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张贝贝的委托(三)
作者:寒山斜竹|发布时间:2024-06-29 09:01:20|字数:26818
张贝贝期间上了一趟洗手间。
我悄声问高原:“是不是被你小子弄到手了?”
“怎么不说是我被她弄到手了呢?”高原笑了笑,回答道,“你不知道她有多疯狂!……”
“所以你就照单全收?她把自己‘委托’给你了?可不要忘了还有一个陈娟,别抛弃了对她的责任!”
“玩玩而已,你又说到责任了!哪有那么多责任可言?”
“就怕张贝贝不是玩玩呀!”
“这你放心,这个女孩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单纯,你听听她说的笑话就知道了!有一天,她穿着时髦,站在街道边等车,结果被人误会是站街小姐。于是一个男的走过来悄声问她:‘三百块钱一晚干不干?’你猜她是怎样回答的?”
“骂那个人一通?”我说。
高原摇摇头:“你想都不会想到!她问答的是:‘二百五好不好?我只剩下二百五了!’……结果那个人落荒而逃!”
我心领神会地笑起来,看看谢小婷,却见她面无表情,于是马上收起了笑。谢不婷干咳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感觉得出她很反感这样的笑话!
“你刚才所说的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引开话题。
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不得不问清情况。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张贝贝委托我打官司的事吗?刚才说的就是那件事!那个失踪的人是她妈妈,她爸爸被怀疑杀害了自己的老婆,并为此坐了十多年的牢。叔叔张贵生不相信自己的哥哥杀了人,委托律师一直申诉到现在!……”
这时张贝贝回到桌子旁,高原就停住了话:“其他情节,下次再跟你细说吧!”
“你料定了我会帮忙,看来材料一定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说。
“知道吗?人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是可以交一个比自己聪明的朋友!”高原笑着对张贝贝说,“这样的朋友能让自己不断进步!”
“怕这样肉麻的马屁,也是事前商量好的吗?”我笑着调侃他。
“老邓的智商我领教过了,不知道情商怎样!”张贝贝笑道。
“你说到要害了!”高原大笑,“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测出情商,他一定跟小学生差不多!”
“我有办法!”
“这样的办法都有?”高原有些不信,“那你可真是高手!”
“试试看!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输了的人必须要接受惩罚!”张贝贝说。
“什么游戏?”高原问。
“真心话大冒险!”
“怎么玩?”
“我们猜拳,输了的人有两种选择,如实回答其他人的问题,或者完成一种大冒险行为!这个游戏的前提,是不能利用自己的智商狡辩,必须不经思索的回答或者完成任务!谁有意撒谎,必须继续回答其他问题,直到让人满意为止!”
“这个有意思!我看大冒险就算了,就说真心话吧!老邓敢不敢玩?”
“我没觉得有什么意思!”我试图把谢小婷拉入反对阵营,“婷婷你说是不是?”
“他们都不怕说出真心话,邓哥怕什么?”没想到谢小婷毫不犹豫地这样说道,“我倒想听听,我表哥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高原笑了。
“问题是我不会猜拳,吃亏可大了!不如这样,你们负责玩,我负责提问好了!”我笑着说。
“你倒会想!”高原笑道,“不会猜拳,我们就变通一下!……”他取出了几张牌:“这里有一张王和一张五,抽到王算赢,抽到五算谁输,赢的人向输的人提问。”
看样子无法推辞,我只好跟他们玩了起来。
第一次,是张贝贝输了,高原问她第一个男人是谁,现在有没有男友。张贝贝说她第一个男人是自己的邻居,已经不在一起了,现在还没有固定的男友。说这话的时候,张贝贝毫无表情,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第二次还是她输。高原这次问得更露骨:“多少岁时有了第一次?”张贝贝想了一下,说二十一岁的时候。高原笑她:“还好,我以为会是十几岁呢!”张贝贝捶了他几拳。
谢小婷见那架势,有些心虚,不肯再玩了。张贝贝不依,说除非她把刚才高原的问题如实回答一遍,否则别想就此罢休!谢小婷无奈,只得继续。
第三次是我输了,张贝贝和高原兴奋得相互击掌。问题由张贝贝来提出,她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没合适的!”我回答。
“不行,你撒谎了!”张贝贝不依,“你的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我很疑惑她怎么知道,突然发现高原在旁边偷着乐。
看来是他把我的事对张贝贝说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撒谎?”我笑着问。
张贝贝想了一下:“好吧,这次算你过关,下次得问你狠一点的问题!”
“看来你是情商高智商低!”高原笑她。
第四次又是张贝贝输,这次由我来问问题。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要问什么。
“你小子就没有什么好奇的吗?”高原笑着教我,“什么问题都可以,照着狠的问!”
“我把问题留着行吗?”我还是没想出什么问题,“算是欠着我的,等下我们可以抵消!”
“我可不想跟你抵消,你不问就作了废,你的问题我照问不误!”张贝贝笑着说。
“遇到怎么样的男人会让你认真地交往下去?如果那个男人有女朋友怎么办?”我看看高原,突然想到了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好!”高原笑着赞道,“正是我想问的!”
他说的没错,我就是替他问的!
“那要看感觉!有感觉就会交往下去,比如像你这样的就行!不会在乎他有没有女朋友!”她含笑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
“你不是老邓的菜!”高原笑着解围。
接下来的一局,谢小婷输了,该我问问题。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张贝贝不干:“我替你问,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这里她只可能喜欢老邓,你何不干脆问她喜不喜欢老邓得了!”高原笑着说。
“那说不定,也许还喜欢我呢!”张贝贝笑。
我们装做没听到,于是游戏到这里便结束了。张贝贝说我果然不懂情调,把这么刺激的游戏搞得索然无味,该罚点什么!高原跟着起哄。
“罚你讲个故事!是你经历过的破案!”高原笑着说,“必须得是有意思的!”
“我经历的都是没有意思的!”我说。
“那就讲个没有意思的!”张贝贝笑道。
“好吧!”我想了一下,给他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案子,“有一个生活在船上的女子,寂寞难耐,就跟船上的一名水手好上了。那水手是有老婆的,有一天发现了他们的奸情,于是决定进行报复!……”
他们三个都在认真地听着。
“后来,船上的女子被发现死在了河中。你们猜,她是怎么死的?”
“这还不简单,被水手的老婆杀死的!”张贝贝抢先回答。
高原点头同意她的看法。
“还有吗?”我问。
没有人给出其他答案。
“说错了,是船上的女子含羞自尽,跳入了河里!”我说道。
“完了?”见我没有继续说下去,高原有些奇怪。
“完了!”
“可真是够没意思的!”
“你想要怎样的意思?有些事情,是我们自己想得太复杂!”
“你骗人,哪会有这样的事!如果她知道害羞,还会去勾引别人的老公吗?!”张贝贝不相信我的话。
“其实抛开案件,就故事情节的本身,你们猜测的并没有错,只要没给出其他条件,这个故事就完全可以有不同的答案!但之所以案件最后的结果出人意料,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不同的立场,代表了不同的道德观!矜持者看出羞涩,轻佻者看出无耻,从这方面来说,这个案子的意义其实并不简单!”
“你小子是绕着弯骂我们轻佻?”高原恍然大悟。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过!”我笑着说。
张贝贝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谢小婷在一旁“嗤嗤”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我听了你很多的故事,大多是情感纠葛,错综复杂!而且都是些因爱生恨的事情!”高原倒不以为忤,继续着这个话题,“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是这样的话题更容易被提及,还是本来就有很多?”
“你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我笑着回答:“我们统计了一下,这些年发生在北江的杀人案,百分之四十五与情有关,而这些情杀案的凶手,三十到四十岁的占了百分之五十八!经研究,这个年龄段的人情感最复杂,最容易迷失心智!你可正处于这个危险期,得小心才是,千万别玩危险的感情游戏!”
“讲理论,评论别人你是最在行的!”高原说,“别忘了,咱俩可是同龄人!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劝劝自己呢!”
“我现在的心态,基本已过了这个危险期!”我笑道。
“‘而立’的年纪,‘知天命’的心态!”高原笑着评价我。
此时,服务生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我们打住话题,酌酒喝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这个女人是谁(一)
那天,我们聊得很晚。因为经常去那家酒楼,老板对我们已经很熟识了,索性由得我们!凌晨时分,张贝贝先回了家。高原要谢小婷也先回去,但她不肯,说第二天不用上班,非要陪着我们。于是我们干脆不看时间了,我和高原多喝了几杯,高声撒起了酒疯。回去的时候,天已微白,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鸡鸣!
睡觉的时候,又开始做梦,梦到的仍然是与刘嫣有关的情景。
第二天起来时,头还是沉甸甸地。内心煎熬了一晚,使我不由自主地坐到电脑旁,给刘嫣写了一封电子邮件,释放着对她的思想之情。——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这封信!
这一段时间天气异乎寻常地热了起来,据天气预报最高温度已达三十多摄氏度!这可是盛夏的温度!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浑身燥热难耐,我跑到厕所洗了一个澡。
为了暂时忘记这种痛苦,我找来笔纸,在桌子上写画起来,自己玩起了心理分析游戏。这是我自我放松的一种方式,只有沉下心来,才用不着想乱七八糟的事,用不着为什么结论的承担责任!
上午九点钟,我走到楼下那家早餐店吃早餐。男老板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按我点的东西很快送了过来。我边吃边跟他聊了起来。自从那次因为姗姗跟别人打架之后,老俩口和我就成了朋友,对我很热情,端上来的早点也似乎比以前多了不少料。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我的警察身份,在我看来,这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让我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吃完早餐,我走到河边的堤岸上,选了一处草丛坐下来,对着河面发呆。这里的风经过河面的厮磨,变得温润柔和,迎面抚来,如同感触到的少女肌肤!我试着放下思绪,跟随着层层叠叠涌向岸边的波浪,和应着拍打岩石的节奏。——唯有什么都不想,才让人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就连映入眼帘的事物也比往常清晰许多!
“我是小草,我是一棵小草!”我索性躺在了草丛中,仰面朝着蔚蓝的天空,那里正有几朵白云悠然地经过。背部贴着地面,让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几欲昏昏入睡。
当我还沉浸在几乎遗忘自己的世界里时,手机便响了起来,锐利的铃声像尖刀一般刺入了神经深处,在大脑里戳了一个洞。——眼前的景物顿时浑浊不清起来!
是潘云打来的电话。
“师兄,你马上赶到局里集合!我们辖区今天早晨又发现一起凶杀案,所有人必须马上去现场!”潘云在电话里的声音很焦急。
于是我打了的,径直赶了过去。
李智林已经在我之前赶到了局里。潘云简单向我们介绍了案情,要求马上收拾好尸体检验所需的工具,开车去案发现场。
尸体是在死者的租住房被人发现的。
女房东到屋外抄电表时,突然从房子里跑出一只野狗,这才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进去一看,房内满地都是凝结了的黑色血液,从客厅一直延伸到卧室的床边!床上的被子高高地隆起,一个女子的头发从里面露了出来。女房东吓得魂飞魄散,飞一般跑回自己住房,白着脸直喊:“杀人了!杀人了!”……
死者已经高度腐败,浑身肿涨成了巨人观,绿色的尸汁在身下淌了一大片,发出难闻的恶臭!我的嗅觉开始能感觉到一点,随后时有时无,尸检到最后,竟然完全感觉不到了!
死者的衣着整齐,损伤主要位于头部,头顶被砍得血肉模糊,颅骨多处凹陷状骨折,显然是颅脑损伤致死。除了肿涨的原因,死者的脸部还被锐器划拉了很多下,纵横交错的伤口使脸部完全变了形,已经看不清相貌!除此之外,四肢还被动物咬噬过,已经露出了白骨。死状凄惨!
我们仔细观察了尸体的表面,死者的皮肤因腐败已变得透明发亮,密密麻麻的表皮血管清晰可见,沿着这些血管,可以分清哪些是绿斑,哪些是青紫。果然不出所料,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了多处青紫。——死者生前一定遭到过殴打!
从死者的腐败程度分析,至少死了一个月的时间。解剖时,基本上不需要怎样切割了,只要柳叶刀稍一触碰,皮肤就张裂开来!
现场内的柜子被翻动过,给人感觉凶手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财物。对于这类案件,确定死者身份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但凶手显然不想让我们这样做,拿走了死者所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并且将现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只在房间的梳妆台上,留下了一张公共汽车卡,卡的旁边有几处抛洒状的血滴。
这张卡是用一个塑料套装着的,当李智林把卡片翻过来时,赫然发现里面有一张小照片。照片里是一张漂亮的女孩子脸孔,长发披肩,乌黑发亮,这与死者的头发一致!
“真是百密一疏呀!凶手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一张照片!”李智林很兴奋,作势要去取出里面的照片。
“等一下!”我心里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于是马上制止了他。
到底是凶手的疏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是需要弄清楚的!经过仔细观察,卡片的下侧积了一层薄尘,与桌面的其他部位的相一致,而桌面上的血滴却处于灰尘下面。这说明,卡片是案发一段时间后放到那里的!
勘查完现场,我们把房间里的照片给女房主看了,她毫不犹豫地说就是那个房客,但她也不知道死者的姓名。本来租房是需要身份证明,并到公安机关登记备案的,房主显然没有按规定这样做。
“我们做这样的生意也不容易啊!”女房主说,“本来每个月房租就很便宜了,这个女的还砍了几十元的价,我看她面善,又是一个女人不容易,就答应了,哪里还想到问她要身份证登记呀?”
我想不出一个女人不容易和登记身份有什么联系!
“有没有其他人跟她住一起?”潘云问。
第一百零二章 这个女人是谁(二)
“没有。至少我没有看到过!我平常还在纳闷呢,心想她怎么没一个男人?”女房主回答。
“有经常来往的客人吗?”
“没见到过。”
又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死者!我们取下其身体上的软骨组织,准备做DNA检验,确定死者的身份。
我和李智林做完尸体检验,其他技术人员也已经完成了各自的勘查工作。司马雨从死者的床底下发现了大小不一的两只拖鞋,看起来是一男一女的,但图案、样式和颜色都一样,李智林笑说是情侣鞋,其他人不禁研究了半天,最后在鞋子上找到了几根长短不一的毛发。
现场的工作虽然完成,但稳妥起见,必须暂时封存。
“尸体我们会拉到殡仪馆去。你的这间出租房未得到我们许可之前不能出租,更不允许有其他人进出。”潘云交待女房主。
“那当然!我不会让人随便进出,也不会租给别人的。”女房主忙回答,“再说了,现在这里死了人,谁还敢住啊!以后不要钱租出去都难。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末了还抹了几把泪。
初步工作结束,专案组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局长马自行、政委王志国、主管刑侦工作的林显著几个主要领导也到了场,场面气氛严肃。这是矿洞白骨案后,半个月以内出现的第二起杀人案!除了原来的侦查人员,局里还抽调了其他人员参与了进来,谁都意识到,这将是一场艰苦的工作!
所有的人围着会议室的桌子,按着笔记本做着记录,谁都知道容不得半点马虎。
“首先对参战的同志表示亲切的慰问,你们辛苦了!”局长马自行一开始讲话,就进入了正题,“这次我们市连续发现两起命案,可以说是历史罕见,造成的社会影响很大。虽然不是发生在这半个月内,但很多人不明真相,流言很多,有的讲我市出了个连环杀手,专门劫杀年轻妇女,还有人讲是变态狂干的,劫色劫财。很多妇女不敢单独在家,上班都要人陪同!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已经获悉了案情,把我和王政委叫去开了个专题会议,这其中的压力,我不讲你们也能明白!……”
马局长停顿了一下,留时间让大家领会他的意思。
会场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出声。
“在案子侦办上你们是专家,大家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主动性,积极查找线索。在后勤保障上我和王政委做你们的后盾,有什么困难随时提出来,要人给人,要物给物。破案之后,论功行赏!啊哈,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局长打了个哈哈,和政委王志国交流了一下眼神。王志国笑了一下。
停顿了一下后,马自行的语气突然一变:“相反,如果因疏忽失职造成战机贻误,要坚决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废话不多说,我讲完了,下面由林显著副局长主持案情分析会!”
“好吧。”林显著坐直身子,翻开记录本说道:“现在把案情做一个汇总,各自把调查的情况讲一下,便于系统分析。……发现案件和报警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不用再介绍。从现场勘查的情况开始讲吧!”
于是司马雨首先介绍了现场勘查情况,并展示了照片。死者的房门没有撬动痕迹,凶手很平和地进入,并处理过现场,显示了他对现场很熟悉。虽然翻动了室内的柜子,但里面的现金还在,所以决不是寻找什么财物,而是想寻找某些重要的东西。从现场的物品来看,房间内还住过第二个人,很可能是个男人!最后,司马雨把案件的性质分析为仇杀,凶手为死者熟人。
“与矿洞白骨案相比较,两起案件并没有相似性。”司马雨最后说,“一起受害人被肢解,没有了头颅,一起只是毁容,没有进一步处理尸体,二者的作案手法不一样。因此我们分析不是同一伙人所为,并不是流传所说的连环杀人,只不过是两件案子碰巧发现在了一起!”
“我同意司马队长的意见!”董建国站了起来,对司马雨表示支持:“我们侦查组通过调查,没有发现两案相关的线索,所谓的连环杀手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无故妄加猜测!我建议分为两个专案组,分别进行侦查。”
我和李智林相互看了一眼,他俩的意见与我们的意见相左!
“矿洞里的死者身份查实了没有?”林显著是个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刑警,不会轻易被别人的观点所左右。
“通过失踪人员DNA数据库查询,死者是市区一个吸毒女子,曾多次被送到强制戒毒所戒毒。大致情况与那个韦天恩交待的一样!”董建国回答。
因为个把星期没参与那案子了,这个情况我还第一次知道。
“这样说来,的确不用再考虑两案的联系问题了!法医的尸检结论怎样?”林显著继续问道。
我朝李智林示意,让他介绍情况。
“死者主要是头部受伤,伤口切面光滑,为锐器所致。凶手处处击中要害,用意非常明显——非致其于死地不可!而死亡的时间,大约是一个月前的白天。……”李智林说道。
“我要知道死者是谁!”林显著还没听完,便有些急了,“你们谁能给我这方面的信息?!”
李智林见他发火,不敢再说下去。的确,我们还无法给出死者身份的信息!
“现场被凶手处理得很彻底,没有任何显示身份信息的东西。”董建国解释道,“只有死者的一张小照片,还是放在公共汽车卡里,才没被凶手发现!”
“照片调查过了没有?”林显著见侄女婿站了出来,语气缓了缓。
“已经放大翻拍了几十张,下发到各辖区派出所,由他们协助调查!”
“范围要扩大一些,不能有任何疏忽!”
“好的!”
“谁还有什么补充的?”
“我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我站起来说道,“我认为这件案子与矿洞白骨案是存在联系的,两案完全可以并案侦查!”
第一百零三章 这个女人是谁(三)
本来这是我跟李智林说好了,由他发言时提出来的观点,但因为被林显著的不满所打断,李智林没能继续说下去。
听完我的发言,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在他们看来,这两件案子相互之间似乎怎么也够不到一块!
“说下去!”林显著倒是很感兴趣。
并案是指将同一案犯所作的案件或者相互关联的多起案件并在一起进行研究判断,寻找线索。因为作案者相同或者案件相互关联,使得彼此之间具有很大的相似性,将这样的案件放在一起归纳总结,可以弥补单个案件中的线索不足的问题。如果通过收集发案信息,把相似的几个案子并在一起,就会像残缺的图案多了几张拼图,真相自然完整了许多,这当然正是林显著所想要的!
“当然,就目前的证据收集情况来看,还没发现俩案之间存在着直接的关联!”我尽量让自己的思维脉络显得清晰一些,让他们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但是看似不关联的两件事物,是可以通过线索串联起来的——只要这种线索客观存在,这两个案子也是如此,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串连的那条线!”
“那么怎样找到那条线呢?”董建国笑着问,“要知道,这俩案看起来可是风马牛不相及!”
“它们不是毫无关系的,陈林秀被杀案就是串连彼此的那条线!”
“你是说彭帅他们的案子?”董建国问。
“是的。”
“怎么分析来分析去,又绕了回去?!你把我都说糊涂了!这案件并的……似乎让人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我之所以要把这两起案子串并在一起,当然是因为它们之间具有很多共同的特性!”
“你的意思不是说陈林秀案和这个案子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吧?”董建国疑惑地问。
“从现在的情况看,还不能确定凶手就是同一人,但相互关联是可以肯定的!”
“有什么理由呢?”
“这个理由就是,两件案有着很大相似性!”
“哪些地方相似?”
“侵害的对象一样,作案手法一样,选择的时间段也一样!”
当然还有一点,我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凶手的目的也似乎一样!只是没有分析的客观依据,仅是个人感觉,说出来可能无法让人信服,因此也就没有说!
“邓法医说的对象一样,是指都是女性吗?”董建国笑着问,“如果这也算是分析为同一人作案的理由,那我们侦办的命案中,三分之二以上的受害人为女性,岂不都是同一人作案的?!如果说作案手法一样,我更看不出!一个受害人被捅中腹部,另一个是被砍伤头部致死的,倒是差别不小呢!如果说发案时间段一样,倒勉强说得过去!”
“我们不能只看表象,有些本质的东西可能被掩盖在表象里,不容易被人发现!但不发现并不代表不存在!这两起案件中,凶手都是从大门平和进入,作案后都有掩饰现场的心理,说明凶手具有相同的作案心理特点,事前有预谋,反侦查意识较强。此乃其一!其二,两被害人的伤口散乱,每处伤口深浅不一,凶手都是左手持凶器,行凶过程中遭遇过反抗,没有压制被害人的绝对实力;两死者的受伤部位虽然不相同,但从位置来分析,行凶者的身高一致!也就是说,两案的凶手具有相同的行为心理,相同的行为习惯,还有相同的身体特点!”
“这样就能说明是同一人作案吗?”董建国反驳道,“具有这样特征的人并不是唯一的,也许还有很多人符合!”
“仅就那样的特征而言,我同意你的看说!”我说,“的确会有很多这样的人存在!但是,如果在一个特定的场合下,尤其是在两起命案现场中,出现了相同特点的人,那意义就不一样了!毕竟,夺人生命这样的事情非同寻常,大大降低了两个相同特点的人作案的巧合概率!”
“所以你认为两案的凶手是同一人,而矿洞白骨案跟陈林秀案有着内在的联系,自然跟这起案件联系在了一起?”
“没错,但这并不是我并案的唯一理由!”我当然不能仅凭概率学,把犯罪的认定寄托在可能性大小上!
“这样的理由太勉强了!”董建国说,“你能解释凶手为什么要分别杀害两个不同的女人,而且还有一个小孩吗?”
“这我不能解释。不可能所有的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前就能解释清楚!”我回答,“但人们常说打蛇要打七寸,就是说要抓住事物的关键。影响每一件事发生的因素很多,而且会有很多的巧合,我们不一定就能详尽地解释为什么会发生,只需解释的确那样发生过即可!”
目前为止,需要解释的地方还很多,但两案之间的联系是客观存在的,这也是我坚持自己观点的原因!我并不反对他把我的意思归纳为“凶手是同一人”——虽然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是因为在我看来,现场里有更确凿的证据可以支持这一判断,找到这样的证据只是时间问题!
“我觉得分析的依据还是少了点!”
“依据不在于多少,而在于是否客观,一个客观的依据比一千个主观臆断的理由管用。推理要靠客观物证说话!”我说。
董建国一时语塞,脸上显出不悦的神情。
“好了,你们的观点我清楚了,无需再争论。”林显著副局长制止了我们的争论,随后问潘云:“彭帅他们的案子进行得怎么样?”
“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潘云回答,“自从排除了姗姗作案的可能之后,他们就把侦查方向转回了情杀!”
林显著在记录本上记了几下,然后环视大家一圈,说道:“刚才的几位同志都讲了自己的观点,并且争论得很激烈。我觉得很好,有争论才有进步,才能有助于工作的开展!……但是为了不缩小侦查范围,我认为还是应按董建国同志的意见,组成两个专案组,对白骨案和这件案子分别进行侦查,必要时,可以合并侦查。彭帅他们的案件,我们也要及时把握情况,有线索时主动介入。当前的工作重点,是确定死者身份,凶手越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死者的身份,越说明他跟死者的关系不一般!只要查出死者的身份,我们的案子侦破工作就前进了一大步了!……”末了,他问马自行和王志国道:“局长,政委,你们看这样安排好不好?”
马自行、王志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林显著的安排滴水不漏,不得不让人佩服,我虽然坚持这两件案子应该合并侦查,但却并没觉得这样安排有何不妥!两组人马同时进行调查,表面上分散了战斗力,但却可分可合,有充分的理由时,迅速形成合力。同时,这样的安排又没有驳我和董建国两个人的面子,不愧是当年的“铁三角”,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的老刑警!
接下来潘云对侦查人员进行了分组,分别安排工作任务。我和李智林因为法医工作已经完成,也被临时抽到了专案组,以加强调查力量。
“邓法医和李智林两个人负责查一下现场公共汽车卡的情况吧。”潘云安排我参与出租屋杀人案的调查,“看看通过这条线索有没有收获。”
“好的。”我答应道。
接着潘云又向其他人一一交待了侦查任务,当然都是围绕寻找女死者身份展开的!
散会后,我和李智林到物证保管处领取了死者的那张公共汽车卡,还要了一张翻拍的死者照片,两人去了一趟公共汽车站。
“师父,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说卡片的事呢?”途中李智林问我。
“你觉得如果说了,他们会按着我们的思路吗?”我反问。
“不会!”他想了一下,“可能没人敢冒这个险!”
“那不就结了!”我说,“如果是我,也不会只走一条道!”
“那你怎么确定公共汽车卡是凶手放在现场的呢?”李智林继续问。我之前对他说,那张卡是凶手放在现场,用来迷惑我们的,看来他并没有领会我的意思!
“你注意到同一桌面上的血滴吗?”我问。
李智林摇摇头:“不就是几滴血吗?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些血滴已经凝结,发了黑!在血滴的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与卡片的下面灰尘是一致的。这说明,公共汽车卡放在桌面的时间跟形成血滴的时间是不相同的!……”
“哦,公共汽车卡是在死者死亡之后被人放在那里的!”李智林醒悟过来,“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有必要在这张卡上浪费时间吗?”
“很有必要!”我回答,“至少,我们得弄明白凶手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而要弄明白这一点,最好的方法就是顺着他设下的局走下去,找到其中的破绽!”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个女人是谁(四)
到汽车站后,我们在办公室里找到了负责管理运输的一个主任。
听完我们说明来意后,那个主任将公共汽车卡拿过去看了一下。
“这的确是我们公司的卡。”他说,“但我们的卡从不记名,根本无法查出持卡人!不过可以查出持卡人近期的乘车路线!”
“能不能查到开卡时间和使用情况?”我问。
“这些卡是允许乘客退回来的,所以确定不了是不是以前用过,开卡时间不好说。至于使用情况,只能查到这一个月在什么时候上过哪趟车,一个月前的记录已经被自动清除了。”
这让人感觉有些沮丧,女死者是一个月前死亡的,看来从卡上也查不到什么了!
但是工作必须得做,我们查了一下卡上的信息。让人震惊的是,公共汽车卡居然一个星期前还使用过!而且,都是使用在18路汽车上!
这与我们判断死者的死亡情况大相径庭,李智林有些着急了:“怎么会这样?按说应该是一个月以上没使用过才对呀!死者可是死了一个月以上了!”
“这些记录会不会发生差错?”我想了想,先问车站的运输主任,“比如说是上一个月乘的车,记录却登记到这一个月!”
“不会!”运输主任摇摇头,“我们每月按记录统计收入,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师父怎么办?”李智林有些担心,“怎么会出现了与我们分析的不符之处?难道是我们的判断有误?”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第一判断!”我笑着说,“只要这种判断的依据是客观的。有时候,没有受过环境影响的直接感受,可能才是最真实的!”
“那么,还是坚持原来的思路吗?”李智林有些信心不足,“有没有最近气温太高,加剧了尸体腐败,影响到我们对时间的判断的可能?”
这不能怪他优柔寡断,如果在时间上出现差错,调查就会有南辕北辙的风险!
“不,时间上的矛盾正好印证了我们的推断!”我说。
“怎么说?”李智林有些不解。
“这张卡放到现场的时间,本来就与发案时间是矛盾的。这样一来,不是更印证了我们的判断吗!”
“这碴我倒忘了!”他拍了一下头,“那咱们还应不应该继续查下去?”
“当然要查!我想知道凶手到底想把我们指引到什么地方!”我想了想,又问那个主任:“18路车经过哪里?”
“从汽车总站出发开往汽车南站,经过的地方很多,这里有路线图。”主任找出了一张公交车路线图递给我。
“这条线路有多少辆车?司机有多少人?”我边看图边问。
“18路车有9辆,每十分钟一趟。但你要问多少个司机,我也说不准!有的车子请了司机顶班,由他们自己安排,公司不管的!”那个主任回答。
“主班司机的名单有没有?”
“有,我给你们拿一份。”那个主任从办公桌里找了一份名单递给我。名单上有司机姓名和电话号码。
看来没什么捷径可走,只能一个个地找司机了解情况了!
李智林开玩笑说,这是拿死马当做活马医!那个主任也很赞成这种说法:“问他们也不可能了解到什么情况!一天来来去去的得有多少乘客啊!他们哪里注意得过来!”
我没有作声。工作的难度谁都知道,但很少有人明白,公安工作就是这样,没查到最后谁也不能说不可能!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不管怎样,还是得一个一个去地寻找知情人!
李智林将那份名单上的人数了数,然后说:“有29个司机。”
“恐怕不止。”主任在旁边说,“有的司机会雇人跟自已换着开。具体有多少人要找到他们才知道!”
于是整整一天,我和李智林都在寻找那些司机了解情况。对于正好当班的人,我们很容易就有了调查结果,但还有一些人因为是晚上值班,白天休息,所以不得不去他们家里,困难就大了许多!理解警察工作的人没什么说的,不理解的因为休息受到打扰,免不了发一些牢骚,我和李智林只得耐住性子向他们解释一番。一天下来,不禁唇干舌燥!
天快黑时,能找的人都找到了,还是没有收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顶班的老司机没有找到,我到他家时,家人说他外出散步还没有回家。我们说明来意,征得他们同意后坐在老司机家里等着。
老司机的老伴看样子五十多岁,待人很热情,她给我们倒了茶,笑着问:“你们找他了解情况?”
“是啊。”我从她的口气,听出了不太靠谱的意味,不禁有些失望。
“他都六十二岁了。上了年纪,做什么事都丢三落四的,平日连自己的衣裤都找不着,哪能记得住那么多事!”
“这样呀!”李智林显得很失望。
“那可说不定。”我笑着说,“人的记忆跟思维一样,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许他对这些事有印象也说不定!”
正聊着,老司机回来了。我们向他说明了来意,把死者生前的照片给他看。
“这个女的?”老司机看了一看,说道:“我记得上个星期还看到过她。”
“开什么玩笑!”李智林叫了起来。
“怎么?”老司机看着我们,没有明白。
“你确定是这个女人?”李智林问。
“是她!我不会看错的。”
“她死了有一个多月了!”李智林看着他说。
老司机看看我们俩,那眼神仿佛在说是我们俩疯了。
“警官你们别吓我!你们的意思是说我这个月看到的是鬼?!”老司机笑了。
我们没有做声。
他看看我们不像开玩笑,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这一个月我都轮着晚班,每天凌晨两点才收工。这个女的每天晚上搭我这班车,衣着时髦,爱坐在最后的那排座位,就是车里没什么人也是坐那里的!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
我们不禁被他说得毛骨悚然:“那你最后是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大概是上个星期一吧。今天星期二,算来已经是一星期前的事了!”老司机回忆道,“本来她每晚十二点半上我的车,即使是周末也不例外!但是从上个星期二开始就没再见过了!”
“那女的在哪里上的车?”我问。
“人民大道的银行门口。”
“在什么地方下车?”
“风情街。”
我和李智林对看了一眼。那条街道是这一带有名的风月之地,因一条街都是娱乐场地,难免有鱼龙混杂的人,因此被老百姓戏称“风情街”。
“每次都在那里下车?”
“是的,每次在那里下。”
“知道她下车后去了哪里吗?”
“这我哪里知道!我一老头子,老盯着人家漂亮姑娘看,不被别人当成老流氓啊!”
“那你有没有看到过她跟其他什么人在一起?”
“几乎都是一个人搭车。”司机认真想了想说道,“就只有一次,她和一个四十多的岁的男人上过我的车。上车后为什么事吵了起来。那晚车上的人特别少,他们先是低声吵着,后来见其他人下了车,只剩下他们两人,吵架声就大了起来!那晚那个女的没有到风情街就下了车。男的一直坐到终点站才下车,我们那班车的终点站是汽车南站。对了,那天应该是上个月的25号!”
“25号?”我很惊讶他为什么对时间记得这么清楚。
“是25号没错!你们别以为像我这样的老头子记性差,对些特别的日子还是记得住的!”老司机有些得意地笑着说,“那个男的在女的下车后,坐在座子上想了一阵心思。后来坐到我的旁边,跟我道歉说对不起,他们吵架打扰了我的工作!老夫少妻的情况我见得多了,所以并没有奇怪。看他还蛮懂礼貌,我就说没关系,还和他聊了起来。你们知道,本来开车时是不允许和乘客聊天的,但车子刚好只有我和他,不说话有些太安静。我就和他聊了起来,我说男的要让着点女人,少说两句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就是这样的,每次老婆挑起话题和我吵架,我当没听见,坐一边不理她得了!那个男的笑了,他说大叔你不知道,今天是2月25号,是我们的结婚记念日,老婆却要和我闹别扭,所以心里特别不舒服!我当时心里想,现在的夫妻可真会过日子,弄出了结婚记念日!你瞧,我就这样把那个日子给记住了,哈哈!”
从老司机家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我们找了个地方,随便吃了点东西。
“师父,你相不相信那个司机的话?”李智林问我。
“信,又不完全信!”我回答。
“可他说的情况怎么可能发生?”他若有所思地说,“那个女人至少已经死了一个月,老司机却上个星期还看到她!可巧的是,老司机驾驶的公交车没有摄相设备,不然可以看看到底是不是她,这也太让人沮丧了!”
第一百零五章 想念最多的人会是谁(一)
“不管怎样,我们都得找到他所说那个女人的落脚点!”我说。
“老司机说她经常在银行门口和风情街下车,我们可以从那个地点入手。”李智林说道。
我点点头:“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们等十二点半钟左右再过来。”
如果要想知道一个人所处的环境,甚至她的身份,最好的方法是同时间在同一地点进行调查。
“师父,你说的并案依据,我到现在还在思考,这中间不会有什么破绽吧!如果是稍有不妥,整个思维结构可就轰然倒塌了!”回单位的途中,李智林又提到我的现场分析。
“那么,你找到破绽了吗?”我知道他的担心,于是笑着问。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但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鉴定中心的一个技术员打来的。
“邓法医,你送来的公共汽车卡我们事先处理了一下,提取了一枚指纹。”技术员说,“经过鉴定,可以确定和陈林秀被杀案中留下血指印的是同一人!”
“谢谢你!”我说。
“听你波澜不惊的语气,应该是早就料到了啊!”技术员开玩笑说道。
“虽然料到了,可还得你说了yes才算呀!”我笑着说。
挂了电话,我对李智林笑道:“如果俩案中有相同的嫌疑人指纹,算不算依据充分呢?”
“原来你让人提取指纹了!”李智林兴奋地叫了出来,“瞧你这坑,挖得也太深了,连我都骗过了!”
“我不是对董建国说过吗?判断俩案依据,并不只限于现场分析!”我笑着说,“否则,我也不敢如此肯定呀!”
“这倒是!”李智林点点头说,“我还没见过你仅凭现场的特点,就如此肯定地下过结论!”
按照计划,每天晚上十二点多钟,我和李智林都在那女子上下车的地方守候。但是一连几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正苦于毫无头绪时,高原来了电话,说他把打官司那起案子的案卷复印了过来,要我帮忙看看。我没想到他还真能找到材料,但当时正忙着,没空理他这碴儿!
“你可得兑现承诺!”高原在电话里笑道,“不然兄弟没得做!”
“行了,我还没失过信呢!”我回答,“不过得我有空了才行!”
“你这句话我可电话录了音!”
“不过首先给你打针预防针,不要指望我的意见会起什么大的作用!”
“不指望你指望谁?”高原笑着说,“知道吗?你口是心非的时候最可爱!”
“说实话,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帮你!”我叹了声气,这样对高原说道。
“好兄弟,说这话你也不怕咱哥俩生分?”高原笑着说。
“我怕陈娟到时候跟我生分!”
“关她什么事?”
“我眼睁睁看着你跟张贝贝眉来眼去的,非但阻止不了,还要帮着你!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陈娟!”
“那你就当在帮陈娟呀!你得这么想:如果高原没打好这场官司,那么他就还得这样跟陈娟过下去,如果打赢了,两个人就可以结婚在一起了!”
“你的理由太自私无耻狡诈了!”
……
繁忙的时候总是过得赶快,转眼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张贝贝打来几次电话,问我见没见着高原。我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不直接打高原电话?她回答说,高原的电话有几天打不通了。我有些奇怪:“你不是委托他打官司吗?怎么会找不着人!”她说:“他现在直接跟我叔叔联系,官司上的事不需要再找我了。”
“那你还找他干嘛?”我半开玩笑道。
“算了,我还是去他律师事务所找找吧!”张贝贝搪塞了我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我试着给高原打电话,果然没打通,语音提示是:机主已欠费停机!太奇怪了!
星期六那天下午,没有进一步的工作要做,我和李智林就在办公室里分析案情。专案组的领导发了话,给大伙放一天假回家休息一下。
“回去洗个澡,和老婆亲热一下。没有老婆的赶快找个女朋友,养精蓄锐!我们下个星期继续工作!”潘云对大家开玩笑说。
不久,办公室里的人一走而空,就只剩下我这个孤家寡人!想了想,我给高原再打了个电话,准备邀他晚上出去喝酒,顺便谈谈答应他的那件事。但是,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正觉得无聊时,陈娟来了电话。
“老邓,你在哪?”她问。
“正在办公室呢!”
“是不是很忙?”
“现在没什么事。你有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吗?”陈娟在电话里笑道。
“当然能!”我也笑了,“你在哪里?”
“我在你们家里。”她指的是我和高原租住的房屋。
“高原在不在家?我打他电话没打通!”我问。
“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陈娟说。
我看看手表,已经是傍晚7点钟了,于是问陈娟:“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
“好啊,去什么地方?”
“去上次吃的地方吧,望江楼!你先去那里等我,我马上来!”
“嗯。”
通完电话,我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才出门。
到望江楼的时候,陈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只见她身着一件白色的裙装,头上夹着发夹,显得楚楚动人。
“你穿这身衣服年轻了许多!”我笑着说。
“我本来就很年轻啊!”陈娟呵呵地笑了。
“是的,还很漂亮!”我故作上下打量状。
“你从没仔细打量过我,不然说不定会爱上我呢!”陈娟笑着说。
“好了,别开这样的玩笑了,我现在是单身男人,很容易出问题的!可不能干出对不起兄弟的事!”我笑着说。
“能出事就不是你邓哲了!”陈娟捂着嘴笑。
“果然是我的知己!”我笑着说,“好像哪里都被你看透了似了!”
“是的!就像没穿衣服!”陈娟“嗤嗤”地笑。
“你想怎么样?!”我故作惊恐状,抬手护胸说道。
第一百零六章 想念最多的人会是谁(二)
陈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邓,其实你有时挺幽默的!”
“我本来就很幽默的,只不过是你没发现罢了!”我说,“没事的时候,我甚至经常就在心里跟自己幽默。”
“跟自己幽默?!”陈娟问,“这我倒是头一次听人这样说,有意思!你是怎么跟自己幽默的?”
“我有时在心里把自己分成另一个人。我问:‘喂,邓哲老兄,你这么流浪他乡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那另一个我就说:‘为什么?告诉你,是为了证明自己!’我又问:‘证明自己?为了向谁证明?你要证明什么?’另一个我就说:‘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于是我就笑他:‘我替你想清楚了!你不过就像《百年孤独》里的霍·阿·布恩蒂亚罢了,狂热地固执地做一些让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到头来让现实捆在一棵大栗树下!’另一个我说:‘你是说霍·阿·布恩蒂亚?他倒是我崇拜的偶像!’你说有没有趣?”
陈娟收起笑容,认真地看了我片刻,说道:“这倒是很有意思!”
说着话,我们走到饭店里,找座位坐了下来。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我让陈娟点菜。她只点了一盘猪耳朵和两个小菜。我又点了一个红烧猪蹄。
“这里的红烧猪蹄不错,烧出了我们家乡的味道,你要偿一偿。”我说,“可惜高原不在,他也喜欢吃的!嗯,你知道高原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别提他了罢,就我们两个来一顿红颜知己的浪漫晚餐吧!”陈娟笑着说。
“这样真是问心有愧!”我笑着说。
这个饭店的特点是菜上得很快,不到半个钟头就摆上了桌子。我要了一瓶二两装的小白酒,给陈娟叫了一瓶饮料。她不依,非要取一瓶和我一样的白酒。我怕她喝醉,好不容易说服她,替她要了一罐听装的啤酒。
喝酒的时候,陈娟跟我讲的都是一些上学时的旧事,讲得滋滋有味,仿佛那根本就不是我们已经经历过很久的事了,而是发生在几天前似的新鲜!大部分时间是她在讲,我在听。她似乎刻意回避着某件东西,留意一听,才发现她的讲述中没有提到高原——虽然高原在这些事在里面的存在是不可忽略的事实,甚至至关重要!
她是如此热衷于回忆高中时候的那些事!不按时间顺序,也不按事情经过,逮住了那件事就讲那件事,以致于前后错乱,让人很难跟得上她的思维。甚至于连她自己说完一件事后,还要花时间思考一下是不是那样。就像在用那些过去的事情编织一张网,一头扎下去,自顾自地忙碌着,然而因为没分清经纬,最后弄得凌乱不堪,于是自己也显得很辛苦!
我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提起其他的话题,她也似乎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我的语意,仅仅“嗯”了一声,便又喋喋不休地一头扎回到她自己编的那张“网”中去了。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正当我无所适从她的讲述时,她的声音却又毫无预兆地中断了!——虽然没有外来的因素干扰到她。有些像正播放得热热闹闹的电视机突然被人断了电,声音嘎然而止!紧接着,她埋下头,一声不吭地喝起了罐里的啤酒。
“我是不是很闹?”沉默了一阵,她抬起头问我。
“没有啊!”我笑着说,“是活泼嘛!”
她笑了笑,又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气氛让人有些尴尬,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是情侣在闹别扭呢!
好在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可以快点结束这种局面了。
“我们回去吧。说不定高原这时已经回来了呢!”我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
“老邓,我今天特别想唱歌!”她没有理会我说什么,“你陪我唱歌吧!”
“下次吧!”我说,“今天有点晚了,下次我请你和高原唱歌!”
“不要!”陈娟有点蛮横地说,“我要现在唱,就你和我!”
我看看她。她也看着我,眼神很坚定。
“好吧,那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要把你送给高原!”我见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她听我答应了,显得很高兴。
于是我结完帐,与陈娟乘车去了一个歌厅。
在歌厅里,陈娟拿起麦克风就不放下了,一首连一首地唱着。
我没想到,她能唱出那样特别的歌声,那是充满曲折感情的声音,迷迷蒙蒙,如同清晨的小河上弥漫着的雾气,笼罩着一切!但歌唱者却又不被感情所屈服,于是就显得不卑不亢,余韵十足却又有着淡淡的忧伤。唱歌时,她没有看我,只静静地对着点歌台,仿佛那里站着一个倾听者,而她要唱给那个人听!
她唱了王菲的《旋转木马》,唱那英的《梦一场》,还唱男声歌曲,唱李玖哲的《想太多》。最后还唱了一首英文歌曲,我叫不出名字,也没有听懂,但依然是感觉到了那四处弥漫的忧伤情感。
……
我们都曾经寂寞而给对方承诺
我们都因为折磨而厌倦了生活
只是这样的日子
同样的方式
还要多久
……
早知道是这样
像梦一场
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陈娟的歌声。当回想起那一天的情景,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参悟了一切的歌声!参悟了爱情,参悟了人生!
那么,她的歌是唱给谁听的呢?唱给自己,唱给高原,抑或唱给这个世界?
那天唱完歌,陈娟坚持要走路回去,说是想看看大街上的风景。
“老邓,你说真的有天堂和地狱吗?”回去的路上,陈娟这样问我。
“你这个问题虽然很老掉牙。”我笑着说,“但是却没有人回答得了,对于不甘心在这个世界上只活几十年的人来说有,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没有。”
“我也许就属于那些其他人,情愿没有!”陈娟看着大街两旁的路灯说,“活着就够累了,干嘛还要受天堂地狱之别,欲望诱惑的痛苦!”
第一百零七章 想念最多的人会是谁(三)
“别说得生无可恋似的!高原听到了,不知会怎样的不高兴!”
“有时我觉得那并没有什么,人就是介于活着与死亡之间,一边是生,一边是死,每个人低头在中间走,或左或右都是随机的,由不得选择!”
“你这样说,我倒不知怎么反驳。”我沉思着说。
“难道你不赞成我的说法吗?”陈娟看着我,“见过那么多死亡,不觉得人生就是这样么?”
“我的确见过太多生命的消逝,但那只是工作而已,来不及想太多!你这样说,似乎比我的感触深得多。只是,有些太悲观了!”
陈娟笑了,没有和我再争论下去。
“老邓,如果我远行,你猜我想念最多的人会是谁?”她最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远行?”我没听懂她的意思,不假思索地回答:“肯定是高原了!”
“你说错了!”陈娟盯着我说,“你相不相信?肯定是你!”
“怎么可能?!”我笑了,“不会因我请了一顿饭,就这样哄我开心吧?”
“是真的!”陈娟认真地看着我说,“在有些人的心里,并不一定是爱人最让他们牵挂。红颜知己比爱人更难得!”
我也看着她,心里有了些许感动。
“知道为什么不是高原吗?”她又问。
“为什么?”
“我一直看不透他!所以一直都不敢相信他!”
“为什么这样想?”
“男人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出轨,其实我们女人也一样,对男人的不忠也会有耻辱感!虽然表面上可以多宽容,可实际上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哪怕那个人是你曾经多么爱过的!”陈娟淡淡地说。
我有些吃惊,看着她有些无言以对。
“高原做的那些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很久以来,只要静下心,我就会想到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想到这些事时,心里就会不住地疼痛,头也跟着痛得发懵!有几次,我乘着公共汽车的时候,居然分辨不出回去的路了!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下车,然后静下心来慢慢地回忆,方能明白自己身处哪里,去哪个方向!……我有些担心,害怕哪一天自己会撑不住发了疯!如果真有那一天,老邓,麻烦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已经无法再相信高原,害怕他会把我扔在大街上,或许他从没真正把我放在心里,我只能依靠你了!……”
我无法形容听到陈娟这些话时的震惊程度!震惊之余,又觉得自己有义务来保护她,于是让她多请几天假在这边散散心,如果高原没时间,我就来陪她。陈娟答应说好,但要回去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
那晚高原没有回家,陈娟坚持要搭最后一班汽车回南山市。
我没能够挽留住她,只好把她送上了车。
当她坐到靠窗的座位上,向我挥手告别时,隔着玻璃大声说了一句:“老邓,再见了!”
“再见!”我说。
“忘了刘嫣!”她又大声补充了一句。
回到家里后,我把和陈娟在一起的经过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想找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没有找到!——虽然我始终感觉到哪里似乎不对劲!
直到后来,当我终于明白陈娟所说的“远行”的含义时,她的眼神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里,一刻也不曾忘记!
但是那晚,我最终还是忽略了她的事,转而去想她为什么总让我忘了刘嫣!很久之前,陈娟就认为我和刘嫣不适合在一起,她说她第一次见到刘嫣时就这样认为了。
陈娟跟刘嫣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我们的一次同学会上。那次聚会,大家约好一定要把已经成为或者即将成为另一半的人带去,我就把刘嫣带到那里。那天玩得很晚,曲终人散后,高原觉得还不尽兴,非要拉我去吃夜宵。那时我还在禅市,很少有时间跟他见面,见拗不过就答应了。于是,我们找了一家夜宵店,边吃边聊了起来,我跟高原相互谈起近况,更多的时间,是回忆上学时候的一些情景。陈娟怕冷落了刘嫣,陪她说起了话。
“刘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陈娟笑着对刘嫣说,“就像林黛玉进贾府时宝玉见她的那种感觉,只可惜我不是男的!”
“是男的也不能挖我墙角呀!”我开玩笑说道。
刘嫣笑笑没有作声。
“不挖白不挖!”高原笑道,“我的人生信条是,只有做不做得到的,没有该不该做的!别等到没了机会才后悔一辈子!”
“就不害怕遭报应?”陈娟白了他一眼。
“我只害怕现在该做的没做,辜负了自己这一辈子!”
“此生的业,必会结出下世轮回的果!”刘嫣笑着说。
“正因为是前世修来的果,所以我更不敢虚渡今生的光阴了!”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善男信女的?”我开玩笑道,“怎么满嘴前世今生的!听起来都费劲!”
“你不用理会我们说什么,还是继续拿着你的屠刀吧!”高原揶揄道,“对于你们法医来说,应该早已不用轮回了吧!”
我笑了笑,没出声。
“要是真有轮回,我下辈子一定要做个男人,高原做女人,让他尝尝被欺负的滋味!”陈娟看看高原笑着说,然后又问刘嫣,“刘妹妹下辈子当什么?你这么漂亮,下辈子还是当女人吧!总会有邓哲这样的男人来疼你。”
“我想下辈子当一棵大树,长在高处,看你们这些芸芸众生的笑话!”刘嫣笑着说,“自己不会有喜怒哀乐,用不着迁就谁,用不着爱,也用不着恨!”
“没有了爱和恨,人生不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
“如果没有什么值得爱和恨,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怎样是爱,怎样去恨,我倒宁愿自己的人生像一杯白开水!”
“看你说的!……”陈娟转头看我一眼,又笑对刘嫣道,“怎么说没有什么值得爱的呢?”
刘嫣也笑:“爱和恨都是相对的!有时,自己的爱也许就是别人的恨!”
我不知道刘嫣说这话的意思。她曾对我说过,自从她爸爸出事之后,她已经无法判断爱和恨!不知道是不是指这个!
“看你,把全世界说得像有多离谱一样!”陈娟还不知道她家里的事。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离谱!”刘嫣笑道。
“怎么这样说呢?”陈娟笑道,“像有邓哲这样的男人爱着你,还不靠谱吗?”
“靠不靠谱,你得问他!”刘嫣笑看我说道,“说实话,有时我还真是无法识别!”
我听了,心里极不痛快!那时,她正为丁磊的事跟我生气,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是陈娟的话触动了她的不快之处,方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见到气氛不对,高原连忙转移了话题,继续跟我回忆上学的时光。但我已然没有了心情,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应着。
后来我就喝醉了!那时候我还不能怎么喝酒,怎样醉的都不知道。还是高原事后告诉我,那晚我醉得一塌糊涂,吐了自己一身,还趴在桌子上哭,是他把我送回家的!
自那以后,不知陈娟看出了什么,总说我跟刘嫣不适合在一起!
送走陈娟后的整个晚上,我打开电脑上网或者想看看书,都不能静下心来。陈娟的那句“忘了刘嫣”若如一根棍子,搅动了我内心的那一泓平静。她说这话的后果是适得其反,我是如此地想念刘嫣,以致于最后拿着酒瓶上了天台,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起来!
晚风吹过,我的头又痛了起来。
隐约之间,我又听到了刘嫣的声音。
等等,确实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我仔细一听,发现是从楼下的马路上传来的。
“救命!”女子在喊。
我跑下楼,看到一名女子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样?”我问。
那女子抬起头,看到我时脸露喜色。我不由得一愣,原来这个女子竟然是刘倔强刘卫国的女儿!
“刚才有人抢走了我的包!”刘卫国的女儿说。
“人呢?”我四处看了一下,没见有人。
“跑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我是出来找我爸的。他从家里出来,好几天没见了!”
“晚上不好找,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我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我爸在这里,我才过来的!可是找了好一阵也没找着!”
“你是不是把带了自己电话号码的寻人启事到处张贴?”
“是啊,你怎么知道?”
“要不然别人怎么会打你的电话呢?”我摇摇头,“这样的电话你都信?也不多长个心眼!”
“开始是不敢来这里!”她说,“但如果是真的呢?那我岂不是置爸爸的生死而不顾?!”
“那倒也是!”我不禁有些敬佩起她来,“我带你去就近的派出所做个报案登记吧。”
“不用,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够不了立案!再说,你知道了不就行了,我可不愿意为这事再去派出所!”
“那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第一百零八章 复杂关系(一)
“你住在这里吗?”她应该是见我衣着随意,像是刚从家里出来,才这样问,“不请我上去坐一下吗?”
“咱们还只是第二次见面,如果我真这样邀请,你不觉得唐突吗?”我笑道。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刘安心!”她笑道说,“其实,我对你并不陌生!从我爸平常的念叨中,我早就认识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成了他的心理寄托!”
“很惭愧,一直没能帮助到他!”
“他要的也许只是一个希望而已,而你就是能给他希望的人!其实我们都明白,关于我妈妈的死因,恐怕永远无法知道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真不好说什么。
最后我还是要了她的地址,打车送她回家。
走到刘安心家楼下时,已经是深夜了,道路两旁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线。我站在那里,看着刘安心走上楼。刚上去不久,突然听到她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有人跑下楼梯的声音。
我心里暗叫不好,准备上楼察看,这时一个黑影从楼梯口跑了出来,看那身形是一个男人。我下意识地伸出脚,绊了那人一下,只见那个黑影一个踉跄,一头撞在了旁边的路灯上。黑影定了一定身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向旁边的黑巷子跑了过去。
因为担心刘安心,我并没再追上去,转身就上了楼。走到刘安心的家门口时,见她正倚在楼梯的围栏上,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我问她。
“我正准备开门,突然从里面窜出了一个人!”刘安心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回忆刚才的情形,“看样子有些像抢走我包的那个人!”
她家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东西被翻得很凌乱,看样子像是被贼光顾了!我仔细看了外面的门锁,并没有被撬过!
“你确定是同一个人?”我觉得有些蹊跷。
“身形一样,穿着的衣服也很像!”
“家里的钥匙在包里吗?”
“包里有一把钥匙,我这里还有一把备用。可是,那个人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别怕,我们先把情况弄清楚再说!”我边打电话边安慰她。
一个晚上,她已经被吓了两次,我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这种情况必须得报警备案,我打电话给刑警队值班人员,不久董建国就带人到了那里。勘查现场时,刘安心家里并没有被偷走什么东西,那个不速之客似乎不是为了谋财!
如果仅仅为了钱财,倒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还有其他目的!刘安心听完我们的分析后,很是害怕。董建国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去自己家住一阵。我开始没反应过来,觉得董建国的话有些奇怪,听完才想起刘安心是林丽的表妹!
“不用了!”刘安心说,“我爸还没回来,我得在家里呆着,不能丢下他不管!”
“姑父的事,你先别急,我明天联系一下派出所,让他们帮着寻找一下!”董建国说,“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还是先跟我们住一段时间。刚才你林丽姐打电话来,让我一定把你带回去!”
“不了,谢谢姐夫的关心!”
“嗨,一家人客气什么!”
勘查结束的时候,我在楼下的路灯上找到了几根毛发。那是刚才逃跑的人撞在灯柱上时,头发蹭在夹缝里,被扯下来留在那里的!
最后,刘安心还是没有跟董建国走,只是请我在那里留会儿。
“能不能陪陪我?”见其他人走了后,她这样问我。
“合不合适?”我笑着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坏了你的名声!”
“是怕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吧?”她也笑。
“为什么刚才没跟董建国走呢?”
“其实我们和林丽姐他们一家子,关系并不是很好。”刘安心想了想,向我道出了实情。
“你们不是亲戚吗?”
“主要是因为我妈妈的那件事,彼此关系闹僵了!林丽姐的爸爸是我妈妈的堂弟,我得管他叫舅舅。我还有一个舅舅叫林显著,是你们公安局的副局长,他小时候父母死得早,没有人照顾,我妈妈比他大七岁,由她带着,一直到自己出嫁。对于林显著舅舅来说,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所以对于妈妈出意外的那件事,林显著舅舅比我爸更无法释怀!当年我爸被关押审查的时候,他是办案人员,按理说,他应该比别人更客观地对待这件事,但是失去姐姐的悲痛,让他失去了理智!……我无法知道舅舅面对我爸的时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我爸对于这件事一直不愿谈起!只知道他们闹得很僵,僵得公安局一直都不知道他们两人的真实关系,但是有一段时间,舅舅因为办这件案,挨了一个处分,被下放到一个偏僻的派出所工作了两年。正是他去派出所的那段时间,我爸才被放了出来。从此,两家人就不怎么走动!”
“直到一年前,林显著舅舅来我家,第一次叫了我爸一声姐夫。两人喝了一晚的酒,说了很多话,舅舅对我爸说,不要再寻找所谓的真相了,我们都已经相信不是他干的!爸爸没有表态。从那天晚上,爸爸突然苍老了很多,身子像是经过长时间劳累后突然卸下担子,一下子再聚不起精气神来!从那以后,他的记忆力变得差了,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哪里!其实我倒蛮希望他去你那里,至少他还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说到你爸爸,他最近身体怎么样?”我问,“他倒是很久没去我那里了!”
“身体比原来差了很多。主要还是心有不甘!”刘安心说,“没有真相,他会活不下去!”
当天晚上,我陪着刘安心聊得很晚,并躺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宵。
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彭帅的电话,他说陈林秀案有了些新线索,非得我配合才行!
“有一个重要的情况,不适合大张旗鼓地调查,得由一个人悄悄地进行!这个人必须关系简单,没有复杂的社会背景,我们考虑了很久,只有你是外地调过来的,关系单纯,所以这个人非你莫属!既然你是我们的特别顾问,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彭帅说。
第一百零九章 复杂关系(二)
从他的口气,能听得出此事非同小可。把这样一个任务交给我有些勉为其难,且不说是一个法医,就算是侦查员,我也不属于他们单位的人,这样安排算是彻底过了“界”!看来真正是被那个“特别顾问”的虚衔给套牢了!
“我现在知道你们局长为什么叫‘吕不韦’了!”我开玩笑道,“看来果然有一套,在这里给我挖了个大坑呢!”
“瞧你说的,应该说是因为你锥处囊中,在什么地方都掩饰不住锋芒才对!不然吕不韦也不会看中你呀!”彭帅笑着说。
“执行这样的任务,我可不可以把自己理解为卧底?”我问彭帅。
“也算不上!”他想了一下,回答说:“协助调查吧!你还得在自己单位上班,调查是秘密的,只有你我知道!”
“这事你跟我们领导说了没有?”
一般来说,有什么工作安排,都要让领导知道,以便于统筹安排。
“你放心,还有更大的领导知道这件事!有什么事我担着!”
紧接着,彭帅把具体情况对我说了一遍。我越听越心惊,以致于他交待了要完成的任务时,我都没听进去,如果他所讲述的事情属实,那可真是会石破天惊!
……
打完电话,刘安心还没有起来。我留了一张纸条,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让她醒来给我打电话。
回刑警队后,我拿着出租屋杀人案的照片,带李智林去了一个地方。
李智林问我去哪里,我说去拜访一位老前辈。
我们去的是公安局的治安拘留所。去的目的,是拜访当年的神探,大名鼎鼎的痕迹专家裴仁,请他分析一下我们所侦办的案件。毕竟,案件存在着诸多疑点,我需要听听别人的意见!
裴仁原来在刑警队工作,现在已经离开了刑事技术岗位,在拘留所当了一名看守民警。这个人当年和师父钟任之、林显著是公安局里有名的铁三角,人称钟裴林!因为大家习惯将三人一起称呼,群众不明所以,以为公安局出了个叫钟裴林的神探!
去的时候,我把裴仁以前的身份跟李智林说了。
李智林听得心驰神往,眼里满含敬仰:“真是恨自己没有早些出生,跟这些前辈一起工作真是种幸福啊!”
去的时候,裴仁正坐在办公室外面,面前摆着一个大铁桶,来回搓洗着桶里的衣服。满头白发在风中微微颤动,显得格外刺眼。
我叫了一声:“裴老!”
他抬头看到是我,笑答了一声:“来了呀!先到办公室坐一下吧,我马上洗好了。”说完拎着铁桶走到水龙头边漂洗去了。
这个地方,被拘留的通常是轻微违法人员,关不了几天就会被放出来,因此不会在里面捣乱。对于在这里上班的警察来说,平常无需怎么费心去管理,每天只要让那些人放一下风,吃饭时间送一下饭,简明单一。像裴仁这样的专家被调配到这里,难免有些英雄难有用武之地!按道理说,他应该是坐在办公室,听听我们这些小辈的汇报,替疑难案件把把脉,受到领导器重晚辈尊敬才对。可是,他现在却成为一个天天看守违法人员,门卫一样的老头,让人费解!关于他被调走的原因,流传最多的说法是因为自身生理上的一些问题!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里面收拾得很整洁,办公桌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桌子上方的窗台,放着一盆绿色植物,让这间房子透露出些许生机。
我随手拿起了一本书,发现是犯罪物证方面的论文集,不由得翻看了起来。书里有几篇署名裴仁的文章,见解很独到。
“这里的生活就是这样单调。”裴仁提着铁桶走了进来,笑笑说道。
“裴老你发表论文了?!”我将手里的书扬了扬问道。
“闲着没事,整理一下以前的一些想法。”裴仁回答道,“不能让自己的脑子生锈了!”
说完他在我整理好的电脑桌上找了一阵,抽出厚厚一本书递给我,书本的封面写着《法医奇案推理实例》。
“这是我根据以前一些案件整理出来的,是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出版的,你看一下吧。”
我接过书,看到署名果然是我们两人,而且我的名字被放到前面。在学术方面的书籍里,如果署名在前,表明是第一作者,是主要的撰写人。
“裴老,这样不好吧。我没有参与撰写,把我列为第一作者,是不劳而获!”我不安地说。
“你别推辞了,这里面的案子,都是我们共同经手的。有一些案件,还是你启发了我,而且有些是你原来提议出稿的,所以署你的名当之无愧!”裴仁说,“不过出版社还没付稿费,要等有了我再给你的稿费。你可不要跟我急!”他开起了玩笑。
李智林从我手里要过那本书,认真看了起来。
“我不劳都有了这么大的收获了,还好意思问你要稿费吗?”我笑着对裴仁说,“裴老把我看成没良心的了!”
“你别裴老裴老的,我并不老!”裴仁笑着说,“钟任之那老东西有福气,能收你这么好的徒弟!我说,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师父吗?”
“当然求之不得!我还怕你不肯收我这个徒弟呢!”我说。
“师公也替我写一本书吧,我倒贴稿费给您!”李智林在旁边开玩笑道。
裴仁笑了。
我知道这样一本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段时间,我正准备申报法医职称,有一本这样的专著对职称评定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法码。为此我前段时间正准备材料,打算写出一本东西,但因为案子很多,还担心完成不了,没想到裴仁替我完成了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
师父钟任之曾向我提起过裴仁的性格:不合脾气的人他话都懒得说两句,意气相投则可以两肋插刀。看来我在他心中印象不错,没准真把我当成自己的徒弟了!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