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乎的全部
作者:兰帝魅晨|发布时间:2024-06-28 12:37:49|字数:32421
第一节 了不起的来客
认识或是听说过白鸳鸯的人都知道,当初他们成名一战,让一直受五狂客压榨的月铭楼老板感恩戴谢。自那之后,两人吃喝住均在月铭楼,月铭楼的老板,不曾收取过半分费用,长年来,未曾因此在人前人后表示过任何不满。
想要找白鸳鸯,便要去月铭楼。
依郁一行三人,此刻便踏进了月铭楼内,两颗宝石的打赏,轻易被领上五层。五层是只接待贵客,说白了就是有名气的人或是有钱的人。原本是不对一般有名气和有钱之人随意开放的,但某些时候,倘若出手够阔绰能被肯定,自然能破例。
白鸳鸯是月铭楼的守护神,敢招惹白鸳鸯的组织,不会为了多榨取月铭楼点钱而冒必然自伤不轻的代价来犯,垄断和过度压迫,只有极功近利和自信心过度膨胀的人才干得出来。会为这点钱拼命的组织,却又没有那能力招惹白鸳鸯这种高手。
在新铭街区,月铭楼事实上颇有名气,酒菜有名,女人也有名。五层高的规模,基础建筑是由神之能量所化的特殊金属构成,这等规模和设施的风月场所,即使放眼偌大的破坏王领地,虽非鼎鼎行列,却也绝对属于一流。
五层色调以深黄为主,桌椅均是价值不菲的结晶体做造,美观且坚固,若非内功好手,轻易无法毁坏。这种容易因酒醉而丧失理智的地方,使用这种材料,确是很必要的。
依郁领着红魅和千雪,径直行至右侧一处临窗,被屏风隔开的圆桌上,浑然不顾领路跑堂男人的劝阻,好整以暇的座落,红魅语气平静的报了数道菜式的名称。
“三位,大概你们是初来此地,对这里不太了解。这里是本楼老板的恩人,新铭街区鼎鼎有名的情侣双刀白鸳鸯的坐席,数年来都谢绝待客……”
那跑堂的话尚未说罢,依郁已然冷笑出声道:“白鸳鸯算什么东西?今天这里我们三个是座定了,月铭楼既然打开门做生意,岂又谢绝待客的道理?如果你们老板有意见,让他来说,白鸳鸯有意见,也让他们来说。”
那跑堂的正待说话,红魅冷哼一声,疾动的右手带出一道黑光,数十颗闪耀着彩光的宝石,已然脱手齐齐镶如桌面内,排出一个工整的‘千’字。“哼……再敢罗嗦,让你以后再不用说话了!”
那跑堂的虽非在月铭楼呆得太久的老油条,此刻却也明白,眼前的人便是听闻许多人谈及过的,专门冲着白鸳鸯而过来挑场子的家伙,自然再不敢多言,转身自顾跑开了去。
这会工夫,本就冷清的五楼,此刻就只剩了依郁一行三人。
这份冷清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消息的白鸳鸯,很快赶至。一男一女两人,均身着纯白披袍,却是没有袍帽的制式,男子相貌平凡,女子那张脸本是清丽,偏偏那眼神却盛气凌人之极,结果导致既不够狠厉,又不够美丽。
“那里冒出来的不开眼东西,敢到这里闹事!”
面对那女子的呵斥,红魅不屑冷笑出声,一旁的千雪却是不敢随意开口,依郁则缓缓拔出披袍下的千影长剑,踏前数步,语气轻蔑的道:“白鸳鸯这招牌,到今天为止了,念你们成名不易,我千影剑给你们个痛快,一起上吧。”
白鸳鸯自成名以来从未遭受过这种侮辱,显然性情火暴些的女子,怒斥拔刀出手。男子一动不动,隐现怒意的目光对于出手的爱侣竟丝毫不作关注,反倒将注意力完全投放至红魅和千雪身上。显然,对女子充满信心,唯一不放心的,却是怕红魅两人突起发难而已。
女子出手的速度不慢,出鞘的弯刀路子并非如大刀那般直劈重砍,反倒凭借本就短小的优势,数度改变着角度落点,变化多端的配合着如同短时间内化为数人齐攻的玄妙身法,三十六道或纵或横的连绵刀气,扑出。
后发而至的依郁身形骤然加速前冲,手中长剑斜刺递出的同时,剑身一化百,百化千……交接的剑气碰撞声响如同实质的金属般,连绵不绝的震散出避人的内力余劲。
原本气势汹汹的刀气,在于连绵剑气的碰撞中,溃散消弭。不多不少,恰好足千数道的剑气,粉碎女子幻出的几可乱真分身幻影。原本握刀的女子,清理的脸庞微仰面想楼顶,双唇微张着,似欲开口说话,却偏没有半点声响。乍一看,仿佛呆子。
仿佛整个从女子身体穿过去的依郁,并没有停下前进的势子,身形夹起一股旋风,直扑尚未来完全搞清楚状况的男人。原本错愕的男人,匆匆拔刀,弯刀不过拔出一半,便已凝住。
如同从其身体撞穿过去的依郁背对着两人,站直,右手长剑幻起一偏紫红色剑影,继而带出一片能量气流,旋转,形成旋涡形态。紫红色能量旋涡不急不患的径直穿过依郁,朝那男子避近。
诡异的景象出现了,面对逼近的能量旋涡,如女子般呆力的男人,竟不作闪避,当能量旋涡及体之时,那男人整个身体化成小块碎屑,不见血。解分的许多小碎块随着旋涡的转动方向,形态扭曲,拉长着尽数缓缓被卷入旋涡正中央处。
男人如此,握刀呆立着的女子,亦是如此。直到两人身体分解而成的碎快完全被旋涡吞没后,依郁才转身,左掌微抬,握紧。那旋转着的紫红能量旋涡,随这动作急骤紧缩,很快变成拳头大的光球。
随着依郁隔空朝光球的挥击动作出手,光球整个激飞射出,穿过月铭楼五曾窗口,抛飞坠落在楼外地面。
红魅这时起身,行至窗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楼外地面方刚复活的白鸳鸯道:“乘此刻没有谁知道你们已成废人,有多快走多快吧。倘若你们在此地真无仇家,该是能平安脱逃的。日后再敢踏入新铭街区半步,让我知晓,便将你们丢进寒海喂鱼!”
被依郁那不可思议的可怕一剑打得信心全失,能量遭受严重损耗,精神波动亦遭遇近乎彻底的封锁和创伤的白鸳鸯此刻哪里还有早先的半分怒气?闻言,仓皇牵手奔逃远去,如丧家之犬。
月铭楼五层楼梯口,一名身着白裙,在两名看似身手不俗女放逐者伴随下的女人,在此时穿入。人方进来,便已感激无比的开口着道:“月铭再此拜谢三为大侠,得蒙大侠惩处奸邪,日后终于再不用受那卑鄙无耻外忠内奸的血鸳鸯压榨蹂躏。”
依郁语气惊疑道:“哦?我们千影千剑两夫妻虽然出隐居闭关多时,到来此地不久。却也是听说过白鸳鸯这些年所言所行的,更听说了他们跟月铭楼的关系。”
那自称月铭的女子闻言,满脸悲愤之色,继又语气哀伤的道:“三位有所不知。白鸳鸯虽在人前一派正人君子,为人坦荡的模样,实际上。白莫那女人水性扬花,最好勾搭这附近街区中颇负盛名的高手,一年之中,少有那天睡醒之时不是在其它男人床上的。
而那白凯,对此不闻不问,背地里所做之事,更是让人发指。月铭楼虽乃烟花之地,但却也是生意。那白凯仗着武功过人,对月铭楼上下姐妹们肆意凌辱蹂躏,种种变态兽行和魔鬼不及的虐行,这些年来一直让月铭楼的姐妹们夜无好梦,仿佛沉沦于永不见光明的黑暗地狱。
如今,这对禽兽不如的淫邪夫妻终于被除去。月铭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三位,三位侠客既然亦无固定落脚之地,倘若不嫌弃,只盼能把这里当做家一般住下。”
轻手推上窗户,转身步至桌前坐落的红魅侧目朝女人望上,打量半响,冷笑道:“不知昨日天色黑沉时,跟你缠绵半夜,听着你诉说种种温柔深情的,是否竟只是个与白凯模样一般的男人?”
月铭闻言先是诧异,继而作羞怯状,半响,语气幽怨的道:“姐姐有所不知,早些年,为了让月铭楼上下姐妹们稍得好过些,那禽兽不如的白凯又恰恰对我另眼看待。于是我便故作对其深情款款,倒也不时能将之缠在身边,让姐妹们多少比过去好过许多。却想到竟被神通广大的姐姐撞着,更因此心生误会。”
红魅不耐烦的冷喝着道:“少废话!这般漏洞百出的理由也想瞒天过海掩人耳目?你道人人都如那白凯一般愚蠢么!我们千影千剑来此,自是为吃饭住宿,顺道想见识新铭街区大名鼎鼎的白鸳鸯本事而已,怎料竟如此不堪一击!你那点心思,我们清楚的很。
在没有想到更好去处前,自会在这里住下。倘若有什么需要我们照料,得看你有几分诚意,得看你的诚意能否打动我们。至于你那点伎俩,别再张扬出来徒惹人笑话的好,便是你这等姿色,也不配卖弄风骚!这桌上的宝石,便算是预付的酒菜住宿钱好了。”
第二节 不该出现的人
红魅话音落罢,右袖口朝桌面拂拍,桌面发微微一震,原本镶嵌其中的几十颗宝石,纷纷跳起,自行排作数列。朝月铭身前疾飞而至,待的靠近一脸惊恐状的月铭身前时,突然尽数失去力道,轻而不缓的朝下坠落。
最后排成三角形,堆立着。
月铭连忙开口道:“得以有幸招待三位高人,是月铭楼的荣幸,万万是不敢算计这些身外物的。”
红魅不以为然的道:“千影千剑虽非富甲一方,却也不致在乎这点钱财,开店做生意,岂又不收钱的道理?”
月铭闻言轻声着道:“这便是月铭楼对三为表达诚意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早已坐定却沉默不语的依郁此时终于开口道:“罢了,不必为这等小事纠缠。你希望的不过是我们能代替白鸳鸯让月铭楼在新铭街区内有立足自保的依仗而已,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难办之事。
但我们千影千剑也不是凭你几句甜言蜜语和租借供我随意玩弄就可收买的,想让我们作为月铭楼的依仗,月铭楼的收入我们须占一成。这条件并不过分,因此也不存在回旋的余地。”
月铭想也不想的脱口应允道:“确实公道,由此足可见三位的侠义心肠,此外月铭楼的一切,只要三位需要,无不可随意支使取用。”
红魅接话道:“现在,上酒菜吧。另外关于今日一战之事,希望能在最段时间内,以最详细真实的过程叙述,对外传播开来。”月铭会意点头应着道:“月铭自会办妥,绝不会让三为高人失望。不知三位,该如何称呼?”
“千剑,千影,千雪。”
月铭楼五层,从此开始多了一张桌,桌上以九十九颗宝石镶嵌着一个大大的‘千’字。这等珍贵之物,竟然如此张扬的镶嵌于饭桌之内,竟不怕被人盗窃么?
换作寻常,自然挡不住本事过人高手前来窃取。
但新铭街区以及附近,无人不知那成名数年,威名赫赫的白鸳鸯双刀,一齐败在千剑一招之下。其中详细却偏有简短的战斗过程,让许多人赞叹千剑千影夫妻的可怕同时,亦生出畏惧或崇拜之心。
当然,并非人人如此。从月铭楼传出的所谓消息,在许多放逐者认识里,真实度自然大打折扣,这些人相信白鸳鸯败了,却是很难相信两人联手会走不过一招。即使同在新铭街区的有名高手之间,从来都会互相攀比,更别说与之接壤的其它有名人物了。
这些人中,从来不乏试图挑战其它有名人物,进一步抬高自己的存在。威名非同一般的白鸳鸯,自然是这些人的目标之一。事实上,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人物,因为各种理由,跟白鸳鸯交手战斗过。只不过,从来没有胜利者而已。更多的人,却没有贸然的出手挑战,自然有许多理由。
或是时机不当,或是把握不足同时顾惜自身好不容易拼打建立起的名声而安兵不动的。这类人,只有通过许多的旁观或是耳闻,得以生出较大把握时,才会化之为行动,对目标挑战出手。当然,这种把握的真实性,不尽相同。
如今,是许多人认为的好时机。白鸳鸯败了,这些高手不相信白鸳鸯夫妻同时败于别人一剑之下,因为信服白鸳鸯的实力。尽管未曾见过闻名的泣地快剑,但这些认为时机成熟的高手们都相信,即使是泣地的剑,也没有能力一招之间败白鸳鸯夫妻双刀。
泣地都办不到的事情,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夫妻剑如何能做到?当然做不到,传闻当然是假的,当然是月铭楼故意夸大的消息,对于月铭楼而言,这么做的必要性虽然不太多,但却是理所当然的必然。
整理出了这一系列合理的推断,这些人都认为,眼下是好机会了。无论白鸳鸯过去如何,但如今败了,无论是大意败亡,又或是战败。那都说明白鸳鸯并没有原本定位的那么厉害,因为是失败者。
于是,在月铭楼前。接连半个月来,一共出现了二十四场决斗,这些决斗其中十四场由千影出手,另外十场则是千剑出手。但无论是这对夫妻中的哪一个出手,决斗的结果都在瞬间敲定,均是一剑。
白鸳鸯夫妻败亡的真实情形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但这二十四场决斗,却是公开进行的,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进行的。挑战者,无不是新铭街区或是周遭街区负有盛名的高手。
于是,新铭街区第一剑的荣誉头衔,被公认,在没有附近的高手,敢来试其锋芒。再数批因挑战而败亡,心怀不忿者之密友,纠结着人手,或是带领着组织前来。最后说是被杀得落荒而逃,组织人心溃散,名存实亡,或是被尽废修为后。
便是新铭街区最具势力的三大组织首脑,亦分别亲身驾临。便是最后招安不成,亦没有任何一个因此翻脸,反倒公开宣称与千剑结为知交。第一剑之名,变的更稳固,难以动摇。
月铭楼上那张由宝石镶嵌大‘千’字样的桌子,地位被承认。再没有人将打这九十九颗宝石主意的念头付之行动,许多勇于尝试者的下场和那逃不过的快剑之威,便是烙印,比之几十名高手围守更具威震力的烙印。
任谁都相信,千剑千影的第一剑之名,如非常人物,绝不可能将之动摇。
这样的非常人物,终于在一个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天候里,出现了。
幽幽跟随着尸王,在离开死亡神大陆后,首先去的地方并非毁灭神大陆,而是战神大陆。一来,通过地牢可直接传送到达;二来,这本是尸王的打算。
到达地牢后,尸王在十天内挑选了五个合适的载体,三男两女。将在此地修炼的五人咽喉,咬穿,吸收罢了血液,以特殊的咒文让五人的尸体不致消逝。
而后,尸王用了一个月工夫,改造这五具尸体,赋予他们特殊的精神意识,赋予他们强大的力量,以耗损自身功力为代价,制造了五个智慧极不一般的属下。
然后,放走了五人。
这让幽幽不解,但却终究没问。一直得意等待幽幽开口询问的尸王,终于在前往仙踪林大陆的路上,放弃了指望,主动开口道出了缘由。
“过去在战神大陆引发的骚乱,不过是最低级的方式。当时的我岂会下足血本,真替血狂打天下?他不配,若非契约的缘故,他早已先被我毁灭。在地牢中你看到的,才是我尸王最可怕的能力。
那五个一级血液吸收体具备强大的基础能量,同时具备极高的智慧,凭他们对战神大陆本身的熟悉,会自发的为吸收更多血液,强大自己而隐伏,杀戮,制造更多比之低级的血液吸收体。他们会懂得小心谨慎,在不久的将来,战神大陆会隐藏一批数量和战斗力非同凡响的血液吸收体存在。
紧接着要去的是银圣和杀神,毁灭三地,用的是同样办法和手段,不过毁灭真神会收到更多的一级血液吸收体这大礼。当必要的时候,这些建立暗势力存在的血液吸收体一齐暴露在光明中时,就是毁灭神大陆内忧外患那刻,有它们在,便是我带着你硬冲进神城,不待我的奴役们全部被消灭,他们已经被我毁灭了。”
幽幽语气冷淡的道:“哦。你以前唠叨的曾经差点独身毁灭一个真神城,就是这么回事?真会吹牛,明明靠很多手下。”
尸王理所当然的道:“奴役本就是我所创造,当然是我独战真神城,有何不对?”幽幽自然没有兴趣纠缠这种话题去跟尸王争执,自顾飞移着玩弄手中启雅神箭,沉默不语。
待得进入仙踪林大陆范围后,幽幽收起背后黑灰色的蝶翼,如尸王般套上早已准备好了的放逐者披袍。
战神大陆通往仙踪林的道路上,来往的勇者数量已然远不及多年前那般热闹了,更不如多年前那般单一了。如今,不仅有战神大陆的人,更有毁灭与者,死亡与者以及放逐者。
但长年积压的惯性决定,其中最多的,仍旧是战神大陆的勇者们。
由于黄沙区怪物消逝的缘故,来往出没此地的高阶级勇者,已经十分罕见了。因此,来往的人群见着高空飞过的背展巨大蝶翼的与者和夺者时,免不了驻足仰头观看,目光所显露的情绪,大多却是一样的。
这虽不常见,却也不致罕见。尸王和幽幽自然没有看的兴趣,两人埋首自顾前行,谁料正此时。高空中那名夺者,惊呼出声喊叫道:“是你!”这反常的态度,不仅吸引过身旁与者的目光,也吸引着道路上驻足观看的人群。
几乎所有的目光,齐齐转至道路上,幽幽和尸王所在的位置。
那夺者的惊呼声,本是冲着这里的。
第三节 战斗
那夺者本是冲着尸王和幽幽的。
尸王微仰起脸朝高空望去,轻声着道:“是那只可怜的蝼蚁。罢了,看在你的份上,便解脱她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悲哀吧,原本她是没有这种荣幸的。”
“不要脸。”幽幽语气冷淡的道,尸王语气透出些许怒气,反问道:“何出此言?她能得以死在我手中,本就是种荣幸,这种蝼蚁,换作平日哪里能让我高贵的手去触碰到?”
“你要动手只是因为她让你仰头注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尸王哑然,准确说,是没有争辩。因为尸王不争辩亦不分辨,沉默反而让人不知道,到底幽幽所说,是真实的理由又或不过片面的猜测。而此时,发出惊呼的夺者,脱下头上的神赋女神头盔,透着复杂情绪的目光,定定射落到始终未曾抬头的幽幽身上。
那张美丽的脸庞,再不复留有过去的单纯,长年的战斗,无数来往停留的人群,在那张脸上留下各种痕迹。这张脸仍旧美丽,却覆着一层看不见的灰色,明明形态仍旧如昔,偏偏怎看都让人觉得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拥有这张脸的主人,名字仍旧叫笑吟。过去无法无天夺者分盟团长,在无数军团中,有这军团赋予的过人名望,却又不致闻名和被看重如锋般的存在。现在的战神大陆亚神,最有名气的那批亚神之一,来自于其自身长年用手中的弓战斗积累得来的名气。
套着披袍的幽幽,让人看不见其眼神,看不见其脸,更看不见那对藏在披袍下的双手。如此情形下,却偏被人居高一眼认出,这实在匪夷所思,但倘若这个人是笑吟,尽管仍旧奇异,却也不致让人无法理解了。
笑吟身旁的与者,亦是战神大陆极负名气的亚神,梦寻。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认识幽幽,都是成长于无法无天军团。笑吟拍动背后碟翼,朝地面飞落,梦寻没有犹豫多久,跟随下落。
“幽幽?”停落在尸王和幽幽面前数步开外的梦寻,轻声开口询问着。梦寻原本根本不曾注意到两人存在的,即使注意到了,若不是笑吟那反常的表现,梦寻也无法猜到披袍中藏着的人是谁。让笑吟如此失常的人只有一个,一直如此,而眼前套着披袍的女人身形,跟记忆中那个冷漠而孤独的身影,太吻合。
“干嘛?”面对梦寻的询问,幽幽语气冷淡的脱口着道,语气和回答方式,一如当初在战神大陆时般。梦寻突然想微笑,突然生出股暖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多的事情不再如同过去,便是面对,也寻不回那种感觉。
因为自己变了,对方也变了,谁也无法做到如同过去时,即使想要去营造,终究也是回不到过去的。幽幽是不变的,即使如今这种局面,幽幽也全然无视敌对立场,全然无视自身的处境,全然无视与对方的瓜葛,回答永远那么冷淡,全无热情。
而此刻,这种冷淡却变成温暖,一下子便将梦寻全无怀疑全不排斥的情绪,拉回到很多年前。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梦寻脱口而出道,语气中带着担忧,此地往上,是死亡神大陆的敌对真神银圣神领地,往左,是战神的领地,往右是蓝海,始终聚集着战神大陆无数军团的地方。
“废话。当然是跟她来的啊!”
这种态度的话,梦寻是很久未曾听到过了。梦寻展颜一笑道:“你还是快点离开吧,这里来往的人不少,如果被人察觉禀报战神的话,就算是你,怕也很难脱得了身。”
“哦。”幽幽应罢,迈开步子便欲继续赶路前行,一直沉默着以复杂目光注视幽幽的笑吟却突然动作,横飞挡住幽幽的去路,迅速将背后神赋启雅神弓抓握在手,语气异常坚决的道:“慢着!我要向你挑战,向你发起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挑战!”
幽幽尚未答话或表态,梦寻已然飞扑抱住笑吟,语气焦急的道:“幽幽,别理她,你快走吧!”笑吟却挣脱了梦寻阻挡的怀抱,轻喝着道:“梦寻你让开!今天这一战,绝对不可能避免!师傅!拿起你的弓,我要向你挑战……”
梦寻又急又恼的横移拦在笑吟身前,喝道:“清醒点!笑吟。你疯了吗?你明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是疯幽对手,拿着弓向她挑战根本是找死!连箭圣都的步伐都追赶不上,你凭什么?你现在是亚神,不是过去那样,败了也无所谓!会灭亡,会被彻底抹杀存在……”
“梦寻,让开!”笑吟语气坚决之极的开口着道,见后者不为所动,张弓搭箭,直指梦寻额头位置,沉声道:“谁也不可能阻止我,梦寻,如果你仍旧阻拦,我会先毁灭你!”
梦寻为笑吟的态度愕然,笑吟的目光很冷静,已不复片刻前的激动,如同这些年无数次的战斗中般,沉稳。梦寻飞让开了,并非畏惧那支箭,而不是再做这种徒劳的阻拦,如笑吟所说,这一战不可避免,除非幽幽以甘愿受死作为拒绝。
但幽幽似乎不曾拒绝过,更不可能以甘愿受死的方式彻底断绝笑吟渴战的希望。
一动不动的幽幽,让人看不出其神色,但即使不看,在场知悉其作风的三人也都知道,那张脸一定冷淡如昔,眼神一定平静如昔。
笑吟手中夹着八支长箭,语气平静无比的开口着道:“师傅,当年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使的是单箭不间断连环射击的方式杀戮怪物。你教授我的第一课,也是如何使用单箭射击术。这些年,我一直习惯于如此,今天这最后一战,我便以单箭向你挑战。”
“哦。”幽幽语气冷淡的应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笑吟等了半响,仍旧不见幽幽动作,终于道:“师傅,既然你不愿做任何战前准备,我也不客气了,接箭!”随着笑吟话音落罢,原本离地些许悬飞着的神赋夺者的身影,横空急掠中带出一串层叠衔接的虚影。
翠绿色的启雅神弓大开,连绵八支长箭分从八各方向,齐指静立不动的幽幽飞射攻近。笑吟的身影,在重重叠影中,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哪者个是真,哪个是假,难以捕捉其真身所在的具体方位。
八支长箭及飞射及近,不过瞬间工夫。幽幽的披袍飞扬而起,从披袍中,疾射飞出八道翠绿色亮光,亮光迎着前错交错飞近的八支敌箭飞上,每一道翠绿色亮光,均恰巧擦上八支长箭头的边缘。
而后,八支箭的飞行轨迹,分朝不同方向偏离了,与此同时,八道翠绿色亮光的去势同样受力的作用,便离原本的轨迹。却在错过那八支长箭射过的最后那刻,分别被八箭箭尾轻轻碰着。
轻的几乎让人难以察觉,轻的仿佛被碰着亦没有关系。本该如此的,偏偏,七道翠绿色亮光,因此改变了飞行轨迹,从光硬形态,变成了清晰可见其原形的长箭,却是因为飞行速度变的慢之故。
疾闪挪移的笑吟,见状二度改变飞行轨迹,同时再度张开手中神弓,已然上弦的箭正待发出,只觉右臂莫名的一阵剧痛。继而整个人,被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带的朝后疾速抛飞,最后,狠狠撞落在一颗极粗壮的古树上。笑吟惊恐的低偏过头,目光落在查入右臂,继而没入树身的那支翠绿色长箭。
笑吟中箭前最后搭上的那支箭,仍旧射了出去,却已彻底失了准头,于距离幽幽所立之地极远处,插没进地里。
笑吟咬牙,握弓的左手疾动,一支启雅神箭,旋转着飞撞上弓弦,弓弦,同时已近至唇前,眼见笑吟张嘴便能咬住,握弓的左臂,又是一阵剧烈痛楚,一支快的连光影踪迹都无的启雅神箭,穿透笑吟左臂,钉没入树身。
笑吟再无法拉动弓了,整个人,左右臂均被钉在古树身。
幽幽远本飘扬起的披袍,此时正落地,覆上幽幽的脚背,遮挡住小腿。梦寻飞扑至笑吟身前,便欲施放活力恢复法术。后者轻轻摇头,一脸欣慰的笑,轻声喃喃着道:“师傅,你曾说过的。任何多余的变幻挪移都是多余的,如果判断得准对手的出手,随便怎么挪移都能闪避开去,若是判断不对,变动频率和幅度再如何大,仍旧会改变不了败亡的结局……”
“是啊!”幽幽语气冷淡的回应着道,喃喃诉说着的笑吟,眼神变的柔和,放射着奇异的光彩,梦寻感觉到这奇异,却看不到这光彩中隐藏的内容。幽幽看的到,那其中藏着景象。
藏着那个在冰封大陆,奋力拍动形如蜻蜓翅膀,追赶着一个身着女神铠甲夺者的笑吟身影。
藏着那妖精重复过多次的话语,“疯幽师傅,我学的好吗?”那妖精十分固执的练习着,尽管永远得不到细致的讲解和示范,却仍旧爱一次次出现在冰天雪地中,追逐纠缠着那个身影,认真学着拉弓搭箭,试图做到那身影所能做到的一切……
笑吟喃喃自语般的说着,诉说着过往的一切,直到,突然痛苦出声,直到悲伤无比的摇头,喊叫着道:“疯幽师傅,疯幽师傅,我学的好吗?可是回不到从前了……回不到从前了……我不是你,我做不到的,可是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师傅!”
第四节 哭泣
笑吟的哭泣喊叫声,悲凄。
让原本试图抱住笑吟,求幽幽手下留情的梦寻,都失神了。
而此时,幽幽终于开口道:“干嘛要回到从前啊!”一把翠绿色的大弓,不知被幽幽从哪里取出,亦不知是如何藏在披袍中却又让人看不出异样的。弓上搭箭,弓弦已开。
失神的梦寻没有看到这些,直到弓弦震动的声响传入梦寻耳内,梦寻终于回神,一脸错愕。
笑吟的身上夺了三支长箭,一支穿透心脏,一支穿入咽喉,一支射没入额间。幽幽最惯常攻击的三处位置,三处即使是死灵怪物全种亦会意识溃散的要害。
笑吟的脸上,最后挂着笑容,语气极轻的道:“疯幽师傅……我好想,像过去那样,永远缠着你学箭,却又永远学不好……”
启雅神箭释放出圈圈波纹般的能量,笑吟的身体连同身上的铠甲色泽逐渐变的暗淡,随着能量的耗尽,终于变成稀薄淡影,最后化作一缕清烟,随风而逝。
梦寻呆愣注视着一切,直到笑吟存在的痕迹彻底消逝散去。许多年了,从当初踏入战神大陆在冰封大陆遭遇到改变命运的人开始,至今已经过去许多年。如果不是遭遇那个叫依郁的男人,今天的路必定截然不同,包括如今拥有的实力,接触的朋友……等等。
这么多年的战斗,看到不少成为亚神却又战死湮灭消散的认识或不认识的战友,但其中却没有如笑吟一般的存在,与自己一并,从弱小成长起来,最后选择了类似的道路,并肩战斗多年的伙伴,朋友,搭档。
战斗从来如此残酷,成为亚神是强大的象征,却也意味着不容落败。每一个从亚神,从开始便有这觉悟,见得多了,便是伤痛难过又能失落多久?梦寻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些已经看开了的,但在此刻,却愤怒了。
愤怒的梦寻,手中执着的神赋波刃剑遥指十步开外的幽幽,呼吸急促的道:“你竟然真下得手杀她?她是你的徒弟,你唯一的徒弟!她根本就不可能是你的对象,连她自己都早已知道,她只是希望获得解脱。若是锋要杀她,我今日无话可说,她过去的所为确实对不起无法无天!
但你,怎么可以杀她?从你刚戴上翅膀不久,她就一直追着你,一直把你视为心中最崇高伟大的存在,她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你怎么下得了手……便是你不肯原谅她,让她不再痛苦,却也不该如此绝情!”
“她本来就是我徒弟啊!”幽幽的语气仍旧冷淡,吐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理所当然。梦寻反倒愣了,笑吟本就是幽幽徒弟,幽幽从没有宣称过与之解除师徒关系,笑吟更没有。
‘她本来就是我徒弟啊!’典型的幽幽式回答,梦寻却第一次发觉,很可悲,为自己,也为笑吟。是的,本来就是,幽幽从没有说过不是,既然如此,笑吟的痛苦到底是谁赋予的呢?
笑吟需要解脱,或者是幽幽的原谅和承认,或者是回到从前,又或者是灭亡。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让幽幽原谅笑吟同样觉得不可能,梦寻也这么认为,因此,梦寻理解笑吟,她所能选择的解脱方式只有灭亡。可是……
“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笑吟只希望得到解脱,她最渴望的不是灭亡,是你的原谅,既然你心里这么认为,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如果你对她说这句话,她又怎会选择被你毁灭?”
悲哀的感觉之后,却激起梦寻的愤怒,笑吟本不必落得这种结局的,本不必的。
“她本来就是我徒弟啊!这有什么好说的?”
一直沉默观看的尸王,此时冷笑开口着道:“既然她本来就是幽幽的徒弟,还需要说什么?难道让幽幽每天都高声叫嚷宣布一次:笑吟是我的徒弟啊!这样?你这般模样却是做什么?打算替你的战友报仇?打算向幽幽的弓发起挑战?”
梦寻哑然,继而怒声道:“幽幽!不管怎么说,我都无法原谅你,一句话就能改变这结果,你却偏偏沉默!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和讨厌你的沉默和冷淡,从没有!你不是无情么?连笑吟你都不在乎,跟你没有多少交集的我自然也不必说,拿起你的弓,我要向你挑战!”
说着,那柄闪动七色幽光的神赋波刃剑已抬起平举,梦寻摆开了战斗架势,目光透着无畏和愤怒,紧紧注视那被披袍套着可怕之人。
幽幽迈开步子,却折身转朝两一方向移行,语气冷淡的道:“有病啊!拿把小刀怎么跟我打。”
立于一侧的尸王,笑出声来,十分愉快的笑着,披袍遮挡下看不清的脸庞,那对眸子却明显流露着鄙夷和不屑,射向梦寻。这很可笑,一个与者手执一柄神赋波刃,身无高明放逐者功法,竟试图对屠神疯幽挑战,没有多少事情比这种必然找死的行径,更可笑的了。
这确实好笑,不仅尸王笑了,连周遭远远围观的人群,都有不少发出笑声。嘲讽和讥笑,很多时候带给承受者愤怒,无论是否表现出来。但有些时候,却会让人生出悲哀,这悲哀往往能带回一个意识的理智。
梦寻此刻,就因为这理所当然的讥笑,恢复理智。梦寻的目光从幽幽身上,移至手中的神赋波刃剑上,对于真正的剑而言,这不过是把小刀,一个与者拿着这么柄小刀向屠神疯幽挑战?
这很荒唐,梦寻甚至觉得这很荒谬。再抬头时,那两条人影,已然行远,却仍旧未脱离梦寻的视线,梦寻有些犹豫,很想这么冲上去,喝住幽幽,或是就这么冲上去发起攻击。无论如何,梦寻都相信结果只有一个,迎接自己的一定是幽幽那早已出神入化,快的不见踪影的翠绿色长箭,自己根本不可能闪避得开的神箭。
犹豫间,两人已去得远了,梦寻那只紧握神赋波刃剑的右臂,颓然垂落。
“这些都是你过去认识的所谓朋友或者战友?真是愚蠢而孱弱,不过你自己的徒弟被我这般贬低斥骂,你为何丝毫不做反驳?”尸王几乎无话找话的道,怂恿着幽幽的情绪。
“跟神经病有什么好争的啊。”
尸王默然,气结。
破坏王领地内的气候变化,复杂无常。有些地域靠近神城,因而十分稳定,有些地域靠近黑暗森林……而靠近冰封大陆的地带,暴雨倾盆,闪电连连是常有的事情。
新铭街区,属于靠近冰封大陆地域的界线。
因此,这两天倾盆暴雨和雷鸣闪电,丝毫不致让新铭街区的人感到不适应,早已是习惯了的。但并没有太多人喜欢这种天气,在这种天气时,许多的生意都异常清淡,来往的过客也远比平日少的多,有时候甚至会对许多人造成额外的损失。
因此,这种天气不被许多人喜欢,理所当然。
月铭楼的生意,自然也比平常清淡的多。尽管主营生意并没有受过到太大影响,不过其实,这种时候天气下的月铭楼反倒比平日热闹的多。总有些人不愿意闷在家里,便是顶着暴风雨,也会邀三两知己好友,喝酒赏雨,当然,其中极多是闲极无聊而已。
住宿于月铭楼的,原本只是来往游玩或购买所需的人,这种天气自然是不愿意出门的,但同样也不愿意将自己关在居处。有的便直接花钱请人,准确说是请月铭楼里的漂亮女人相伴,更多的却是选择在饭楼大厅喝酒。
这种时候聚集月铭楼里的人,说话兴致总会特别高昂,谈论的事情总会特别多,自然也就让许多人不再那么无聊沉闷。听听新鲜有趣的故事,总比闷在居室有意思的多。
平日对于许多客人不开放的五楼,今天也破例了。这种天气,许多在此区有钱有势的人,绝没有兴趣往外跑,那些人所居住的房屋里,绝不沉闷无聊。根本不需要往外跑,即使有,也少的很。
五楼,在这种时候仍旧挑剔的拒绝客人,除非老板跟钱过不去,月铭从不跟钱过不去。只要这些人愿意承担五楼特别昂贵的花费,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拒绝客人进入,不仅不拒绝,还要营造气氛,让客人因为无聊和氛围,而花上更多的钱和宝石。
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漂亮动人的女人,以及蒙上一层虚伪面纱的歌舞。
五楼决计不因此而沉闷,如果需要,便能通过隐蔽的特制金属管子,根据遗愿调整着听闻下面各楼层,酒桌上客人们的交谈对话内容。这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得以进入五楼的人,无不知晓。不仅月铭楼这么做,许多其它的酒楼无不如此。
一楼的酒客们,兴致勃勃的喝酒大声说笑着,更多人在沉默听着,偶尔有些人或反驳或赞同的出声附和,顿时让原本因彼此陌生而形成的隔膜,消却了不少。
一楼的大门口,这时候,踏进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第五节 热闹
一个在雷鸣闪电中,倾盆暴雨下,踏入酒楼的男人。
男人的身形略显单薄瘦弱,一进得大门,扬手便将脱去打湿滴水的披袍,露出一身黑色劲装。披袍如同其它人般,被其随手甩至门旁的勾架上挂着,冷沉的目光,环视着大厅中突然安静的酒客。
这种时候,突然闯入,本就值得引人注目。偏偏,从这人进入开始,仿佛气温都陡然降低了许多度,如何能不让众酒客纷纷侧目?
男人此时开口了,语气却并不冷,中气十足,极富穿透力的道:“如果你们这里的老板是男人,就让他这里所有能称得上美丽的女人全叫在一块,如果是女人,我相信怎也差不到哪里去,就让她亲身招呼我吧。”
嚣张之极的言语,让整个大厅的酒客,全都一时愣呆。
这男人的声音,穿透未免太强了些,强的让月铭楼一至五楼所有酒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天气,月铭是不会闷在屋子里的,越是生意异常时,越需要特别照料,无论是异常的好,又或是异样的差,一个合格的老板,都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松懈偷懒。
更何况,千剑和千影这时候并没有闷在屋子里,事实上,从两人到达这里起至今约三个月时间内,罕有闷在屋子里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临窗的桌边,喝水,沉默。
月铭至今未曾得见两人的真实面目,但相信两人的剑,也相信两人的关系,唯一不相信的是千雪,那不像是个徒弟,更像是两人的奴仆。千影千剑均爱静,这从两人独处亦不多交谈便可看出,因此千雪的话亦不多,陪同两人的月铭,自然也不愿意太多话。
五楼的歌舞并不算噪音,即使是,也是众人都习惯了的噪音。但突兀传至的陌生男人声音,绝对是种噪音,而且是不被人习惯的噪音。这样的噪音,当然让人反感,甚至生气。
月铭轻喝着道:“传话下去,想让我亲自招呼,他便得上来。”
在旁侍侯着的女子,踏着莲步,行离,将这话交代给了另一人,那男人小跑着去了。
一楼沉默的气氛并没有一直持续,根本便没有持续多久。一好事的男人起身嘲笑道:“朋友,看你就是刚来的吧?”稳立大门内的那男人,轻哦了声反问道:“是又如何?”
大厅内传出一阵哄笑,那好事男人笑罢着道:“看你敢在此地张狂,任谁都知道你必定是初到此地不久的新客。”
那男人颇为诧异的开口着道:“这地方容不得别人张狂?”
不待那男人回答,大厅内不知谁高声接话着道:“当然!便是龙鳞组织的一把手,也不敢在月铭楼肆无忌惮的张牙舞爪!新铭街区附近,谁不知道月铭楼被千剑千影罩着?”
“未闻其名。”那男人轻描淡写的道,大厅内发出一阵哄笑,不知谁叫嚷着道:“到了新铭区,连这里第一快剑的名头都不知道,也敢在这里撒野放肆?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老朱,怎这般笑话别人?别人又非在这里混饭吃的,初来乍到不知千剑千影之名却也情有可原。不过如此不知所谓的放肆撒野,却是万万不对的。”另一人大笑着接话道,引的哄笑声一片。
此时,传话的人匆匆下落,人却未下得梯阶,便趾高气扬的冲那男人叫喊道:“哪里的野狗!也不看看月铭楼是什么地方?第一剑夫妻均在五楼,真要有胆,尽管上去!”
那男人晒然笑道:“可笑!被这么间小酒楼老板圈养着的狗,也敢以第一快剑自称,这样的狗,又能厉害到哪去?”男人说罢,双足微一发力,身形极轻盈的快速飘上阶梯,左手随意一拂,那传话的男放逐者惨叫一声,胸口肋骨已被打断数根,抛飞摔落一楼地面。
那方才踏上台阶的男人,已然失去踪迹。高明过人的身法和轻功,顿时让原本嘲笑的酒客,对其身份产生了兴趣。
“这人恐怕来头极不简单,第一快剑夫妻,怕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了……”许多酒客均这么感叹着道,有的说出了口,有的却藏在心里。
月铭楼五层,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踏上。月铭的目光随之移至,眼现惊讶之色,定定打量那男人片刻,神色急变。脸上挂满笑容,起身急步迎上着道:“原来竟是你!我早该想到的,如此狂傲且霸气过人的人,本就不多,这种人中又有真正本事的,屈指可数。可是想起我,专程来看望我的么?当年你走时,没有任何许诺,却仍旧让我日夜思盼着,没想到竟真能再见上你一面!”
这变化,让许多人诧异,让许多人失望,也让很多人惊疑。
那男人注视月铭半响,失笑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能让我记得的女人本就不多,你算是其中之一。三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无怪刚才见着门匾上的字时,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看你仍旧美丽照人,这酒店的设施比起三年前也更完备,想必这些年过的很不错。”
平日一般伴随在月铭身侧的两名女放逐者,压低着声音道:“三位切勿冲动,此人说来确实是老板的旧识。况且此人,实在不能招惹,老板对三位是极是真诚的,绝不希望三位发生什么意外。”
千影红魅闻言轻声道:“既是旧识,我们自然没有兴趣理会。至于这人是谁,我们亦没有兴趣了解。”
千剑依郁自顾接过红魅递上的,被内功强行降温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寒水,轻饮,注视着窗外雨幕的眼神,始终不曾移开,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关心。
那女放逐者连忙轻声着道:“那是,那是……”心下却是不以为然,倘若三人知道那男人的名号,怕也冷傲不起来。高手大多总有些怪脾气,越是出众的高手,越是如此。喜欢将普通白水降温如酒般品饮,便是许多人眼中,千剑千影的怪脾气,怪嗜好。
月铭满脸欣喜之态,亲昵的挽上那男人的手臂,陪同坐落,同时轻声吩咐招呼着声酒菜,起歌舞。
那男人的目光始终不曾朝临窗那桌移上,笑道:“话说起来,我记得三年前来这里时,还有一对叫白什么的鸟,那女人姿色亦算不俗,那几天服侍的也颇让我满意。我这人特别念旧,把她也叫过来吧。”
月铭娇嗔着道:“是嫌弃我服侍的不够好么?”
“只是不够而已,你一个人服侍的再好,也不可能够。”那男人含笑回答着道,月铭做释然状道:“却也是,你那般神勇,我便是拼了命,却也吃不消。”
说到这里,月铭略顿,满是遗憾的道:“只是白鸳鸯他们,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这里了。如今身在何处,便是我再怎么尽力,怕也未必能打听得着。”
“哦?他们在这里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那男人故作诧异的脱口反问道。
月铭无奈道:“他们被人击败,修为尽废。倘若留在这里,尽管过往的仇家不算太多,却也不少,任他们如何努力勤修,怕也难以重振声威。便是不想,也不得不离开,另寻适合修炼之地。”
那男人闻言做恍然状,继而眉毛一挑,脱口而出道:“临窗那桌所坐之人,便就是击败他们之人?”
月铭脸色一变,急忙着道:“还请高抬贵手。您是知道的,这月铭楼开之不易,时刻都有组织或帮派在旁虎视眈眈,倘若没有人能让他们忌惮几分,早在多年前,已是开不下去了。
凭您的名号,尽管让组织帮会不敢来此生事,但许多初生牛犊,却是不顾那么多的。月铭尽管期待,却也怎都不敢奢望您能留在这间小酒楼,不得不倚仗旁人的力量。倘若……”
那男人挥手笑道:“不谈这些,喝酒。倘若我没记错,你的歌舞可比这些人动听好看的多。”
月铭闻言一脸欣喜之色的道:“能得你称赞和惦记,实在让月铭受宠若惊,这便去更衣,只怕搁下这些许年,已不如当初了。”
那男人笑道:“我对你充满信心,你自己怎可反倒泄气了?去吧,期待你稍后展现的歌舞。”
月铭嫣然一笑,轻声应着,折身离去,别过的脸上,却挂起一抹忧色,目光不由自主的侧瞟向千剑千影所在方向。
千剑所眺望的窗外,暴雨之势丝毫不减,反倒有越渐增强增大之势。月铭尽管满心忧虑,却也终究不得不离开了去。那男人直到目睹月铭的身影消失在阶梯口,目光才转而落至千剑千影身上,开口着道:
“你们两人,认识我?”
第六节 第一个朋友
面对那男人的询问,千影红魅轻声着道:“随便蹦出来一只小猫小狗,都要让我们认识吗?”
两名平日贴身保护月铭的女放逐者闻言脸色剧变,嘴唇几番张动,终究没能发出声响。
那男人却没有因此动怒,反倒拍掌赞叹着道:“好!你们并不认识我,也就是说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却能如此泰然自若,如此冷静,在我所见过的人中,已是极少数的个别了。这让我感到很欣慰,起码这一趟,并没有白来。”
那男人说罢,顿住,千剑和千影均没有特别的表示,那男人见状只得继续着道:“想必我来的目的让你们惊疑不定吧?不过是偶然路过,又恰巧听说了你们的事情。我这人有个不好的嗜好,对于有一定实力的对手能量,从来都不愿意放弃。能吃到的肉,我绝不会视之不存。”
“当然,你们会觉得我很嚣狂,不过,泣地从来如此。”
泣地两字一出,五楼所有酒客均色变,许多人面露惊恐之色,沉默着低垂下头。怕极了一身修为会成为被猎取的目标,其它人则又惊又疑的朝泣地投以注视。
泣地沉声着道:“废物不需要恐惧,让我感兴趣的从不是你们这些人,该离开的记得结帐,不愿离开的,最好别制造出让我讨厌的声响,我虽不爱静,却也不喜欢喧哗。”
一直眺望着窗外雨幕的千剑,此时轻手放落酒杯,冷哼着道:“泣地大名,倒是久闻了。到底有多少本事,却也让我难得有兴趣见识一二。彼此都有意交手,去外面战吧。我不愿稍后事了之后,见到这里沾染上败兴的血污。”
泣地大笑着道:“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的人非常多,结果他们都死了。我很宽容,你的女人身材非常出众,罕见的好。让她伴随服侍我半年,我可以放过你们,让你们修为得保。如果你拒绝,废了你后,我相信你的女人仍旧是愿意跟随侍侯左右。”
千剑起身,冷哼着道:“能活的回来再说吧。”
千剑说罢,身形一闪,飞跃穿过半开的窗口,没入风雨,泣地身形朝前急掠,紧随穿出,大笑道:“哦?竟不两剑齐上?那对我而言,全无乐趣可言了。”
“凭你也配?”
待得穿出窗口,迎接泣地的是一片连绵紫红剑影,每一道剑气均穿梭于雨滴之间的空间,如凑巧,又如蓄意而为。夹杂在漫天坠落的暴雨中,乍一看,那紫红的剑气亮光,仿佛本就于雨为一体,仿佛本就是下着这种奇特而美丽的雨。
泣地右手掌中不知何时多出柄长细窄薄短的利剑,迎着扑至的紫红色能量剑劲雨幕,毫无花巧的刺出。
漫天紫红剑气,随着泣地的出手,无不被拨挑的朝周遭偏飞远去。身在半空的道人影,在紫红剑气能量几乎尽散后,终于纠缠在一起。一长一短两柄利剑剑身,一次次紧密沾连,复又扭动,圈圈由疾动气劲带出的亮光芒,无声的偏飞,绽放,犹如爆开的烟花一般,灿烂非常。
月铭楼一至五层的窗门,陆续被人推开,窗边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其中有不少女人,在这种时候为能尽量看清楚雨空中的激烈交战,浑然已没了心思在乎周遭围挨逼挤的是否同性,自身那些不得被虽然触碰的部位是否仍旧如平日般维持着安全距离。
五楼的酒客们,同样如此。唯一未被拥塞的窗口,便是那桌面由宝石镶嵌着千字的特殊座位了。千影和千雪,倚窗而立,静静注视着雨空中的战斗。原本该是进去更衣的月铭,却在此时,仍旧穿着方才那套衣裙,匆匆奔近,一脸焦急担忧的朝窗外望去。
波纹状的紫红,黑灰气劲圈圈扩散,而后弥消。频率极高的剧亮气劲冲撞能量,一次次散发出刺人双目的亮光,而后又暴散出摧残彩光,湮灭消逝。在雨空中连续交击千招,两柄剑却始终未曾正名捧撞,只是那覆盖着离地高空大片空间的层叠剑影,却是不断冲撞在一起,继而消弭,再生。
两人终于落回地面,各朝对方疾刺一剑,均被避过。错身而过的两人,稳握着手中利剑,背对着身侯敌人,一时间均没有动作。场面陷入沉默,半空中被两人带出的无数剑气虚影,逐渐消弭散尽。
撞击着地面,屋顶,墙壁的暴雨发出连绵不绝的淅沥声,若不是雨幕下站着两人,但看这雨,仿佛一切均如这几日般,安静无异。
知晓泣地身份的五楼酒客中,不少人交谈评论着。声响不大,却足以让正观瞻着的死楼酒客依稀听清,于是,很快整个月铭楼上下,都知道此刻正在进行的决斗双方是放逐者快剑泣地和新铭第一快剑千剑。
这一消息的散开,让原本极少数仍旧独坐独饮的人,亦按耐不住的纷纷穿出窗口,稳立楼缘处,神色专注之极的观察着距离数步,背对着背的交战双方。
月铭的紧张和担忧,完全可通过那只紧抓窗沿的右手看出。果是如此,泣地提出希望一睹月铭舞姿之时,便让之忧心不已。倘若待月铭出来,双方已动上手,甚至千剑千影已败亡,那么这亏不仅得沉默接受,还得赔笑反对泣地道不是。
“战况如何?”月铭忍不住脱口询问道,方才的交手,却是没看到的,即使看到了,也未必看的清。但从周遭人群的反应和议论听来,两人方才确实已交过手,千剑仍旧站着,全身上下无丝毫血迹,便是说明未曾因此受伤。
一名女放逐者注视着下方的眼神半点不移,口中却丝毫不敢怠慢的回答道:“似是平手,难分高下。方才空中那片刻,虽然我亦看不清两人的剑气到底交击多少次,但凭那气劲波动判断,绝不少于两百剑!”
女放逐者的话多少让月铭心安不少。两百余次剑气交击,并不表示过了两百余招,本事高明的放逐者,瞬间所能击出的剑气数目,少则几十,多则上百甚至数百。
有的招不过只有一剑,有的则可有几十,几百。但无论如何,这般正面交手过后,千剑未受丝毫伤势,怎也说明即使面对泣地千剑再不剂亦不至于不堪一击。千影未曾出手,倘若两人合击,未必便胜不得泣地,这足以让月铭感到心安了。
千影倚立的身姿仍旧如常,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微仰着,晶片遮挡下的眼神让人看不具体,但隐约透出的光亮仍旧让月铭认为,千影此刻仍旧平静的不见有丝毫担忧和紧张。
月铭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很想扯开千影的宽大披袍,拽掉那张黑色面具。很想看看,千影的真实,到底有怎般的风华容貌,怎般傲人的体态,怎般独特的神情……
这只是一闪而逝的冲动念头罢了。
一声轰隆隆的雷鸣声响过后,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泣地紧了紧手中的剑柄,犹豫半响后,终于还是决定,再出一剑。方才半空中的交手,千剑那丝毫不逊色甚至更可怕的出手速度,让泣地为之震惊。但方才半空中,千剑是占了先机的,这让泣地无法全力施为的发动攻击。自然不愿就此罢手甘休,倘若继续战下去,会如何?
泣地偏有没有太大把握。
泣地终究还是动了,手中短剑带起一片雨幕,化作夹带强劲内力的雨墙,朝依郁压上,手中那柄剑,环身体划出半个圆,紧随雨墙之后,朝那紫红色气劲覆盖的身影疾扑刺出。
飘坠落地的雨,形成一个圆,朝四面八方扩散飞射开,夹杂着无数道细小的紫红线芒。两柄如同划破虚空的利剑,分别带出两道光影,朝对方疾飞扑出,剑未至,两人剑气激荡带起的雨幕,已纷纷撞击在一起,爆成团团雨花,化作更小的水滴,散飞。
手中短剑已然刺出一半的泣地,急速抽身后撤,凌空几个翻身,带起一串虚影,双足稳稳落地。千剑刺出的剑已同时凝在半空,未作追击。许多人发出唏嘘声,更多人茫然不解,待听得其它人的感叹后,心下亦觉可惜。
这一剑双方竟几乎同时撤招了,这不是大多数观战所希望看到的,胜负该由生死分,该由剑分,该由血结。
泣地手中的短剑,不知何时,消失在掌中。长笑着道:
“好!好剑!新铭区第一快剑果然名不虚传!我泣地纵横多年,从未将谁的剑放在眼里,即使是笑天,亦只恨闻名而不得相遇,对于他的真实本事,无从断言。但你的剑,却让我不得为之赞叹,这一战继续打下去,亦难分胜负,到最后极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酒逢知己,剑逢敌手,人生两大幸事,快事!过往从无可谓朋友的同伴,皆因无人配为朋友。但今天,却极希望能得到你这个朋友!也是这柄泣地剑的第一个朋友!”
第七节 旧仇(上)
泣地的公开宣言,让原本观战的人无不兴趣索然,原本希望的激战竟然如此告终,让人始料不及。
千剑缓缓收剑入鞘,轻笑出声着道:“佩服,佩服!笑天泣地,双剑傲绝天下。今日得见泣地快剑,果然名不虚传,倘若再战下去,恐怕五百招后,我终究是要落败的。却想到在下的剑能入得泣地之眼,实在荣幸,荣幸之极!”
原本颇是失望的观战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嘘声,继而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泣地之剑,无人不知其从未逢从其手中走出百招的对手,如今千剑这般说,岂非说两人的武功差之有限?
泣地爽朗大笑道:“千兄,未免过谦了,即使战至五百招,我亦不过能取巧略胜得半招而已。千兄出剑之快世所罕见,单论快剑两字,我是心悦诚服的自愧不如啊!”
互相抬举称赞的两人说话间行近,握上对方手掌,任由漫天暴雨打落发上,脸上,身上,长笑出声。
本已失望的众人,情绪再度程度不等的亢奋起来。新铭街区的第一快剑,竟得堂堂泣地剑公然承认其快剑更胜一筹,那便是说,单论出剑之快,千剑便是号称放逐者第一,只要不与那传闻中的神人相比,却也毫不夸张。
战果仍许多好事者失望,却也惊喜。在五楼观战的月铭,却是禁不住的喜上眉梢,随即又变的愁眉不展。千剑千影夫妻的武器之高,远非寻常高手所堪比肩,月铭早已看出,凭过往见识的各类高手一比较,便已能断定。
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高到这等地步。如此一来,两个跟泣地同等层次的高手,又怎可能继续留在月铭楼这种小地方呢?海阔天空,哪里去不得,哪里不能去?
无法留下的高手,便是再厉害,又有何用?即使念着这些日子的浅薄交情,震得住大组织帮会,却又哪里能长期威震那些不怕虎的初生牛犊?
握手结交的两人,笑罢齐齐原地拔高飞起,穿过窗口,飞落回五楼内。泣地大笑着喝道:“今天我泣地幸运结交第一个朋友,心情大佳。难得如此开怀,绝不愿受到任何打扰而坏了兴致,闲杂人等,该结帐的结帐离开吧!”
泣地这般发话,五楼的一众酒客又有几人愿意自找麻烦?
没有,原本虽谈不上热闹,却也有声色的五楼,很快变的冷清。泣地接过月铭递上的酒杯,笑道:“在下进入这里整整二百五十年。”千剑笑道:“我和影却不过数十载而已。”
泣地笑道:“好,那我就占个便宜,为兄了。今日实在高兴,如果千兄弟不嫌弃,不若我们干脆义结金兰如何?”
千剑爽然大笑,显然对此提议并无异议。千影举杯含笑着道:“泣兄闻名天下,不嫌弃我们夫妻之名知者寥寥,这般抬爱,我们岂有不愿之理?大哥,请!”
三人酒杯对碰,仰首一饮而尽。泣地大笑道:“哎!此事怎可如此草草了知,但为兄却独来独往惯了,却也没有需要邀请的朋友。不若便在此楼,拜托月铭老板替我们张罗准备一番。必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泣地亦有如此痛快的一天,遇敌手,逢知己!”
“一切由大哥做主便是。”
泣地开怀大笑,高声道:“来,再干!”
新铭街区,发生了大事。在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夜晚,放逐者中声名赫赫的泣地剑,结交了第一个朋友,同时公开举行结义金兰的仪式。这却不是件小事,尽管比起外面的真神继任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放逐者群体来说,这却是了不起的大事。
放逐者们如同迷恋他们的特有的武功一般,所关注的世界面,总是自身所接受的,这跟辛德文明的模式是极为不同的,对于许多放逐者们而言,真神是很特殊的存在。但高手,更具分量。泣地是放逐者群体中无人不知的高手,被认为极有望追上杀王修为告诉的人之一。
能与泣地比肩的人物,哪岂是寻常?
放逐者群体中又多出这么两个了不得的高手,自然值得所有人关注。
是日天色黑沉时分,破坏王领地各街区,得知消息的组织帮会无论大小,凡是能赶到的,全都到了,即使赶不到的,也在拼命赶。泣地剑在新铭街区月铭楼结交义弟,这附近的组织帮会,谁敢不献上‘贺礼’祝词以示心意?
是日参与者,大多烂醉方归。十分高兴的泣地,似乎也喝醉了,被月铭扶着离去。同样高兴开怀的千剑千影夫妻,自然也是大醉而归。千剑和千影,让许多人留下深刻印象,黑色的面具,即使是在举行仪式时亦没有摘除,莫非两人都有一张丑得见不得人的脸?
月铭楼设施最为完备,面积格外宽敞的月字一号房内,搀扶着千剑千影夫妻的千雪和另两名侍女,退出房门离去,内间的宽大床塌上,和衣的两人,似因醉睡的正熟。长期服侍两人的侍女均知道,两人的梳洗工作,向来不许他人经人,即使需要,也只有千雪负责这类工作的。
千雪说是今日不需,谁也不再多作坚持。
当千雪领着两名侍女远去后,黑暗的月字一号房内,那张宽大床塌上,亮起四点朦光。原本该是正熟睡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坐起身来。
黑暗的房中,片刻后响起一声轻叹。
依郁轻手将红魅拥入怀中,轻笑着道:“怎么?”
后者轻声道:“我不是有怨言,只是为我们的遭遇叹气。安安静静的,只的我们两人平静相对,最是让人喜欢的。虽知这种日子本就没有太久,但自从你决定让出毁灭真神印记后,让我还不知觉中渴望,平静的日子能稍长些。谁料,才不过数月,凭空冒出这么一个麻烦。真是气恼的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依郁五指穿过红魅一头黑长发,摩挲着,笑道:“无可奈何。杀了他,扰人清净的麻烦会更多。如今这样虽是仍旧无法避免日后遭遇各种因他而生的骚扰,却终究要少上许多。你的感受可以理解,好端端的冒出这么个煞星,便是我,也感叹命运无常,变幻难测。”
红魅沉默片刻,无奈叹了口气,轻声着又道:“确是无可奈何。好在此人倒也知进退,要是真杀了他。日后追寻我们试图扬名天下和证明自己的苍蝇,真不知会有多少。”
依郁失笑道:“很是难得啊,这人能活到至今不死,确实有其过人本领。以武功而论,其修为已接近人剑颠峰,假以时日一旦得悟,未必不可能成为人剑之最。今日他那最后一剑若不撤招,我便决意直接结果了他的。”
红魅轻手脱下面具,调整着姿势,舒服的倦缩在依郁怀内,轻声道:“接下来怎办呢?这人如此无赖,这般大肆宣传,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和他结义金兰的事情。杀他又徒增烦劳,不杀他,以后还不知有多漫长的岁月里,不时得敷衍应付着他,想来都让人厌烦。”
“变了不少,学会有情绪和脾气了。只是不知,是真还是假。”
红魅红亮的双眼透出笑意,轻声着道:“我看许多放逐者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我便学习着理解,让自己也变成一个放逐者男人的合格妻子。你若是不喜欢,我不再这样就是了。”
依郁轻笑道:“无妨。以后何去何从,再说吧。倘若因此招惹的麻烦实在烦不胜烦,那便改头换面再新生一次好了。”
红魅思索着道:“如果要离开这里,以后我们不若开间书店吧,既不会无聊,该也能避免躲都躲不过的找上门麻烦,又能天天服侍伴随于你左右,繁杂琐碎之事,大可交给千雪负责。”
依郁点头称赞着道:“好想法。”
见主意得到应允,红魅甚是欣喜,沉默片刻后又道:“这泣地,怎会突然跑来这里?按时间推算,若非他本就在这周遭,断然是不会听说我们名号,为增强实力而来。凭他的实力,即使要找,也不会到破坏王领地来找。比起外面潜修者而言,这里的高手上得台面又能有多少。”
依郁笑道:“当然不会是来这里找对手,他来这里一定有其它目的。放逐者中武功卓绝的人物中,许多被杀神和银圣神招揽座下,许多则在真神城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即使是笑天剑,也招收了大量徒弟,广泛建立起特殊威信。只有泣地剑,长年独来独往。
说他是个一心追求力量的人,却是不像的。以他目前的武功修为,与其靠杀戮增强内力,不如凭借超层次精神意识专心潜修。这其中效率差异,他不可能不懂。我倒是觉得,他更像个嗜杀之人,动手之际眼中释放的兴奋之色,明显便是那种为屠戮本身兴奋的人。
联系他的声名,可知这些年来他之所以杀人无数,早非是为修炼之故。虽如此,却又偏在追求杀戮快感中同时克制自身,至今虽有凶名,却未落入万人唾骂,无人不欲除之后快的田地,可见其智慧;面对一个无名之辈,全无轻视之心,可见其自知。
观其行,嗜杀,嗜酒,嗜色。这样一个人,除非已至空无心境,所言所行均属故意而为,否则,不该会如此多年来一直选择独来独往的生活方式。除非他有特殊的目的,如我们般,不愿惹起某些层次的人份外的关注,而不得不避免建立形成势力。”
第八节 旧仇(中)
红魅沉吟着道:“可惜毕竟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有限,否则必定能推断出个大概。恩?我有个想法,但却没有太大根据。”
“哦?”
面对依郁的惊疑,红魅展颜一笑道:“需要如此避免被察觉注意的势力,绝不会是难上台面的组织势力,必然该是真神程度的个人和组织根本难以对抗的强大且绝对性的力量。”
依郁闻言微笑道:“真神个有其别人所不知悉的故事和经历,莫非你竟能推断出泣地所针对的目标?”
红魅轻笑道:“你不喜欢笨女人,那我只得尽量聪明些,就算没有把握也该猜上一猜。尸王自然可排除在外,以泣地成名时间来算,影郁他们自然也不算在内。银璃已死,正义,破邪两刀已折。你亦退隐多年,那么符合的对象已经不多。”
“仍旧不算少。”
“还是可排的,从时间上算,杀神的可能性也极低。倘若是战神,那么泣地不该至今保持这般姿态,放逐者群体是根本无法接近和融入战神大陆勇者堆里的。”
依郁诧异道:“这么算下来,莫非竟是银迷?”
红魅缓缓摇头着道:“不。银迷时间上虽勉强谈得上,单以银迷的过往许多年间一直长处战神殿内罕有外出的情况来看,可能性也不比杀神高到哪里去。”
依郁做不解状,反问道:“既然真神们全都不是,莫非还有第六个隐藏而不为人知的真神?”
红魅笑道:“真神之外,还有王。众王之中,只有一个是特例,那便是破坏王。”
“破坏王?”
“是的,就是他。从时间上算,合理。从泣地的动向看,也符合条件。显然泣地曾经来过这里,更久之前恐怕也来过。这种地方,他本不该来,更不该每过些时候就来一趟。但如果他的目标是破坏王,一切就合理了。破坏王岂是易与之辈,虽非真神,但所掌握的势力也如同真神领地般,拥有绝对性的,不可动摇的权威。
欲消灭本身实力强横平日却又从不显露本事的破坏王,力敌绝愚蠢,寻常算计,不说破坏王智慧过人,以寻常势力去算计针对一个王,本身就有诸多先天缺陷和难以成功的阻碍。
基本上,是不可能成功的。凭个人之力,想毁灭或动摇破坏王的一切,几无可能,除非强横如疯神白云那般。但疯神白云却只有一个,泣地自非这等人物。那么就需要一个团体,潜伏于破坏王领地,如同无数其它组织一般扎根生存,无疑是最好且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
“这么说来,确实很有道理。”依郁点头同意着道,红魅轻笑道:“泣地每次来此,该是为了跟这个潜伏隐藏的团体维持某些必要的联系,或是参与某些特殊的行动。
搜索数年前泣地曾到来的那段时日,破坏王领地发生过的状况,该能搜寻到潜伏团体的蛛丝马迹。只是,我很奇怪,有什么人恨破坏王竟能恨到这般地步?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锲而不舍的试图算计。”
面对红魅的疑问,依郁微笑道:“有,当然有。方才我说了,泣地的眼神,必然是个嗜好杀戮的人。拥有那种眼神的放逐者,我尚未曾见过多少。但是过去在战神大陆时,却曾见过许多。当然,不曾见过泣地,但他的声音让我觉得似曾听闻。
你该知道,放逐者存在疯狂杀戮的时日,并不算太长,如此嗜好杀戮,且能维持这般清醒理智具备自制力的人,本就罕见。放逐者的历史和情绪等决定,实在不该有太多这样的人存在,倘若是战神大陆,这样的人反倒会多些。
破坏王的敌人不少,恨他的人也不少,但恨他至入骨的人,可以说只有一个,七罪。”
……
翻过黄沙区接壤冰封大陆的冰峰,尸王和幽幽均无气喘现象,这点辛苦对两人而言,算不得什么。尸王眺望毁灭神大陆方向半响,轻笑道:“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幽幽语气冷淡的接话道:“神经病。”
尸王极是愉快的笑出声道:“这次你决计猜不到。你一定很好奇,破坏王领地内,怎么会有合适的复制对象是吗?但破坏王领地之外,力量强大出众的怪物,智慧太低,成不了事。而智慧不俗的妖精毁灭法术师,战斗力和方式又不适合做这种事。
其它加入不久的人类和妖精,不易下手不说,本对于放逐者毁灭系力量掌握和运用的就不够熟悉,即使智慧足,经验和沉淀却又欠了火候。而放逐者们,从不在各地随意攻击毁灭神追随者,一旦下手,难以不被人察觉有异。”
尸王说罢,略顿,却不见幽幽接话回应,自顾着又道:“有一个地方,却被你疏忽了。破坏王领地,在那里,每天发生任何拼斗,都是正常的,毁灭真神绝不会因为那里发生的战斗而特别关注。利益为主旋律的破坏王领地内,妖精和放逐者拼杀,放逐者攻击毁灭神追随者,都不奇怪。要找到实力不俗,积累沉淀足够,智慧出众的复制品种,易如反掌!”
“况且,我根本不需要刻意找。把这里放到最后,只是为了让他们做足准备罢了。”尸王语气颇有些得意的道,幽幽语气冷淡的道:“吹牛。”尸王闻言作气结状,复又失笑道:“你不必激我,也会告诉你。在限期内,你是我的人,难道你还能通风报信不成?”
“你认识七罪吗?”
“干嘛要认识他。”
尸王轻笑着道:“但你肯定听说过他。在破坏王领地内,有着七罪部署经营多年的势力,复制体制造完毕后,能轻易得以藏身。只要在传染和制造更多鲜血吸附者时,更小心谨慎些,绝不会被人察觉。得知我欲对付毁灭真神,七罪就主动请命了。他渴望毁灭破坏王,这并不影响我的计划,甚至能更有效的执行,我应允了。”
“他又不是白痴。”幽幽不以为然的道,话语中却仿佛藏着讥讽。
“幽幽,你错了。这叫自食其果,建立这样的领地,再聪明谨慎的人,也不可能掌握领地内所有的势力资料。你知道破坏王领地有多少组织吗?恐怕连破坏王自己都算计不清,更别说旁人了。这是他自己建立的领地,也是破坏王自己创造出的,可隐藏潜伏能毁灭他的利剑之地。”
尸王的语气藏着怜悯,幽幽神态依旧冷淡。
……
泣地并没有在月铭楼逗留太久,不过停留数日时候,便决定离开了。
“千弟,弟媳。为兄路经此地,原本就是闻得你们之名,想要来吸收你们力量的。谁料最后一见如故,更结为义兄弟,但为兄长年独惯了。尽管跟你们相处的极为融洽,终究还是要孤身离开的。”
泣地说着这话时,长吁短叹,显得极是感慨和不舍。在千剑和千影的劝慰声中,逐渐释然,恢复了精神后,长笑道:“凭你们的本事,实在不该窝在这里。外面海阔天空,哪里不能去?你们夫妻双剑在手,谁又能奈何得了?实在该到外面快意逍遥。”
千剑举杯,与泣地同饮而尽,笑道:“多谢大哥好意。大哥却是不知道,影她的武功比起大哥虽然有所不及,但比起我,可是高上一点的。所以,无论是在这里也好,还是外面,我都是铁定被她管着。加上我生性好静,欲念和追求本来也就不多,安心跟影在这里吃喝不愁的呆着,倒也满意。
影不想,我也不愿跑到外面去过动荡不安的腥风血雨生活,况且现在结识了大哥你,那些快意纵横的梦想,只要听得大哥消息,跟我自己亲身体验又差得了多少呢?”
泣地闻言哈哈大笑道:“你们倒是神仙爱侣,自在逍遥啊!让我都心生羡慕,既然如此,也不必勉强你们。其实为兄也是担心你们,这番在月铭楼大张旗鼓,对月铭来说有利无弊。那些想找我的人,无不知道泣地剑女人无数,绝不会试图以之要挟。
这新铭区的组织,如今也看得清楚了。过去那些只是抱着不主动得罪心态的组织帮会,只要我们三剑未倒,名字仍在,他们谁敢不对月铭楼特别照顾着!哪怕你们不在,月铭楼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反倒是你们啊!都怪为兄当时高兴过头,没能想得清楚。这般让全天下放逐者都知道我们的关系,那些想找我却又找不到的人,必然会把主意打到你们头上。你们虽然不惧,但毕竟暗箭难防!况且无穷尽的麻烦和骚扰,生性爱静的你们怎堪忍受?所以我才多了句嘴,觉得你们与其窝在此地,不若到外面逍遥快活。”
千剑千影闻言齐齐感激开口着道:“大哥设想的如此周全,实在有心。我们既为结义兄弟,这点麻烦算得什么?大哥威名天下几人不知?做的大哥兄弟,千剑千影再不好斗争,也决计不会弱了大哥名头。谁若不知死活送上门来,我们夫妻的剑,亦绝不会留情。”
第九节 旧仇(下)
“好!果然是我兄弟,胆识过人。倒是为兄,太杞人忧天了些。男人本当如此,一剑再手,何惧之有!干!”泣地神色愉快的拍桌叫好,首先举杯饮尽。
这场送别酒,足喝了半日方才告终。泣地并不是个拖拉的人,酒喝罢,人已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套着披袍的身躯,眨眼工夫已然消没在仍旧持续着的风雨中。
倚在窗边的红魅,仰头饮尽杯中酒,身形一闪,原地消没无踪。
离开月铭楼后,泣地径直朝最接近离开新铭区,接近前往冰封大陆的方向行去。如此行得大半日后,天色渐黑,来往的人群亦变得稀少。泣地突然闪身转进住宅区,全力施展着身法,穿没于街巷,如此游走半响,却又从另一条小道,穿入另一片住宅区域,最后闪没进一间平凡之极的小房屋内。
红魅正欲跟入探察,猛然收住势子,收缩全身毛发,鼻息闭目,别过了脸去。另一条巷道中,片刻后走出两个被披袍套着全身的女人,那两个女人全无观察打量周遭的小心谨慎举动,就那么旁若无人,自然之极的穿没入那间片刻前泣地进入的房屋。
红魅等了片刻,不见人出来,亦不敢过分靠近。泣地的感知能力虽然出众,但哪里能跟红魅相提并论?但后来而至的两个女人,却是不同。方才能逃过两人的感知捕捉,已可谓是侥幸,倘若在靠近,必定会被察觉发现。
好一阵后,仍旧不见再有人出入,红魅终于悄然撤离。
这是一间不太大的房子,主厅后有两三间小房屋,幽幽和尸进入后,便被一名女放逐者领着进了里间尽头的小房屋。床塌被挪开,倘若细心观察,可见地面石砖不易察觉的异样。
那是机关,在那女房租着触动后,地面下沉,而后朝侧平移开去,露出一条通往地下深处的狭窄阶梯。地下明显是机关隔离的特殊地带,事实证明了幽幽和尸王早先的猜测。
尸王随手脱去披袍,毫不犹豫的迈足,顺着朝下的幽深阶梯通道下行。幽幽亦没有迟疑,仍旧套着那身披袍,紧跟在尸王身后,朝地下更深处行入。
阶梯通道是由坚硬且颇具任性的厚金属所制,金属壁极厚,倘若靠寻常手段探测,决计无法察觉地板之下竟藏着这等玄机。这般规模的地下建筑,又无法大肆动工以免惹人注意,单是耗费的时间和工夫,便已让人惊诧。
透射着深绿色朦光的通道终于见着尽头,三条通道,赫然入目。在那女放逐者的领路下,两人几番拐折,终于穿过一道分开的通道壁口,进入一间圆室厅。
厅内仅有两人,一男一女。男人坐着,女人也坐着,不过女人却是坐在那男人腿上的,且全身赤裸。见着三人行入,那赤身裸体的女人,完全不急于着衣遮体,便那么泰然自若的跟随着领路的女放逐者一并,穿出圆厅门口。
男人神色肃穆,长身而起开口道:“我就是泣地,应七罪托付,专程在这里等候。早闻死亡神尸王具有不可思议的复制能力,倘若要复制许多个我,需要我如何配合?”
尸王冷眼打量面前自称泣地男人半响,冷声道:“不错。七罪很有眼光。幽幽,你可知道这人是谁?我知道你过去在战神大陆和破坏王他们身处无法无天的不少事情,他就是那时候,七罪军团那个神秘的杀人徽章拥有者。”
“哦。”
泣地语气带着自嘲的开口道:“七罪称呼我为杀人王,可是,我这么一个杀人王,偏偏始终无力杀死破坏王。如今更要被迫凭借这种手段,才有望成功杀死想杀的人,实在是对这称号莫大的讽刺!”
尸王轻身坐落,双手交叠,微仰起脸开口着道:“你们之间的这些事情,我并无兴趣。你是个不错的复制本体对象,这些年凭实力在放逐者闯出不小的名头。如果要复制三个你,在三个月内你只能动用五成力量,如果要复制五个你,三个月内你自身则无法跟任何人动手。如果要复制八个你,你自身能量和精神意识会受到20%幅度的永久性损伤。”
泣地语气轻松的开口反问道:“能否再多些?”
尸王闻言冷笑着道:“再多哪怕一个,你的结果就是意识修为和能量修为尽废。”
泣地思索片刻,作出决定着道:“那就八个。听七罪说,这一次尸王你会亲自出手对付毁灭真神,并且选择破坏王领地作为散发动乱种子的根据地。倘若有你坐镇,有这些分身尚不能毁灭破坏王的话,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距离成功的机会了。”
尸王微微点头,冷声着道:“既然如此,就不必浪费时间,现在就开始吧。”
红魅赶返月铭楼后,详细讲述了跟踪经过。
依郁思索着道:“尸王不会有兴趣为七罪专门出手对付破坏王。”红魅点头着道:“不会。除非是顺便的情况下,尸王来一定是为四神军团,如果她要全力对毁灭神大陆动手,必然先用多年时间埋伏一批智慧够高的复制体。”
“破坏王领地是最佳选择,如果再得到七罪潜伏多年的势力掩护和帮助,即使是破坏王,也非常难察觉到异样。至于泣地,很可能此趟归返,是为了充当被复制的对象。”
依郁闻言,眉头微皱,倘若出现数个泣地,那决计不是好玩有趣的事情。
红魅见状连忙补充道:“但绝不可能是99%形态的复制体,那样的复制体对尸王自身的能量耗损影响太大,而且耗时极长。该是选择一月成形的,具备本体90%力量和智慧的复制体。”
“几只有什么用?”依郁疑惑询问道。
“用放逐者记载中的故事比喻形容来说,如同一种病毒,有了这几个复制体,他们会像病毒一样不断在周遭制造更多的复制体,尽管与本体之间的能力幅度比之他们自身更低,但数量却能再短时间内成次方形式增涨。变成一支,数量极可怕的军团,一支能在战斗中将被杀死敌人尸体变成底级复制体的可怕军团。”
红魅耐心解释着,依郁沉吟片刻,后又露出释然笑容开口着道:“那就是说,真正发动起码需要数年了?在这之前,这些复制体都会尽量隐藏不被人察觉处异样。那关我们什么事?他们的目标既然不是我们,我们自顾自过。”
“但破坏王恐怕不可能察觉,即使察觉亦不可能应付这等数量的敌人,假若尸王亲自出手,恐怕……”
依郁失笑道:“他们要全被干掉了好啊!少了他们,也就少了一些祸害。难道你认为我们应该为一群祸害,去找尸王拼命?或者是冒着被尸王疯狂报复的风险给他们通风报信?”
红魅微皱着眉头道:“……不应该。”
“当然不应该!管我们屁事。既然此地已成是非之地,它日无可避免的将要陷入大麻烦。叫千雪到银圣或是杀神城看看有无合适可用的好位置,过些时候我们就转移阵地。”
依郁懒洋洋的靠躺在宽大的椅凳上,语气理所当然,神态轻松,全无说笑之态。红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脱口反问道:“转移阵地?”
“不是你说希望开间书店吗?”
红魅哑然,继而脸上挂起一抹甜蜜的微笑,欣然点头,起身离去。
幽幽和尸王离开那间地下金属圆厅,是八个月以后了。两人离开时,泣地仍旧陷入沉睡,大量的能量和精神意识修为遭受无可避免的损伤,如同硬生被更强大高手废去修为一般,精神上和身体同样痛苦难受。
尸王心情极好,完成一件这般长期枯燥的工作后,实在很难心情不好。尤其是这种擅长的杰作,只有尸王才拥有的特殊能力制造的杰作,每一次,都会有种特殊成就感,自豪感。
“卑鄙。”远离那房屋后,幽幽语气冷淡的脱口而出道。
尸王不以为然的道:“蝼蚁只能面对这种命运。不错,倘若我多花费那么一个月工夫,在抽取他能量和精神意识波动的过程中顾惜着他些的话,他的修为根本不会遭受永久性创伤。别说一个月,为这种蝼蚁本身浪费一分钟,我也不会。”
前行的幽幽沉默不语,似已无兴趣接话搭理尸王。
尸王却不愿就此打住,驻足拽着幽幽,手指不远处一间店铺,冷声着道:“蝼蚁只能如此。看那名女放逐者,资质根骨明显差极,倘若没有超人的勤奋刻苦,决计不会有所成。所以她明知道手边的工作是何等卑微和痛苦,却仍旧要去做。
看,就为一件商品任由别人喝骂,却仍旧要笑。便跟那泣地一般,他明明知道我若顾惜些便能让之修为不损,却不敢要求,不敢请求,也不敢!倘若他有我这般强大,或是强大的足够靠自身力量杀死破坏王,又何需如此?”
“废话真多,你不吃饭我得吃。”幽幽语气极不耐烦的回应着道,尸王轻笑应道:“那便去吃饭好了,那间月铭楼,颇具规模,就去那里。”
第十节 埋伏
对于尸王的决定,幽幽没有任何异议。尽管尸王为了幽幽学会烹制食物,但这不表示尸王爱上烹饪,如非得已,是绝不会亲自动手的。因此,一路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尸王决定就餐地点和时间。
两人默然行近至月铭楼时,却见一群不寻常的人蜂拥进入月铭楼大门。领路在前的尸王当即停下脚步道:“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他们来此地做什么?”幽幽沉默不语,尸王沉思片刻着又道:“看看再说,带头的那女人是影魅和影迷,其它的从能量波动看来无不是亚神级别,决计不是冲我们而来的。”
尸王带着满腹疑惑,带着幽幽过门不入,反而在距离不甚远的一间小饭店坐落,观察着月铭楼的情形。幽幽无聊的等待着点好的饭菜,这类店面这些日子却也没少进过,幽幽本身对生活也不是过分讲究,自然无所谓。
根本不吃这些饭菜的尸王突然望着送上的饭菜露出愉快的笑容,幽幽全不理会,便欲动筷时,尸王一返常态的开口道:“幽幽,难得今天我心情好,陪我喝次酒可否?”
“哦。”
尸王笑的更见开怀了。
……
暴风雨仍旧未见停歇,噼里啪啦的声响,让许多人听着倍感烦躁,也让许多人听着倍觉悦耳。
红魅轻闭双眼,倦缩在依郁怀里。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进,原本搭着的右臂缩回放在胸前,通过体温获取着暖气。依郁一手抱着红魅,一手夹着燃烟,沉默眺望着窗外黑空下的雨幕。
弥漫着的气流带着寒冷的潮湿,一道粗度远非寻常的闪电划破长空,让黑暗的天空覆上一层幽蓝。依郁视线内的远空中,闪烁着一点金光,那金光闪动摇晃着,复又消逝。
依郁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顺手将夹着的燃烟弹射出手,罩上挂着的黑色面具。怀里的红魅感觉到这些动作,懒懒开口着道:“恩?要出去吗?”“出去看热闹,你是留家里还是一起去?”
红魅双臂支着坐起,轻声着道:“天快亮了,千雪该快回来了,到时候得领着她去采购些东西,以后去了银圣城,用得上。”
依郁笑笑着道:“对于转移阵地开书店的事你反常的郑重其事,也罢。但我未必会很快归返,说不好得十天半个月。”红魅闻言提醒道:“不要离开这里太远,到时候神之意识波动可能会被人察觉。”
“实在必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红魅沉吟着道:“如果明天采购完后你还没有归返的话,我带千雪一并去寻你。”依郁抓起披袍匆匆往身上一套,笑道:“如果明天还没有归返,那么所在必非你认为之地,便是找也难,还是在这里等我吧。”
“好的。”红魅轻声应罢,目送依郁穿窗而出,又复趴躺在仍旧温热的床塌上,闭目作沉睡状。
依郁顶着漫天暴风雨,直奔至泣地当日藏身的房屋附近,寻了处雨淋不着的隐蔽之地,点上只燃烟,安静等待着。
过不多时,几十条身套放逐者披袍的男女鬼祟的从房屋周遭陆续现身,逐渐将房屋围拢,居前一人,体形高大粗壮的远异常人,此刻高举手中那柄巨剑开口道:“王八蛋们!都准备好了吗?”
回应那人的却是一片嬉笑声。只有一个声音特别阴冷的男人发出不协调的声音道:“不行!妈的,快给我来个活力恢复啊操。光补我法力有屁用啊?刚才那道闪电劈得我全身发麻,一会怎么干架?”
哄笑声响起,一女人声音开口着道:“真没用!不就被闪电劈下吗?亏你还吹什么法武双修呢!”那男人破口大骂着道:“去你妈的!回头看我不收拾你,刚才花言巧语的把我往高处拉,说什么风高气爽,非高望远……操!摆明了暗算我!”
又是一阵哄笑声响起。那身材极高大粗壮的男人语气严肃的道:“好了,别闹了,一会里头藏着的人被惊动全他妈跑光了。”不知谁接了句道:“冷漠,他是不怕银铃说出刚才那事的幕后主使者,故意岔开话题!”
“今天是来办正经事的,靠,一会人跑了你们谁负责?”那身材高大的人语气严厉的骂咧着道,那被叫做冷漠的人冷笑道:“少他妈的装蒜!银铃不说我也猜到是你指使的,这他妈的就叫欲盖弥彰!跑?里头的人跑个屁啊!当我不知道,里面有人被你收买下药,现在躺着个活死人,外加8个能量尚未完全聚集的复制体,其它几十号人全他妈睡的沉呢,刀砍都醒不了,这点声音算个屁!”
早前开口的女人银铃连忙接话着道:“对对!其实刚才的事情,你真怪不得我,要报复啊,找锋去。我也是屈服于他的淫威,不得不为,其实我心里呀,特别心疼你,到现在还为刚才算计你的事内疚的心疼呢!”
众人哈哈大笑,冷漠重呸了声道:“去你妈的!你是心疼刚才没把我劈死!”
银铃作诧异状惊声着道:“大伙,冷漠是不是被雷劈后拥有特殊能力了?连我藏心里头的话都读的出来呢,要不大伙都往天上飞轮流让雷劈劈试试?”
一片哄笑声中,夹杂着不少笑骂。
最后,锋高声笑道:“好了,办正事了。弓队守好周围,一旦有非自己人出现,杀无赦!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带着哪怕一点修为从这里逃出去。妈的,给我听好了,谁他妈的再睁着眼睛故意朝自伙人射,回头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哦,当然,只要不是射我,那倒随你们便。”
“靠!”
锋对众人不满的指责充耳不闻,补充道:“当然,我女人也射不得。接下来说正经事,刚才冷漠说了,里面的敌人基本上全处于任人宰割状态,暂时不必理会。泣地据说全无反抗能力,主要的是那8个复制体,绝不能让他们活着逃脱!”
人群中,大牙高声接话道:“靠!我不是装着抢救泣地脱离困境吗?连我也射?”
锋大手一摆道:“当然!装也得装像点,你要连从箭网突围的本事都没,你当泣地是白痴啊?”大牙骂咧着道:“靠!我抗议,这活我不干了!冲出去也得受活罪,找别人干吧!妈的……”
锋摆手高声着道:“伙计们,大牙刚才说过什么?什么也没有说,反正我们没听见,如果大牙没有带着活死人泣地,那就是临阵脱逃,我决定,临阵脱逃者,围殴致死!”
“好!”众人哄笑着高声应着道,将大牙愤怒的骂咧声淹没的无影无踪。
藏身暗处的依郁待得锋一众人鱼贯进入房屋后,顺手将燃烟弹射出手,身影化影急速扑出。只见一条根本看不清形态的紫红色光影,穿过尚未完全布好的防御圈,穿没入房屋大门。
在门外负责防守的人群中不知谁开口道:“刚才好象有光闪进去了?”
“是人!白痴,只是轻功太好,这都不懂,叫你平时多练轻功了,你不听!”另一人脱口斥责着道,那人接话道:“那怎么办?谁进去通知他们?”那人笑道:“哇靠,你这么有勇气,就你进去吧!一进门,说不定就一把剑把你脑袋割飞,哈哈……”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白痴啊你!锋说不许有人带着修为离开,又没说不许有人进去!更没说有人进去必须得通报,当没看见咯!”那人理所当然的说道,获得更多人的附和赞同声响,反倒是那发问之人觉得实在问了句废话,再不纠缠于这个问题,自顾寻了处较隐蔽之地,张弓搭箭的戒备着。
穿入房屋后,依郁径直进了里间,果见地面露出一个大窟窿,显是被人以蛮横力量硬生轰开。
穿过深绿色金属通道后,远远听见长牙的喝骂声,以及兵器交击声。依郁循声赶至,入眼是数名站立在包围圈外,指点说笑着的人。包围圈内,八个容貌眼神均跟泣地一般无二的复制体正挥动着手中兵器,奋力抵挡着锋和长牙带领的十数人围攻。
镜子正甜声说着道:“这个很好吃呢,铃儿响你在哪买的?……”
倚靠着墙壁的冷漠懒懒打个呵欠,催促着道:“快点干掉他们啦,这里真闷气。算了,你们先打着,我进去逛逛,里面那些昏睡的全交给我好了!”正边不时释放活力恢复法术边跟铃儿响说话的镜子连忙着道:“里面敌人数量众多,冷漠一个人应付太吃力,让勇敢的镜子陪冷漠去吧!外面的轻活交给你们了。”
说着,已然急急追着冷漠,朝通往里间的通道去了。
铃儿响笑骂道:“怕你们是找张床脱光衣服干重活吧!喂,顺便把那个活死人泣地的本身给揪出来,省得我们进去了。”
通道里头传来冷漠那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真不能动?万一能动给我们来一下,那不是亏大了?你们自个慢慢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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