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恩仇千百世
作者:自来侯爷|发布时间:2024-06-29 09:15:49|字数:40170
西夏?野利仁荣?
这个事情有点大条了,野利仁荣我是知道的。我平时喜欢看点野史,对西夏这个神奇的王朝十分好奇。其实西夏持续了三百多年,中原任何一个王朝都没有它时间更长。西夏兵作风剽悍,而且西夏能人辈出,生生挡住天可汗成吉思汗许多年。成吉思汗气得跳脚,所以后来打下西夏都城基本都是屠城。中国历史有个惯例,就是后一个朝代给前一个朝代写史书,元朝统一天下之后,没有给西夏写,所以也就让西夏更加神秘了。
野利仁荣是个奇人,他的眼光超越了时代。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这要牵扯到农耕文化与草原文化。众所周知,从秦汉开始,中原汉人和草原人的就没完没了的打。至于原因,草原只能放牧,可是这是个看天吃饭的事情。今年闹了雪灾,明年草场草长得不好,这些都会让牧场受到损失。牧场受损失,就没有牛羊,没游戏牛羊就没有肉和奶吃饭过冬,没有皮革御寒。草原上又没有手工业,没法自给自足,那就只能受冻挨饿。可是草原人民很明显不想受冻挨饿啊,又不能凭空变出东西吧,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那就是抢,我不抢你我就饿死。从匈奴到蒙古,从金人到辽人,以至于后来的女真人,都是抢。农耕民族从战斗力上是绝对打不过游牧民族的。你想想看,人家是吃肉干长大的,你是吃地瓜干长大的,人家从小骑马,你从小骑驴,人家从小玩摔跤,你玩麻将,怎么打?那个时代,骑兵对阵补兵基本就是屠杀,拿着马刀骑马进入你的阵营一刀一个人头,很快你的阵营就崩溃了,补兵开始逃窜,然后人家就跟在后面砍人了。
游牧民族很厉害嘛?很厉害,咱们的确是打不过人家,但是咱们有咱们的办法。从社会形态来说,咱们比他们更高级一些。他们还停留在原始的奴隶社会,但是咱们已经是封建社会了。他们野蛮,我们文明。文明打不过野蛮,但是野蛮向往文明。其实想想看也是,你看他们住的地方,不是草原就是高原,中原地势平坦,在中原有地有河流,可以种地,可以养鱼,可以纺织,可以制造书本念书。草原上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他们从来都是羡慕中原的,之所以抢,是因为自己没有。其实想想也是,如果每天能自己耕种就能果腹,谁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抢劫?所以他们更想成为我们,汉族文化是非常强大的,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同化。这是任何文化都不具备的一种力量。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传入什么,都得和模仿我,都得和我差不多,才有可能被我接受。圣经、佛经,只要你想在我这传教,都要被汉化。其中代表的案例,就是地藏经和太平天国。都是异族文化传入,但是很明显都被汉化了。那些游牧民族打败了中原王朝,但是他们最后也变成了中原王朝。他们击败了我们,但是他们变成了我们,最后还是一样。
比如元朝,他们击败了宋朝,统一天下。他们没有把中原这篇土地当成自己的家,还是用一种抢劫的心态在管理,建立了一个狗屁人种等级制度,所以他们后来就被推翻了。再看清朝,他们击败了后期无比腐化的明朝,却几乎照搬了明朝的制度,保留了内阁,用永乐大典为原型编篡出四库全书,所以他们能有将近三百年的王朝。
所以汉族文化很厉害,当年的汉族文化,就像是现在的西方文化,穿透力和感染力很强。我们开始穿西装,就像是当年的各个游牧民族到了中原开始穿汉服。
这就说回来了,野利仁荣很厉害,他对这点看得很透彻,他帮助西夏开国之后,坚持西夏要有自己的一套东西。他是西夏党项人中的精英,很有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责任感。所以他坚决反对“用夏变夷”,即用汉文化取代党项民族文化的全盘汉化方针,这就是之前的少数民族王朝都没想到的。他提出了许多保留和发展西夏特色文化的主张,也就成为元昊立国的基本方略,也对西夏民族文化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元昊让他担任谟宁令(天大王)之职,他是元昊身旁的主要谋士,也是夏国的精神领袖。
所以这样一个人,和他的后人,是吉家世代的敌人,也不怪吉家过得这么难。
“野利仁荣?”郎静波十分惊讶地说道,“小叶不是姓叶嘛?你奶奶也姓展啊!”
“野利氏,不就简称是叶氏了么。西夏王朝是由党项人建立的,党项一共八族,其中一族为拓跋氏,拓跋氏源自鲜卑族,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就是北魏拓跋氏之后。北魏鲜卑族中海油一族叫做辗迟氏,后来入中原汉族之后,简称展示。”林默萱说道。
“我靠,这么乱,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是在受不了这个混乱的关系。
“哎,不给你弄明白我就说不清了,看这样样子,我说不清,你们也不会让我走。小波,你给我拿个板凳,我坐下说行不?”林默萱耸了耸肩说道,“西夏是由党项人建立的,党项有党项八部,其中最强大的一部是源自北魏王朝的拓跋氏,其实算是后来融入的。野利氏,是古党项就有点一族。野利氏,其实在李元昊称帝之后才显荣的。李元昊的皇后是野利氏的美女,西夏的大将军是野利遇乞,也是野利皇后的亲哥哥,野利仁荣是西夏的大学士,也是精神领袖。整个野利家族,在西夏王朝的时候是极为强大的势力。”
“整个家族的势力太强大了,李元昊应该容不下他们吧?”老瞎子插嘴道。
“的确是,乐极生悲了啊,”林默萱说道,“李元昊为了巩固统治权,有意削弱野利家族的势力。在野利仁荣死后更是毫无顾忌,先是假装中了宋朝的反间计,杀了野利遇乞一家,后来野利皇后,也进了冷宫,荣耀一时的野利氏就此完蛋。失去了这能文能武的家族,西夏的国力下降了很多。其实这是个连锁反应,帮你开国的家族都被你杀了,那其他人还能好好干嘛?原本是辽、宋、西夏三国并立,后来西夏向宋朝称臣。北方的金崛起之后,打破了这个平衡,先是灭辽再灭宋,西夏再向金臣服。再之后蒙古帝国崛起,六次攻打西夏,拆散了金夏联盟。西夏附庸了蒙古帝国,帮助蒙古国攻打金国灭了金国,从此统一天下。再后来,元又被明灭了,明又被金人的后人女真灭了,成立大清。”
“所以说,魅格格纳威他们所代表的清朝,从那个时候就和我们家过不去了?”我说道,“所以,后来雍正要对吉家下手,原来是几百年的渊源了。”
“对,大家都要对吉家下手,所有人都会的,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林默萱说道,“吉家的先祖,是黑将军,黑将军是蒙古人,但是给西夏效力。他后来叛出,就是想和回归蒙古。但是他在西夏的时候,受到当时皇帝的信任,驻守黑水城,其实也是在保卫一样东西,一样后来让吉家受到各方势力追杀的东西。”
“《长生经》呗!”郎静波说道。
“讨厌,你不能让我说啊?”林默萱翻了个白眼说道,“西夏内部多次发生弑君内乱,经济趋于崩溃,你们觉得是巧合吗?就是因为大家都想要长生经,以至于不惜发动战争。黑将军叛变之后,长生经就此没了,所有人都在追杀他的后人,都是为了长生经。”
“讲了半天历史了,该说说到底和吉家有什么关系了啊!”赵晨说道。
“其实历史挺有意思的……”赵雪说道,这孩子似乎没抓到重点。
“叶家,其实就是当年衰弱的野利氏,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虽然不能掌握国家了,但是野利氏能人辈出,身怀异术,到了黑将军那一辈,成了国师。”林默萱说道。
“黑将军叛出,被公主举报,国王派出法师断了黑水城的水,导致黑将军兵败。后来公主回国,后来被一个国师逼走,远走长白山,从此躲到地宫里,直到吉天问出山帮助明朝打败元朝……”我回忆着说道,“这个国师,也是野利氏的人?”
“没错,是他是他就是他,”林默萱说道,“野利氏被李元昊弄得鸡飞蛋打,早就新生恨意了,之所以隐忍,就是想得到长生经。但是被黑将军这么一闹,啥也没有了。西夏后裔历经元、明而逐渐销声匿迹,不为人知。部分党项人在经过数千里跋涉,在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木雅地区定居下来,建立了一个小政权,至今在当地的藏族居民中还有不少传说,他们把这个小政权的首领叫‘西吴王’,实际上也就是‘西夏王’的称号。如今,四川省木雅人依然保留了自己特有的语言和习俗,他们的语言被称作‘木雅语’或‘道孚语’,与古代的党项族语即西夏语,在发音和基本词汇上比较接近,‘道孚’就是古音‘大夏’。现在明白叶道孚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了吧?苏轼的词里说‘西北望射天狼’,其中天狼是指天狼星,也就是西夏国。天狼星隶属二十八星宿中的‘井宿’,也就是历史上最神秘的组织的‘井’的由来。‘井’就是野利仁荣的后人野利氏成立的,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长生经》。”
“所以到现在还没放弃?”我问道。
“没有,”林默萱叹了口气,说道,“而且,已经行动了。”
第三百零一章 司马昭之心
“他们要干嘛?”我一把抓住林默萱,问道。牵扯到家人和朋友,我总是很担心。
“他们想要长生啊!所以才找你合作啊!”林默萱推开我,说道,“不过眼看长生是没指望了,所以小爷哥他爷爷,发疯啦……”
“你等会儿……”老瞎子说道,“你奶奶……和叶家,到底是啥子关系?”
“爷爷你别急嘛,”林默萱说道,她很有亲和力,让我有一种认识她很久的感觉,“刚才说过了,展示来自辗迟氏,是北魏鲜卑族,李元昊拓跋氏,其实也是北魏鲜卑族的后人,党项是后来才形成的种族。后来野利仁荣研究汉文化,就找到了早就迁入中原的辗迟氏的后人,两族关系很好,这个很好的关系一直到野利氏衰败,野利氏后人成立‘井’都没有结束,两家多有通婚。辗迟氏是母系氏族,女性说了算。我奶奶就是族长,我奶奶的妹妹,展紫艳嫁给了小叶的爷爷叶道孚,所以小叶的爷爷是我姨爷。”
“又是紫艳又是红玉的,名字都好好听啊。”赵雪依旧抓不住重点地说道。
“出自白居易的诗啊!《牡丹芳》”林默萱说道,“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芳。千片赤英霞灿灿,百枝绛点灯煌煌。照地初开锦绣缎,当风不结兰麝囊。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红紫二色间深浅,向背万态随低昂。映叶多情隐羞面,卧丛无力含醉妆。低娇笑容疑掩口,凝思怨人如断肠。浓姿贵彩信奇绝,杂卉乱花无比方。石竹金钱何细碎,芙蓉芍药苦寻常……”
“你……你的爸爸呢?妈妈呢?”老瞎子问道,我看出他很紧张。因为林默萱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儿子了,这个问题,他大概早就想问了。
“我爸爸妈妈,不在了……”林默萱轻轻说道,似乎是怕吵醒什么人,“死在了黑水城,和小叶爸爸一起去的,但是没有回来。小叶的爸爸也瘫痪了,全靠药物续命。我们每年要抓捕大量的灵兽,用灵兽的内脏和灵魂给小叶的爸爸续命,不然他早就……所以早些年我才会雇佣‘圣刀’给我抓灵兽,到了后来,普通灵兽,已经不能满足小叶爸爸了。所以我才会去白家寨和龙家寨偷取圣物,不过那次被你们弄得好惨啊。”
“也难怪,小叶几次三番不惜和我撕破脸,也要弄走蝴蝶蛊,”我想了想说道,“如果蝴蝶蛊能让他父亲多活一段时间,那他做的一切也就能让人明白了。”
“这货平时都带着个耳机不说话,心里却藏了这么多事情。”郎静波说道。
“小波娃子,你先等下再说。默萱,你的父母,去开黑水城宝藏?”老瞎子眉毛一抖,“为什么?是因为叶道孚那家伙逼迫?还是他唆使的?”
“都不是……”林默萱拉住了老瞎子的手,说道,“是他们自己想去的……也许,长生,毒修者来说,是难以逾越的诱惑吧……”
“所以,现在,问题在哪?我们的危险在哪?”我问道。
“问题在于,道孚爷爷,之前和蒋生走得很近,”林默萱说道,“之前修者失踪的事情,道孚爷爷是参与了的。他说井宿蛰伏了太久,需要做一些事。每个朝代都有一大规模些灾难,从来都有井宿的身影,其实是要收集冤魂,想要用万千灵魂冲击黑水城,但是失败了。”
“这次呢?”我问道,我越发觉得事情大条了。
“万千修者……”林默萱摇摇头说道,“伪满进不去,井宿进不去,科兹洛夫进不去,泰国人进不去……那就……大家一起冲进去……”
“疯了疯了,彻底疯了,”郎静波说道,“人家凭啥听他的啊?就算到时候进去了,又为啥给他啊……”
“他已经控制了很多修者了……不是么……张天师都被控制了……”林默萱说道,“那么多门派,那么多高层都被控制了。凭借蒋生,又哪做到这一步。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已经发展了太久了。你们在切尔诺贝利看到的那山寨的中兴五将,其实就是井宿的研究成果之一。”
“怪不得我爷爷请莫爷去了……”郎静波说道,“所以说,欧洲的修者也介入了?”
“不止是欧洲啦,”林默萱有点尴尬地说道,“那啥,泰国的,日本的,其实都介入了……所有的修者都是求长生的,像是普成大师那样看得开的又有几个呢?”
“这是叛国的行为。”赵晨说道,“人也许该有梦想,但是你的梦想不能伤害到别人,不然你那就不是梦想,是扭曲。”
“又哪里叛国了?”林默萱说道,“你现在就算去井宿的大本营,也只能找到一堆科研资料!道孚爷爷为人十分高傲,是那些外国修者主动请求他的。道孚爷爷想要结合百家之长,看看能不能破开吉家宝藏。按照他的性格,那些人也只是他的棋子。所以,他才会和蒋生发明出控制修者的东西,以及让修者精神力竭泽而渔的增幅仪器。不管是国内的修者,还是国外的,在他看来,都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和炮灰。”
“当真疯狂,为了自己的目的,让全天下修者陪自己玩,也不怕惹恼全天下修者,”老瞎子摇了摇头说道,“都说莫庭尊行事潇洒,放荡不羁,这叶道孚更是不逞多让!丝毫不在乎自己很可能被国内外两国的修者围剿。”
“我哥哥、雪域四圣僧、茅山三老,都已经是成名的高手……虽然比不上中兴五将,但是若是反抗,也有一战之力”张真人沉默了许久,突然插嘴道,“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自愿的……或者在最开始,他们是自愿的。”
“没错,中央控制器应该至少有两个,一个在蒋生手里,一个在道孚爷爷手里,”林默萱说道,“之前是蒋生想要完成第一步,所以先开启了一次,道孚爷爷最近很不对,似乎会是小叶父亲的情况又严重了……我们都觉得,他要再开启一次了。”
“那些仪器已经被我们解除了啊!”张真人说道,“它又怎么控制我们?”
“你记得你们晕倒过一次嘛?”林默萱说道,“晕倒的那次,你们每个人,体内都被植入了新的仪器。是利用蛊术,在蛊虫身上放置仪器,再让你们吞下蛊虫,蛊虫在你们体内会进入休眠状态,很难发现。等到合适的时候,会利用蛊虫,控制你们所有人……”
“这!叶道孚!他敢!”张真人大怒,毕竟是一个大门派的领袖,有自己的尊严。
“所以我来呢……想谁张天师体内的这种,就是一种更厉害的蛊虫,算是个母虫,母虫在,子虫就会始终保持沉睡。若是母虫死亡,子虫也会死亡……所以我是来想办法解除那张天师体内的母虫的。”
“你有办法?”我问道。
“我有办法还在和你们扯啥!”林默萱说道,“那些蛊虫都被道孚爷爷用蝴蝶蛊改造过,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狻猊转生的这样妖修里的高层次都不怕。”
“那你为啥刺杀张真人啊?”郎静波问道,“还有,小叶跑哪去了啊?”
“因为我想让你们把我和张天师关在一起啊!你们看我刚才模仿他的笑容像不像?”林默萱吐了下舌头说道,“我刚才和他多像啊,笑得那么邪魅!我以为你们多少会觉得我和他是一样的情况,到时候把我俩关一块,我再研究呗!结果倒是好,你们把我扔外边了!”
“默萱啊……”老瞎子无奈地说道,“要是把你和那个家伙关在一起,搞不好你已经死了哇……现在叶道孚要做的事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要长生,他要用所有人的力量去强行夺取长生经,但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为啥没办法?”我问道。
“因为你一旦有所动作,打草惊蛇,他就随时会发起行动,”张真人说道,“到时候和你并肩作战的伙伴,会突然暴起攻击你。”
“母虫是不是不止一个?”郎静波问道。
“对,母虫所在的,都是极高的级别的,像是张天师这样的,你即使知道,也没有办法,”林默萱说道,“这就像是个死循环,你要想解开众人身上的子虫,就要打掉母虫;你要打掉母虫,就要击败张天师这样的存在;要是能轻易击败张天师这样的,还怕什么呢……”
“等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时有个人,联合洪门司徒如海把你爷爷害苦了,你知道是谁嘛?”
“是我奶奶的妈妈,”林默萱无奈地说道,“她认为我爷爷太聪明,会影响井的计划。而且利用司徒如海,可以在美国成立一个运输网络和科研基地,有利于他们的研究,关于黑水宝藏的研究……”
“等下!”老瞎子突然说道,“打开黑水宝藏的关键是吉家后人身上的隐纹和觉醒度极高的血液!所以问题又回来了!”
糟了,家里要出事!
这个瞬间,手机一下子响起了,是艾晓打来的!
第三百零二章 明知山有虎
“晓,我在龙虎山呢,怎么了?”我轻声问道,但是电话那边却十分安静。我心中一惊,万一家里出事,那我一定会发狂。
“你在不?有事和我说,乖。”我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唯恐听不到那边说话。很快,我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啜泣声。起初还很克制,但是慢慢变成了大声的哭泣。
“吉野,是我,我是艾翀。”电话里传来了艾翀的声音,我更加害怕了,艾晓出事了?
“艾晓呢?”我问道。
“她现在说不出话……”艾翀叹息了一声说道,“你那边事情办完没?我们这边出了点事。要是办完了,就抓紧回来。”
艾翀这个人十分沉稳,如果他这么说,那问题一定就严重了。
“我这边情况有点复杂,”我看到眼前的林默萱、张真人和老瞎子,摇了摇头说道,“你告诉我怎么了吧,我尽快赶回去。”
“艾家……”艾翀说道这里沉默了一下,说道,“已经没有艾家了……”
“艾家怎么了?”我惊讶地问道。
“全都被……杀了!”艾翀的声音如同野兽低吼,“在内蒙的全族……都死了。如今,整个艾氏,只有我和艾晓了……”
“怎么回事,我这就赶回去。”我说道。
“是井宿的人干的,”艾翀说道,“血液觉醒度低的肢解被杀了,高的,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已经给李森打过电话,让他把吉家藏好,你尽快回来,我们现在在郎贤禹这里。”
“好,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我挂了电话,心中十分沉闷。我和艾晓是从大学认识的,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傻乎乎的傻小子,她却已经深知家族的使命。从那个时候就在我身边接近我,也许也正是因为年纪小,她才会抛弃家族的一切和我相爱吧。
后来毕业后,我们都留在了上海。她很少回家,当时给我的理由是家远,现在想来是家族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再后来她怀了宝爷,宝爷的血液觉醒度似乎很高,因为宝爷是艾家和吉家多年后的血液再度融合。艾晓害怕艾家会拿宝爷做些实验,干脆起来。之后我经历无数破事,北安、天坑、切尔诺贝利。艾晓一直都是安静地等待我,甚至,有些孤单。
而如今,她整个家族的人都不在了。她从来都是个坚强的女孩,坚强的让我有些害怕。但是我知道,她只是善于掩饰情绪,她的内心比谁都脆弱。
我要回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这个时候,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怎么了?家里咋了?”赵晨问道,他从来都是把吉家当成自己家。
“家里没事,艾家出事了,整个艾家都没了。”我说道。
“卧槽,谁干的?”郎静波问道。
“呵呵,还他妈能有谁?”我撇了林默萱一眼,说道,“井宿!你们这群人都是变态!是疯子!你们还有人性嘛?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喂喂喂,别激动,不关我的事啊!”林默萱说道,“我也觉得道孚爷爷做的过分了,不然我不会出现在这里啊!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小叶呢?”我问道,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始终穿着卫衣戴着帽子和耳机的形象,其实,我觉得我和他能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如今,我们似乎站在了对立的两面。
“吉野,你成熟些好吗?道孚爷爷要救的,是小叶哥父亲,”林默萱说道,“道孚爷爷那么疯狂地想要《长生经》,不止是因为家族的宿命,也不仅是自己的渴望,更是因为要救自己的亲身儿子啊!你觉得小叶哥不会帮他嘛?自从小叶父亲去世,小叶哥从来不称呼叶道孚为爷爷了,而是叫他师父。小叶哥的心里没有原谅过道孚爷爷,但是依旧会帮他。”
“我更关心的是吉家,”赵晨说道,“艾家并不像吉家那样严谨地嫡长子亲传族长,他们的血液已经很驳杂。就算是这样,井宿的人都把他们灭了,现在的吉家很危险。我要赶紧回家一趟,赵家的人都要来帮忙,保护吉家,帮吉家躲起来。”
“赵家啊?咱家啊?”赵雪问道,“咱家的人还会这些啊?”
我看了看赵雪,一脸懵懂。她应该和之前的我一样,对于自己的家族什么都不知道。
“不能躲,”老瞎子突然说道,“你们权衡一下利弊吧!如果吉家躲起来,叶道孚就会用全天下的修者去强行破开吉家宝藏,到时候不是死伤更大!”
“就不能叫警察抓那个坏人吗?”赵雪问道。
“警察有啥用,还没北安的护士厉害。”小骚起来说道,他已经生龙活虎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赟赟小道姑说道,“你的意思是用国家力量解决这件事,可是……修者,是超然的。一个阵法,可以让平常人半天找不着北;晚上找个野鬼,可以让士兵第二天根本不敢出门。打炮打苍蝇,是没有意义的。术业有专攻,修者很厉害,不是平常人可以对付的。对付修者,还是要靠修者,可是如今的问题是,几乎所有修者都被控制了。”
“找个娃娃慧根不浅!”老瞎子说道,“更何况……修者,是损失不起的。”
“寺里好多人叫我小秃驴,还有好多老秃驴,修者多得很,怎么损失不起?”无心问道。
“如今的环境,许多适合修行的地方都不再适合,许多必备的草药都不能生长,许多慧根深厚的人都被外界有诱惑不愿意修行,再加上科学的无解和江湖骗子抹黑,真正的修者已经很少了……”张真人说道,“就拿龙虎山来说,一代张天师不如一代,修为都是退步的。宗教的典籍许多东西需要耳口相传,若是我死了,龙虎山许多东西就算是失传了……若是叶道孚让整个龙虎山陪他发疯,全都丧失在黑水城,那就会有许多道术流逝。”
“若是开启吉家宝藏,你们不一定都会死啊!”林默萱说道。
“一定会,”老瞎子摇了摇头,说道,“得不到《长生经》,他会让其他人继续当炮灰;得到了《长生经》,这种东西必定被天下人嫉妒,他为了永除后患,当然要除掉天下人!所以吉家不能躲,吉家躲起来,天下修者都将受到殃及;天下修者受到殃及,吉家怎能独存?”
“呵呵,到最后又是吉家出面了是么?”我冷笑道,“追着我们杀的是他,也有你们;现在除了事,因为你们损失不起,就有损失我们吉家?”
“覆巢之下无完卵,”老瞎子说道,“你要决断,不然吉家就是下一个艾家!”
“这事情太大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是我要和叶道孚合作,要我去帮他开吉家宝藏;这样你们会得到时间,接触身上的控制器,也不会被迫去送死;只要拖延了时间,再想办法对付叶道孚……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犹豫地说道,“可是这事情太大了,是要我拿整个吉家去赌!我要找个人问问……”
“你要问哪个?娃子,你现在就是族长!吉家说了算的就是你!”老瞎子对我吼道。
的确,现在整个吉家都是听我的,我之前其实一直砸依靠别人。父亲,二叔,甚至是三叔。但是如今他们都走了,四爷爷也指望不上。李森他们,虽然属于不同的家族,但是他们都会听从我的意思……
但是我输不起啊,若是一个闪失,整个吉家都断在我这里了。我突然想起了父亲留在天坑下的那封遗书,那遗书记载了吉家千百年来一切。
决定造反的黑将军;一身本领却听从了母亲命令,一生留在了长白山地宫郁郁而终的黑将军之子;决定出山,后来帮主朱元璋打败元朝为的吉天问;兄长一死一被困,创立护佛宗的吉家老三;决定重组散仆我父亲吉正曦……
他们一个个都是英雄般的人物,而我是废柴阿吉。他们都决定了家族的命运,至少都没有赌输,而我,却不像是那种赢家……
叶道孚,是个疯子,三叔,也是疯子。他们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再做疯狂的事。但是情况是,他们成功了,或是威逼利诱,或是坑蒙拐骗,他们控制了中国绝大多数修者。叶道孚要的是《长生经》,而解开《长生经》,需要吉家。
艾家,吉家……无数的家……若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那就赌了吧!这《长生经》一天在,就始终有人发疯——西夏国王,井宿,雍正,科兹洛夫,泰国人……让这一切终结吧,在最合适的时候。人有时候,就是需要傻一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赌了,但是,要按照我说的方式赌!”我说道,“小波,你回去和你爷爷说这次的情况,让他派人帮助我;林默萱,你去和叶道孚说,我愿意帮助他开启《长生经》,但是我要他解决修者被控制的事,并且不再伤害任何人;赵晨,你回家,告诉所有散仆,这件事是吉家的事,是我吉野自己的决定,是我这个族长第一次下达的死命令!散仆没有必要参与,不要看我,就这么说定了。”
没错,这就是我的决定。我决定自己去完成这件事,我之前不是香饽饽嘛?我的血液觉醒度最高,都在抓我,那么这次,我自己来。
我说完赶走了他们,一天之后,我和老瞎子上了到北京的飞机。下飞机的一刻,我脑子有些发蒙,妈蛋,我的话是放屁么?
我说过不要来,结果人第一次凑的这么全——李森,沈羽,无心,韩左儿,祥哥,关琳,赵晨还是带着赵雪,仆家这些人都来了,一个没少。
阿福打着哈欠,小狐狸带着一堆人参娃娃在嬉闹,一朵七色小花在微微摆头。
艾晓抱着宝爷,艾翀站在他们身边,我四爷爷流着口水睡着觉,吉昊在他身边。洋洋和申干臣站在最后,洋洋看来还是不想说话。
马大叔,端木姐,屠重,独臂仇彪带着新的白狼王,赵文赵武,这些后来加入吉家散仆的人也来了,赵文赵武身上还穿着孝服……不止是这样,孙杏林和孙不留,还有温其琛也在,无心和小骚两个人还在胡闹,法善大师在呵斥他们,张真人带着赟赟小道姑也来了。
还有一些后来才认识的朋友,在最开始甚至可能是亦敌亦友的人也来了,苏西,百里风清,黄玉米,冯小小,上官夕辰,白水仙,纳威……
最角落处,郎静波一年无奈地在伺候着郎贤禹和莫庭尊……
看着他们,我心中充满感动,但是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难言的危机。
第三百零三章 爱恨离别苦(上)
“我说过,你们都不许来,难道你们不听我这个族长的命令?”我黑着脸说道。
“族长个屁,”李森哼哼了一声,说道,“你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从小到大哪件屁事我不知道?你跟我说你是族长?”
“娃娃,你是族长,可是你命令不了我啊,”马大叔说道,“我们马家也有人被植入了那劳什子蛊虫,这件事我是替马家出面的。”
“还是说你当了‘山’的头人,就不认识你黑道的姐姐了?”百里风清笑着说道,“可真是人走茶凉啊,我还是你媳妇呢,这就这么对我了?”
我一下子不敢说说话了,一年多之前我从天坑离开,那时我答应百里会安全回来。可是我像是掉下天坑一年,出来之后又被天下人追杀,再去了切尔诺贝利击杀伊戈尔,然后回国后也没让我消停,从长白山忙到鹰潭市龙虎山。我一直没有见百里,在我最难的时候,是她收留了我,我们是名义上的夫妻,可是我却没法正视这件事。
“哈哈哈,看你下的,我当时那是帮你,其实我更喜欢黄玉米一些呢,”百里风清说道,“看我家黄玉米多萌啊!倒是你,我也是在你小时候就认识你,反而不喜欢了呢。”
“哈哈……”我干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我感觉得到,百里风清说这话时,并不是那么豁达。但是,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百里姐,以后你也是我姐姐呢,阿吉不听话,你可以帮我呢。”艾晓抱着孩子,走过来挽住百里风清,把孩子递给百里风清抱着,说道,“以后你就是孩子的干妈了,不嫌弃吧?”
“怎么会呢!多好的小孩,和阿吉小时候一样……”百里风清抱着孩子,似乎沉浸在什么回忆中。两个女人,一人一句话就解决了我觉得根本张不开嘴的事,我大概还真是太犹若寡断了一些吧,我这样的人真的适合领导这次行动嘛?
“哎呀,我的好弟弟,眼睛里只有漂亮媳妇,没有姐姐啦?”端木青鸾过来拉住我的耳朵,说道,“你的红颜也太多了些,你要是敢胡闹,姐姐可要给你苦头吃哦!”
“唉唉唉,我的好姐姐,我哪敢!”我求饶着说道,端木姐这么一闹,正好解开尴尬的局面,我赶紧转移话题地说道,“马大叔,你看,你也不管管!”
“他敢管我?”端木姐一瞪眼说道,“他自己红颜知己也不少呢,哼。”
“那可没有厄!”温其琛说道,她丰满的身材十分显眼,有种十分诱人的美感,“厄可是要结婚了,你说是不是,杏林?”
孙杏林摇了摇头,向马大叔要了支烟,也不理她,对我说道,“其实我这次没想来……小个泡非要来……也算你帮我报了释刑天的丑,孙家从来不欠别人,我这次是来还人情的,你要是觉得我碍事,随时可以走……”
“走走走,就知道,老枪崩!”孙不留嘟囔着说道。
“其实我也是不想来的,”苏西自己站在边上,说道,“他们说我非要来不可,不然你会死,我就来了,你这个人虽然烦,但是不至于死。”
“我还死不了……之前那天晚上,其实……”之前有一段时间我被自己心底的另一个自己控制,那时又一次我和苏西发生了一些尴尬的事情,我想解释一下。
“不用说了,我知道那不是你……”苏西也不看我,说道,“你这么怂……没那么勇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再次转移话题,巡视了一下人群,说道,“纳威,冯小小,你俩怎么也来?冯小小,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
“我也知道,”冯小小说道,“但是我父亲和石伯伯都不怪你,不管怎样,你帮我们这些太平天国宝藏的继承者摆脱了命运的枷锁,所以,这次我该出力帮你。”
“我一直觉得,我一辈子都在做错事,”纳威说道,“这次,我想做一件对的事。舅舅死后,我更是这么觉得。魅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觉得这次他们也会来捣乱。所以,我来帮你,你能省事不少。更何况,我们追逐了这么就《长生经》,让我看一眼,也算完成了夙愿。”
“是谁组织的?”我看到人这么全,一定是有人暗中召集过。
“是我,”老瞎子说道,他从龙虎山下来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似乎是在那个房间找到几封书信,他私下找张真人读给他听,之后就变得很沉默了,只听他说道,“这次的事情,我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我要找到所有能用的力量。其实我曾经想到过利用之前的一些身份和人脉,但是毕竟人心难测,我还是叫一些保险的人。”
“你还真有号召力,从上海一起帮我还阳的,到北安一起祝愿的,到一起去山王坪开启宝藏的,你都没忘啊……”我吐槽道,瞥了一眼人群说道,“不对啊,好像少人了啊?哎,郸特呢?他还在‘山’忙活呢?”
“他走了,他投靠蒋旻了。”上官夕辰说道。
“啥?”我惊讶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已经把郸特当朋友了,这货嘴贱,但是我觉得还有点可爱,我早就把他当成我们这群的一份子。
“人各有志吧,”上官夕辰说道,“那里有他想要的,权势,金钱,女人……我和他最开始跟着你,的确是因为您和百里老板给的钱多。但是后来,我慢慢喜欢上和你一起共事。刚才您说是林老号召力高,其实我觉得是你。我们都是因为你才来的,也许中国修者界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没那么在意吧。你也许没那么聪明,没那么强悍,但是你真心地替我们每个人考虑,愿意为我们每个人挡子弹,我们当然也愿意为你做这件事。郸特走之前和我聊过,也许,他说的没错,跟你在一起,我们都变得蠢了,可是我说,蠢又有什么不好?”
“哈哈哈,他说的对,不然我也不来了,”纳威笑着说道,他笑起来总是十分夸张,他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人都来了,记得你们那次去长白山嘛?你们带了个美食家去,叫素午是不?我后来看着你的面子,带她在长白山吃了个遍。这次我叫她,她拒绝来。”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来也是正常的。”我说道。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小羽接话道,“若不是你,她还在北安当精神病人。是你指引了她,但是她却没有感恩。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曾经说好要有难同当,她怕是已经忘了。”
“她说,她只是个普通人,她只能一起享乐,不能一起吃苦,”纳威说道,“至于其他的,也许她从来就没那么在乎吧。”
“你们真是麻烦哦,”老瞎子说道,“这些人愿意过安逸的生活,又何必打扰他?人各有命,不是啥子人都能是朋友,不是啥子话都能信,该过的就过,该忘的就忘。普通人就不该拉进来,一起从出来的那个小佐,我就没有叫她么!还有,赵晨娃子,你确定你要带着你这个啥也不会的妹妹么?”
“确定啊,”赵晨说道,“她是护士,能帮上忙。”
“的确,”孙杏林说道,“我和不留两个人,忙不过来。”
“杏林,别瞎说……”温其琛赶紧捅了捅孙杏林,但是大家都有点沉默了。其实孙杏林的话是对的,这次的行程肯定无比凶险,许多人,也许此次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对了,我们这次有个决定,”李森突然拉过白水仙,说道,“其实也是这次大家凑到一起,突然想到的,我们决定,办一个集体婚礼。”
“啊?你不是说……”我话说道一半,又憋了回去。之前李森说,要把一切都处理完再和白水仙结婚,但是现在突然改变了意愿,大概是怕此次一去不回,不给自己留遗憾吧,我想了想,改口说道,“咋是集体婚礼啊?还有谁啊?”
“我和水仙,马大叔和端木姐,孙杏林和温其琛,还有……”李森看了看我,却不说了。
“还有谁啊?”我扫了一眼,眼前就这么几个女的了,“苏西要嫁人了?”
“呸。”苏西瞪了一眼,也不理我。
“那是谁?”我问道。
“是我,”洋洋突然说道,“我和干臣也准备参加这次的集体婚礼。”
“啥?”我被吓了一跳,可是我看到洋洋的决绝,也看到了申干臣的微笑,更看到仇彪躲在屠重巨大的身体后。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啊!的确是仇彪失手杀了三叔,申干臣后来也的确是给洋洋留下了好感……可是……可是不该这样啊!
“干臣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觉得我也到了该稳定的时候,就这样吧……”洋洋含着泪,却笑着说道,“哥,祝福我吧。”
第三百零四章 爱恨离别苦(下)
我要怎么祝福她?申干臣这个人,我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朋友,他反复无常,心理还有些扭曲。虽然我后来了解到,他也是个苦命的人,他父亲似乎都老瞎子有种扭曲的崇拜,或者是一种难言的恐惧,在他小时候总是给他出一些题目。题目就是给你设置一种情景,如果在这种情景下你会怎样做,那些情景都是老瞎子曾经做过的事。申干臣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毕竟年纪还小,也没有老瞎子那么丰富的阅历,所以答案总是没那么完美。其实一般的父亲在这个时候会鼓励自己的儿子,但是申干臣的父亲却是殴打他。
他那么小的年纪,这样的事情必然对他的成长造成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所以后来才会为了让自己更强大,不惜用还没有完善的科研结果,用其他鬼怪的灵魂补充自己,结果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的;也造就了他有奶便是娘的性格,无论是三叔、蒋旻还是伊戈尔,谁的能力强大,他就臣服于谁。
虽然我帮他治好了眼睛,虽然我也愿意给他机会重新做人,但是我不想让他和洋洋在一起。我和洋洋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本来还有个哥哥,是二叔家的,叫吉哲,但是三叔把他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家里小一辈,初开村子里,就我和洋洋最亲近。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总是说她长大要嫁给我当老婆。后来长大了,她说她不要伴娘,要我给她做伴郎。
后来她出国了,但是我们的感情却一直很好。因为我父亲的决定,我们这一辈都不参与吉家的事。她虽然知道,但是也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去国外学了建筑学和室内设计。她性格很开朗,有时候会有些羞涩,是那种人人都会喜欢的女孩子。后来,我们每个人都发现她和闷葫芦仇彪有些眉目,可是如今看来,这未成长的爱情要胎死腹中了。
祥哥假死,调查家族内鬼,最后查出来三叔嫌疑最大。当时修者失踪,我和三叔同时去长白山,那时还是另一个“我”在控制我,他想要杀死三叔,正好逼出三叔的真面目。三叔被我打走,逃出地下科研基地的时候,被仇彪杀死,洋洋刚好目睹了这一幕。
可是,这样就要和申干臣结婚嘛?这是在惩罚谁?惩罚仇彪,惩罚我,还是在惩罚她自己?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对错啊!三叔是她的父亲,但是三叔想要伤害吉家所有人;我要保证吉家所有人的安全,就必须追查下去;仇彪听从我和祥哥的话,就一定会出手。
爱和恨,真的这么容易转变嘛?当她穿上婚纱那一天,她会不会幻象穿着新郎西服的那个人是仇彪?当另一个男人睡在她的枕边,她会不会暗暗心痛。她是我妹妹,我不希望她难过;但是偏偏这件事,我已经失去了发言的资格。
“你和他在一起,你会快乐嘛?”我无力地问道。
“会。”洋洋淡淡地说道,不带一丝情绪。
“阿吉,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洋洋,”申干臣走到人群中间,说道,“我知道我以前和大家又矛盾,也知道那时我的心态有问题。当时我的灵魂受到鬼物影响,许多时候身不由己,现在我已经彻底没事了。我希望大家接纳我,我会让洋洋幸福。”
“洋洋是我们所有人的妹妹,”祥哥突然说道,申干臣看到他脸色都不对劲了,“你和他结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虽然我的口碑有些不好,但是我对家人很好……”
“我怎么听说……”纳威突然插嘴说道,“你在黑水城清除内鬼的时候,把家族所有的不对的人……都杀了?”
“小事小事,”祥哥看着申干臣,意味深长地笑道,“都是讹传,讹传……”
“真的要带四爷爷?”我不想再纠缠这件事,说道。
“我和莫酒鬼看过了,”郎贤禹说道,“他原本就是魂修,大概是修炼灵魂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问题,自己困住了。所以现在是这个样子,还真成了吉呆子了。”
“灵魂上的事,很难办,是个细活,我干不了,你们不是有魂修高手么?”莫庭尊说道,“对了,就是那个玩石头的小姑娘,不是你么?”
“哦,应该是我。”苏西说道,连莫大爷都不屌。
“咱们能不在机场聊了么?”我说道,“要是能把四爷爷治好,现在就走。”
我说完,众人果然不再絮叨,我们一行人很多,所以差点成了一个车队,车外很多人指指点点,大概以为是婚车。其实谁有知道,这车里每个人都是一方高手,而这个车队里的人,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我想到这里又觉得很好玩,也许生活中真的有很多高手吧,你以为只是个扫地的,没准就是扫地僧;你以为是个婚车车队,结果坐着一群怪人。
我们到了北京的基地,是郎贤禹的那里的大本营。下车之后,众人纷纷收拾行李,我缠着四爷爷,和苏西进了一个房间。
“你出去。”苏西说道。
“听莫爷说,是个挺麻烦的事,你一个人能行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行。”苏西说道。
“那我帮你啊!”我讨好着说道,“虽然我也不太懂,但是我灵魂力好像还不错。”
“我不想看你。”苏西说道,“你出去。”
“哦……”我悻悻地点头,转身准备走。
“你回来。”苏西说道。
“啊?”我一回头,苏西突然手放在我胸口,紧张地我心脏砰砰直跳。
“你的灵魂力……怎么全都没了?”苏西看着我,有些担忧地说道,“怎么这么弱?”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从小被人封印,心底有另一个我,那个我就是我的灵魂力,”我说道,“那段时间我被他控制了,后来他醒悟了,但是情况危急,他爆开了自己破了封印……就是他控制我那段时间,我才会对你……那啥啊!”
“还有这回事?”苏西问道。
“我靠,刚才你在机场不是说你都知道了么!”我抓狂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听你解释。”苏西说道,“你现在这么弱,怎么帮我?算了,也算能帮上点忙,你捧着这个,别动,一动别动,懂吗?”
“懂懂懂!”不知道为啥,我对她就是火不起来,哪敢说不懂。她点燃一个熏香递给我,然后双手拉住我四爷爷的双手,闭上了眼睛。
我似乎看到苏西的灵魂进入了喜爷爷体内,然后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漩涡,再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很着急,也想灵魂出窍进去看看,但是怕影响到她。也许这就是我手上这个熏香的作用?可以给迷失的灵魂指引?
苏西不一会儿已经一头的汗水了,牙关紧咬,双手已经用力地发白了,真怕她把我四爷爷的老胳膊老腿捏碎了。就这样,整整站了两个小时,他们俩还好,是坐着的。我腿都有些发抖了,但是还不敢动。我一愣神,我仿佛看到一团光点缓缓旋转,从一片黑暗中引出另一点光点,然后其中一个光点回到苏西身上,然后她就睁开了眼睛。
“好了,”苏西擦着汗说道,“你四爷爷,脑洞真大,也就这两天,他就能醒来了。”
“啊?”我都不知道回什么话好。
“他估计是在研究灵魂,也研究幻术,或者两者的关系,”苏西说道,“然后他就被自己的幻术困住了,然后就出不来了……”
“这……好吧……”我说道,“我能动了么?我想上厕所!”
“你动吧,没事。”她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确定没事?”我谨慎地问道,“这熏香不是很重要嘛?”
“嗯,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她说道。
“就只是这样,没别的作用了?”
“嗯,没了。”
“我靠!”
我从苏西的房间里出去,老瞎子在门口等我,非要让我带他去一趟白家寨。我和他集体婚礼也就这两天了,和郎贤禹谈判过后马上就要去黑水城了,能不能过两天。但是他却非常决绝,我问他是什么事也不说。他说飞机去飞机回,也就两天的时间。我也没法拒绝,当天就告别了别人,和他去了雷山县,可是到了雷山县,他却不要去白家寨了,让我带他去天坑。
“老林,你要是每个屁事,非要来这里,我可是要和你翻脸的。”我说道。
“老子当然有事,大事!”老瞎子背对着,面朝天坑说道,仿佛他能看到天坑似的,他说道,“这下面,有传说中的魂湖是吗?”
“的确有个湖,那湖里有嬴鱼,许多人的灵魂被困在那里。”我说道,“苏西推断那是魂湖,我也不知道具体。”
“那就应该没错了,”老瞎子说道,“这次婚礼,你要好好办,要我说,你该给艾晓也补办一个,女娃子嘛,都喜欢这些,还有,好好照顾儿子,毕竟是当爸爸的人了。”
“你就要和我说这个?”我没反应过来。
“和叶道孚谈判的事,你也要谨慎,”老瞎子说道,“有郎贤禹在,问题不大,中兴五将,郎贤禹莫庭尊还有即将醒来的吉辙季,三个站在你这边,还怕他一个叶道孚?”
“嗯啊,知道,不怕。”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老瞎子这是干啥呢?
“你这个小刘邦,还有你的三杰呢,沈羽娃娃聪慧,李森娃娃稳重,瑞祥娃娃老练,有这三个人,这次去黑水城,应该没问题。”老瞎子说道,“你这次赌上了一切,凡事小心。你这娃娃,啥子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犹若寡断。要记得,该恨的时候,要能狠下心来!”
“你啥意思?妈蛋,你不和我去啊?”我说道,老瞎子这分明是在说遗言啊!我向前走了几步,可是他耳力极好,迅速朝着天坑走去。
“我这次就不去了,老咯,”老瞎子说道,“最后再请求你一件事,帮我照顾好默萱……虽然我看不到她,可是听声音就是个好姑娘呢!我不在了,你不能让她受委屈啊……就当是,报答我吧……吉野,我的好娃娃,以后,我就不陪你啦……”
“老林,你别闹!”我大吼着冲上去想要拉住他,他却决然地跳了下去!
我扑了个空!
当我再看下去,却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
第三百零五章 逝者如斯夫
“你大爷,你他妈别闹啊!”我趴在天坑边上,对着下面大喊道。但是天坑就是这样奇特,从下面可以看到上面的阳光,从上往下看却是一片黑暗。
老瞎子是怎么了?疯了么?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就不对劲,他不再是那个算无遗漏的林灵都,而成了一个有些无助的老人。我总觉得这是因为要去龙虎山,要去洪门,要去正一观,他要解开往日的一切,所以他才这么选择。
“懦夫!你丫给我回来!”我想到这里又大吼道,可是下面没有声音回应。他为啥子要跳?是因为不能接受后来的事嘛?可是后来的事还好啊,不至于就这么结束自己吧!再说,要是想要自杀,为啥子要选择死在天坑!一定有什么不对!他知道眼前大战在即,肯定不会让我如此分心地去对抗井宿,我了解他,他害怕我出事,所以会给我一个解释。
我一摸口袋,果然,里面有一只录音笔。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老瞎子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眼泪一下子冲向眼眶。
娃子,对不起,我要走了,这个录音,是如尘帮我录的。请你不要责备他,是我不让他说的。想来按照你的脾气秉性,我若是不和你说清楚,你甚至可以把所有人扔掉,然后来找我。我知道你做得出来,所以我现在要断了你的念想。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你还记得在天坑下面看到我师父的留言嘛?吾徒灵都,见我字迹,自废修为;神霄是伪,妖幻灵素,转世之媒。
我的徒弟林灵都,看到我的字迹,要废掉自己的修为;神霄派的一切都睡假的,林灵素善于妖幻,你若是再修炼下去,会成为他转世的媒介。
一个人死了,又怎么能活过来,你也觉得很可笑是不是?但是如果你是我,你会明白,这是有可能的。其实我也是在龙虎山找到了一些师父最后留下的信件,才明白其中的关键。师父走后,那房间就封存了。我和张小二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少数能信任的人。他说我下山之后,我师父也下山游历了,很少回来,后来更是几年才回来一次。在建国后第十五年,国家的修者经历最大危机的那一次,事情平息之后,我师父回过一次龙虎山,也是最后一次。那时候张小二已经是你们口中的张真人了,是龙虎山的主事人。师父让他彻底封存我和师父住过的那个小院子,说里面留了东西,只有在我来的时候才能打开。
张小二也是个蠢人,竟然就在边上住了下来,守着那个破院子。前些天我们去,我在屋子里找到师父留下的信件,就放在一本道德经里。大概也只有我,会在进屋的时候去看一本道德经吧?我看不到文字,却能感受到师父的气息,张小二帮我阅读之后,我下了决断。
神霄派的一切,都被一个疯子篡改了,这个疯子算得上是神霄派的师祖之一,和我名字也十分接近,他就是林灵素。
神霄派是由王文卿开创奠基的,“神霄”之名,来源于《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该经根据古代天有“九霄”之说,其中最高一重为“神霄”,并对之作了如下的描绘:“高上神霄,去地百万,很让人神往对吗?”
神霄派主要修习五雷符,谓行此法可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据说是王文卿曾经遇到了一个老妪,那老妪是电母所化,教授他五雷符。真正将神霄派发扬光大的是林灵素,正是他将神霄派引向宋徽宗,神霄派一时间风头无二。
传说林灵素游西洛时,路遇一道人,姓赵,与之交游数载。一日,道人去世,遗囊中有书三册,名曰《神霄天坛玉书》,或称《五雷玉书》,写明“付与林某”。后复见赵道人,告之曰:“予乃汉天师弟子赵升也。向者所受《五雷玉书》,谨而行之,不可轻泄,即日为神霄教主雷霆大判官”云云。据说该书“有神仙变化法言,兴云致雨符咒”,林灵素得此书后,“豁然神悟,察见鬼神,诵咒书符,策役雷电,追摄邪魔,与人禁治疾苦,立见功验。”
现在看来,这段话就有些鬼扯了,林灵素碰到一个姓赵的道士,那道士给了他一本书,那本书还偏偏是我们后世历代神霄派传人修习的《五雷玉书》!其实,那五雷玉书,根本就是林灵素自己编的,其中结合了五雷符,做了一些改动,有些改动的确让神霄派更加强大,但是林灵素根本的目的,是为了他自己。
他想要长生!
而他长生的代价,就是每一个神霄派的后人!每一个修习《五雷玉书》的人!那本书,其实就是一本洗脑的书。你想,每一个神霄派的人,都会把这本书当成至高无上的宝典,都会用自己所有的精神去研习这本书。修行原本就是一种信仰的投入,一个人全情投入到一件事,最终结果就是啥子都会相信。他要每个神霄派的虔诚弟子,成为他转生的种子。
《五雷玉书》被林灵素排列组合过,加上林灵素其他的一些书籍,组成了一套完美的洗脑体系。神霄派曾经无比兴盛,弟子遍布天下,其中不乏天资聪颖的人,即使后来归入正一道变成了单传,历代弟子也都是大能,我大概是最废柴的一个。
但是林灵素选取转生种子的标准,并不是谁最聪明,而是谁最接近长生!当有一个神霄弟子有机会长生时,他从小研习的《五雷玉书》就会影响他!对他进行催眠,慢慢你会觉得,你的灵魂在变,你慢慢变成了一个陌生人,那个陌生人,就是林灵素!
会不会觉得很扯?不用轻易下定论,就像是科学总是否定神学一样,你不能证明我存在,我就真的不存在嘛?用比较好理解的角度想,一个小孩子,把他放在非洲,他长大就会觉得自己是个非洲人,他的行为方式也都会像是个非洲人;还有以前狼孩的故事,他把自己当成一只狼。其实林灵素做的事情有些这个意思,他在《五雷玉书》和其他神霄书籍不断暗示你就是林灵素,当你真正接触到长生之道的时候,这种暗示就会爆发。
他会侵蚀你自己的意思,他会引领你去一些地方,一些林灵素呆过的地方,那些地方留下了一些他留下的线索,都是关于他的生平,让你慢慢以为,你就是他。到最后,你做的每件事,都是林灵素活着的时候会做的判断,甚至说的每句话,说话的方式,都是他的,那个时候,你真的就是他了,他也就真的转生了。
很无聊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没意思?但是当你设身处地,你就会明白其中的恐怖。你的习惯开始慢慢模仿某些书中的细节,你慢慢忘了你自己,认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你按照那个人的意识做每件事。对,没错,你已经死了,这就是林灵素的转世。
我师父的书信里提到,神霄派曾经有个大能,有机遇窥探长生之道,他发现自己慢慢变成了林灵素,最终他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在死前杀死了神霄派所有人,只留下了最喜欢的一个弟子,实在下不了手,他不想让神霄派让人耻笑,就隐瞒了真相,口口相传,到了后来已经没人知道真相,直到我师父发现这一切。
我师父知道这一切,也只是因为,他也受到了影响。没错,他到了长生的门槛。他没有任何机遇,而是靠自己的天资,生生修炼到长生!到他发现自己即将变成林灵素的时候,就再也没人知道他在哪了。张小二说,他最后见到我师父的时候,师父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根据他的推测,已经有了地仙的级别。
好了,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为啥子要走了。因为我,也开始接触长生的门槛,我也变了,我也不能控制自己了。我没有师父那么厉害,自己修炼永远也到不了长生。没错,我接触的长生,就是你。
你是吉家之后,你是黑水城宝藏的传人,你是开启《长生经》的钥匙!从遇到你那一刻,林灵素留下的暗示就开始爆发了,每个夜晚,我都在和自己的意识作斗争。你不必自责,从在上海医院我看到你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所以我才会在很多时候不对劲,因为那个时候,我不是我。就比如在长白山地下科研基地,我们被申干臣抓住。其实是我,自己愿意被他抓住,因为我还有后手,我可以说服申干臣,一起拿你做实验!
那不是我,可是,那也是我。从这次上龙虎山,我的精神就经常恍惚,我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师父叫我自废修为,是因为,如果我的灵魂很弱小,弱小到经不起改变,那么就不能被催眠。可是我做不到,那时,我还需要这一身修为,去探寻我为啥子被害,探寻红玉,是不是骗我……龙虎山之行,已经解开了我所有心结,见到默萱的一刻,我就知道,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老了,我不想再探究了,这样,红玉,就永远是那个红玉,虽然,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我。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黑水城了,因为我被侵蚀的意识,会让我想出一百种方法坑害你们这一群人,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最后自己拿到《长生经》。若是别的被侵蚀的人,也许做不到。但是我一定可以,因为我是九步神算林灵都,我想要害人,太容易;因为你是吉野,你永远不会防备我,娃子,你懂吗?你会说,我可以不和你去,但是只要我还在你身边,就会想出无数种不计代价的方法去获得长生经,我不会这样做,因为你是我的阿吉娃子。
好了,说了这么多,老子好累了。跳下魂湖,灵魂会被彻底吞噬,到时候林灵素想要靠催眠我的灵魂复活,就彻底不可能了,因为根本没有灵魂可言了,一了百了……
照顾好默萱,若是红玉真的和叶道孚一起做了啥子伤天害理的事,你能放她一命就放吧……我走了,还记得当初封印你的普成大师的话嘛?其实我一直十分赞同那句话。
二十年后,何人不拜野禅!
生命,十则故事
蛟
他的名字叫做蛟,这是他所知道的关于自己的全部。他有人类的面孔和身材,却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人,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他发现自己与众不同,在水里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三天四夜不需换气,他可以敏锐的感知风来雨去,阴晴圆缺,但是分不清人们表情所表示的意味。
蛟的身材颀长,黝黑的皮肤散发出源自亘古血缘的压迫力量,但是他并不敢出现在人前,习惯躲在河里,偷偷看岸上和船上的人们。
蛟喜欢一艘小渔船,经常把鱼赶到渔船边上,方便渔船上的老渔翁撒网捕鱼。船上还有一个安静的小童,与蛟年龄相仿。他是老渔翁的孙子,在他出生的夜晚,妖孽作祟,父母在惊涛骇浪中尸骨无存,自己的双目也污水所伤,再也无法看到这个世界。
蛟和这祖孙二人形成了一种难言的默契,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又完全都不了解彼此的世界,只是无声享受这份惬意。一日,一个浪头突然打来,小童一个不稳,跌入水中,老渔翁却被船上的渔网缠住,来不及施救。蛟,将小童托上了船,从这一日起,蛟也成了小渔船上的一员。
有了蛟这个助手,打鱼变成了轻松的营生,每天的生活很单调,白天打鱼,晚上老渔翁会到岸边,用鱼换些酒菜。日复一日,蛟渐渐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有一天,船上来了两个人,他们打量蛟的眼神让蛟本能的不舒服,他隐隐的听到自己的名字。两人下船之后,老渔翁沉默许久,第一次喝醉。翌日傍晚,老渔翁很晚才从岸上回来,他带了很多酒菜,让蛟也喝了很多。蛟不敢拂逆老渔翁的意思,他毕竟还年轻,不胜酒力,很快就醉了。
当蛟醒来时,他已经被缚龙绳五花大绑,动也不能动,老渔翁流泪看着他,不管他是否听得懂,自说自话。原来蛟上船之后,老渔翁打的鱼越来越多,种类也愈发特异,这引起了人们注意,两个屠龙道人找到了老渔翁,告诉他,这些鱼只会被一种存在抓住,那就是水中的霸主,蛟。道人说,这一带,十五年前重阳日,一只蛟出世时引起腥风血雨,却在异象退去时一起消失。十五年前的重阳日,正是老渔翁孙子的出生之日。屠龙道人说,蛟的眼睛可以治愈小童的盲疾,而自己二人所需的是蛟的妖元。
蛟听懂了,泪水流了出来,这水是什么?蛟从小生活在水中,却弄不懂这透明的液体,为何如此苦涩。两个道人,一人持刀,一人执剑,向蛟走来,持刀道人突然回身一刀,将老渔翁砍倒。杀人灭口,淳朴的老渔翁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四个字。老渔翁倒下的一刻,大声呼喊蛟逃跑,原来他当初心存一丝犹豫,用缚龙绳捆住蛟时,用的是活扣。蛟的野性彻底被激发,化为龙形,一口将两个道人吞下。
蛟化为人形,用剑剜出了自己的双目,换于早已晕倒的小童眼眶中。然后翻身一跃,投于大江之中,消失不见。
每年重阳之日,该地必现大潮,当地人称之为,蛟哭。
城
每一座城,都有自己的生命,它们养育城内人,城内的人,却也是它们的血液,代代相传,生生不息。每一座城,都有自己的气息,它轻柔缓慢的絮语,缓慢的化在风中,带着古朴的语调,流传千年,却不知被谁听到。
城,在期待谁的降临,有时候会一等万年,但也只能是等,因为它无法移动。等来的人,早已经历了千世轮回,那些前世的关于城的记忆,早已在三界六道中烟消云散。这个人也许会说,“诶,好熟悉的感觉。”这时城就心满意足了,城的偷笑,像是个老者的莞尔,又或是稚童的故作老成。城,在不舍谁的离去,谁又会比一座城池见过更多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呢?所以,城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也没有什么不曾经历,沧桑如城,也会不舍,它在等待那些在路上的人们。是否会在一些孤单的时刻,思念某个亲切的地方呢?对,那就是城的召唤。
城的寿命,虽然无比悠长,但也并不是长生不死,有些被外物杀死,比如被火山吞噬的庞派。有些就那样神秘的失踪,比如历史上的空白大陆亚特兰蒂斯。更有的,自己了断生命,那伤心欲绝的新娘楼兰,不就决绝的遗弃这尘世了吗?
太空男
没有一家星际航空公司不认识他,大家都叫他太空男。他在太空上出生,从来没有着陆。他会很多个种族的语言,住过各种不同的太空舱,他去过他所在的时代,能跨越的最大版图,但是最多也只是在各种中转站短暂停留。他认识这个世界,是通过航空公司的各种杂志。
他的家族似乎被诅咒,那样势力庞大的家族,抵不过各种离奇古怪的死亡,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他在太空舱中降生时,一个异人告诉他父母,只有一直住在天上,他才能躲过命运的追杀。于是,他的父母用了全部财富,给他换取一张永不作废的通用票。
太空男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从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难受,南来北往,各个星系的人,或是愁眉苦脸,或是飞扬跋扈,给他带来了很多乐趣。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一枚戒指,不对,是他偷偷藏起一枚戒指。戒指的主人,是一个女子,一个温婉如水的地球女子。那一刻,那女子在他边上的座位睡着,他看到女子的一刻,瞬间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装满,又似乎是被什么掏空。他不知道自己经历的是不是书上说的爱情,笨拙的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舍不得叫醒那梦中小憩的女子。最终,他偷偷拿走女子脖子上挂着的戒指——一枚苍老到不属于这个科技时代的戒指,然后红着脸离开。
从此,太空男的旅行变得枯燥,他关注地球的种种信息,想法设法绕着地球坐各种太空航班,试图制造某种邂逅。但是似乎缺了点运气,那个女子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相关她的信息。太空男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他第一次下了太空舱,走出空间站,陆地,是这样让人感到踏实和温暖。只是,他还来不及多体验几秒这种感觉,死神就来收割他的性命。
空间站发生了爆炸,太空男粉身碎骨,在走向死亡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死神的面孔,正是那如水的女子。
太空男满足的笑了。
长弓
水牛角做的弓,基本是最难拉的弓。这只水牛王的角做的长弓,只被一个人拉开过。那只水牛王已经活了许多岁月,算得上年老成精,足够感知自己的岁月还剩多少。在他生命的辉煌时刻,没有谁人可以制服他。辉煌过去,是必将经历的衰老,在他体力不多的几年,他走访大江南北,找到了一个能骑善射的将军,请求将军结束自己的生命,用自己曾经可以抗龙敌虎的双角做成这世间最厉害的长弓。
长弓由当时最好的工匠,打造了七七四十九天,将军拿到弓,仰天长啸,一箭射出,直冲云霄。将军从此神威大显,南征北战,开疆扩土,位极人臣,一时间天下无二。但毕竟功高震主,他又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那些称赞他的大臣,在皇帝面前说尽谗言,皇帝也不愿一个如此神勇又怀有神器的人存在。于是,一场关于将军的阴谋由此展开。将军在皇帝的宴席中被暗中下药,也亏得他做事小心谨慎,隐隐觉得不对,突然发难,冲出重围,当他回到家中,一家二十三口已被杀光。将军心如死灰,握住长弓,暗中出城。
从此将军成了人间游侠,走走停停,居无定所。一日路过一大江,正逢重阳日,江中蛟龙作祟,大潮似要吞没城池。将军握住长弓,与蛟大战三天三夜,将军与蛟使用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只攻不守,似乎在求死,终于同归于尽。
从此水牛角长弓流落人间,时不时可以在哪听到他的消息,但是再也无人能够将它拉开。
浪子
人们叫我浪子,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是因为我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还是因为我总是在风花雪月中流连?
那么,我是个浪子,我拥有一双奇特的眼睛,一双来自于妖物的眼睛,它与我产生了奇怪的变异,让我长生,也让我能看到这世间所有的生命,看到这些生命的开始与终结。
长生,对我,是一种折磨,自从那妖物死后,我再也没有牵挂,我曾在乱世成立过王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也曾做过沉醉胭脂场的纨绔子弟,我曾是一代人的精神导师,也在无聊时调戏一下时代的进程。时间,实在是太多了啊,没有什么我学不会,也没有什么不能去体会。一切都在变,我也有过深爱的女人,但是我无法阻止她就那样衰老,死亡。一切又都没有变,人性还是那么的贪婪和凶残,无论怎样的时代,都不曾半点净化。所谓的老谋深算,在我看来都是小儿科般的笑话。对于感情的一切,在我身上,都无法过多的停留。我总在追寻,生命对我到底有什么意义,我试图拯救一些人,但到最后我会发现,每个人,都将选择属于自己的命运。我看到一个男人离开天空必将死亡,但最后,他还是自己选择了死亡。我试图弥补我犯下的错,但我发现,伤害都会留下痕迹。
我长着无比精致的面庞,有着超人的智慧和能力,我跳出了轮回,看破了人生。可我还是无法摆脱命运。我是在逍遥的流浪,还是在狼狈的逃亡?
孤坟
孤坟/藏着/你的亡魂
是否还/留有/你的体温
有你/楚王/不楚
有我/孤坟/不孤
细雨般的/惆怅的/楚歌-
飘进那/疲惫的/营-
昏浊的/烛光/抖动-
伴着你/轻盈的/舞点-
我的剑/倒在/酒杯旁-
无心看/你最后的/为我的舞-
楚歌中/你倒在/我的泪中-
乌骓驹/奋力/对月哀鸣-
也许是/月上/有你的裙-
乌江水/滚滚
翻腾我/将士的/血-
冷风/萧萧-
呼唤我/王者的/魂-
宝剑上/流淌/往日的勇-
战袍里/摇曳/孤独的心-
冰冷/而炙热的/眼-
不再/留恋/霸业/红尘-
虞姬/莫走/我随你来
琥珀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两只小虫子,懂得什么永恒?庄子看来,他们的永恒,在别人眼里,都是可笑。其实庄子没有告诉你更可笑的事:小虫子相爱了。
他们的生命,在冬天来临之前,就将终结。公的虫子很笨,总是不知道母虫子在想什么,他试图讨好母虫子,但又总是做错事情,母虫子嘴上埋怨,心里却也有所感动。他们就这样爱着,结局,似乎并不容易美好,永恒,似乎也难以达到。但是他们的智力似乎并不足以考虑到这点,所以,他们是快乐的,又或许他们的智慧已经超出了世人的层次,在有限的生命里,完整的爱,结果,也就并不那么重要。
翻翻史书会发现,再强大的英雄或王朝,前一页还很辉煌,翻过一页,就开始走向衰落。「永恒」也许并不存在,珍惜当下每一个瞬间,在这有限的生命里,未尝不是一种「永恒」。这也许就是公虫子的智慧。简单,是最大的智慧。
公虫子还是笨的,不过他穷其一生都在想办法和母虫子在一起,这个笨脑子也终于想出了一个不太笨的法子。
冬天即将来了,公虫子和母虫子说,咱们一起变成琥珀吧,这样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母虫子说,好呀好呀,你终于聪明了一次,笨蛋。
他们抱在一起,看着夕阳,静静的等着头顶的松油落下。
啪嗒!
这是一篇童话,因为,童话,总是美好。
罗刹之女
人们叫我罗刹之女,因为我所到之处,必然发生死亡。人们总是为我找理由,说这是巧合,这是被人诽谤。
呵呵,其实,都是我干的。对于那些见到我容貌就要讨好我的男人,我见怪不怪,他们也终将被我杀死。我并不担心某一天谁会查出我,做出什么替天行道的事,因为只要我一个笑容,就会有无数人保护我。对,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在报复,报复那个男人,那个有着深海般眸子的男人,从我看到他那双眼睛,我就无法自拔。
我问他是否爱我,他送了我一枚琥珀做成的戒指。我以为,他是在说我们会像琥珀一样永恒,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多么恨永恒。他终于还是离去了,没有任何理由,我走遍人间,追寻着他的脚步,我发现,我只是众多被伤害的人中的一个,也许,他从来没有记住我。我要让他看到我,我要让他记起我,于是我所到之处,必将血流成河。利用我的美貌,我得到了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机遇,我也近乎达到了长生。我要用一生之力,让他回心转意。在我骗了一个昏君害了一个忠臣一家之后不久,他主动找到我,希望我收手。其实,我又怎么狠的起来,看到他那双眼睛,所有的狠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击垮。他说,只怪我出现的太晚,只怪他苍老的太快。说完,他就又消失了。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不会放弃继续找他。你说我愚蠢也好,说我凶残也罢,只要能找到他,做个罗刹之女又如何!
戒指
老杂货铺里放着一枚戒指,上面已经蒙着厚厚的尘土。
戒指隔壁橱窗有一只长弓,那长弓很破旧了,怎么也卖不出好价钱,杂货铺老板嘟嘟囔囔,咬牙切齿又恨不得卖掉。这是一把破弓啊,怎么拉都拉不开。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如果使用蛮力,整个弓一定会断。所以每个客人试了试,又不能尽兴的试,这弓也实在没什么观赏性可言,就这么一直被扔在这。
戒指大概是羡慕长弓的,它和弓一样,都在等待自己的主人,但是它自己太弱小,也没有长弓随时玉碎的勇气。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杂货铺呆多久,也许哪一天,又将开始新的流浪。不过,他们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被遗忘的,他们进入这座城那天,关于他们的所有故事,都被这城记录下来。
他宁可断掉,也不愿意被主人之外的人拉开吧?戒指如是想。
长弓笑了笑。
自己怎么会听到笑声呢?戒指狠费解。
那是长弓折断的声音。
佛
他是佛,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佛。
他是王子,他从母亲的右肋出生,他出生时东南西北各走八步,高呼,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他拥有适合不同季节居住的三座宫殿,有冬天御寒的,夏天避暑的,雨季防潮的;衣著华贵,饮食丰盛;歌舞于庭,极尽享受之乐。
他看到弱肉强食,生老病死,爱恨离愁,想要破开这无尽轮回。
他吃够苦难,拜访名师,走遍名山大川,但是一无所获,多少次濒临死亡。
菩提树下,他铺上吉祥草,向著东方盘腿坐著,发誓:‘我今如不证到无上大觉,宁可让此身粉碎,终不起此座。’终于在一个夜里,战胜了最后的烦恼魔障,获得了彻底觉悟而成了佛陀。
于是他开启了无边的大智慧,拥有了无尽的大力量,成为了佛。
世界上所有众生,本来都具有与佛一样的智慧德相。但是众生有妄想心,有执着心,迷了真心,生起妄心,却把这虚幻妄心当作真如妙心,所以才有种种妄想执着。这妄想心,执着心,也就是我们的烦恼。世界上众生,都不觉悟。
他拥有过你所不能有,他忍受你所不能忍。他能成佛,但你我不能。一时顿悟,也总是被横祸瞬间击垮。总是在一帆风顺时假装是修行的人,陷入困境就想做普通人。
抓住这瞬间的体悟,哪怕只是一时的体悟,也必将在这难以捉摸的轮回中,引起生命莫大的因果。
第三百零六章 知己难知彼
“你大爷,你丫给我回来!一定会有办法的啊!”我对着天坑地下大喊,但是却没有人回应我,天坑上的大风吹过我,我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我趴在天坑边上,往下看,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可是上次我掉下去没事,是因为我身上有蝴蝶蛊,蝴蝶蛊毕竟是千年圣物,苗寨千年供奉,信力极大,所以魂湖停滞了一下,我才逃过直接被弄死的命运。那下面我呆了整整一年,再熟悉不过了,除了魂湖就是平地和树木,落在地上更是直接成了肉饼,我现在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再说,那转生灵鹫万一十天八天的不来,我该怎么办?现在所有人都在北京等着我,虽然脸上看起来都十分轻松,但是心里压力都是极大的。我要是在这个时候失踪了,他们一定会炸锅,到时候又怎么和叶道孚斗。
我最后一次向下看了一眼,大喊道,“林灵都,你给我等着,老子一定找到你,打死你这个老不修!”眼泪要流出来,我抬起头,往来时的路走,我答应过祥哥,绝不再哭。
第一次,我感觉到自己这么孤单,也是在这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压力这么大。大概无论是自己被困在天坑下,还是带队去切尔诺贝利,心中都会觉得,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有个老瞎子帮我吧!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瞎子成了我的盲杖,没有他我不会甚至不敢前行,但是无论如何也要前进了。
我不是伟人,我会畏惧,但是我会带着畏惧继续前行,因为,我是男人。
我自己坐了飞机回去,边上的是个空座位,来的时候买了两张机票,那是老瞎子的座位。我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我耳边突然想起一个声音,我吓了一跳,再一看,边上坐着一个人,正好坐在老瞎子留下的空座上。那人戴着鸭舌帽,鸭舌帽下是大大的耳机,是小叶。
“真是巧,是吧?”我笑着说道,扫了一眼边上,前后是七修罗,而我自己坐在他们中间了。我心中暗叫不好,但是却也没有太害怕毕竟他们需要我开启吉家宝藏。
“默萱都和你说了吧。”小叶第一次摘下他的帽子,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说了,其实实话说,我理解,那毕竟是你父亲。”我说道,“但是却很少有人理解吉家吧,千百年来被追杀,又有谁可怜过。”
“如果我说我理解,你信吗?”小叶摘下了耳机,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戴着耳机,但是并没有放音乐。这样我似乎就能觉得,我暂时离开了这个喧嚣的世界。”
“这世界的许多喧嚣是人为的,你们井宿这次搞这么大,鸡飞蛋打,你又怎么说?”我说道,“我父亲是被我误杀的,但是其实更多的是受到别人的干扰,我也曾想过复仇,也曾想不惜一切代价让父亲复活。可是若是你做的事,是要让更多人陪葬,那岂不是要将同样的痛苦带给更多人?你若是说那不关你的事,我认了,但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我对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小叶侧脸看着别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说道,“我有时候很矛盾,想要干脆让那记忆模糊,这样我就不会活得这么苦;但是又害怕真的遗忘,我怕我连最后的回忆都没有。那一次,我的父母和默萱的父母一起去黑水城,走之前,我说我父亲一定也会失败,他说他要是这次不成功就不回来了……后来,他就只剩一口气了,许多时候,我都觉得,是因为我,他才会这样……”
“不怪你,我父亲被我错杀,我一直自责到现在,但是这不是我伤害别人的理由。”我说道。
“你的确该自责,你先听我再劝我,”小叶笑了笑说道,“这些年我和默萱到处捕捉灵兽,许多时候甚至直接从别人手里抢,若是反抗,呵呵……无数次我看到好好的家庭和门派被我弄得支离破碎,我以为慢慢会麻木,但是其实我越来越痛苦。每次带着灵兽回到家里,将灵兽用秘法慢慢囚禁杀死,换取父亲的生命延续,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屠夫!这一次,我师父……”
“你师父是叶道孚嘛?你为什么不叫他爷爷?”我说道。
“因为我不想承认,他教我修行,的确是我师父;但是是他害死了我妈妈,还差点让我父亲也死了,我不想承认他是我爷爷。要不是他利欲熏心非要黑水城宝藏,非要长生经,又何必到这一步?什么野利氏的荣耀,我根本不在乎!”小叶说道。
“所以你这次来,并不是威胁我的?你之前两次出现,分别拿走了龙家寨和白家寨的生物两只蝴蝶蛊,我以为你这次来又是逼我的。”我笑着说道。
“不,这次,我是来帮你的,”小叶摇了摇头,说道,“我厌倦了,父亲,那样活着,还不如死去,我已经做错很多事了,不能再错了,我和默萱也商量过了。”
“你这次要和我一起去对付你……你师父了嘛?”我惊讶地问道。
“不,我只能做到,不杀你,”小叶说道,“这是对你最大的帮助了。”
“中兴五将,三个站在我们这边,你就这么自信嘛?”我问道。
“郎贤禹、莫庭尊、吉辙季,的确是很强,”小叶说道,“但是莫庭尊在切尔诺贝利被东正教大牧首攻击,大牧首是东正教的领袖,修为本身就不比莫庭尊低,莫庭尊以少敌多,受伤不轻,能全身而退已经是神话了,这次,东正教大牧首,已经站在了我爷爷这边,莫庭尊又能有什么优势;郎贤禹是玄官后人,的确深不可测,可是你还记得之前有个反吉联盟嘛?伪满的魅格格主动投靠了我爷爷,沟通之后,请到了日本神社的最高的领袖,拖住郎贤禹问题不大;我爷爷的另一个得力助手,就是你们吉家的老敌人,泰国人!当初害死吉家老大被吉家老三追杀却没有死的泰国人,他的后人也要参加这次行动,那一族人精通佛教和婆罗门教,侬蓝圣女的爷爷帕峦也要来了,对付一个刚刚清醒的吉辙季,又有多难?”
“叶道孚引入一群外国人打自己人,还有一个修者的尊严嘛?”我冷笑着说道。
“他把这些人当棋子,”小叶摇了摇头说道,“可是这些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你,可以预料的是,到最后,必然会和他们爆发一场战争。简单说吧,吉家,井宿,外国修者联盟,三方势力都是敌对的,但是至少现在,你们是被孤立的那一方。”
“小心到最后狗咬狗一嘴毛。”我说道。
“我只是要提醒你,其他的,还是看你自己吧,”小叶说道,“你们那方最强的三个人分别被俄国大牧首、神道教神主和帕峦拦住,可是,我们这边还有个叶道孚,谁能拦住他?除非你能把释刑天复活,并且他愿意帮你,方才有可能。”
“我们人这么多,真的不能拦住一个叶道孚?”我不服气地说道。
“首先,你们人并不多,只有你手上这批,其他中国修者,你敢带嘛?他一控制,那些修者瞬间就听他的了!”小叶说道,“修为层次的差距,是你不能理解的;云浮道人几乎快成为神话中的人物,难以下定论;而中兴五将,就是第一梯队,大牧首他们也是;普成大师,张天师,阿尔哈图,是第二梯队;吉正曦,吉霄晖,林灵都这些,是第三梯队;你身边那批朋友,都是第四梯队,除非使用秘法爆发,才能短暂达到第三梯队。”
“那你呢?”我突然好奇到。
“七修罗,合起来是第二梯队,虚伦本事是第三梯队,他的六个弟弟是第四梯队,至于我,”小叶顿了顿,说道,“我是第二梯队。”
我心中一惊,却并不怀疑,只是他年纪太轻,就已经这么强悍了。
“修为当然只是一部分,”小叶说道,“利用自己的绝活,也能上升很多层次,比如端木的毒,马若炎的赶尸术,仇彪的控兽术,屠重的蚩尤血液爆发……你手上的人,都有自己的绝技,但是说实话,这些并不足以拦住我师父,你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当初你们是废了多大劲,才打败一个灵魂分裂的释刑天。”
“我感觉你真是无比了解我们,可是我对你们一无所知,”我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这一点上,我已经输了。”
“对,所以我这次才来啊,”小叶说道,“泰国人研究你们家几千年,蒋生和我师父合作的时候,提供了大量你手下所有人的各种信息;那个魅格格更是恨你入骨,每天都想弄死你,找来那么多人,更是把你研究透了,这几方势力融合,你们真的没有秘密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事,会成为这次斗争的胜负手。”
“什么事?”我心中一惊。
“你记得控制天下修者的仪器嘛?”小叶说道,“三个控制器,一个在蒋生手上,一个在我师父叶道孚手上,还有一个,我至今没有查清在哪里!”
第三百零七章 针尖对麦芒
“有三个?”我吓了一跳,定向思维害死人啊,一直就以为只有三叔和叶道孚手上有,“你怎么知道有三个?”
“我是推断的,”小叶说道,“因为那个控制器,是植入在体内的,一旦携带者死了,那么那个控制器会自动失去功效——我的意思不是控制器关掉了,而是实效,那些被控制的修者会继续处于被控制状态,甚至会疯狂。”
“看三叔死前的样子,不像是他关掉的。”我说道。
“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关掉的,关掉那个控制器,需要很大的功夫,他一个将死的人根本完不成。三个控制器都有开关的功能,不是蒋生关的,”小叶说道,“我师父那个时候根本不在国内,关掉控制器的另有其人,所以我猜测至少还有一个控制器。”
“会是谁?李源朝,蒋旻?”我想了想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银狐我觉得不至于,他家世代都是官门,没有必要做这种事;蒋旻的话,只是个科学疯子,再说之前那么好的机会,他又何必关掉?这件事毕竟是我的猜测,你多留意就好。”
“行,我知道了,多谢你了。”我说道。
“看你现在这么轻松的样子,你哪来的自信?”小叶突然问道。
“我哪来的自信,只是现在那么多人看着我,我总要装作开心点,”我说道,“而且我是开启黑水城宝藏的钥匙,他们不能对我怎么样。”
“错了,”小叶摇了摇头说道,“你儿子,你儿子的血液觉醒度肯定比你高,之前阿尔哈图那么疯狂,肯定是有十全的把握。你小心最后被来一招釜底抽薪,鸡飞蛋打。”
“我多加注意好了,现在郎贤禹他们都在,应该没事。”我低头说道,一抬头,小叶已经不见了,七修罗也都不知道去哪了,周围一下子空出一片。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似乎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我却记不清了,隐约记得看到历代吉家重要的人。黑将军,黑将军之子,吉天问,吉家老三,我父亲,他们似乎站在我身边,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劝告。
我恍恍惚惚地,是被空姐叫醒的。我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郎贤禹被人接我走,我到了地方已经是深夜,他们带我去了艾晓的房间。我推开门,艾晓正在哄宝爷睡觉,宝爷好像不太舒服,一直在哭闹。
“咋了,孩子不舒服?”我过去抱过孩子,宝爷似乎感觉到是我,眼睛没有睁开,啜泣的频率越来越低,慢慢在我手臂里睡着了。
“没啥,真是亲爹啊,我哄他这么长时间都不睡,你抱抱他他就睡了。”艾晓摸了摸宝爷的脸,怜爱地说道。
“这几年,辛苦你了。”我看着艾晓,有些哽咽地说道,是从什么时候,我已经没空好好看看自己的妻子了?
“说起来也是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话。”艾晓还是看着孩子,并没有注意到我。
“要不明天,我们和他们一起办婚礼吧。”我擦了擦眼睛,笑着说道。
“啊?”艾晓抬头看了我一眼,顿了顿,说道,“不,不要,你看看你现在疲惫的样子,我的新郎不用踩着五彩祥云,但是至少要是个精神的小伙子。再说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这次把事情彻底解决了,我们有的是机会……”
“可是,晓,我怕这次……”我不知道怎么说,艾晓快速把手指压在我嘴唇上。
“你不许怕……”她靠过来,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说道,“你不许怕……你是我男人,你要是怕,我怎么办……已经没有艾家了,我现在只有哥哥、丈夫和儿子了……我是千面青衣晏暮雨,但是我也是个小女人,你要保护我,所以,答应我,你会没事。”
“我……一定会!”我嗓子似乎发不出声音,眼泪打湿了眼眶,却忍住没流出来。我的肩头和后背也湿了,宝爷在我们之间,似乎有些要醒来。
“一定会,睡觉睡觉,一定会……”宝爷还在睡着,在我怀里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说道,“锤子哦……棒槌脑袋……”
“这尼玛怎么回事……老林那点坏习惯……”刚感觉到有些开心,想到老瞎子,又感觉到伤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对了,林老呢?他回来肯定会过来看看宝爷啊!”艾晓问道。
“林老……没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去了别的地方,这老不休,总有一天,我一定找他回来……”
“把孩子放下吧,他这么睡不舒服。”艾晓感觉到我不对,也没多问,接过孩子安顿好,“你也快点睡吧,明天他们婚礼,好多事。”
我一抬头,看到艾晓坐在床上,给宝爷盖被子,动作那么轻柔,唯恐把孩子吵醒。她的脸上还有些泪痕,那个瞬间,她那么美。
“你看宝爷,一个人,多孤单啊!”我说道。
“嗯哼?”艾晓看着我,做了个鬼脸。
“我看,该给他生个弟弟妹妹啥的……”
“你走开啦!”
第二天天亮,我很早就起了,带着一丝疲惫的满足感,精神气爽。今天是集体婚礼,李森和白水仙,孙杏林和温其琛,端木姐和马大叔,还有洋洋和申干臣。
我的脑子有些乱,虽然我是当天的司仪,但是我其实并没有记住什么。李森和白水仙,心中都是对兄弟的祝福;看到孙杏林和温其琛,总是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搞笑;看到马大叔和端木青鸾,又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再看到洋洋和申干臣,又觉得别扭。
婚礼进行的很热闹,大家都可以回避即将要开始的大战。有郎静波小骚和无心这几个活宝,气氛倒是很热闹。只是欢快的气氛没多久,就被一种压抑的气氛打乱了。
叶道孚来了,我感觉那一定是他。他身后跟着一个欧洲人,一个亚洲人,还有一个泰国人,估计就是叶道孚的三个得力帮手。再之后就是小叶和七修罗,展红玉和林默萱,侬蓝圣女和泰国修女还有上次那个日本神官,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的气势极强,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连我也数不出一句话。
“阿吉,有客人,还不招待!”郎贤禹朗声说道,我感觉脑子一瞬间清醒了。
“好个咸鱼,我以为你这些年当了大官,早就荒废了修为。”为首的叶道孚说道,他长得精瘦,留着山羊胡子,身上穿着个袍子,上面都是我不认识的文字。
“有你在,我怎么敢放松?”郎贤禹笑着说道,“你身后这些客人,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要是客人,好酒招待;若是些别的东西,自然也有别的招待。”
“你又不是不认识,”叶道孚说道,“我今天是来喝酒的,不是来打架的。”
“空手来嘛?也不带点好酒来孝敬老子?来得晚,罚酒!”莫庭尊也站了起来,他手中是一个托盘,上面正好四杯酒,一掌推出,托盘飞了出去,四杯酒也跟着旋转出去。
叶道孚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就被,他身后的三个外国人也接住了,叶道孚一饮而尽,说道,“莫酒鬼,你这次似乎受伤不轻,酒还是少喝。”
“自然是受伤不轻。”那个俄国人笑着说道,应该就是东正教大牧首了。
“以多敌少,也没占到便宜,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阿列克谢!”郎贤禹说道,“伊佐大和,帕峦,你们两个也来捣乱么?真当我华夏无人么!”
“除了你和莫庭尊,又有些什么人呢!”那个伊佐大和的日本人说道。
“还有我咯,”我四爷爷举着个小酒杯,脸红红地说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吵吵啥……哎,怎么有个小伙子不听话呢?年纪轻轻的,没溜啊,坐下,坐下!”
四爷爷手一招,后排一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手中似乎是一把飞镖,此刻口吐白沫,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好厉害的魂修,什么人?”那个应该是叫帕峦的泰国人惊讶地说道,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两方人都因为我四爷爷这一手准备出手。
“吉呆子,你没事了?”叶道孚十分惊讶地看了我四爷爷一眼,他倒是不怎么介意,他说道,“好好好,要是释秃驴也在,我们倒是能好好叙旧!”
“你叶老怪带着一群外国王八蛋,还要和我叙旧?”我四爷爷似乎喝多了,说道,“王八下酒,越喝越有,王八蛋就算了。”
众人无奈,我四爷爷这小顺口溜一套一套的,大家都让整懵了。
“看来我今天是不受欢迎了,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就摆上台面说,”叶道孚说道,“你们带我得到长生经,我帮你们解除修者身上的控制器。”
“那你身后这群王八蛋怎么算?”我四爷爷说道,似乎对叶道孚带来外国人这件事格外生气,“当初咱们一起打王八蛋,现在你带着王八蛋来打我了?叶老怪,你太让我失望了啊!想要谈可也,他们这些东西,蝙蝠身上插鸡毛——算什么鸟?”
“你嘴巴放干净点!”那个俄罗斯大牧首阿列克谢似乎被我四爷爷激怒,几步窜了过来。
“还轮不到你撒野!”莫庭尊怒声说道,一个箭步也冲了上去。
第三百零八章 冥冥有天意
可是那俄国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伊佐大和和帕峦也都跟了上来,我感觉眼前似乎面对着汹涌的洪水,人力面对那洪水是那么渺小,毫无抵抗能力。
“嗖!嗖!”仿佛是两道飓风从我耳边吹过,几道人影一击而散。原来郎贤禹和我四爷爷怕莫爷吃亏,也跟了上去。因为速度太快,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站在莫爷身后,我看到血迹从莫爷背后的白衣慢慢沁出。孙杏林面色难看,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莫爷那次伤还没好。那次我们去切尔诺贝利,莫爷为了掩护我们走,一个人拦住了这个东正教大牧首和他身后的神职团,只是我没想到竟然收了这么重的伤。不过莫爷出手,自然没有吃亏的道理,阿列克谢的一只手指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再看我四爷爷,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知道是打了还是没打,那个帕峦却是一脸愤怒;郎贤禹一身周正的气息,让人神往,那伊佐大和面色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我没看清楚过程,但是结果我还是知道的,第一,双方都没占到便宜;第二,他们那个层次的战斗,我们根本帮不上忙,不添乱就不错。
但是问题是,叶道孚还没有出手,他就稳稳的站在那三个外国王八蛋身后,那个瞬间,我有种错觉,如今的中兴五将,他的实力依然是第一。
莫爷重伤,我四爷爷失心多年,郎贤禹忙于组织的事;但是叶道孚却是一心修炼,他本是天赋异禀的人,又一心想要长生,多了份坚持。
“我愿意谈,只是因为和我谈的人,是你们,”叶道孚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别人,你们也是知道我手段。”
“你便当这世界上只有我们几个人了么?人外有人,叶道孚,你未免也太自大了。”郎贤禹说道。
“还有谁?”叶道孚反问道,“后来不进反退的普成?还是杳无音讯的云浮?还是只差一步之遥的阿尔哈图?哦,对,他已经死了。剩下的修者,你又敢用么?释秃驴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毅力、勇气、智慧、执着、团结,都只是没有意义的挣扎罢了。”
“还有我,”我忍住内心的恐惧,说道,“还有我!”
“你又是谁?”泰国人帕峦问道。
“你他妈的谁也不认识,还来扯什么淡!”我怒骂道,其实我并不是多愤怒,但是似乎这样,可以让我放松些,“我告诉你,我就是你们日思夜想的吉野大爷!你真的不认识我?你不是派来过什么老祖宗嘛?他死了;还派过几个小王八蛋到上海给我套佛牌是不?也死了!哦,对,你身后那个侬蓝也来捣乱过,差点也死了!还叫个帕峦,你都怕个卵,还来这嘚瑟个屁!现在认识我了嘛!”
我狂喷一通,其实喷完有点后悔,毕竟这是个重要的场合,我这样好像是有点有失身份。看看刚才莫爷和郎贤禹,多有派头啊,我这简直就像个小瘪三街头打架。
“桔子都不认识,真是个傻子。”小骚摇了摇头,认真地附和道。
“对,肯定是傻子。”无心跟着说道。
“桔子是谁?”郎静波下意识问了一句,赶忙说道,“别看我,我不是傻子……”
“哈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怕个蛋,咔咔就是干,来一个干一个,来两个干一双!”赵晨说道。
“伊佐大和,你咋不叫一座大河,我他妈从小就认识你,忍你很久了!”纳威喊道。
“三九,水柔姐,老陈,吉大叔,呵呵,我也手痒了,不扒层皮,你们也都别想走了!”李森捏着手,咔咔地响。
“我艾家一百三十二口的血债,我要你们血债血还!”艾翀红着眼说道。
“若炎,你看我这弟弟,还是老样子……”端木姐笑着说道。
“外打王八,内惩国贼!”黄玉米喊了一声,大家都看着他,他有点尴尬,接着又喊了一声,“不管啦,就是干!”
“干!”众人都跟着吆喝起来,都是些修者,精神力都很强,一声粗暴的“干”会聚成流,那边的许多人都暗暗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气势竟然有些反转。
“吉呆子,你大哥这个孙子,有点意思。”郎贤禹看着我赞赏地说道。
“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种,龙生龙凤生凤,王八的儿子是王八蛋……”四爷爷得意地说道。
“普成那句预言,倒也不是不可能。”莫爷看着我,喝了口酒说道。
“那便打。”叶道孚淡淡一句话,众人又都噤若寒蝉,这个人,当真是恐怖,“不打么?不打,就听好。此次开启黑水城宝藏,其他人不可入内,只有吉野跟我走。”
“休想!”端木姐站了起来,挡在我身前。
“休想!”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怒吼道。
“叶老怪,这个真的没法谈,”我四爷爷摇了摇头,说道,“吉家以为先列,曾经带领除了散仆之外的吉家九仆族重新封印过,九个仆族的后人都在,才能打开。或者说,必须是凑齐修习过《吉家九卷》的人才有可能打开。”
“吉呆子,吉家的仆族早就散乱了,你诳我?”叶道孚说道。
“可以散,就可以聚,”我四爷爷说道,“关氏,李氏,刘氏,沈氏,韩氏,赵氏,葛氏,蔡氏,吴氏,前六族的人都在;这个苏西小姑娘,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吴氏后人,但是修习的的确是我吉家的《灵》之卷;‘气阎王’孙杏林精通医术,我二侄子吉霄晖在前几年已经将《医》之卷赠与他,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我吉家《医》之卷;无心小和尚所在的禅寺,修习的正是我吉家《禅》之卷!只不过是历来单传罢了,上一个修习的人,是普成大师,别人看不出来,我却认得。所以,没有他们,你开不了黑水城宝藏,即使你让天下修者陪葬也不可能!”
“也罢,其他人呢?”叶道孚问道。
“其他人,都是我吉家散仆,每一个都是,”我说道,“都是我吉家的人。”
“叶老怪,你却是怕了么?”郎贤禹说道,“天下修者都成了变数,你井宿却完好无损,就这么些人,你也忌惮么?”
“我倒是无所谓,我只是希望少些人陪葬罢了。”叶道孚说道,“郎贤禹,我知道,你会在我们进入黑水城宝藏后将黑水城层层封锁,此次我井宿新一代唯一的两个人,我亲孙子,我也一同带过去,默萱,我留在北京你老窝给你当人质!我得到长生经,就把解开控制器的方法告诉你,你解开控制器,放默萱走。若是我使诈,在黑水城时我孙子在你眼前;之后默萱也是在你手上,这样可算是公平?”
“算。”郎贤禹简单地说道。
“那就明天,黑水城见。”叶道孚说着,扔过一瓶酒,正好落在莫爷面前,莫爷打开瓶盖,一饮而尽。等我再抬头看去时,那些人已经离开。
婚礼就这么混乱的开始,更加混乱的结束。我突然意识到,似乎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开启黑水城宝藏,需要九个精研《吉家九卷》各一卷的人,原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被在这几年无意中聚齐。若不是泰国人苦苦逼我,家族不会想出“假死计划”,就不会结识孙杏林父子,也不会让孙杏林有机会学到《医》之卷;要是没遇到苏西,就不会找到一个修习《灵》之卷的人;若不是被释刑天挟持引来,也不会引来普成大师,更不会在知道无心却是学过《禅》之卷的。
我一直在躲避命运,一直想着得过且过,一直想着若是能让吉家在我这一代安稳结束诅咒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命运还是选中了我,选中让我去在千年后开启吉家宝藏。如今,我已经接受了这命运。既然所有的躲避都没有意义,那就放手一搏吧。
第二天,我安顿好一切,洋洋带着宝爷,躲避在郎贤禹的安全屋里。林默萱也被叶道孚留在这里,当做筹码,更是人质。自此再无它事,我们开始了行程。
黑水城,蒙古语称为哈拉浩特,在干涸的额济纳河下游北岸的荒漠上,是荒漠中的一座古城,也是一个旅游景点。在郎贤禹的提前授意下,景区以勘探为由,已经封锁了。黑水城曾经为无比繁荣,是经济文化中心之一,更是军事重镇。历史上西夏和蒙古多次在这里发生战争,我们踏上荒漠时,时不时就能看到已经有些风化的骨头。
整个黑水城的外貌已经很破败,但是远远地看着那些土质的城墙和建筑,就会感到一种雄伟和壮观。我做导游时曾经带旅游团来过这里,只是觉得这里是一个普通的景点。可是如今,这个经历千年风霜的古城让我心驰神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喊一句话:
黑水城,我回来了!
第三百零九章 落笔成星光
远远看到黑水城下有十几个人影,倒也不是陌生人,正是那天去集体婚礼的叶道孚那群人。看来他们也是有备而来,每个人都背着厚厚的登山包,就连叶道孚也不例外。
“咸鱼,控制器所在的蛊虫在我体内,在我得到《长生经》并且我认为自己安全的那一刻,我会把蛊虫召唤出来交给你,你确定控制器可以用,就把默萱放了。”叶道孚说道。
“这黑水城里里外外已经有不少人了,其中有些个气息我还是熟悉的,”阿列克谢说道,“银狐李源朝这次也来了,叶先生,你可要保证我能全身而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位好自为之吧。”叶道孚说道。
“走吧。”郎贤禹也不多说,指了指黑水城的方向,大步向前,我们都跟在他身后走过去。叶道孚的队伍跟在我们身边,两拨人明明是敌对的,但是却走在了一起,彼此防备,但是我更感觉到,彼此又有种莫名的依赖。
“之前那黑水城刘家的人呢,我家族许多后人都被那刘家暗算了。”帕峦说道。
“刘家是不在了,但是让你们头疼的人还在。”我指着祥哥说道,“你不认得他么,不认得也应该听过他的名讳,孔雀大明王!”
“谬赞了,只是狠辣些,并不是什么好名声。”祥哥笑了笑,仿佛是个白面书生,但是我分明感觉到,除了那三个最厉害的外国人,其他所有人似乎都退了一步。
祥哥啊,你到底是干过些什么事啊,这些人到现在都这么怕你?
“呵呵,这次事情完了,再算总账。”帕峦说道。
“且来。”祥哥温和地点了点头,似乎说着什么很温暖的事,但是就连我也感觉到一种杀意,叶道孚皱了皱眉头,也没多说。
千年前的繁荣重镇,在历史车轮的无情碾压下,已经是无比破败了。虽然如今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但是看上去依旧带着一种颓然的失落感。
他们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比我这个曾经的导游导游都要熟悉。黑水城曾经作为一个经济、宗教、军事重镇,设施十分完善。可以看到曾经的上铺、衙门和军营。还有可以看到一些佛塔、伊斯兰建筑甚至是一些类似道观的东西。
大家都对这些建筑没有反应,而是笔直地去了最偏僻的一处佛塔。到了那佛塔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我。
“到了?还是咋回事?到了就下去啊!”我说道。
“呵呵,他们倒是下去过不少人,”李森说道,“不过反正是没人能上来了。”
“其他佛塔,我就不用多说了,想来各方势力都去过了,也没有值得再勘探的必要。唯独这个佛塔有些蹊跷,这个佛塔一次最多能下去五十人,大概是我们这次两个队伍人数的总和,”叶道孚说道,“但是自古以来,下去就没人能上来了,无一例外。”
“我下去了,万一也上不来,不是又白扯了么。”我说道。
“我们陪你下去,所有人,都下去。”叶道孚说道。
“真是疯了,你知道若是我们都出不来,会对修者界造成怎样的震动嘛?”郎贤禹厉声问道,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若是全中国修者都发疯攻击百姓,我想会是更大的震动吧?”叶道孚不阴不阳地说道,“或者说,是你当官当久了,怕了?”
“怕是什么?”莫爷冷笑一声,当先打开佛塔地下的门,跳了下去。他这么一跳,打乱了我再周旋一下的想法,只能跟着进了那门。
那门内是一篇漆黑,地上是石头普成的石阶,我只能凭着感觉向下走。大概是因为看不见吧,心中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烦闷。前面莫爷的步伐太快,而后面又开始人挤着人往下走。大家推推搡搡地,速度倒是也不满,刚开始大家都还拿着强力手电筒,即使不是很清楚,但是还有光亮,但是仿佛是通一瞬间,这个空间就被昏暗吞噬了。
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叫骂声,但是很快叫骂声就仿佛越来越远,渐渐地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一片黑暗,一片虚无,我仿佛重新回了馄饨。
我顾不上别人说是否也进入了这种状态,因为我自己感觉十分不好。无尽的黑暗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你的五感全都没了,但是这并不是佛家说的“寂灭”的状态,因为你不是自己禅定进入这种状态,你是被动的被拉进来。
我感觉头越来越痛,这似乎是我现在唯一的感受,头似乎越来越痛,又似乎一点也不痛了,整个人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受,就像是掉到了无尽的海底,只有黑暗,你被水流卷得东倒西歪却不能反抗。或者说,我放弃了抵抗,太无力了,我只想等待着头疼的那个瞬间结束,然后永远闭上眼睛……
我对时空已经没有了任何感知,是否,我是从前年之前而来,就这么沉睡了前年?不,我是黑将军之子,我要带领族人重见天日!不,我是吉家老三,大哥二哥替我承受痛苦,我要一己之力保护吉家……不对,我不是他们,我是阿吉啊,不对,我不是阿吉……
黑暗中我,我突然感觉到一丝温暖,从我手心传来。很微弱的温暖,慢慢通过我手心传到了心底。那是一种单纯的温暖,一种没有人会拒绝的温暖,像是冬日的一缕阳光;像是你颓废时朋友的一个拥抱,细微,却又充满力量。
我往身边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这让我又有些躁动,我似乎感觉到我的手被人捏了捏,于是我又努力安定下来。那温暖让我仿佛能活动一些,但是我似乎感觉到哪温暖正在慢慢变冷。不要!不,这是这黑暗中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它消失!刚才它温暖了我,现在我也要温暖它。我沉下心,精神力努力集中起来,努力向手下传去一丝温暖。
两股暖流聚合了,我看到周围是一颗跳动的光明的心,很快,那光明慢慢变大,我看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倔强的小女孩。她手中拿着画笔和刻刀,一笔一划的勾画着什么。她要做的事,对她来说,似乎很难完成,但是她那么沉静,那么认真。
我努力抱了抱她,她却视而不见,但是我似乎看到那光明的心抖动了一下。
“哗!”我看到了微弱的光明!我身边是苏西,她面容憔悴,手中拿着果然是拿着画笔和刻刀,她脸上都是汗,手不断地抖动着,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
我的人生走过了太多美丽的景点,但是从没见过这样璀璨的景色。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每一个颗星星都那么明亮,都那么触手可及,那星光照亮了周围的每个人。
我看到叶道孚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到那三个外国人形成一个圈,把他们的人围在身后;而我们这边,郎贤禹、莫爷、和我四爷爷也都做着同样的事。
很快,这六个人也都睁开了眼睛,他们看着满天的星斗,同时结了手印,那星光更加明亮了,他们身后两方的人也都醒了过来。
“这个女孩,竟然是画圣吴道子之后!”叶道孚惊叹道。
“又有什么奇怪,吉家九卷《灵》之卷本来就是吴道子后人修炼的,只是后来吴家离开了,想来是化名改姓苏了吧。”我四爷爷说道。
“刚才是怎么回事?吴道子又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画圣吴道子,精神力惊人,他的画总是让人感觉到是真的,”郎贤禹回答道,“因为他的灵魂力很强,能感受到事物的本质,又能将这本质让人感觉到。刚才那片黑暗,若不是这女孩,我们恐怕是出不去了。这是仆家吴家的人留下的第一道机关——落笔生光。”
“故事我倒是听过,只是没想到真的这么神奇,”祥哥说道,“相传吴道子,从新政离堆山观景回来,已经是深夜路过一座茅草房,他听到里面有纺棉花的声音,但是却没看到灯光,感到非常奇怪。翌日,吴道子到这茅草房前,发现这是一个孤寡的老婆婆的家,老婆婆家里没钱,只能深夜还在纺棉花,为了省钱,晚上从来不点灯。吴道子也不多说,他决定赠送老婆婆一幅画。他研磨铺纸,开始作画。先把蘸饱墨汁的笔往纸上一甩,纸上立刻出现许多亮晶晶的小点点,又用笔在小点点上轻轻涂几下,最后在空白处画了一个圆圈儿就算画成了,现在想想这么个画法,还真是信马由缰。他对老太婆说:‘你把这画贴在屋里,到时候你就知道用处了。’老婆婆虽看不出画的是个啥,可是却感觉到吴道子是个好人。老婆婆将信将疑地把画帖在纺车前面的墙壁上。天黑了,老婆婆发现,那幅画竟是一片湛蓝的夜空,夜空上无数星光闪耀,满月的月光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不对啊,有个问题,”沈羽突然说道,“如果很多人困死在这里,那么为什么,一具尸体都没有?”
“尸体……”马大叔抖了抖鼻子,突然说道,“谁说没有!现在周围全是,只是我们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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