西北的响马颇为照顾,这么些年来从大牢中买出命来的响马都有许多,更莫说荒年给各个山头送去的粮食腊肉了……每逢过年过节,虎爷的家中热闹得犹如赶集一般,各路镖局押送来的礼物都要堆满整间库房。
  虎标便是他铁打的招牌!
  现在虎爷已经很少管理家中事宜,都是交由自己儿子在打理,每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游山玩水——据说那西南最大的几家山贼响马都放出话来:谁要是动了虎爷一根头发,管他天王老子,也得一家填命!
  还有些传言道,虎爷就算退隐了也没闲着,手下早就养了数百死士,平时看着普通人模样,但是有需要的时候立刻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他的手下!
  他便是那咸阳暗门中的第一人。
  ……
  钉头的结拜兄弟叫做六混子,此人凶恶异常,在那坤少爷手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头马人物,此番既然放话要把至尊宝干掉,那么多半也是得了坤少爷首肯,如此一来,至尊宝在咸阳的安全可就成了个大问题——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纵然唐元楼康知道那至尊宝有所本事,可一旦被盯上了,那什么下药、诬陷、暗箭、闷棍、放火……层出不穷,别说应对,光累也把人给累死,所以楼康才搞得个如此模样,立刻便来通风报信叫他暂且回避再说。
  至尊宝听他们说完,这才感觉到了此事的厉害之处,心中虽然有些忐忑可却依旧面不改色道:“那你们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走啊,马上就走!”楼康连忙站起来就拉:“走得越远越好,暂时外面躲一阵子。”“且慢!”唐元却忽然伸手一拦:“此时快到晌午了,如此出门未免过于惹人注意,怕是没出咸阳就被他的人盯上了——我想不如这样,找个地方暂且躲躲,等到半夜人少之时我们再偷偷的从水路弄条小船,送宝哥儿离开……你们觉得如何?”
  “此计大好!”楼康喜道:“宝哥儿,你觉得呢?”
  “那就只能这样了,”至尊宝点头:“若是那坤少爷真如你们所说的神通广大,我这样出门确实容易被发现……就照唐大哥的话办吧——”
  正说话,忽然那门被人砰砰砰的猛砸了几下,外面传来闹闹嚷嚷的叫声:“开门!快开门!”
  “不好!”唐元楼康顿时脸色一变:“被坤少爷的人发现了。”


第一百零七章 偶入宝地遇缚灵,偏逃夹巷遭围堵
  门外的人砰砰砰的砸门,同时亦有人扒门缝朝里瞅,死命的喊:“嘿!开门!别他妈给我藏着了,老子都看见了……”“怎么办啊?”比至尊宝还激动的就是秧鸡麻杆二人了,整个人差点瘫地上,“宝哥,我们怎么办啊?”
  “哼,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至尊宝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把那墙根儿边根棍子拾起:“我这便去会一会他们,你们可一旁看着好了。”
  至尊宝此间倒不是托大,而是想着既然已经来了,莫若就把那什么坤少爷给像个办法解决掉,虽说不易,可是自己依靠天吴的手段直取魁首,也不是说没有可能!这看似冒险,可怎么也好过每日都藏着防着,生怕有人抽冷子给自己来上一下……
  唐家那宅子的门倒也结实,外面徒手砸起纹丝不动便嚷嚷着搬了几块石头过来,也有人跑去找棍子门杠之类——楼康两人死死拉着至尊宝不让他开门,口中着急道:“千万别去!兄弟,你就听哥哥一言,先避避再说!”“后门,走后门!”唐元猛然想起:“这宅子原本就有个后门,能够绕道十八巷附近!走,我们先跑,回头从长计较。”
  听说有后门,那秧鸡麻杆也急急的拉着至尊宝规劝:“宝哥,走了吧……”
  至尊宝还想多耐得一会等那些人冲来,可是看到众人尽数叫自己走,又怕那混乱中把四人伤了害了,只得叹气一声,“那好,我们暂且避开……”他随着唐元快步进屋,只听那外面砸门之声铿锵有力,整个门框都在哗哗作响,脚下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推开屋内窗户,外面离地数尺便是个小巷,虽然不高,可是秧鸡麻杆纵然跳出去也难以逃走……至尊宝眼珠一转,立刻吩咐道:“秧鸡麻杆,你俩别逃了,就藏在这床底下,默不作声——那些人一会进来看见我们的背影自然会追,你俩定然无碍!可是你俩记住,就算他们走了以后也千万莫出去,就躲在这床底下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是!”两人费力的爬进船底,至尊宝随手拉了几根凳子打翻,做个上窗的模样。
  这边二人已经爬到了窗檐之上,不住催促快些,至尊宝将手头事情弄完,连忙随身爬上去——就在此刻,那院外嘭得一声巨响,院门已被砸开掀倒!
  三人急急从那窗口跳出去,落地之后不顾一切的朝着小巷飞奔,跑得一半路程,后面已经传来了那些泼皮的大呼小叫:
  “在这里,跳窗户跑了!”“快去追……”“你们他妈的站住……”诸如此类。
  随后有人便从那窗户砰砰的跳了下来,发足朝着三人猛追!
  从那小巷穿出瞬间便到了大街之上,身后的追赶呼喝声也越来越近,三人正发足猛跑,忽然那楼康脚下一个踉跄朝前扑了过去——至尊宝眼疾手快将他一拉,这才看他呼呼急喘,脸色整个人都有些发白,顿时明白他已经跑不动了。
  楼康原本身子就要弱些,加上开始一通急跑过来报信,现在又是跳窗逃命,他那里熬得住?此刻便看他弓着身子使劲喘气,挥手道:“你们走,别管我……”死活不肯挪步了。
  在这危机之时至尊宝忽然道:“唐大哥,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分开逃走!他们的目标是我,定然便追我——你俩躲进旁边的商铺中,等人走了便即回家等我!”说完也不等唐元答应,朝着那人堆中就猛然挤了进去。
  他那一挤活生生撞了一路,不住有人跌倒掀开、破口大骂种种,在这街上只若个指路明灯,那些泼皮一旦进来便可看见——唐元拉他不及,也不敢叫喊,只等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拉着楼康便躲进了旁边的一家茶铺中,背对那门坐下……
  果然,片刻功夫便见一群泼皮从了出来,与那些大门口饶将过来的泼皮汇在一处,在大街上稍作打量便看见了那人仰马翻的去处,也不说话,一起便拼命朝着至尊宝追了过去。
  口中不住吼叫:“让他!全部他妈的让开!”凶神恶煞的撵了过去,那些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只怕惹了这些无赖泼皮。
  一个拨开人群开路,一群在后面猛追,那街上之人也不敢多事,倒也让至尊宝一路从这大街上冲了出去。
  至尊宝在万芒峰的时候身子便锻炼的结实,放足朝前狂奔了一柱香的时间也是不累。但是他街路不熟,也不知道去那里躲,居然搞得自己在街上转了几圈,数次都差点被那些泼皮抓住……
  他知道这样一直跑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朝着周围打量起来,想寻个地方甩开后面之人——熟料这般一看他却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象有些熟悉,心中一想顿时明白……
  自己这一通乱跑居然已经到了十八巷子左近!
  至尊宝立刻便有了目标,朝着那十八巷子中的土地庙冲去。
  他初次到那土地庙是想装个什么天师,赚些银钱,当时便看那土地庙似乎有些大,虽不知道为何,但那地方现在可却是个好去处,别的不说,里面地方大,人多杂乱,怎么也能找个机会逃走吧?
  他足下发力,转眼便到了那土地庙前,也不多说就顺着大门人流钻了进去。至尊宝一进人群便藏匿了行迹,只是奔着那人少之处而去,不知不觉竟然穿院过殿,到了个流水潺潺、树木林立的禅院之处。
  那院子看着不大,可是精巧雅致得紧,那水流清冽异常,盘着院子流淌整整一遭,显得格外清雅——可至尊宝逃亡之中那顾得上那许多,只是看这院子没有后门出去,山墙又高得厉害,顿时便想折身返回……
  刚一转身,这才看见旁边有个高瘦的老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至尊宝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冲进院中之时慌忙,也没顾得上看院中可有他人,只是一味跑到了里间想要从后门出去,那老者自然是忽略了……他连忙给老者施礼道:
  “老人家,对不住!我这打扰您了,马上就走!”他说完这话立刻便转身,可是没想那老人忽然重重哼了一声,一把揪住他的衣衫骂道:“你个破落孩子,打搅我的思绪,本来要做出来的题目被你搅了!不成不成,不准走!你非得在这里陪着我解出来才行!”
  至尊宝心中着急,不由得想要发力扯开,谁料那一扯之下居然纹丝不动——他细细看去,只见那老者双眼精光,褐发蓑衣,有种说不出的巍巍气度,这才明白那老者不是普通人。
  可是那老者面前摆着笔墨纸砚,面前一张白纸写了无数的数字,看上去似乎在解题,稍稍抬头,便看的一本书,那书纸页泛黄甚是老旧,翻开的一页上有如此题目:
  “今购枣、桃、杏共计一百,钱数百文,枣一文钱十三枚,而桃三文钱一枚,杏则一文钱三枚,试问:枣、桃、杏各几许?”
  至尊宝从下虽然在八爷手下也学了些术数,可此题看得倒是颇为棘手,他正想推脱,可忽然眼角一瞥,看见那老人身旁居然出现了个美貌的妇人,年纪三四十许,飘飘荡荡在半空中满是笑靥……
  鬼魂!而且只是一缕游魂而已,并非整个儿的魂魄!
  至尊宝见那魂魄凝聚之处,顿时明白了:那魂魄虽不知道是何人,可是必然与老者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转世投胎入了地府,可是留下的这本旧书上面的一缕相思,竟然陪伴了这老者如此多年!
  那美貌妇人全副心思都在老者身上,根本对至尊宝不理不睬,只是那手轻轻在空中虚化,飞出无数的符号图案——至尊宝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大声道:“老爷子,今天我既然打搅了你,那我就把这题目给你说说,枣五十有二,桃则三十,杏子十八,如此一来花费共计百文,而那三个东西加起来亦是一百,你看看?”
  老者听他说完哈哈大笑,“黄口小儿,这题我做了许久也不曾得出答案,那堪你这如此胡诌便能凑够的?”他手拿竹签在桌上摆弄,口中道:“你看看,要是按你的说法,那三物相加……呃,确实是那么多,但是我算算钱……咿!居然真是!”
  他猛然把至尊宝丢开,双手拿着竹签核算起来,“我看看,这里是……”手舞足蹈开始在那桌上摆弄,至尊宝见状也不做声,悄悄就朝着院外摸了出去。
  未及走远,后面那老者忽然大呼小叫的追了出来,至尊宝那里敢留?口中喊道:“老爷子你慢慢算,我先走了……”口中喊着已经绕到了个旁边的假山石处,借势爬高一翻身上得墙头,噗通便跳了下去。
  庙外是条小街,至尊宝刚刚落地便发现那情形不对——这青天白日的,那两边的铺面却把摆在外面的货物朝屋里搬着,有些搬完的便栓上门,只留了一条缝隙朝外偷瞄……
  “不好!”至尊宝立刻朝着那巷口发足奔去,刚刚跑得几步,旁边呼啦啦从出来一群人,正是那些聚拢的泼皮无赖,朝后面看也是一样,整个巷子居然两头一堵,把他整个人塞在了当中!
  “拼了!”至尊宝心中不由暗叫失策,随手在旁边寻摸了块板儿砖,摆出个架势。


第一百零八章 有眼无珠取其祸,失口疏意露寥行
  那泼皮呼啦啦猛然便围了上来,手中拿着砍刀、棍棒,口中咋咋呼呼:“哟!就是他就是他!”当中有个头皮刮得青亮发光的混子满脸狞笑,嚣张跋扈的从腰间抽出把开山斧,大手一挥叫道:
  “都他妈呆一边去!钉头的仇,老子亲自来报!”
  听得这话,那些泼皮无赖、流氓匪贼齐齐喝了声彩,人堆中闪出一条道来:“六哥,您来,这活儿您来合适!”
  这人便是那六混子了?
  既然今日他也来了,那此事定然万万不会轻易了结——至尊宝看看这两边围过来的泼皮,心中盘算个法子来:首先便等着那六混子走近,自己抽冷一砖砸个满堂开,只要那六混子中这一砖,泼皮无赖中定然大乱,随后天吴便可黑烟卷起飞沙走石,至尊宝此时便可开溜……
  至于其他?哼哼,等晚上再去找回场子寻那冤头债主,把本钱利息一并算来!
  可至尊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那主意盘算的如此好,谁料却点都没有用上——
  就在那六混子即将走近,至尊宝身子已经微微半蹲蓄力的时刻,忽然那泼皮群后面传来一声低喝:“那里来了这许多不懂事的玩意儿?居然敢在土地庙外面寻仇滋事?娘的,不知道这地方不许折腾的么?”
  泼皮们顿时回头,便看见两个汉子,都是三十左右年纪,一身青衣青裤全都有二指宽的白布条边,正一前一后站着。
  瘦的那汉子默不作声满脸苍白,一副冷面冷口的样子,腰间挎着柄长剑;后面个汉子略胖一些,手中拎着根圆滚滚的铜禅杖,看着也非善类。两人斜着眼盯着这一干人,后面那略胖的汉子就像呼喝鸡鸭一般挥挥手:“好话不说二遍,全部都滚!如若不然,出了什么事儿别他妈后悔!”
  泼皮们看得这两人,不知怎地脸色都变了,包括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六混子,都是满脸的尴尬样子,他已顾不得那至尊宝了,几步便跑了过来拱手行礼,一边舔舔那干裂的嘴唇:“二位,这事儿……”
  谁料他话还完,忽然有个二愣子泼皮猛然跳了出来,指着两人破口大骂:“你俩是个什么鸟玩意儿?他妈的在此大呼小叫不知死活,兄弟们,我们干他娘的!”说着便作势要冲过去挥拳……
  眼看拳头飞来,那当前那瘦些的冷面汉子冷冷一笑,淡淡道:“真的么?”眼神在那泼皮脸上一扫,那厮只觉得冷冰冰、凉渗渗,透着说不出的煞气!
  他全身禁不住一个哆嗦,裤裆居然热了!
  此刻他才发现身后那些同伴居然一个也没有冲过来,全部像是雪地中的寒鸦般挤做了一团,看着自己的那眼中都是无边无际的恐惧——眼前的视野忽然一斜,整个世界骤然天旋地转翻滚起来。
  此刻那颈项上才感觉到一圈凉丝丝,可是片刻也就感觉不到了……
  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
  噗通一声头颅落地,颈腔咕噜噜朝外涌着鲜血也随之倒了下来!
  两人对那尸体看也不看,只是冷冷的盯着众人。
  一帮泼皮只看那二愣冲了上去,然后那惨白汉子拔剑、挥出、收剑,一气呵成毫无懈怠,犹若行云流水一般,眼神脸色就像杀了个鸡子儿般的随意,只觉得头皮尽是一阵发麻,就像自己脖子上也架着那样把利剑似的……
  汗毛都尽数立起!
  他们平时虽然也害人杀人,可又有谁如此光明正大,漫不经心的?杀完也立刻去把人埋了藏起来,哪见过这般随意杀人,根本理也不理的?
  六混子也呆了!
  他记得那坤少爷叮嘱的话,此刻更是记起了后半句——“记住,这咸阳我们各帮各派议定了个禁地,那就是十八巷土地庙周遭,无论是谁都不会去抢去霸占的,留给了虎爷。”说到这,那坤少爷嘿嘿冷笑:“记住了,在那里犯事,生死可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土地庙那禁地之说咸阳的混混都知道,除了些二愣子也没人去逆那龙鳞虎须,当时心中还到是众人尊敬那虎爷昔日威风所给的面子,可是没想今日终于见到了!
  说杀便杀,这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威风!
  这才是绿林霸主,江湖豪杰的气势。
  六混子那脸也变得惨白,双腿一阵哆嗦,看那干瘦白面汉子的眼神又到了自己身上,止不住就叫了起来:“我们走!我们马上走……”“走个鸟啊!”那胖汉子呼呼怒道:“娘的,都敢朝我哥俩挥拳了,真他妈长进到这般模样了,还想走?来,你们谁自己个儿砍个一手一脚留下回去报信,其他的一起上,看我们怕也不怕!”
  说着那禅杖在地上重重一杵,顿时听得喀嚓山响,几块青砖尽砸得裂了碎块,看那样子竟然就此准备把这几十人全部给灭了……
  泼皮们全身一阵哆嗦,竟然没人敢举起手中的家伙,也不知谁带头扔了东西趴在地上磕头,瞬间便看那一群人都跪在了地上,磕头作揖: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人群中顿时只留了六混子和至尊宝两人,鹤立鸡群般站着——那六混子惊慌失措的看了至尊宝一眼,心中惶恐无比:“这、这人究竟是谁?竟然和虎爷都有关系?”心中想着可是脚下不敢怠慢,也立刻跪了下来哀求:“我错了……虎爷饶命!”
  一边跪拜,一边倒是偷眼看着那胖瘦两人的举动,若是两人真要冲杀过来,立刻便准备站起来拔足飞奔……我们一起跑了,你难道追的上么?
  那胖汉子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
  “算了,我今日开心,就不要多杀人了!阿大阿二,让他们都滚了罢!”
  这话虽然轻飘飘的不着力,但是那两人立刻变得无比恭顺,一起朝着声音的来势行礼,就连瘦子都开口一并应声:“是!”再转脸面对那些泼皮又是副死人模样,冷冷的不开口了……
  只是胖子唾了一口骂道:“听见了?滚吧,还赖着找死啊?!”
  破皮们犹如大释,生怕他反口,一窝蜂似的站起来,也不敢从两人身边过,都是朝着那巷子另一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留下一地的破烂刀棍,还有几只臭鞋……
  ※※※
  至尊宝根本没注意那两人说着什么,一心只以为是江湖帮派寻仇,直到看见那人头落地才惊了一跳留意起来,可他只是听的几句闲话,那又能明白那其中的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跪下了?那,我该怎地?”他心中只想着是不是要逃走,却丝毫没有想到那跪下一说,而且对此也嗤之以鼻:“人跪天、地、师、尊、亲,我怎地会拜你们两个强人?大不了拼了,招出天吴来也未必就输给了你!”
  他有着天吴这个依仗,倒也没有那些泼皮般吓得屁滚尿流,就算听那胖汉子说可以走了,也是等到泼皮们逃得远了才缓缓转身离开,可是未等他走出几步,忽然眼睛一花,再一定睛便看那瘦子站在了自己面前,伸手拦住去路……
  他猛地一惊,朝后退开两步,喝道:“你想作甚?”同时心中立刻开始召唤天吴……
  至尊宝知道这瘦子出手极快,是以根本不敢靠近所以退了,可是那瘦子却根本没有靠过来,只是拱手施礼:“这位朋友,我家主人有请,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话虽然依旧冷冰冰的,可是那话语倒也客气,也没有丝毫的杀气在里面,至尊宝这才心中一缓,反问道:“你主人是谁?我又怎地要去?”
  胸中八门气息流淌,天吴也已经有了回应,小腹处的疤痕不住微微跳动起来,随着心念便可立刻现身——就在他心中未决是否要先叫出天吴的时候,巷子口有人呵呵笑了两声:
  “算了算了,我亲自来罢!小兄弟,你可还记得我么?”
  至尊宝听那声音极熟,抬头一看……
  只见那巷子口悠悠走来个老人,手负背后,一脸笑吟吟的模样,正是自己在小院中所见的老者——他又看见那胖瘦两个汉子恭恭敬敬让路,顿时明白了!
  原来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那老者救了自己。
  至尊宝这才叹了口气让天吴回去,笑嘻嘻的迎上前:“老爷爷,你这可威风的紧!自己都不用出来,随便来点人便吓得他们屁滚尿流的……唉,你其实大可不必为了我杀人的!”
  “为你?”老人哈哈大笑:“我有事找你是真的,但是那杀人可不是为了你——他们坏了规矩自然该死,若不是如此雷霆一击,他们又怎地会怕,又怎地把我放在眼中?他自要寻死,那也是自找的,与人无尤!”
  至尊宝看那老者说话中颇有江湖风范,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于是不在此事继续纠缠,点头道:“老爷爷,你有你自己的做法,自己的规矩,这些我不明白也就不来评说了……倒是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呢?”
  “有事,自然有事!”那老人脸露笑意从背后伸出手来——
  居然又是那本旧书。


第一百零九章 纤手笔聿未敢忘,耆老更甚珠玉光
  至尊宝见那老者摸出书来,当即便明白此事绝对和开始自己从缚魂处得到那题的答案有关,虽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可无论如何性命暂时无碍了——把脑海中因为没能出来而焦急叫嚷的天吴稍事安顿之后,他露出副傮然懵懂之色道:
  “咿,又是这本书?老爷子,难不曾你准备做学问,想请我这小花子给你讲课么?”
  他本以为老人会换个说辞,谁料那老者听这话居然直接便点了头:“虽然不是要做学问,但是你猜的也没错,我确实是想请你给我说说这书上的题。”
  “不太对!”至尊宝盯着老者道:“这书中的题虽说甚难,但也并非没人能做得出来,何必又眼巴巴的得罪人来找我呢?老爷子,这事儿您可藏着机锋呢,怕是不那么简单吧?”
  老者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你个小子还真有意思,找你做个题而已,居然说我有什么机关心思,未免也想得太多了……真是做题而已,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啊!”
  “难说难说,”至尊宝摇摇头:“您老越是如此说,我越是觉得此事有点文章藏着——您可别见我年纪小便诈我!实话说吧,我已经见到……”他说得高兴,居然脱口差点把见到缚魂之事说出,生生打住,硬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改口:
  “……见、见、嗨!反正是见到你那些小九九了!”
  可这改口显然没有瞒过老者,他稍稍一愣,眼中忽然精光大盛,追问道:“别改!该说嘛说嘛,把后半句给我扔踏实!见到?见到什么?”
  那神情居然有些紧张,显然是心中激荡起伏有些压制不住——至尊宝这倒好,直接假装没看见,眼睛飘飘就落到了那瘦子胖子身上,嘿儿哟嘿儿哟的叫了起来:“哥,您这禅杖真扎实,该有百来斤吧?嘿,哥佬倌您那身子骨可真好,能抡着使唤,要换我拿都拿不起来……哟!哥哥,您看您这脸简直点血色没有,这不行!您得吃点猪肝,补补……”
  嘴里胡言乱语,只把那事儿岔开一旁——他说得个乐呵,可那胖子瘦子眼睛早鼓得跟铜铃似的!
  他俩都是孤儿,自小便被老者收养,堪堪当了半个儿子带着,当年剪径劫道、打围官府、绑架富贾没少干,手上的人命虽然不算多,可节骨眼上都是他俩出面,老者的手段、脾气也见得不少,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事儿?
  胆敢在老者面前假装看不见,顾左右而言他的主?
  可是那老者的样子分明是有事找这小乞儿,又不能动怒发火,直把两人逼得哭笑不成、答应也不是,满脑子的尴尬……
  老者见这俩平日杀人如草介的主儿活脱脱个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自己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转念一想这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时,于是挥挥手道:“算了,你俩自己去罢……这边的事儿,我自有主张!”
  既然老者开口,两人还说什么?根本不搭理至尊宝嘴上那茬,立刻扭头,瞬间便消失在了巷子口——
  看那至尊宝还哎哎哟哟依依不舍,老者这才走上前来在他肩上一拍,“好了!你小子也别给我装了!现在人就剩我们俩了,该什么就是什么你也别不好意思,说吧,怎么着才能把你见的事儿给我说说?”
  老者都说到这份上了,至尊宝也不能再装,他想想,转头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老爷子,看您那身边人和自己的气度,您那也是大有来历的,说是问我,恐怕事儿你多半也猜得七七八八了,甚至可能都有人给你说过了,找我不过是看看结果……可是我啊,不得不抱歉的告诉您,这事我不能告诉您!”
  至尊宝凭着自己的猜测说了这么一通,本身以为合情合理,可是在那老者耳中听着却犹若晴天霹雳,他这书从未拿出来示人,更别说找什么法门中人去看那书中究竟,只是隐隐觉得这书拿在手中有着说不出的亲近之感,就像那书的主人还在身边一般……
  没想居然里面还有玄妙!
  老者愣了一刻才回过神来,口中道:“为何不能说?小兄弟,虽说我俩素昧平生又没什么交情,但是我好歹帮你挡了这么一回啊?咳咳,我问问,这事儿究竟有什么要紧,说出来又会如何——看情面上,你把缘由说道说道,这个该没关系吧?”
  老者拉着交情给至尊宝开口,倒还真是让他心中一动,盘算半天才款款开口:“老爷子,这事我得这么说:这书确实有所蹊跷,可是对你有好无坏,倒算不得必须解决的!按我说,书里面的事儿干脆您就别管了,该干嘛干嘛,老老实实过您那富裕日子,别惦记了行不?”
  “嘿!你看看,你看看,”老者有些着急:“都说念完经打和尚我还不信,今天真是遇上了……小兄弟,你这一席话听着不少,仔细一想等于什么都没说!这、这可不厚道啊!”
  看那老者确实有些着急,至尊宝一面怪自己多嘴多舌说漏了嘴,一边交了个底:“老爷子,这事儿涉及点我们法门中的东西……对了,我得告诉你,我也算是法门中人,有自己的规矩,很多事情不能说的便是真不能说,有忌讳呢!话到这份上也就差不多了,因果太重,对于你我都不好,对吧?”
  他脸上带着诚恳,双眼也情深意切盯着那老者——其实这事儿的因果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能看到鬼魂之事被人知道,以为如此便可以说得老者听进去,谁料……老者虽然心思暂缓,可是那念头却始终没能打消!
  现在这巷子还鲜血溢流,尸骸横躺,看着也没有个谈话的正形,老者从那话中也听出这事儿并不简单,于是心思一动想到了个主意……他朝着旁边一指道:“罢了罢了,这事儿也不急着一时——不过话说回来,你事儿不能给我说,可是题能帮我做出来吧?走,我们换个地方坐坐,吃点东西休息休息,然后慢慢做题,可好?”
  嘿嘿,聊聊天说说话,搞清楚他的来龙去脉,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法子先让他欠下自己个人情,到时候该怎么做就有底了。
  老者口中说着脚下也不住,拉着至尊宝就朝着巷外而去,想先找个地方坐坐问清与那些泼皮无赖的纠缠关系,可是至尊宝心中还惦记着秧鸡麻杆,干脆就一路朝着那唐家旧宅去了,“坐坐也行,但是老爷子我现在还得先看看我那俩朋友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事儿,您要不先回去,等我闲了再来可好?”
  听得有事那老者精神为之一振,紧跟着至尊宝就追问起来,他看在那老者帮了自己的份上,倒是也没隐瞒,把事情也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遍,反正关系倒是大致理了出来,说这是与那坤少爷手下的过节。
  老者挥挥手,也不知那里便冒出来两个小厮来到近前,他低声附耳说了几句,那小厮领命就去了,而他也不说话不解释,只是跟着至尊宝一路到了旧宅之中。
  果不出所料,秧鸡麻杆躲在床下安然无恙,他俩被至尊宝叫出来还一脸的惶恐,“宝哥,宝哥你没事吧?”
  “没事,”至尊宝指指那老者道:“老爷子救了我,所以回来看看你们有事不。”
  秧鸡朝着门外探探头,回来便舒了口大气:“没事,都没事就好——宝哥,我们要不趁着现在跑吧?先离开咸阳,然后再说其他的,换个地方一样讨生活!”
  “跑?”至尊宝摇摇头:“我得留在这里等信呢,怕是跑不得。”他哼了一声:“算了,实在不行,我偷偷找机会把那六混子暗算了,估摸这样恐怕就没什么后患了吧?叫坤少爷的那厮,多半怕是也不会为了这事儿和我死磕!”
  秧鸡麻杆还没想明白至尊宝的意思,那老者却忽然摇头笑笑,“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六混子这厮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好歹算是那小坤子的头马,这事情既然揽上了,就算六混子死了也得找你麻烦——不过这事儿你们暂时不用担心,我回头帮你找人和他谈谈,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事情给抹过去。”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可在那秧鸡麻杆听得个目瞪口呆,偷偷拉拉至尊宝的衣服,倒吸着凉气:“宝哥,这位老爷子看起来不得了啊!他、他老人家究竟是谁啊?你又哪里去认识了这么一位大神,可以和坤少说得上话的?”
  “这位……”至尊宝说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干脆便直接问了:“咳咳,老爷子,这是我失礼了,到搞半天没请教一下您的大名……”“哈哈,无妨无妨,”老者笑了笑:“我的名儿叫做田飞虎,你们随便怎么叫都成。”
  田飞虎?这名字在秧鸡麻杆耳中听着生分得紧,两人不由嘀咕起来:“这名字怎么听也没听过?不对啊,按理您能在坤少面前说上话,那该是大有头面的人物,我们该认识啊……”
  “哦,”老者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我的本名很少有人叫了,外面的人一般称呼我虎爷——这名字你们听过么?”
  “虎、虎爷?”两人忽然膝盖一软,眼中流露无限恐惧:“您就是号称西北六省的绿林盟主,虎爷?”
  未等那老者吭气,忽然门外传来个恭顺的声音:“你说对了,这位便是虎爷!”接着便见有人带着那唐元走了进来,他径直到那老者面前单膝跪地行礼,口中恭恭敬敬的叫道:“虎爷您老人家安好!小的是唐家药铺的唐元,见过虎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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