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不速之客
作者:立达|发布时间:2024-06-29 09:23:33|字数:34243
我说:“他们是什么人?去杨家人的禁地干什么?”
唐凯丽说:“那些人,都是陈永兴的部下。他们到禁地去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据我推测,他们很可能是为了解毒。他们那些人,应该都在荒山染上了鼠毒。至于怎么染上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说:“他们成功了吗?”
唐凯丽看了陈永兴一眼:“你觉得呢?”
然后,她惆怅的望了望屋顶:“他们是从黄河潜下去的,下去的时候十几个人。等再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了。陈永兴,和他的一个部下。”
我问:“老麻头呢?老麻头不是也下去了吗?”
唐凯丽说:“当时我们都以为老麻头已经死了。我问陈永兴怎么回事,陈永兴像是傻了一样,一言不发,直接倒头就睡,然后是没日没夜的高烧。他的那个部下,全身是伤。而且背上的肉瘤越来越大,几天之后的一个夜里,举枪自尽了。再后来啊,原本没有下去的那些人,也都散了,只剩下我一个。再过了几年。你的表老爷也死了。我就在这守着你爹。想办法给他治病。折腾了将近二十年,总算把他的命保住了。只不过,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事也想不起来,什么事也不敢做,畏畏缩缩。”
看得出来,唐凯丽的眼里,充满了失望。
她看着桌子上的蜡烛,火苗一跳一跳的,不说话了。
这时候,青龙和铁蛋把我拉到一旁:“大力,你相信她的话不?”
我有点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她讲的没什么漏洞,而且头头是道的。”
铁蛋看了一眼发怔的唐凯丽,又看了看呆坐着的陈永兴:“大力,别管唐凯丽讲的是不是真的,我总觉得,这个陈永兴不大正常啊。”
我说:“别闹了,你没听见她说吗?高烧一个多月,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想着多正常?”
铁蛋挠挠头,和青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再发表意见。
这种气氛让我有点不爽:“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哎,你们什么时候搅合到一块去了?”
青龙连忙澄清:“什么呀。没有的事。”
我忽然想起来:“你们看,那几个老头怎么回事?黄炎的火车票是不是他们给买的?”
青龙说:“你别逗了,这几个老头老得都走不动路了。买车票?他们会坐火车吗?”
铁蛋挠挠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觉得我们三个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简直组成了一个阴谋小组。
这时候,忽然头顶有人咣咣砸门。
我们这时候是躲在地窖里。按道理说,应该很安全,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呢?
青龙趴在梯子上,盯着头顶上那扇木门。过了一会,上面的声音消失了。
青龙如释重负,对我们说:“看来。是试探我们的。以为下面没人,走了。”
话音未落,只听见头顶上咔嚓一声响。木门被人踹开了,然后一个人扑通一声翻进来,重重的倒在地上。
我们全都围上去:“谁呀这是。”七手八脚得把这人的身子扳过来,看见一张带着血污的脸。
哎呦,这不是看门人吗?
这个人是医院的人,是敌非友。我们围成一圈,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那个人躺在地上,可能是受伤过重,又从上面掉下来,一时间还有些发昏。只是嘴里嘟囔道:“大仙,你救救我。”
我感叹了一声:“真是世风日下呀,现在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找江湖大仙救命了吗?”
唐凯丽扶看门人起来。舀了点水,给这人洗了洗脸。他睁开眼睛,左右环顾了一下:“哎呦,你们也在啊。”
我们全都冷冰冰的看着他。没说话。
青龙更是抽出刀,直接抵在看门人的脖子上:“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看门人面不改色,一脸憨厚样:“如果俺猜得没错,几位是练外功的吧。”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外功?
但是铁蛋点点头。然后问他:“你是练内功的?”
看门人说:“没错。从小跟着爹妈打坐练气。所以听力异于常人,能循着声音找到这来。”
青龙说:“你找我们干什么?难道医院还不打算放过我们?”
看门人连忙摆手:“和医院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来的。哎,说实话吧。我也是想避避风头。”
我说:“你等等。什么意思?什么机关枪?”
看门人说:“你们走了之后,来了一大批的车队。从上面跳下来的人都穿着防弹衣,端着机关枪,一进来就要所有人呆着不动。不听话的当场打成筛子。当时医院里边逃得还剩下两个护工,加上我一共是三个人。我们见这些人气势汹汹,谁也不愿意吃这个眼前亏,仗着身手好,相约往外闯。没想到,那些人是真的开枪。两个护工当场被打死了。我背上中了一枪,亏得我机灵。马上一个跟头栽到地上。然后趁他们不注意,爬出来,这才逃走。我知道大仙住在这,估计您还没走,赶快跑过来投奔您,躲一下,那些人,估计很快就要搜山了。”
看门人说的我们人心惶惶,大家相约这几天千万得小心点。
铁蛋拉着看门人坐下来:“你背上伤了?”
看门人把上衣脱下来,我看见一块破布缠在肩头,已经被血染红了。
铁蛋问:“子弹取出来了吗?”
看门人说:“直接打穿了。”
青龙笑着说:“你这倒省事。”
唐凯丽开始给看门人包扎。
青龙说:“老弟,想在咱们这呆着,有些事,还得麻烦你回答一下。”
看门人连忙点头:“规矩我懂,我懂。你们要问什么?”
青龙说:“问什么你应该知道啊。你们那医院怎么回事?”
看门人闪烁其词:“我就是一个打工的,给人家看大门,我能知道什么?”
青龙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大力,来来来,咱们把他请出去。”
看门人连忙摆手:“别呀。我出去了,万一被抓住了,不就把你们供出来了吗?”
青龙摸摸下巴:“没想到,你小子看起来挺憨厚,心思倒是缜密哈。”
看门人一脸得意,还要装出惶恐来:“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担心我扛不住严刑逼供。”
青龙举着短刀凑过来:“你扛不住,我有办法让你抗住呀。把舌头割了,不就不怕了吗?”
灯下的青龙面目狰狞,分不出来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不过,割舌头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也不原意试着玩。万一是真的,不就糟了吗。
看门人连忙摆手:“开玩笑呢,开玩笑呢。我告诉你不就行了吗?”
青龙把刀放下:“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不识相呢。你刚才说,属于主动交代,说完了咱们是朋友。你现在说,等于是被我逼出来的,你说完了,我们还是得防着你呀。”
看门人懵了:“那我是说还是不说?”
青龙把刀咣当一声扔到桌子上:“问问你的舌头,你是说还是不说。”
看门人清清嗓子:“那家医院干的事见不得光,想必几位也知道了,我就不瞒着你们了。但是,具体他们是干什么的,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啊,这家医院和各地的精神病医院都有联系。经常有精神病医生从外面过来,搞个专家会诊什么的。那些病人啊,都是捡来的或者绑来的。医生们根本不像是在治病,倒像是在搞研究。我在医院里瞎转悠的时候,看见过他们做手术。哎呦,血肉模糊,那病人还活着呢,喊了两嗓子就没动静了。”
我挠挠头:“没别的了?”
看门人一拍大腿:“还真有。那天你们几个一进来。我们就知道你们准没好事。为什么?因为我们这有一个和铁蛋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病人。”
铁蛋呸了一口,拍拍看门人的肩,向旁边一指:“在那呢。”
看门人就哎呦一声:“你们也在呐。”
青龙说:“然后,你就盯着我们了?”
看门人说:“我也不想啊,但是院长说了,只要我把你们盯住了。工资翻一番。谁让咱身手好呢。我就答应下来了。那天你们在河边喝酒什么的,我都看见了。不过没想到,你们当天半夜就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汇报呢。那天晚会上我本来想看清楚都有谁,毕竟在这住了几年了,黄河上的老大我也能认出来几个。但是你们那群人周围盘着一条大蛇,我可是不敢接近。只好回去了。”
我听得心中一动,问他:“那条蛇是不是花花绿绿的?”
看门人说:“是啊,而且大的出奇。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棵树呢。”
我心想,那是阿花啊。它到底想干什么?
青龙问看门人:“你觉得,你们医院到底想干什么?”
看门人摇摇头:“不知道。不好说。今天晚上当真是把我吓着了。我知道医院里边那些病人神神叨叨的。但是真没想到有那么多虫子。哎,我真的就是个看门的。你就是把我脑袋切下来我也没别的话了。”
第三百零一章 火烧土地庙
铁蛋把我和杨念魂还有青龙,我们四个人拉到一块:“咱们四个可是一伙的啊,有点事得分析分析。”
我说:“谁跟你是一伙的啊,前两天你还要把我们放到炼丹炉里炼丹呢,现在套什么近乎。”
铁蛋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呢?咱们那时候是有点小矛盾,但是你看看现在,咱们可是有共同的敌人。现在不如搁置争议,同仇敌忾,国共还合作呢,咱们难道比他们两家还深仇大恨?”
我想了想说:“咱们倒也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我总觉得你这个人不可靠。”
铁蛋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跟你们说,唐大仙,也就是你妈,是不是在骗你,咱不知道。那几个老头,神神叨叨的,打什么注意,咱也不知道。包括这个新来的看门的,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说:“那几个老头打什么注意,你不会问问吗?”
铁蛋说:“我早问了,你别看他们几个一个个一副痴呆的样子,精着呢,我问了半天,愣是装没听明白,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
我差点笑出声来:“没准是真痴呆,什么也没听明白,所以才驴唇不对马嘴。”
我们几个正在这里说悄悄话。忽然周围一片漆黑。
杨念魂惊慌的大叫:“麻痹,谁把灯弄灭了。”
看门人的声音很轻:“有人进来了。”
据说像看门人这种从小练气的,能隔着老远分辨出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于是我们都坐在屋子里等。这种气氛真是恐怖。
过了一会,上面传来一阵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是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悄悄问唐凯丽:“那什么,咱们不会被发现吧。”
唐凯丽说:“放心吧,这么多棺材,谁会一个个掀开看。”
但是唐凯丽显然估计错了。上面乱糟糟的声音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看来,那些人是立志要把所有的棺材掀开了。
杨念魂着急了,说:“可能他们觉得有人扮成尸体藏在棺材里。这可坏了,我记得咱们当初找到这就是从棺材里面找到的,只要掀开那几个特殊的棺材,肯定能发现下面有入口。”
看门人义薄云天:“要不咱们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青龙说:“拼什么呀?你刀枪不入吗?拼得过机关枪吗?”
看门人也有点懵了:“那你说怎么办?”
青龙说:“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身手极好,极有经验的人,出去把敌人引开。”
我马上相应青龙的号召:“青龙说的对,不过,哎呦,我这腿怎么这么疼?”
铁蛋也说:“青龙这主意不错,不过,我有夜盲症。”
青龙说:“这可难了。本来我是想去,但是在医院放了两碗血,有点虚。这样吧,杨念魂,要不你去吧。”
我听见一阵摸索声,杨念魂傻乎乎真要上去。
我连忙说:“杨念魂一介女流,让他们给咱们几个大老爷们打掩护,还不如让我死了。也罢,杨念魂你回来,让我瘸着腿出去吧。”
铁蛋把我拦住:“你瘸着腿怎么行?让我去吧,我虽然晚上看不见东西,但是摸着也能走。”
青龙豪气干云:“这怎么行?我四肢健全,还是让我去吧。虽然身体虚弱走两步就要倒,但是我保证在晕倒前自杀,绝对不做俘虏。”
杨念魂看不明白我们三个唱的这是哪一出,疑惑的说:“麻痹的,你们三个这是扯什么淡呢?”
扯什么淡她很快就知道了。
看门人终于受不了煎熬了,站起来说:“还是我去吧。”
我和青龙几个还要谦让一番。就听见看门人已经站了起来,慢慢爬到梯子上,打算出去了。
不料,几秒钟之后,他从梯子上下来了。
我生怕他改变主意。于是说:“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害怕。你是不是想喝口水再走?”
看门人说:“我不是不出去,是出不去。外面全是人。只要我一出去,肯定就把你们给暴漏了。”
唐凯丽问:“外面有多少人?”
看门人说:“不知道。大概几百。个个拿着武器。有一队人在开棺材。剩下的人举着枪警戒,好像知道咱们会从里面逃出来一样。”
唐凯丽说:“他们发现你没有?”
看门人自信满满:“没有没有。我当时动作很快,见情况不对,马上把头缩回来了。”
话音未落,我们就听见头顶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显然,那些人是认定了这里了。
我们纷纷指责看门人办事不力。
看门人很委屈的争辩:“就算我不出去,那些人也该搜到这里了。”
唐凯丽安慰我们说:“不要着急,我这有很多洞口,他们守得住一个,守不住所有的。你们跟着我,咱们逐个看看。”
我们走了一段,忽然鼻子里闻到一股烟味。
青龙说:“不好了,他们用烟熏咱们。”
我破口大骂:“这些人也太歹毒了。”等骂完了我忽然发现,当初我在我家捉老鼠的时候,用的好像也是这一招。
我连忙对前面那几个人说:“他们很可能知道咱们有好几个洞口。打算用烟熏的法子,把洞口找出来,一一守住。”
青龙说:“别闹了,这大晚上的,有烟也看不见。”
但是后来那些烟越来越刺鼻,难道这些人没打算抓活的?想通了这一节,我们全都怕了。纷纷向唐凯丽忠言直谏:“大仙,咱们快逃出去吧。出去和他们打上一架,也好过在这憋屈死啊。”
唐凯丽冷笑一声:“你们不是腿瘸了吗?眼瞎了吗?血流干了吗?出去还不是送死?”
我们这些人纷纷说道:“拼死一搏,拼的就是这个破釜沉舟不打算活着回来的勇气。”“战士只能死在战场上,怎么能死在地道里?”“让我去吧,临死的时候吸几口新鲜气。”
我们纷纷逼问唐大仙出口在哪。其实谁也不想出去和拿着机关枪的人打架。只不过个个都觉得自己肯定比看门人机灵,肯定能悄悄的出去溜走,不被人发现罢了。
唐凯丽的声音渐渐镇定下来:“我这里有壶水。你们找块布,捂住口鼻。”
这时候,那三个老头发话了:“我们不走,外面危险得很。我们在这地下住了多少年了,说什么也不走。前两年这里着火,烧糊了我一只胳膊我都没走。”
我气急反笑:“你们这三个老家伙,难不成当试验品当出感情来了?”
唐凯丽说:“我觉得,上面那些人并没有发现咱们。”
唐凯丽的声音听起来很犹豫,但是毕竟有一线生机。
我问她:“你确定吗?”
唐凯丽想了一会:“算是确定吧。”
青龙问:“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咱们,为什么要放烟?”
唐凯丽说:“这些烟,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是想把咱们熏出去。后来我发现,这烟的气味有点不对劲,不像是柴禾烧出来的,这味很熟悉,但是我一时间又没想起来。直到刚才,这三个老头说前几年失火,把胳膊给烧了的事。我才想起来了。”
我说:“难不成是烧人肉的味?这么恶心啊。”
唐凯丽说:“不是人肉味,是人身上长得那些怪物,被烧之后的味道。我才猜,外面那些人进来土地庙之后看见那么多棺材,自然而然想开馆看看。结果很快就发现有的尸体不大对劲,于是干脆一把火都烧了。”
唐凯丽说的很有道理。我们渐渐安静下来。拿着浸湿的破布捂住口鼻蹲在一个角落,静静地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钟头。
开始的时候,我们很着急。万一唐凯丽估计错了,我们就得全都死在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候,看门人忽然说:“外面好像没有声音了。那些人已经走了。”
我们几个跟着唐凯丽。摸黑慢慢走出去。
外面火红火红的一片,整个土地庙都已经烧起来了。我们躲着掉下来的房梁碎瓦,搀扶着逃到外面去。
那三个老头老泪纵横:“可怜我们在这住了半辈子,这就要无家可归了。”
我们在土地庙外呆了很久,眼看着它化为灰烬。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根本没有人来救火。我们几个站在这里,甚至感觉有点寂寞。
等大火烧的差不多的时候,天也已经要亮了。
船老大热情的说:“各位老大。一夜没睡了,被这些人搅合的灰头土脸的,不如跟着我回家,去我们家睡一会吧。”
船老大这个提议真是正中下怀。这时候我们又困又饿,确实很想找个地方饱餐一顿,然后大睡一觉。
船老大兴高采烈地领着我们往回走。一路上对唐大仙殷勤备至,大仙大仙得叫个不停。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船老大这么热情。原来是想求唐凯丽去给家人看病。
我们来到船老大所在的村子。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来往不绝。这时候看起来,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们一路走一路闲聊。我问看门人:“兄弟,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不叫铁锤,我叫程大力。这位也不叫铁蛋,她叫杨念魂。在医院的时候我们几个没有说真名,哈哈,你叫啥?”
看门人说:“我姓武,我叫武陵。”
第三百零二章 船老大的家
看门人告诉我说:“我叫武陵。”
我听见这话后,脱口而出:“你就是武陵啊。”
看门人很奇怪:“你在找我?”
其实,不仅看门人心里奇怪,连我也疑惑了:“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好像在哪见过似得,好像很重要。”
我拍着脑袋冥思苦想,忽然大喊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在街上放声大笑,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这时候已经是清晨了,赶早市的人看见我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在街上一个劲的大笑,纷纷躲得远远地。生怕我是从精神病院里边偷跑出来的。
青龙忙拉住我:“你能不能消停点?”
我说:“你知道谁是武陵吗?”
青龙指指看门人:“就是他啊。你傻了?”
我摇摇头:“千眼井的祖师爷,也叫武陵。”
我这么一说。大家的兴致都来了。纷纷围住看门人问:“你这个名字谁给你起的?”
看门人一脸无辜:“爹妈给的啊。你们怎么跟看猴戏似得,很伤人啊你们。”
青龙像是太君盘问小朋友:“兄弟,你知不知道千眼井这么个地方?”
看门人疑惑的摇摇头。
青龙又问:“你看见蛇之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比如很亲切……”
武陵人更懵了:“你的意思是?我是许仙转世吗?”
我们本来围在周围,聚精会神的等答案,听见这么个反问,不由得哈哈大笑。
青龙有点恼火了,说:“我看只不过是重名而已,咱们这么紧张兮兮的盘问,也太紧张过头了。”
铁蛋摇摇头,走上前来:“兄弟,你这身功夫跟谁学的?”
武陵眨眨眼:“跟爹妈学的。祖传的呀。”
铁蛋挠挠头:“问句不尊重的话啊,你爹妈是不是出家人?”
武陵马上就火了:“卧槽,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看你爹妈还是宫里的人呢。”
我连忙笑着劝架,对看门人说:“可别这么说,要是八婶在这,肯定大耳光抽你。”
铁蛋跟看门人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看你这功夫倒有点像是道家练气的。”
看门人情绪缓和下来说:“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这功夫确实是练气的啊。不过,我爹妈都是平常老百姓,不过我家附近倒有一座道观。只不过残破不全,常年漏雨,也没什么人去……”
这时候,船老大在前面招呼大伙:“到了到了,各位请进。”
我抬头,看见一座宅院。呵,好宅子。正房偏房,门筒大门,一应俱全。只不过,全都坏的不成样子。上面长满杂草也就算了。居然有一半是塌下来的。
我本以为我家的房子够破得了。跟这一比,简直是村委会大楼啊。
我们躲躲闪闪走进去,踩着杂草深一脚浅一脚。
这时候,屋子里有人听见动静出来了。看见打头的船老大,大喊起来:“哎呦,我的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你要把这个睡死投胎的扔给我自己溜了。”
船老大说:“哪能呢。都好吧。”
老太太点点头:“跟以前一个样。就是房梁又折了一根。我说你整天吆五喝六的,在黄河上抖威风,你倒是把房子修修啊,我每天在你家出出进进的,万一哪天塌了房子把我活埋了。还有你家这些个草啊,我从小裹脚,本来这小脚走路就不稳当。你还把院子里弄得坑坑洼洼,云山雾罩的。你这不是成心难为我吗?出来上个厕所都摔两跤。”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走了。船老大把人送到门口。然后回来了。
我不由得感叹:“这些老人呐,真有些不错的。你看看八婶平常怎么接济我的。你再看看这位老太太,裹着小脚往这里跑。真是心地善良。”
船老大跟我说:“我的老大哎,你可别说她善良了,一个月三百块钱的给着呢。就送送饭。米和油都是我出。”
我们愕然:“这老太太也太精明了。”
船老大点头称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杨念魂不高兴了:“饭都是别人送的啊。怎么这么多人,还有几个病号。这能吃好吗?”
青龙说:“能不能吃好先放到一边,这玩意能睡好吗?”
我说:“能不能睡好先放到一边,这安全吗?睡到一半的时候房子塌了怎么办?”
船老大这时候倒很是潇洒:“几位大哥多虑了。我教你们一个办法。睡觉的时候,仰着头睡。塌房之前肯定先掉土,掉到脸上,各位大哥不就醒了吗?一溜烟跑出去就行了。”
铁蛋一脚把船老大踹了个跟头:“我去你妈的一溜烟。麻溜得给老子找房子去,睡不好撕了你。”
船老大点头哈腰。两只眼睛不住得瞟唐凯丽。
唐凯丽说:“病人呢?让我看看。”
船老大连忙答应了一声,把唐凯丽请进去。
我们跟着进去。看见一个少女躺在病床上。身上果然罩着一层黑气。仔细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过,这少女的姿色真是没的说。怪不得把船老大迷得神魂颠倒,倾家荡产。
唐凯丽坐在破床边开始号脉,老长时间不说话。
船老大有些着急了:“大仙,这个病到底能不能治啊?咱们的仙丹练成了吗?”
唐凯丽始终不说话。
铁蛋连推带搡把船老大赶出去,让他去找房子了。
我们把桃花妈安顿下来,在医院里边幸存的那个混江湖的也躺下了。众人能动弹的都在一堆破烂中给自己找了个位置。打算歇一会。
过了很久,船老大鼻青脸肿得回来了,嘴里还在不住的嘟囔:“欺软怕硬的东西。好说好商量的就不行,非得逼我出手,拿出混江湖的浑劲来。”
铁蛋问:“房子啊找到了吗?”
船老大说:“找到了,干净又结实。晚饭也在他们家吃了。”
这时候。唐凯丽站起身来。
船老大忙凑过去,关切的问:“怎么样?”
唐凯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这姑娘,好像是被我养的老鼠咬过一次。”
一听这话,船老大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开始呼天抢地:“完了,这下可完了。大仙呐。这些年我跟着您老人家鞍前马后,也涨了不少见识。那些被咬得人,没有一个救过来的啊。这可怎么好。”
唐凯丽说:“你哭什么?我说她被咬过,我说她中毒了吗?真是奇怪,这姑娘居然没事。好像,她身子里另有什么东西。我得再看看怎么回事。你们都给我出去。”
我们目瞪口呆:“不是,你看病管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让我们出去?”
唐凯丽说:“望闻问切。这个望字,可不止看脸色那么简单。你们都出去,我帮这位姑娘宽衣解带,好好查查。”
唐凯丽短短几句话,真是让人浮想联翩。青龙简直要赖在屋子里了。但是最终还是被我们给架出去了。
在外面坐着等,比刚才更加煎熬。何况青龙还在有意无意的讲一些黄段子,一会跟我传授点知识,一会调戏一下杨念魂,惹来一阵痛骂。
天将要黑的时候,唐凯丽才终于出来了。对船老大说:“这个病很罕见,不过我略有耳闻。”
船老大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大仙,没有仙丹能治好吗?咱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哎,昨天可全毁啦。”
说完这话,船老大有意无意朝我们看了一眼。神色很是古怪。
铁蛋说:“船老大,你看我们是什么意思?”
船老大一脸无辜加上谨慎:“没什么意思啊,老大,我能有什么意思?”
铁蛋冷哼一声:“你的心思我能不知道?你是不是怪我们几个坏了你们的好事?要是没有我们几个,土地庙也不会被毁,你那什么仙丹早就炼成了是不是?”
船老大缩缩脖子,一个劲得否认。
这时候,唐凯丽叹了口气:“你不能怪他们。仙丹一直炼不成,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它。现在即使土地庙毁了,但是想炼丹,也不用从头再来,该怎么做,我都已经记到脑子里了。而且,我炼丹是为了对付蛊毒。这姑娘的病,也根本用不着什么仙丹。我一直拿仙丹胁迫你,只不过想让你当我的帮手罢了。”
船老大脸色变了变,显得有些愤怒。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涎着脸问唐凯丽:“大仙,那她的病?”
唐凯丽说:“我有办法让她醒过来,但是醒过来之后她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我就不敢保证了。”
船老大兴奋得搓手:“记不得更好,我就说她是我老婆,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块的。”
我们全都大摇其头,这船老大果然是文人出身,坏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唐凯丽说:“你给我做了这么久的苦工。我帮你一次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得事先跟你说好。这姑娘在这躺着,躺到八十岁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是在治病的过程中随时会死掉。你可得想清楚。”
船老大哭丧着脸:“真是两难的抉择啊。她到底得的什么病啊,这么凶险。”
唐凯丽说:“离魂症。”
船老大擦擦脑门上的汗:“离魂症……大仙,咱们要准备香烛纸钱,黄纸供品吗?”
第三百零三章 阴阳相生
船老大的话一出口,唐凯丽还没说什么,看门人先哈哈大笑起来。
船老大自然也知道这笑声是笑话自己的。于是瞪着大眼问道“你笑什么?”
看门人说:“我笑封建迷信害死人。还香烛纸钱。你当是出殡吗?”
船老大勃然大怒:“给你出殡。妈的,这是招魂,招魂的时候不得香烛纸钱摆好吗?这个你还有资格教我?我请的师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看门人问:“那些师父让你招魂吗?”
船老大挠挠头:“那也不是。有的师父说是中了邪了,有的说是被妖精迷住了。倒也有几个说魂丢了。不过别管哪种,香烛纸钱是少不了的。”
看门人哈哈大笑:“怪不得这姑娘的病治不好,你找的全都是江湖骗子。离魂症,并不是说魂丢了,而是气血阻滞,心神不一,思想不能控制身体,身体也不给思想生存的场地。植物人也算是离魂症的一种。”
船老大疑惑的看着唐凯丽。
唐凯丽点点头:“他说的没错。一个人如果长期生活在压抑的环境中,过度的惊吓,或者别的什么刺激,都能诱发离魂症。要治这个病,得由外而内,从身体入手。不是简单地拿着桃木剑念咒语就行的。”
船老大茫然的看看众人,继而又在小声嘀咕:“她来我们家之后,也没人刺激她啊,怎么就突然离魂症了?”
青龙说:“船老大你真够大言不惭的。就你们家那塌了一半的房子还不够刺激的?幸好我们参观过大力家。不然还真有点受不了。”
我哼了一声,没说话。
唐凯丽说:“行了,先吃饭,天黑以后,你们几个给我做帮手。”
船老大把我们领到一户人家吃饭。那家的男女主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看着我们。等看见杨念魂吃饭不要命,像抢一样把饭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的时候,脸色就更差劲了。
饭桌上,铁蛋问看门人:“兄弟,听你刚才这意思,好像对离魂症也挺有研究啊。”
看门人说:“小时候练功的时候,偶尔对这个有所耳闻,听我爸说,有的老前辈打坐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就得了离魂症。”
船老大一脸担忧:“大仙,你一会怎么给她治病啊。”
唐凯丽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埋头吃饭。
一时间吃完了饭,大伙坐在屋子里闲聊。这家的主人见我们赖着不走,心急如焚。船老大见唐凯丽没有去治病的意思,也是心急如焚。
这一坐,直坐到快要半夜的时候,我们中的一大半都要睡着了。
唐凯丽忽然站起来说:“走,都跟着我去治病。”
船老大守得云开见月明,兴高采烈地跟着出去。
我们回到船老大家的破院子里。唐凯丽指挥着我们把那女孩抬出来。在院子里铲出来一块干净宽敞的地方。我们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忙忙碌碌,像是过年一样。过了一会,唐凯丽吩咐杨念魂去外面不知干嘛去了。
须臾打扫干净,我们找了一口大锅,开始烧水。
这种场面让我很是兴奋。像极了村里红白喜事的时候熬得大锅菜。
我在一边看着火,火舌吐出来,卷着锅底。虽然刚刚吃完饭。但是我的口水还是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这时候青龙凑上来,居然也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我问他:“怎么?你也想吃?”
青龙鄙夷得看了我一眼:“你以为别人都像你?瞅你那点出息,这辈子都上不了高台面。”
我说:“你上得了。你这么高兴干嘛?”
青龙指着这一大锅水说:“看不出来吗?这是要洗澡了。嘿嘿……”
我一把将他推开:“怎么这人这么不要脸呢。”
过了一会,水汽蒸腾,眼看开锅了。
唐凯丽招呼我们:“来呀,把这个大笼屉罩上。”
我一看这架势,心里乐开了花。这摆明了是要吃饭呀。锅里煮着大锅菜,笼屉里边放着热馒头。
孰料笼屉给放好之后。唐凯丽指挥着看门人和船老大把那昏迷不醒的姑娘抬出来了。身上也不知道裹了几层被子,然后架到笼屉里边,随后把盖子盖上了。
我跟青龙说:“这情况不对啊。”
青龙说:“怎么了?”
我说:“怎么了?这不是蒸人吗?咱们又不是西游记里的妖精,怎么干这个事?”
青龙说:“不能吧,哪能随随便便就蒸人呢。再说了,真要蒸人也得放上点花椒大料啊,这么清蒸,蒸出来也不好吃啊。”
我皱皱眉头说:“青龙,听你这意思,挺有经验啊,怎么,你吃过蒸人?”
青龙摇头晃脑:“怎么没吃过?我跟你说,当年在山里的时候……”
我和青龙你来我往的吹牛。可把旁边的船老大吓得不轻。一会疑惑得看看大锅,一会疑惑得看看我俩。眼见锅里冒出热气,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找唐大仙问问清楚。
孰料,船老大刚站起来。就碰见铁蛋端着个簸箕走过来,掀开锅盖,不由分说就往里边倒。
船老大问:“老大,你这是倒什么呢?”
铁蛋漫不经心:“辣椒啊。可能唐大仙是南方人,喜欢吃辣椒,到哪都不忘带着。”
我分明看见船老大一听见这话已经惊得手脚乱抖了。
青龙多机灵啊,马上接话头说:“这可怎么办?我不喜欢辣的。这两天上火。”
我帮着他出主意:“咱们跟唐大仙说说,弄一个鸳鸯锅。一半辣一半不辣……”
船老大忽然大叫一声,把锅盖掀到地上就要往外边拖人。
远远地唐大仙看见了,喝道:“你干什么呢?”
船老大当真是豁出去了,出言不逊:“干什么?救人!你们这群吃人的妖精。”
唐凯丽冷笑一声:“人是你求我救得。现在又无端端骂我,亏你也是个混江湖的,怎么这点信义也没有?”
船老大脸红脖子粗:“我怎么没信义了?人都要给你们蒸了吃了,我他妈的,他妈的还跟我讲什么信义。”
唐凯丽说:“谁跟你说我要吃她了?”
船老大指着半锅辣椒说:“调料都放上了,你还不承认?”
唐凯丽走过来,从地上捡起锅盖,轻轻盖上:“这姑娘已经病入膏肓了。经脉气血,乱成一锅粥,想要救她,就必须要重新梳理气血,调和阴阳。所以我先把她放到锅里蒸,让她极热,再放到冰里浸,让她极冷。冷热相交,阴阳际会,这才能生生不息。之所以加辣椒,不过是想让她的身子快些暖起来罢了。在一冷一热,一虚一实上耍手段,天下治病救人的法子不外乎这个道理,只不过有的人的方子看起来漂亮些,而我的直白了些罢了。”
船老大还有些发怔,但是我已经明白了。我拍拍船老大的肩:“唐大仙说的有道理,我记得当初我在杨家人那里解毒的时候,也是先极冷后极热,到最后全身舒泰,身手敏捷……”
船老大这时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一言不发得开始磕头。
唐凯丽也不多说。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瞪着火苗发怔。
这一次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钟头。
我对青龙说:“我这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怎么总觉得有肉味呢。里边的人不会熟了吧。”
青龙说:“这可真没准。你想啊,一百多度呢。就是烫也得烫熟了呀。”
看门人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别逗船老大了。唐大仙放人之前已经给裹上了,里边厚厚的垫了一层东西。”
船老大狐疑的看着我们,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敢保证,他现在肯定后悔找唐凯丽治病了。
船老大再也坐不住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原本这院子里长势很好的杂草,硬生生让他全给踩死了。
唐大仙抬头看了看月亮,问船老大:“几点了?”
船老大上下摸索,可这家伙身上哪有表啊。
倒是看门人掏出块表来看了看:“差五分钟不到十二点。”
唐凯丽点点头,问船老大:“你家这口水井能用吗?”
船老大连忙点头:“能用能用,我家唯一能用的点东西。怎么?您老人家要喝水?”
唐凯丽摇摇头,高声叫道:“杨念魂,进来吧。”
月光下杨念魂进来了。我看见她双手抱着肩膀,整个人哆哆嗦嗦,牙齿打颤。
我问她:“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杨念魂摇摇头,也不答话,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包什么东西,甩手扔到井里去了。
唐凯丽接着喊:“大力,青龙,快点把那姑娘抬出来。”
不等我俩动手,船老大已经一把将那姑娘拖出来了,扛在肩上,大声问:“抬出来之后呢?”
也不知道唐凯丽和看门人使了个什么眼色,看门人忽然一把将人抢过来,飞快的向那口井奔过去。
船老大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得,伸手就要拦着。
看门人那是什么身手?身子转了一个圈,一脚把船老大踹出去多远,然后双手向前一抛,只听得扑通一声,不偏不倚,这姑娘直挺挺落到井里去了。
第三百零四章 水生
船老大眼见情人被投入井中,顿时慌了,呼天抢地扑过来,就要和看门人拼命。
看门人笑着一指唐凯丽:“唐大仙让我干的啊,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也别找我。”
船老大大喊一声,掉转头来。我怕他伤了唐凯丽,连忙跳过去,护到身前。
哪知道唐大仙积威之下,船老大根本不敢怎么样。于是又回头恶狠狠对看门人说:“我就是看见你杀了人了,我就是要找你偿命。”
看门人自然不怕船老大,在院子里上蹿下跳,辗转腾挪。不像是在逃命,倒像是在表演身手。
船老大在后面笨拙的追赶,这幸好是自己家,那里有沟哪里有坎比较熟悉。不然的话,摔跤也得摔死了。
过了一会,铁蛋高声说:“船老大,你别闹了。我要是你,我就去井里把人捞出来,没准现在还有气。”
船老大一拍脑门:“对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这小子都把我急糊涂了。”
然后船老大走过去,下半截身子在井外,上半截身子在井里,整个人趴在井上开始捞尸。
青龙在一旁赞道:“船老大可算是干回老本行了。不过,按照他们捞尸队的规矩,死尸是宝贝,活人是麻烦,我真替这姑娘担心呐。”
我说:“你这人怎么净说风凉话呢?人命关天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青龙看着我说:“你有同情心?那你笑什么?”
我说:“我看见你个傻叉来回摆弄,能不笑吗?”
我们两个正说着,听见船老大叫了一声:“抓住了。”
原来,船老大这口井,看起来和别人家的一模一样,实际上是大有不同。船老大常年不在家,这口井已经基本上接近半荒了。不过,当初打井的人技艺高超,即使这样,井水仍然不枯。然而,附近的孩子们却不管这个,看见船老大家常年没个人进出,纷纷捡石头比赛,站的远远地,比准头看谁能投到井里边,看谁溅起来的水花高。时间长了,这口井几乎要被石头填上了。所以站在井口看,满满一井水,实际上只到人的腰间,再往下就是石块了。
也正是得益于此。船老大伸手在井水里捞了几把,一把抓住了那姑娘,连拖带拽,给弄上来了。
我们眼看着姑娘被拖上来,呼啦一下全围上去了。
船老大警惕的看着我们:“你们还想怎么样?”
唐凯丽问:“水凉吗?”
船老大眼睛里要冒出火来了,但是又不敢发作,只说了句:“凉。”
唐凯丽点点头:“凉就好。”
然后,她伸手把那团湿棉被扯开,露出里面的姑娘。
船老大一把将人抱住:“你还要干什么?”
唐凯丽说:“你忘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了?一冷一热,是我救人的方法,你急什么?”
旁边杨念魂搭腔说:“真是为了救人,不然我去外面找那么多冰块干嘛?想杀人还不容易,我一拳就能把她打死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我给你演示一下。”
船老大连忙把她拦住:“我信,怎么能不信呢?大仙,你快点给她治病吧。这热也热了,冷也冷了,怎么不见好呢?”
唐大仙喊:“掌灯。”
哪里来的灯。船老大家有灯泡,但是欠了几十年的电费早就被村委会给通缉了。连墙上的电线都断成了几截。我们从灶膛里抽出几根没有燃尽的木柴,权当火把。围在周围。
现在这姑娘脸上的黑气一扫而光。但是一会红一会白,神色痛苦,像是随时要死过去一样。
唐凯丽看看铁蛋,又看看看门人。说:“阴阳不能调和,怎么办?”
这俩人哪知道啊,反问唐凯丽:“你说怎么办?”
唐凯丽问铁蛋:“听说他们三个在禁地,曾经被那两枚丹药洗过血?”
铁蛋点头说:“没错,两枚丹药一黑一红,一个极热,一个极寒。当时要不是青龙体内出来一条蜈蚣,间接缓冲了一下,他们几个人恐怕早就成灰了……哎?你不会是要?”
唐凯丽说:“没错,取他们点血来。”
唐凯丽和铁蛋的对话我们全都听见了,傻子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对青龙说:“反正你手腕上的伤口还没长好。取你的血吧,都不用动刀割口子了。”
青龙说:“亏你还记得我手腕上有个口子,我都放了两碗血了,亏你还有脸再取我的。”
我说:“我看见你精力旺盛,有劲没处使,放点血也好,省了每天讲黄段子。”
我们两个正在争执。杨念魂先把胳膊伸出来了:“救人要紧,来我的吧。”
铁蛋看着唐凯丽:“怎么样?”
唐凯丽点点头:“大力和青龙两个人的身上,一个带着鼠毒,一个带着蜈蚣蛊。至于杨念魂,也罢,就用她的吧。”
我和青龙都点头称是。杨念魂却不高兴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的都不合适才考虑我的吗?”
我说:“杨念魂你真是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放血这种事也要抢在前面吗?”
我们闹腾了一阵,总算弄来一小碗血。
唐凯丽从身上掏出些银针来,一个个慢慢扎到那姑娘身上,直把她扎得像个刺猬。然后,蘸着这些血,慢慢得捻动银针。让血液渗透到那姑娘的体内。
这一通折腾,一直折腾了一个多钟头。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唐凯丽独自一人在那扎针,我们全都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忽然,我听见旁边哇的一声。我连忙扭头。正好看见那姑娘呕出一大堆东西来,顿时这里腥臭扑鼻。再也呆不下去了。
我们全都手忙脚乱得捂着鼻子逃开。
只有船老大,情比金坚得走过去,把那姑娘慢慢扶起来。
姑娘已经醒了,睁眼看了看船老大:“你是……?”
船老大挠挠头:“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姑娘想了想:“不记得了。”
船老大大喜:“我是你丈夫啊,老婆,你连我也不记得了吗?”
然后是各种的柔情蜜意,各诉衷肠。船老大不愧是文化人出身,谎话张口就越来,几分钟之内已经把姑娘的姓名身世编排的妥妥当当。
铁蛋站在大门外冲里面喊:“你们两个不嫌臭吗?坐在里面干什么?”
船老大点头称是,就要把姑娘扶出来。
铁蛋又喊:“那不是有一大锅洗澡水吗?倒是让人家洗洗啊。”
船老大手忙脚乱,想要伺候姑娘沐浴更衣。但是被人家给赶出来了。显然,这姑娘并没有完全相信船老大的一套说辞。
青龙凑过去对船老大说:“你小子真是才思敏捷啊,你到底怎么想的,把那些事说的跟真的似得。”
船老大兴奋地搓搓手,先谢过了唐凯丽,又向我们都鞠了一躬:“其实也不是才思敏捷。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啊,这姑娘是哪来的,叫什么,要是我俩从小在一块,能经历什么。想来想去啊,有时候就当成真的了。这时候顺口说出来,自然不犹豫。”
铁蛋说:“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痴情。”
这时候,杨念魂站出来打抱不平了:“人家姑娘怎么说也算得上花容月貌,你给起个什么名字不好,怎么起个水生?她是水里生的吗?”
船老大挠挠头:“我哪知道她是哪生的呀。不过我们这挨着黄河,不叫水生叫什么。”
过了一会,听见大门吱呀一声,那姑娘开门出来了。
船老大连忙凑过去:“水生,你洗好了?”
那姑娘点了点头,看了看我们,然后说了句:“我饿。”
船老大忙说:“走走走,吃饭去。”
于是在凌晨两点左右,我们这群人又杀回到刚才那户人家中。
我们像一群打家劫舍的强盗。先把那家人叫起来,然后让他们给我们重新做饭。
我去卧室看了看还没有醒过来的桃花妈,负伤的江湖人。我问守在一边的杨家人:“没出什么事吧。”
杨家人怔怔的看着墙角,不说话。
但是旁边的老头说话了:“没事没事,有我们三个看着呢。”
这时候,我凑过去,神秘得问:“哎,我说,老前辈,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组织里的?”
老头一脸茫然:“啥?”
我有点生气:“你别给我装蒜啊,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个相同的组织。黄炎就是那个组织里边的,哎?说实话,那张车票是不是你们给黄炎买的?”
老头一口否认:“没有没有。你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明白。”
老头一边说,一边向旁边瞟了瞟。这时候我才看到,原来角落里还睡着一个人,就是一直念头耷拉脑的陈永兴。
我叹了口气:“要是杨谢仇知道陈永兴变成这副样子,估计再也不肯等他这么多年了吧。”
我从屋子里走出来,没想到铁蛋正站在门外笑嘻嘻得看我。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转身想走。但是铁蛋一把搂住我:“怎么?什么也没问出来?”
我心里有点烦躁,一言不发得向前走。
铁蛋拽住我:“哎,可怜陈永兴风流倜傥。最后变成了这副样子。不过我觉得唐凯丽更可怜,到现在还不知道陈永兴在禁地曾经遇见过杨谢仇吧。”
第三百零五章 夜半身影
我说:“怎么?你想把这件事说出去?”
铁蛋摇摇头:“我还没那么缺德。不过,我倒是想啊,你说,陈永兴在禁地的时候,会不会被杨谢仇动了什么手脚?”
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杨谢仇怎么可能伤害陈永兴?”
但是这话一说出来,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因为我想起来杨谢仇曾经说,她曾经帮助陈永兴解毒,但是没想到中途失败,造成恶果。难道,就是因为那次失败的解毒,才把陈永兴变成现在这个半白痴的样子了吗?
我站在院子里,思绪此起彼伏。铁蛋仍然在一边自言自语,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提醒:“我看,陈永兴和唐凯丽,可是不大亲近。要说,就算陈永兴什么都忘了,毕竟和唐凯丽生活了这么多年。日久生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冷冰冰的啊。”
我正在想这些话。青龙从屋子里探出头来:“说什么呢你们。快来喝酒啊。”
我和铁蛋走进去,看见大伙正等着我们两个。除了看门人不喝酒,已经早早的睡了。
船老大举着酒杯,先冲唐凯丽鞠了一躬:“大仙,前几年我经常在土地庙走动,已经好几年没有喝酒了。现在能不能?”
唐凯丽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请便,喝完了早点睡觉。”
船老大哎了一声。端起酒杯冲我们说:“你们都是我的大恩人呐。没有你们,我们家水生就醒不过来,为了给水生治病,我是四处求仙拜佛,连酒都戒了。现在水生醒了,我今天就喝一杯,庆祝一下。谢谢大伙了。”
然后,船老大一仰脖子喝下去了。
我是实在人,从来不听酒桌上的慷慨陈词或者叫做陈词滥调。
趁船老大端着酒杯左一个谢谢,右一个理由的时候。我运筷如飞,瞬间就把盘子里的菜全都过了一个遍,然后捡爱吃的吃起来。
杨念魂不甘落后,甚至有后来居上的意思加入进来。
我们两个一阵狼吞虎咽,像是比赛一样。
最后铁蛋和青龙眼看东西要被我们两个吃完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四个人你争我抢,吃的好不热闹。
等船老大一杯酒下肚,再睁眼看桌子上时,只剩下几个空盘子,一桌剩菜汤了。
唐凯丽冷笑一声,站起来走了。
我们四个人酒足饭饱,志得意满,举起酒杯,对不知所措的船老大,以及满脸疑惑的水生道:“来,干了。”
那天晚上我们早早的就溜了。只剩下船老大和水生,还有一张空桌子。那种感觉就像是刚闹完洞房一样。留一对新人在屋子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铁蛋把我们四个人拉到一个没人的房间,对我们说:“咱们怎么办?”
杨念魂说:“什么怎么办?”
铁蛋说:“咱们在这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青龙点点头:“没错,咱们还有一大堆事呢。”
铁蛋一拍大腿:“是呀,所以我和你们商量商量,咱们接下来去哪?”
我说:“你等等?什么咱们接下来去哪?我们和你好像不是一路人吧。咱们这就分别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铁蛋说:“你这话怎么说的,千里有缘来相会,咱们现在也算是志同道合了。你就当我是个陌生人,这么长时间了,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呀。”
我说:“谁跟你志同道合了?和你这种人做朋友?我睡觉都得睁一只眼,乖乖,你满肚子都是算计人的把戏啊。”
铁蛋咳嗽了两声,收起刚才的戏谑,正色道:“好啊,大力,算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别忘了,杨家禁地那两枚丹药可是我的,你们四个给我吞了,我得想办法拿回来吧。”
我说:“怎么那丹药就是你的了?你想拿回去?怎么拿回去?又要拿我们炼丹?”
铁蛋摇摇头说:“那倒没有,这些日子和你们在一块,多少也有点感情了,舍不得把你们扔到炉子里。至于怎么拿,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青龙挠挠头:“算了。大力,让他跟着吧。反正咱们也拦不住。”
这时候,铁蛋从怀里掏出来两张火车票:“这两张车票你们还记得吗?”
我说:“记得啊,到廊坊的。我记得柴教授说,陈永兴曾经在河北和北京交界的某个地方给他寄过信,会不会就是在廊坊的某个地方?”
铁蛋环顾众人:“要不,咱们去廊坊看看?”
杨念魂说:“去哪无所谓。你们去哪我就跟着。”
我赞许得看了她一眼。
青龙说:“廊坊挨着北京,我倒觉得,咱们不如先去北京,找到桃花和八婶几个。”
我说:“对对对,先把他们找到。他们肯定不知道千眼井人都在这里。哎呦,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青龙说:“你放心吧,应该不会。你想啊,有老麻头在呢,老麻头一看就是老江湖,话不多,从来不肯吃亏。”
我们几个计较一定,打算明天就动身。按照车票上的时间和车次,一路杀过去。
再说了一会,我们几个也就都睡了。
当晚,我睡得迷迷糊糊,半夜有点尿急,于是想起夜上厕所。
这时候,已经四五点钟了。陕西这里天亮的晚,仍然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上完厕所回来,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我困得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就回去了。
躺倒床上想睡觉,忽然觉得脸上黏黏糊糊的。
我用手抹了一把,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我心说这下坏了,这两天真是操劳过度,看来是上火了。大半夜的流鼻血,真是烦死人了。
于是我披了件衣服开开灯,起床打算洗洗脸。没想到我不经意得一瞥,正好看见穿衣镜里一个人。披头散发,满身鲜血。昏暗的灯光下特别恐怖。
当时把我吓得,闷哼一声,倒在床上,真想从窗户里翻走算了。
但是我毕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几秒钟定了定神。我靠着墙,仔细得看了看这间屋子。除了我,再没有别人。
难道说,真的是个鬼?听说有的鬼会用障眼法。肉眼看不见,必须借用照妖镜之类的东西。难不成这面大镜子,把这鬼怪的真身照出来了?
我咽了口吐沫。慢慢得向那面大镜子挪过去。探头一看,那个血淋淋的人果然还在。不过,这张脸怎么有点面熟?
我挥了挥手,心底一股寒气升上来。镜子里面的人,根本就是我自己。
难不成,我什么时候已经死了,自己却不知道?
不对,情况不对。我低头看了看身上,我发现外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一片大片的血迹。
我用手摸了一下:“新鲜的,时间不长……”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去厕所的时候,撞见的那个人。
难道说……
我脑袋嗡的一下。一轱辘身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只手电筒,悄悄地来到院子里。
手电光下,一道血印从屋子里一直延伸到大门口。
这有两个可能。要么,有人杀了人,这是要抛尸荒野。
要么,是有死尸诈尸,出去溜达了。
我举着手电,悄悄地沿着血迹来到屋子里。
我不确定这个人是谁,所以我不说话。我得悄悄地查访。
刚走到大门口,忽然我听见耳边有风声。我头也不回,把手电向后挥过去。
那人一拳打在手电筒上,同时被我的手电光晃得睁不开眼。
我趁着这个工夫,一拳打在他腰眼里。然后伸手捏住他的脖子。
那人眯缝着眼抬起头来,叫了声:“好汉饶命。”
我看那个人,居然是铁蛋。
我心里着急,问道:“铁蛋?怎么是你?你把谁杀了?”
铁蛋说:“什么把谁杀了?我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以为是小偷,出来看看,怎么是你?大力,你大晚上不睡觉,举着个手电筒照什么呢。”
我说:“你真是活雷锋。这又不是你家,进来贼就进来贼,关你屁事。我跟你说,死人了,你看看地上。”
铁蛋看见地上的血迹,也是一阵紧张,问我:“谁的?”
我说:“我哪知道?这不是正找呢吗?”
我们两个正说着,身后的大门响了。
我本能得举着手电向后一照。
铁蛋手疾眼快,连忙把手电关了,拉着我藏在一边。
我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来人是刚才的杀人犯,我们拿着手电站在这,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我蹲在一边,有点紧张,因为这人刚才肯定看到我们俩了。只是希望这人是个夜盲症,只要我们隐藏在黑暗中,他就看不出来我们在哪。
我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慢慢从我们面前走过去,然后推门到屋子里了。
我心中大喜,果然是个夜盲症。
铁蛋一把拉住我:“快进去,别让他害其他人。”
没想到,我们两个还没进去,那人又出来了,而且手里还拖着一个人。眼看就向门外走去。
铁蛋抢过我手里的手电,向那人照了一下。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个人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在一步步得向前走。
铁蛋对我说:“他在梦游。”
我问:“是谁?”
铁蛋说:“船老大。手里拖着的是房主老婆。”
第三百零六章 夜游
我听见铁蛋说这杀人凶手是船老大,而且是在梦游状态。不由得心中踌躇:梦游杀人,这玩意算不算神经病呢。
我正蹲在地上胡思乱想,那边船老大已经拖着尸体出了门了。
铁蛋招呼了我一声,我们两个悄悄跟上。
只见船老大半睁着眼,脚步虽然踉踉跄跄不甚稳当,大街小巷的倒是穿行自如。
这个小村子同黑水村一样,也是在黄河边上。不一会,船老大拖着尸首来到黄河边,扑通一声,把女屋主的尸体扔下去了。
我说:“这船老大是醒着呢还是睡着了。怎么杀人抛尸这种事做的轻车熟路,经验老道。”
铁蛋拍拍我的肩膀:“管他呢,咱们回去吧,把其余的人都叫醒,免得遭了毒手。”
我忽然想起来:“我第一次遇见船老大的时候,他就已经满身血了。第一个被杀的是谁?”
铁蛋边往回走边说:“还有谁,估计是房东。哎,可怜这俩口子,好心借房子给我们住,结果让人给杀了。”
我们赶在前面,回到借住的人家中,慌慌张张得把人都叫起来,数了数,除了房东夫妇,还少了水生。
我心说这下坏了。船老大这几年辛辛苦苦,四处求医问药,好不容易把水生的病给治好了。这才几天啊,一转眼又把人给杀了。船老大要是醒过来,不用警察枪毙,自己就得跳黄河。
杨念魂说:“水生不见了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咱们四处找找。”
我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四处寻找,在院子里喊。
过了一会,那个疯疯癫癫的杨家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了,手里牵着水生。
我大喜:“你从哪找到她的?”
杨家人木楞楞说了句:“床底下。我害怕的时候也喜欢躲在床底下。”
我说:“哎?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在精神病院呆的不会说话了呢。”
杨家人没有搭理我,一扭身进屋了。
我们开开灯,让水生坐好了,跟她说:“别害怕,没事了,咱们这么多人呢。”
水生嘴唇红里透紫,整个人哆哆嗦嗦,过了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杀人了,杀人了。”
我们都安慰她:“你没事了啊,现在别害怕。咱们都在呢。”
水生总算缓过来,接过别人递上来的水喝了几口。喝完水之后,水生总算不发抖了,但是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数。一,二,三。一,二,三。反反复复,状如痴呆。
青龙扮起了好心人,耐心的教水生:“三后面是四。来跟我数。一,二,三,四。”
但是水生不理他,还是一二三得数。
青龙玩了一会,觉得没意思,站起来说:“就算是鹦鹉,鹦鹉学舌也会数到四了。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啊。”
我说:“看着不像啊。哎,水生,你怎么老是一二三一二三的数?”
水生看了我一眼,身子开始剧烈的抖起来:“杀人了,杀了三个人。一,二,三。不是我杀的,别来找我。鬼呀……”
我想了想,数了数人数:“这姑娘算数可能真的不咋地。船老大只杀了两个人啊,怎么是三个?”
这时候,青龙忽然说:“我知道了。船老大可能要杀三个人。现在只杀了两个,第三个还没来得及动手。”
我们听了这话,所有人身上都直冒寒气。
铁蛋率先说:“我从小练功。我不怕他。”
我也说:“我也不怕他。”
随后我们目光聚集到唐凯丽,陈永兴,以及那三个老头身上。这几个人身上没有一点功夫,如果船老大发起狠来,真难说他们能不能抵挡得住。
那几个老头纷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就说,在地下呆的好好的,干嘛要上来。上面多危险。”
身后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大门进来了。这时候满院子都是人,光源充足。大伙纷纷回头,看见来人正是一身血污的船老大。
我从来没有觉得船老大这么可怕过。心里暗暗戒备,过一会,这小子无论想杀我们当中的哪一个,我都得全力拦下来。
船老大一步步逼近,我们一点点紧张。我和青龙几个身手好的自觉地站在前面,把剩下的人护在身后。
但是船老大似乎无意搭理我们。他从我们面前走过去,然后低头捡起一只水桶。
青龙眨眨眼:“用这玩意杀人?”
我们大惑不解的看着船老大。船老大把水桶系上绳子,扔到井里边。
杨念魂说:“他这是在打水吗?”
青龙摇摇头:“没准第三个人在井里。”
我说:“人全在这了,哪来的第三个人。”
我们在后面小声的议论纷纷。船老大却不管什么。把衣服一把扯下来,脱了个精光,然后提上一桶井水,哗得一下,从头到脚浇到身上。
我们看着船老大。这家伙动作机械得洗了十五分钟。然后慢慢地走到屋子里,躺床上,睡了。
我们看的目瞪口呆:“他。收手了?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杨念魂说:“莫非留到明天杀?麻痹,这小子挺厉害啊,杀了人还会洗澡,你说他真睡着了吗?”
铁蛋转身进屋:“不行,得把他叫醒。”
我们一大群人,乌泱乌泱跟进去,塞了一屋子。
铁蛋用手推了推船老大。船老大睡得很沉,很疲惫的样子。被铁蛋这么一推,并没有清醒,反而转身向里面睡了。
铁蛋一边拍打他,一边把他的身子扳过来。
这下,船老大终于醒了。我看他眼神虽然睡眼朦胧,但是不像之前那样没有聚焦了。心里略微放心下来。
船老大揉揉眼,大惑不解的看着我们所有人都围在他床前。正要问我们,忽然发现自己赤条条一丝不挂。
船老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拉过一条被子,紧张地问我们:“我的衣服呢?你们要干什么?”
青龙走上前去,像是要吃掉小红帽的大灰狼:“船老大,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
船老大哪里肯信:“没有恶意?那为什么扒光我的衣服?”
船老大警惕而又小心地看着我们:“你们几个,不会是那什么吧。”
青龙笑了:“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你放心,就算我们是那什么也不找你这样的,你看看你这一身肥肉,我真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些自信。”
杨念魂把青龙推到一边:“麻痹的,也不说个正事,笑什么笑。”
然后她凑到船老大身边,严肃的说:“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船老大惊慌的摇摇头。
杨念魂说:“你杀人了。杀了三个。”
青龙纠正她说:“是两个。”
杨念魂说:“明明是三个。”
青龙说:“我不跟你争论,你告诉我第三个人在哪?”
杨念魂说:“或者已经扔进黄河里边了,或者,还没来得及杀。没准你就是第三个人。明天我们得去黄河里边捞你。嗯,还得雇船老大的船。哎?船老大,麻痹的你这是一条龙服务啊,杀人抛尸再捞尸。这些活你一个人全干了。”
船老大从床头上找到了几件衣服,也不知道是谁的,正躲在被子里面偷偷的穿。听见杨念魂这么说,连忙澄清:“各位老大别和我闹了。天还没亮呢,赶快睡一觉吧,困死了都。”
我说:“谁跟你闹呢。大伙都看见了。”
随后,我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船老大了。讲的曲曲折折,添油加醋,听得船老大自己都怕。
我说:“这下你信了吧?”
船老大说:“这我哪能信?这位大哥,要是你一觉醒来,有人告诉你,你杀人了,杀完人还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你信吗?”
我挠挠头,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水生挤进来了。大着胆子指着船老大说:“就是你,就是你杀的人,以前是你,刚才也是你。”
船老大坐起来,想要抱住水生。但是水生身子一扭,躲到后面去了。
船老大在床上呼天抢地:“连我媳妇都不相信我了呀。”
铁蛋心思缜密,回头问水生:“什么以前?船老大以前也杀过人?”
水生嗯了一声:“老伯伯也是他杀的。”
我们问:“什么老伯伯?”
水生说:“就是爱喝酒的那个老伯伯啊。那天我刚跟着他回家,睡着了之后,听见有人在说话。我睁开眼,看见老伯伯躺在一滩血里,正在求饶,这个人就拿着刀子,一下一下把老伯伯捅死了。然后我的头就很疼,我好像看见很多人在杀人,所有的人都杀了,一片大火……”
水生说着,极痛苦的蹲在地上,抱着头。
船老大已经怔在床上了,看看我们,看看水生:“她是不是在说,我爹是我杀的?”
我们不忍承认这件事,但是这时候也只得点点头:“好像是。”
船老大忽然嚎啕大哭:“居然是我,居然是我。我不配做人呐。”
船老大开始拿头撞墙。
这时候,水生蹲在地上也喊起来了:“别杀我,别杀我……”她转身就跑,但是被杨念魂拽住。
水生撕心裂肺的觅活。船老大痛不欲生的寻死。一时间这屋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寻死觅活的声音。
第三百零七章 寻人
铁蛋说:“咱们还是快出去,趁着天还没亮,把那些血迹清理干净吧。不然的话,不用船老大寻死,警察自然就来抓他了。”
我叹了口气:“走吧走吧,别等咱们毁尸灭迹的时候,警察正好来了,把咱们几个抓个正着,定个帮凶,这可找谁说去。”
我们留下杨念魂在家看着众人,我们几个男的,拿着工具出门了。
其实,那些血并没有撒了多远,就流干了。我们拿着铁锹扫帚,略微收拾了一会,也就算了。
回去的路上,铁蛋问看门人:“兄弟,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混?”
我在心中大喊,又一个人要倒霉了。
看门人却摇摇头,拒绝了铁蛋的提议:“我想回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不怕你们几位笑话。当初咱是离家出走的,想混出个人样来再回去。没想到,空有一身功夫,啥也没干成。最近在精神病院当看门的,实在是心灰意冷了。哎。还是回去吧,和老娘在一块,比什么不好。”
看门人动了真情,一席话说得我们几个连连点头。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青龙问铁蛋:“火车票是几点的?咱们赶得上吗?”
铁蛋说:“晚上八九点吧。”
青龙打了个哈欠:“还好,正好可以睡一觉,妈的。折腾了一夜了。”
看门人比较谨慎:“你们在哪睡?出了命案了,你们别回去了。”
青龙说:“怕什么。就睡一天,大门一关,谁知道。”
我们几个正在讨论,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我们几个的名字。
回头一看,居然是唐凯丽。
我不由得埋怨青龙:“你怎么带的路?走过了也不知道。”
青龙辩解说:“怎么成了我带路了?我什么时候带路了?”
我说:“我们三个人并排走,你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不是你带路是谁带路?”
我们争争吵吵想向回走。但是走了没几步,唐凯丽就赶上了,拉着我说:“不好了,水生跑了。”
我说:“跑了?跑哪了?”
唐凯丽说:“我哪知道跑哪了。杨念魂去追了,结果现在俩人都没影了。”
我气得跺脚:“杨念魂怎么回事?不是留下她看着吗?怎么能让她给跑了?”
唐凯丽边走边说:“杨念魂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就喊饿,去厨房找吃的。那水生刚刚还坐在地上发抖,忽然跳起来就往外边跑。杨念魂发现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我心急如焚:“咱们怎么办?分头找?”
铁蛋说:“不如这样,咱们几个分头找。过一会在这集合。”
看门人说:“别闹了,咱们人生地不熟。一会走迷路了再走丢几个。”
这时候晨曦微露。街上有个起的稍微早点的大爷正在锻炼。
铁蛋走过去,揪住大爷的领子喊了一声:“大爷,早上好!”
大爷给吓得直哆嗦:“干嘛呀,大早上的?劫道啊。”
铁蛋指了指旁边的院子:“这是谁家?”
大爷说:“我家啊。”
铁蛋又问:“你叫啥?”
大爷来了句:“李添丁。”
铁蛋松开手:“大爷这名字还挺端正啊。一会我们打听李添丁,能找到你不?”
大爷说:“找不到。村里人都叫我大腻歪。哎?你们打听我干什么?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啥?我可跟你们说,老头子活了七十岁,日本人来了我都不……”
大爷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已经作鸟兽散了。
我们是聪明人,自然之道铁蛋的意思。
远远地,铁蛋喊了一嗓子:“太阳出来之后。”我们都答应了一声,然后就消失在胡同里。
我在村子里一阵猛跑,左右张望,街上没有什么人,所以这时候找人应该很容易。但是我谁也没有看见。一直跑到村子外面,外面大片的农田。早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太阳才刚刚升起来。
如果是一个城里人,估计要陶醉在这清晨的美景中了。但是我知道,这东西不像看上去那么好看。禾苗上的露水看上去晶莹剔透,无比可爱。但是如果走到田里干活,让露水把裤腿打湿,沿着玉米叶割出来的口子渗到小腿上,那滋味,哎,不说也罢。
我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这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了。我穿街走巷得找刚才的那个院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还真让看门人给说中了。
我正要向人打听“大腻歪家在哪”,结果还没等我开口,发现一群人蜂拥跑过去,边跑边喊:“抄家伙,有人来咱们村挑事,说一会找腻歪叔的麻烦。”
凡是听到这个号令的人,全都手拿农具,朝一个方向跑过去,颇有点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意思。
我兴高采烈跟着人群跑过去,远远地就看见刚才的大爷站在台阶上,被大家伙簇拥着,满面红光的嚷嚷:“你们走,不用你们,我看哪个兔崽子敢动我。当年日本兵来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人嬉笑一声:“八年抗战,日本人都没来过陕西。这老头这是欺负文盲啊。”
我回头,看见青龙看得津津有味。正在和看门人说话。
我问他们两个:“人找到了吗?”
他们两个摇摇头。
我叹了口气,看见唐凯丽也远远地走过来了。看样子,也是一无所获。
看来,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得寄托在铁蛋身上了。
老爷子站在台阶上正在大讲当年怎么英勇,现在讲到当初只身一人到深山老林里擒住土匪头目,匪徒几百人摄于老爷子的霸气,没一个敢动的等等。
正在讲到精彩处,众人听得聚精会神,连我也被吸引了。正等着下文。老爷子一拍大腿。就好比单田芳一拍桌子上的醒木。
我们全都以为到了关键时刻,全都抻着脖子等。
老爷子却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就是那个王八蛋,大早上的威胁我。你们都别管,让老子弄死他。”
老爷子嘴里这么说,脚下的动作却不见快。
我们向老爷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铁蛋正跑到巷口,只走了一半。忽然看见村民呼啦一下涌上来,也害了怕,掉头就往回跑。
眨眼间,周围的村民走的一个不剩,只剩下我们几个外乡人。
我问唐凯丽:“知道其余的人在哪吗?”
唐凯丽点点头:“拐个弯就是。”
我们四个人蔫头耷拉脑地走回去,还没进屋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大哥呀,我就说咱们不能出来,在地下才是最安全的。”
另一个说:“谁说不是呢,但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听这声音,知道是那三个老头。
不知道这三个人又在嚎什么。不过,照这么个架势嚎下去,早晚得把别人引过来。
我反手关上院门,一脚把屋门踹开,大骂道:“瞎喊什么呢你们。”
我往里面走了一步,脚下一绊,差点把我绊倒在地,我低头,看见脚下一个人。全身赤裸,倒在血泊中。
我下意识得脱口而出:“这是谁?”
那三个老头说:“还能有谁?那个小伙子呗。杀了自己爹,媳妇又跑了。啧啧啧,还有什么脸活下去。这不,寻了短见了。”
我把尸体扳过来,露出正脸。果然是船老大。心窝里插着一把短刀。
我怒气冲冲向那三个老头喊:“麻痹,你们不能拦着点?”
那三个老家伙倒也坦然,伸手指指自己:“拦着?凭我们这三个老东西?”又伸手指指蹲在墙角的杨家人:“凭这个傻子?”随后,枪口又对准了陈永兴:“还是靠这个痨病鬼?”
我在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妈活成人精了。”
我问青龙:“这死人怎么办?”
青龙挠挠头:“扔院子里算了。咱们在这稍微歇会,吃了中午饭就走,赶火车。”
我们把船老大的尸首拖出去,扔在院子里,上面盖了床破被子。
虽然屋子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是,我总觉得有血腥味弥漫在这里面。
青龙早就嚷嚷着困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睡着。
话题有意无意得绕着船老大打转。
我说:“船老大怎么就梦游了呢?以前也没见他有这个毛病啊。”
青龙说:“莫非是媳妇醒了,高兴的?”
唐凯丽说:“你们想想,水生说,几年前,他也同样梦游过一次,杀了自己的父亲。当时的那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一件相同的事,让他梦游了。”
我说:“昨天,昨天船老大干嘛了?”
青龙忽然一锤床:“喝酒!”
我恍然大悟:“没错,昨天船老大说过,已经戒酒好几年了,昨天开了个荤。”
青龙接着说:“而且船老大他爸是酒鬼,没准啊,船老大把水生带回去那天,喝了他爸的酒了。”
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自以为找到了船老大梦游的原因。或许有的人天生就不能喝酒,一旦沾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陈永兴忽然说了一句:“凯丽,你真是有先见之明,让这小子戒酒,不然的话,一块呆了这么多年。恐怕他半夜早把咱们几个也杀了。”
这话一出口,唐凯丽脸色大变。
我们几个也听出这话里有味道,不由得沉吟起来。
第三百零八章 接生婆
陈永兴的话,绝对不是在夸唐凯丽。
我们也全都听出来,这话不简单。可以说,那时候,我们的思路马上被陈永兴牵引过去。每个人都开始怀疑,唐凯丽一早就看出来船老大的梦游和喝酒有关,所以才让他戒酒,那么昨天晚上,船老大喝酒的时候唐凯丽也在现场,她为什么不制止呢?
唐凯丽看着我们疑惑的目光,有点不自然了。冲陈永兴大喝:“你瞎说什么?只是巧合而已。难道我要用一个整天烂醉如泥的人做事吗?我当然需要他时常醒着。”
陈永兴嘀咕了一声:“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承认了又何妨?”
唐凯丽勃然大怒:“你再胡说?老娘还不是为了给你治病?”
陈永兴不说话了,低下头,一言不发。
青龙捅了捅我,小声说:“这个陈永兴不傻呀。看着挺呆,但是心眼真不少。”
我挠挠头,思绪混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三个老头忽然发话了:“完了完了,警察来了,咱们要被堵到屋子里了。”
随后,我听见院子里一阵脚步声。
我心说,这下可坏了,如果真的是警察,我自己逃跑应该没问题,这拖家带口的,又是老又是病。
正在想着,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原来是铁蛋和杨念魂。
我看见这两个人,悬着的心放下来,一股亲切感涌上心头:“怎么样?”
这两个人摇了摇头:“没找到。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告诉他们:“船老大死了。”然后把情况简明扼要得说了说。
铁蛋脸上不起波澜,看似漫不经心得应了一声:“死了就死了呗。咱们吃饭,歇一会上车了。”
唐凯丽去厨房收拾了。我们个个心怀鬼胎,谁也不说话,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瞎想。
一会的工夫,饭好了。
饭桌上,唐凯丽问我们:“你们要走了吗?”
我点点头。
唐凯丽说:“我不走。”
我有点诧异:“你不走?”
其实这时候,经过两天的磨合,我也基本上接受了唐凯丽是我妈这个事实了。所以现在听见她说不走,实在是有点诧异。
但是看见她斩钉截铁,一副肯定不听劝的样子,我也就懒得自讨没趣了。
唐凯丽接着说:“永兴,还有这几个老头也不走。”
我说:“既然你不走,他们留在这也好。我们这几个人东跑西窜的,带着他们没准死到半路上。不过,桃花妈我得弄走。”
唐凯丽嗯了一声。
吃过了午饭,看门人站起来,冲我们一抱拳:“我先走一步了。”
我们全都站起来道别,说了两句场面话,也就算了。没人问他去哪,因为没人关心。我们这些人,乱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在哪,哪还有心情管别人。何况,看门人也算不上我们的朋友。只不过认识了几天,一块做了些事罢了。我们几个商量事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躲着他。如果他跟着我们,那才叫麻烦。
吃过午饭,人就容易犯困。铁蛋等人很快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我拍了拍青龙,这小子果然还醒着呢。然后叫上杨念魂。我们三个悄悄走出来。
如果说真正信得过,还得是我们三个。
我说:“咱们这就要走了。我觉得走之前,最好商量商量。”
杨念魂说:“有什么好商量的,信谁不信谁心里还没个底吗?”
我说:“就是因为信你们,所以有的事,还是问清楚了比较好。前几天一直在刀尖上过日子,稍不注意就扎个透心凉,所以有些本来就想问的事一直没问。现在,总也该问问了。”
青龙看着我:“大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兜圈子了?你以前可不这样啊,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你怎么越来越铁蛋了呢?”
我说:“你既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你还啰嗦什么?老实交代吧。”
青龙挠挠头:“你是不是想问我,体内那只蜈蚣的事?”
我点点头:“你的名字绝对不是偶然的,和蜈蚣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
青龙啧啧有声:“就你这文化程度,还背上诗了?”
我说:“别说诗了,楚辞我也会背,有空了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现在,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青龙挠挠头:“你信我不?”
我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不信你,还把你拉出来干嘛?逗我自己玩?”
青龙郑重其事得说:“你要是信我我就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说:“啥?青龙,你可不能这样啊。”
青龙说:“你看吧,我说了你又不信我。我这个名字是老大帮我起的,我真不知道还有这个来历。我也不知道我身上怎么有只蜈蚣。哎呦,等见了老大你自己问他吧。”
我问杨念魂:“他说的真的假的?”
杨念魂忽然表情紧张:“大力你可别乱咬啊,我可不是他老大,我怎么知道?哎,青龙,你那老大是那个老鼠脸吧。”
我说:“杨念魂你别在这打岔,你不是号称心无杂念,洞察一切吗?”
杨念魂瞪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我心无杂念吗?”
青龙一副同情的样子看着我:“大力,你还不知道?自从上次在禁地,咱们四个吸收了那两枚丹药之后,杨念魂一直没有再换过魂魄,你难道没注意到?最近一直是这个二了吧唧的杨念魂撑着。”
杨念魂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和青龙过上两招。
我拦住她:“你现在这样子也不错。既不古板,身手又不错。哎,精神分裂治好了估计也就是这样的。”
青龙还在挑事:“就是蠢了点,智商还不如三岁小孩。”
这下我再也拦不住了,杨念魂怒火上撩,我再拦着恐怕连我也得挨揍。于是我笑嘻嘻退开。这俩人打个鼻青脸肿,关我什么事呢。
我正在一旁看好戏,忽然有人在我身后说:“同志,你好。”
这年头还能用这个称呼的,八成是警察什么的。我脑子里转的飞快。八成是杀人的事暴漏了。不好,院子里破棉被下面还盖着船老大的尸首呢。
我在一瞬间想到了各种可能。过一会,我是招呼大家逃走呢,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警察算了。但是滥杀无辜不是我的作风,我岂不是成了铁蛋了。
我犹豫了几秒种,始终没有得出答案,只得转过头来,走一步看一步。
我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年轻的汉子。两个人都是一派儒雅的样子,一副很干净的打扮,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心想,看这俩人的打扮,绝对不是邻居来这里串门的,八成没什么好事。没准就是便衣警察乔装打扮。
我还没开口,那老者礼貌的说了句:“小同志,请问唐凯丽在这吗?”
我点点头,指了指那间屋子。
两人道了一声谢,进去了。
杨念魂和青龙一人一个熊猫眼走过来:“怎么回事?”
我说:“找唐凯丽。”
杨念魂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智商高,并不像青龙说的一眼望到底,沉吟道:“我看这两个人不简单,不会是警察吧。”
青龙说:“哪啊,我看这俩人来头更大,你们说,他们和后来占领精神病院的车队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说:“不能吧。他们手这么长?距离这么远都能找过来?”
我们三个正要跟进去看看,陈永兴走出来,拉这个脸冲我说:“大力,你妈叫你。”
我听这话听着别扭,不过,还是走进去。
唐凯丽看见我,一把拉过去,对着那两个人说:“这就是我儿子。”
那老的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刚才忙着找你,顾不得说。”
我问唐凯丽:“这是谁?”
唐凯丽说:“这就是当年帮着妈接生的医生。当时我难产,眼看就要死了,幸好又遇见了他,这才母子平安。”
我挠挠头:“我只听说过接生婆,怎么男的也能替人接生?”
那老头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专门给人接生的。只不过走到路上遇见你妈,不能见死不救,这才出手。”
唐凯丽对那老头说:“我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拜访你,这就要走啦。”
老头说:“我知道,你一直住在土地庙。前两天听见土地庙失火。我正好出诊,走到这里,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唐凯丽点点头说说:“就是因为土地庙失火,这才忙着找着新住处。”
老头倒很热情:“姑娘,二十年前我都有孙子了,你在外漂泊。现在我孙子都要娶媳妇了,你还在外面飘。这么漂泊不定的,何时是个头啊。你要是没地方去,干脆去我们家,就安定下来。”
我站在一旁,听他们两个唠唠叨叨。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候,铁蛋走过来,身上背着个包袱:“走吧,妈也认了,接生婆也见了。早点上路吧。”
唐凯丽见我们要走,满眼的舍不得。忽然回头对那医生说:“本来我打算跟着儿子一块走的,只是有这么一大摊子人。个个要我照料。”
那医生听出唐凯丽的话外之音:“这个好办,让他们住在我家也行,你们母子团聚,一块走路也好。”
我见唐凯丽临时变卦,很是突然,不由得有点不踏实。总觉得刚才出了点什么事,左右了她的决定。
这时候,那三个老头先叫起来了:“大仙,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谁,谁按时给我们吃药。”
第三百零九章 再遇黑水村
唐凯丽号称母子同心,要和我们一块闯荡江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决定让我全身不自在。我看了看其余的人,铁蛋青龙等人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杨念魂更是直接,冲着唐凯丽喊道:“我们做的事九死一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带着你干嘛?你身手很好吗?”
杨念魂心直口快,但是她的话更让我不自在,什么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这不是自己咒自己吗?
唐凯丽显得气定神闲,信心十足:“听说你们进荒山的时候,柴遮天那个老家伙也去了,怎么?难道他比我身手好吗?”
我挠挠头:“那倒也不是。”
唐凯丽又说:“万一中毒生病,你们之中有谁能比我医术更好吗?”
青龙挠挠头:“那倒没有。”
唐凯丽继续说:“母亲和儿子在一块,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铁蛋挠挠头:“也不是没有道理。”
唐凯丽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走吧。大夫,他们就交给你照顾了啊。”
那老医生点点头:“你放心去吧。”
陈永兴上前一步:“你真的要走了?”
唐凯丽没有好脸色:“废话。”
陈永兴说:“这么多年了,你也没离开过我,现在要走了吗?”
唐凯丽哑然失笑:“老陈,你这是跟谁酸呢?”
然后,唐凯丽转身,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我背上桃花妈,我们四个和其余的人简单的道别,跟上去了。杨念魂和另一个杨家人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铁蛋叹了口气:“大力,我总觉得有她在,这一路上都不自在啊。”
我说:“你们跟我说干嘛?是我让她跟着的吗?”
铁蛋说:“你真的相信她是你妈?”
我瞪瞪眼:“接生的医生不是都来了吗?”
铁蛋摇摇头:“你真是太年轻啊。”
话音未落一块石头扔过来,不偏不倚砸在铁蛋脑袋上,铮铮有声,连我听着都觉得疼。
铁蛋勃然大怒:“哪个王八羔子?”
还没等他找到人,第二块石头又飞过来了。
这次铁蛋有了防备,自然不能让他得逞,轻伸猿臂,一把将那石头抓在手里。
我们沿着石头飞过来的方向,看见正准备扔第三块石头的人。
那是个老头,满脸怒气,白胡子在下巴上一翘一翘。
铁蛋大喝:“老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找抽呢?”
老头破口大骂:“王八羔子,你还说无冤无仇,今天让你出了村我就不姓李。”
这时候杨念魂已经把老头认出来了,指着他说:“咦?这不是那李添丁吗?外号叫大腻歪的那个。”
这么一说,我们也想起来了。铁蛋看看前边还没走远的唐凯丽,语重心长得劝老头:“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么记仇呢?那天我跟你开一玩笑,你领着一大帮人追了我几里地,现在又重提旧账,你想干什么?”
李添丁气的要从地上跳起来一样:“想干什么?想弄死你。王八羔子,当年日本人来了都没敢把我怎么样。”
老头子骂的轰轰烈烈,很有气势,口口声声说要弄死铁蛋,但是自己却不上前一步,只是不住嘴的叫骂。
青龙笑着说:“这老头疯疯癫癫的,倒也识时务,他敢走过来试试,我今天还真就不尊老爱幼了。”
我招呼他们快走:“你们就别在这咋呼了。没看见周围的村民越来越多?咱们稍有不慎,就给他们个理由,一拥而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铁蛋长叹一口气:“等把事情办完了,老子一定回来,让这老头好好学习学习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们赶上前面的唐凯丽,一路无话。
唐凯丽作为本地人,对这里比较熟悉,开始带路。
她问我们:“过一会,咱们得从黑水村经过,你们几个没问题吧。”
我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随着距离的接近,我们周围的景物渐渐熟悉起来。这是我们从杨家禁地出来之后呆的第一个村子。可惜,现在已经完全荒芜了,村民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里已经成了一片死地。
我们正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嘀咕道:“这村子里面怎么还有人?这是人还是鬼?”
其余的人忙制止我:“别说话,先看看情况。”
对面走过来的人没有任何异样,像是我们遇到的普通村民一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瞥了我们一眼,就继续走了。好像对我们这拨人不感兴趣。
杨念魂说:“我怎么总觉得这一眼有点奇怪呢。”
我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仔细想想,也挺正常的。”
青龙说:“就是太正常了,咱们才觉得奇怪。你想啊,这里整个村子的人刚刚出事了。猛不丁遇见咱们这拨人,无论如何都应该很诧异,很好奇才对。但是这个人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像是知道我们要来,又或者说,故意装出来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们几个一瞬间全都变成了侦探,小心翼翼得观察周围的情况。这几个月的经历告诉我们,危险无处不在,不小心,命就没了。
我们转过一条街,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条街上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有的人坐在门口吃饭,有的人背着农具像是要下地干活。
我们面面相觑:“黑水村的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没道理啊,难道前几天的大场面是一场幻觉吗?”
我们扭头看唐凯丽,唐凯丽脸色很不好:“咱们还是快走吧,这些人,不是黑水村的人。”
我问她:“什么意思?假扮的?”
唐凯丽点点头。
我们加快脚步向村外走。
路上我很好奇:“为什么要假扮村民,这是谁干的?”
铁蛋挠挠头:“你就别管谁干的了,赶快走吧。这些村民可不是领盒饭的群众演员,没准有什么任务在身,咱们要是被盯上了,情况可不大妙。”
青龙说:“咱们几个人奇装异服,还背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不被盯上才奇怪。”
说话间我们已经急匆匆的走出村外。幸好,身后并没有什么人跟过来。
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喊:“大胆,快回家吃饭。”
我不由自主得回头,看见李大胆家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有一个又黑又瘦的陌生男子正在朝那里跑过去。
我不由得咂舌:“连名字也要套用吗?”
唐凯丽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是神通广大,找人假扮村民也就算了,居然连名字也照搬不误。整个村子的人都消失了,绝对是轰动全国的大事,但是让他们这么一弄,只手遮天,谁还看得出来。”
我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黑水村的人就没有亲戚朋友吗?外乡人早晚能发现。”
唐凯丽说:“黑水村很特别,和别的村子来往很少就算有亲戚在外边,想要封住他们的口,实在太容易了。”
我说:“现在还尚早,要不要去精神病院那边看看。”
唐凯丽马上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杨念魂笑着说:“我们几个不怕危险,您老人家不想去,就在这等着我们吧。”
唐凯丽神色不快,但是见我们四个跃跃欲试。犹豫了一会,只好说:“好,我等着你们。大力,你把亲家母放下来吧,我帮你看着,你别总背着了。”
唐凯丽的打算无人不知。她是担心我们四个丢下她偷偷溜了。
我只得把桃花妈放下来,对唐凯丽说:“半个钟头就能回来,您老在这等我们就行,别乱走。”
唐凯丽点点头:“我知道。”
我们四个一阵急行军,爬到了当初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开始望那座精神病院。
和我预想中的一样。那里很平静,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照样有看门人,照样有医生,甚至有一些人穿着病号服,在满院子晃悠。
我看着杨念魂:“你猜,有没有人假扮你?”
杨念魂呸了一声,没有说话。
现在情况显而易见,黑水村的村民,和医院的人是一伙人,而且不难推测出,是当日那些车队里的人搞的鬼。
青龙叹了口气:“咱们和医院里的人打得热火朝天,没想到渔翁得利,便宜了这些人。”然后,他忽然扭头,看着铁蛋说:“哎?这些人不会和你是一伙的吧。”
铁蛋反映强烈,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你小子怎么回事?三番五次的怀疑我?”
青龙皱皱眉头:“我问你一声怎么了?反应这么大。你要是心里没鬼,激动什么?”
铁蛋冷哼一声:“我心里有鬼?我看这些人是你招来的。”
青龙摆摆手:“老子不跟你争,无凭无据谁也说服不了谁。等我弄清楚了再找你算账。”
铁蛋冷不哼一声:“哟,现在说话这么硬气了?是不是你的人就在附近,已经联系上了?”
青龙瞪瞪眼,要说话。但是铁蛋已经大踏步走下去了。
我问青龙:“怎么?鼠脸老大真的带人来了?”
青龙说了声:“放屁。”
然后也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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