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异童(5)
作者:笑看茶凉|发布时间:2024-06-29 08:58:49|字数:35285
三九天嘛,天短夜长,加上农村吃饭又晚,当我们吃过晚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当我们准备打牌消遣时,就听到三婶儿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起来。
我们赶快冲了过去,在三叔他家门前的池塘旁边看到三婶,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拴柱,拴柱他掉到坑里了!”三婶儿一脸的惊恐!
当时月黑风冷,池塘里结冰甚厚,你说到哪儿玩不好,偏偏沿冰冰,这不纯是没事找事吗?
父亲二话不说,赶快甩掉大衣棉袄,就要跳进坑内去救小拴柱。
“大哥你就别下去了,就那一个冰窟窿,你兄弟已经去救了!等下你接他们爷俩儿上来就行了。”三婶儿逐渐恢复理智、慌而不乱,知道这黑灯瞎火的,坑并不大,就那一个冰窟窿,下去的人多了,不一定是好事。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童音在坑边笑了起来:“大伯,你不用下去了,刚才是我往坑里扔个石头,看看冰冰结实不结实。”
我们惊讶地抬头望去,坑边那个大柳树背后,果然有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不用说,正是小拴柱无疑。
“啊?小乖乖小宝贝,你可吓死我啦!”三婶儿一看那拴柱从树后出来,就疯了似的冲了过去,紧紧地抱着拴住,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激动得哭了起来,“呜呜,可吓死我了……”
“好了,先别说这个了,反正小孩没事就好!我兄弟他?”父亲走了过去,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哗啦啦一片水响冰破,接着就听到三叔哆哆嗦嗦地说:“摸,摸了,一圈,没有,啊……”
“快上来,小拴柱找到啦!”父亲面对池塘,冲着三叔急切地喊叫着,一边喊一边冲了过去。
等父亲搀扶着一身冰水的三叔向家中走去的时候,我看到三叔弯着腰缩着头、佝偻着身子,身体抖动的十分厉害。不用说,这三九的天气,要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掉入水中,任它是夜明宝珠狗头金,谁也不愿冒着冻僵丢命的危险,钻进这冰窟窿里面的。
父亲和三婶儿赶快生了一堆火,三叔在火堆边唏唏哈哈地烤着,又抽了半瓶子烧酒,才筛糠似的钻进被窝暖了起来。
借着火光,我趁人不注意,悄悄地瞄了小拴柱一眼,那小子,果然一脸的坏笑,得意之情溢得满脸都是——不用说,他这一招折腾得三叔可真够呛,甚至有可能将三叔活活冻死、憋死在那冰窟窿里!
过了好久,三叔才缓过气儿来,冲着小拴柱叫嚷道:“说!你个小兔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要害死你老子!”
“我,我弄块石头扔到塘里,想要试试冰冰结实不,石头一下子就掉进去了,我吓得就叫了一声,接着就看到你跳进去了,我害怕,就,就躲了树后面……”小拴柱一脸的惊恐,倒也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好了好了,大人小孩都没事儿,就别再计较啦!”父亲劝慰三叔一通,就带着我回家去。
回到家里,我将此事告诉父母说,这次一定是小拴柱故意害三叔的。父亲低头沉默半天才说:“我看这事儿不算完,老三家的那个孩子,唉,难说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天三叔并没有善罢甘休,把那个昨晚骗他跳冰窟窿的小家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三婶儿虽然护着那个宝贝疙瘩,怎奈三叔满腔怒火,把那个小拴柱教训得哇哇乱叫。
小子变着法折腾老子,老子气不过教训小子,我想这事儿也算扯平了。小拴柱一定会老实一段,三叔家也会安静一些日子。没想到从这作事情开始,才刚刚拉开了三叔噩梦般霉运的序幕。
从三叔教训小拴柱的那天开始,小拴柱就像吓着了一样,发起烧来,而且不像往常那样顽皮好动,整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起来。
这一下,三叔就顾不得自己的身体,顶风冒雪的给小拴柱看病。好在集上的老中医实为杏林高手,一剂药下去,小拴柱的高烧就退下了。
但那小家伙的病就是奇怪,白天好好的,一到半夜就烧得浑身发烫,三婶儿只怕烧坏了孩子,只能催促三叔起来寻医煎药。
一连几天,夜夜如此,别说三叔,就算是三婶儿也受不了啦。
连一直将那个小拴柱视为眼中珠、心头肉的爷爷,也是摇头叹息:“唉,这小孩啊,有的是来报恩报仇,有的是来讨债还债;我看这个小拴柱啊,八成是个讨债的主儿!”
后来实在没法,爷爷也只得默许三叔,去找个神婆子给小拴柱好好看看。
那神婆子在三叔家东瞅西看的,说是小拴柱被鬼魂附体,必须破财消灾,才能保得小孩病去平安。
虽然这个神婆子在我们那儿鼎鼎大名,虽然我三叔也按照她说的,买来了香蜡纸炮、三牲祭品,财是破费了不少,灾却是并没有消掉,拴柱的病仍是毫无起色,也不变重、也不见好;白天一切无恙、夜里老发高烧,折腾得三叔苦不堪言!
照这样下去,根本就不是个法子。虽说我们庄户人家,也不缺粮吃,但闲钱倒是不多,要是小拴柱病情如此反复,三叔恐怕只能卖粮卖地了。
如果要是这样,这个讨债鬼可是讨得不轻;如果最终这样,那小拴柱也不过是许许多多讨债鬼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稀奇的,真正令人称奇的事,还在后面呢!
因为小拴柱要是半夜发病,三叔常常半夜三更的去给他抓药,甚至背他到十多里外去看病。都说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路走多了,难免会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久的一天夜里,三叔给小拴柱拿药回来后,就得了一种怪病。浑身不红不肿,不冷不热,就是滴水不进,而且老是半张着嘴巴,脸色苍白,好像透不过来气一样。
爷爷心疼孙子,当然更心疼儿子。眼看三叔已经两天不吃不喝,请来的医生个个束手无策,躺在床上的三叔脸色已经苍白中透出青紫,半张着嘴巴,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心里很是难受。
于是爷爷就看着小拴柱,深沉地说,小孙子啊,虽说爷爷疼你,其实最疼你的,还是你的爹娘啊,看看吧,你爹为了给你看病,这么长时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管你是讨债的还是报冤的,我看你们既然父子一场,我就不相信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爹活活地死在你面前……
爷爷的一席话,说得小家伙目瞪口呆,接着清泪两行、满脸惭愧,当着众人的面,爬在三叔的床头泣不成声!
正在我们为了他们父子终于和好而欣慰的时候,小拴柱突然面色一沉,冷冷地看着三叔说道:“你这个女人啊,你舌头伸那么长,掐我爹爹脖子干什么?”
第二百零一章 异童(6)
这一下,大清早的我们都被小拴柱的这句话吓得浑身一凉,怪不得三叔老是半张着嘴巴,脸色苍白,好像透不过来气一样,原来是被吊死鬼缠上了啊!
“小拴柱,你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爷爷虽然年过古稀,仍然被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孙子震惊了。
“爷爷,我看到一个穿白衣裳的女的,伸着个舌头骑在我爹肩膀上,在掐他的脖子!”小拴柱用手指了指三叔,“喏,就是这个女的!她真难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啦……”
本来站在三叔旁边的我,赶快退到我爹身后,后背像是浇了凉水一样,头发也支楞楞的,弄得我头皮发麻!
再看看爷爷他们几个大人,也是一脸的惊恐,特别是三婶儿,本来坐在床边的,听了小拴柱的话,竟然火烧屁股一样站了起来。
虽然我们都没看到什么,更不要说吊死鬼,但事实证明小拴柱绝非胡扯。因为随着他的指责,三叔原本半张着的嘴巴,竟然慢慢的合上了,而且好像透过气来了,脸上的青紫也逐渐褪去!
“爷爷,这个女的,她还不走!”小拴柱突然转身抬头,用手指着他家的房梁,“你看,她现坐在梁上伸长舌头瞪我们呢!”
这一下,我可真受不了啦!明明他家的房梁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除了一只吊篮之外空无一物,可拴柱这小子竟说上面坐有一个女吊死鬼!而且还伸长舌头瞪着我们!要不是爷爷和父亲他们都在这儿,还有父亲紧紧的拉着我们双手,我早就大叫一声冲出去啦!
“小拴柱,你真看到有一个女的坐在梁上吗?爷爷怎么没看到?不许你小子胡扯啊”爷爷抱起小拴柱,神情凝重地说。
“爷爷,我不说瞎话的!喏,那个女的又跳到爹爹身上啦!”小拴柱突然低头看着三叔,指着他生气地说,“你这个坏女人,不许你掐我爹爹!快滚蛋,要不然我找个棍打死你!”
床上刚刚缓过气来的三叔,果然又旧病复发,半张着嘴巴,变得呼吸困难起来了,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快,小乖乖,用这个棍打跑那个女的!”三婶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竹竿,递给拴柱,“快点儿!她跑到哪儿你就打到哪儿!打死她!叫她害你爹爹!”
小拴柱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与三叔骨肉相连、血脉相通的缘故吧,只见他麻利地从爷爷怀中挣脱出来,接过三婶儿递过来的竹竿,对着三叔的肩膀处一阵乱敲乱打,接着又冲着房梁是一阵乱戳乱捣,继而竟然围着我们几个乱打一气,吓得我们东躲西藏,只怕那女吊死鬼拿我们作挡箭牌!
最后小拴柱一不做二不休,拿着那根竹竿嗷嗷叫地冲出家门,一直向东追打着,我们当然是紧跟其后,只怕小拴柱再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好了!
虽然爷爷跟在后面喊叫着,让小拴柱不要再追啦,但那小家伙嚷嚷着说,非要打死那个掐他爹爹的坏蛋不可,嘴里说着,脚下却不停步,一个劲地向东冲去。
小拴柱再厉害,他毕竟是个年仅五岁的小男孩,除了三婶儿留家照顾三叔外,我们几个是不敢怠慢,紧跟着小拴柱向东冲去。
向东是通往集市的道路,也是三叔给小拴柱拿药的必经之路。难道,三叔就是在这条路上碰到不干净的东西,才病倒的吗?
我们很快就追上了小拴柱,爷爷抱着他,劝他回家:“好了好了,小拴柱!听爷爷的话,回家算了,反正你爹的病也好啦!”
“不,我就是要打死她!”小拴柱犟着头,坚决地说,“要不然,她以后再来掐我爹怎么办?”
“真是个小犟毛驴!”爷爷的话让我心中凛然一动:我们农村对那种死撞南墙不回头的犟脾气,都叫做犟毛驴;但这个称呼对于小拴柱来讲,还真可能有另外一层含义呢!
拗不过小拴柱的犟脾气,我们也只好跟着他继续向前赶。父亲担心累坏小拴柱,后来干脆抱着他往前走,一直走到离家二里开外的一座坟院边,小拴柱才挣着要下来。
小拴柱脚一挨地儿,就挥舞那根竹竿跑到一座坟茔面前,对着坟头又打又戳的,嘴里还嘟囔个不停:“让你掐我爹爹,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坏蛋,你以后还敢掐我爹爹不!”
这块坟地虽然离我们村不远,却并非我们村的,而是前面邻村的坟院。后经打听,这个坟里面埋的,果然是一个上吊而死的女人,听说其男人跟人弃家私奔,一气之下愤而上吊身亡……
自从小拴柱赶走那个吊死鬼以后,三叔的病也就好了。更令人欣尉的是,三叔的爱子之心,终于感动了小拴柱,当然,也许是小拴柱认为已经折腾够了而已。无论如何,他们父子二人,能够摒弃前嫌、恢复亲情,实为好事一件。
小拴柱对三叔能够消除芥蒂,对我来讲更是没有吓我的必要,所以我们两个虽然年龄相差不小,但相处的倒也一直不错,我对他关爱有加,他对我也越来越亲。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对小拴柱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这个小家伙果然非同凡响,至少他能看到一些我们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点是无可置疑的!
这件事毕竟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知之者甚少;但后来所发生的一些事,就使小拴柱在我们当地,大名远扬、传为奇谈了!
春上闲来无事,除了打牌看戏之外,最聚人气的当数说书艺人讲《三国》、《水浒》、《响马传》了。
可惜我们庄子不大、人口较少,那些说书的艺人多在邻村说唱。我们小村人家,也只好早早吃过晚饭,各自带上小板凳,跑到五六里地外的赵家楼去听说书。
当然,那年月人们没什么娱乐活动,大人去听说书,小孩也跟着去凑热闹,顺便买上两支小鸡糖什么的过过瘾。
我记得那天我和三叔两家全部去了,大人们特爱听那瞎眼老头半说半唱的《三国》,那天晚上讲的是《赵子龙大战长坂坡》,听得大人们如痴如醉,直到深夜,才余兴未尽地向家走去。
我们一个村庄的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地行走在明月当头的乡间小道上,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热闹,但走不二里路,原本三叔抱着的小拴柱突然惊恐地大声叫停!
其他人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几岁小孩子的话,只有我们两家知道小家伙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当即停下问他是怎么回事。
“前面,前面那几个穿黑衣裳的,拿着大刀,真吓人……”小拴柱看着前面,非常害怕地说。
第二百零二章 异童(7)
皓月当空、如同白昼,庄稼苗儿还不到一尺高,周围视野非常开阔,空荡荡的荒野之中,哪里会有什么拿刀的黑衣人?
我们两家人都停下脚步,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前方,“小拴柱,你没说瞎话吧?这前面那里有什么黑衣人啊?”
三叔的话音刚落,小拴柱突然叫道:“我要撒尿!”
呵呵,原来是这样,这个小家伙!撒尿就撒尿嘛,为何说什么前面有黑衣人,要知道晚上人吓人、真会吓坏人的啊!
前面那些未停脚步的人,看到我们两家好几个人在后面,料也无妨,就未等我们,缓缓向前走去!
小拴柱磨磨蹭蹭地等前面那些人走了好远,才提上裤子,长出一口气,高兴地让三叔抱着他回去。
“小家伙,以后可不许撒谎骗人,听到没有?”三叔小声地教育着拴柱。
“我没有说瞎话骗人!”小拴柱像是受到委曲一样肯定地说,“那三个穿黑衣裳的,一人搂着一个女的,就在前面!”
“那女的也是穿黑衣服的吗?”三婶惊骇地问。
“不是,那三个女的就是和我们一块听说书的,喏,就是那三个!”小拴柱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前面离我们十丈开外的人群。
黑衣人我们没有看到,但前面三个女的我们不但看到了,而且非常熟悉,那是我们村东头的几个年轻的小媳妇。
父亲和三叔他们也是非常惊愕,走在这荒芜的蚰蜒小道上,本来气氛就不是很好,加上这小拴柱一向诡异莫测,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谁也不好再提这事,只得默不作声,跟在前面人群的后面,慢慢的走着。
一路上再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平安到家。
我们村子小,又全是李姓人家,所以消息特别灵通。第二天上午,就传来消息说,村东头有三个小媳妇得了怪病,不肿不红不发烧,就是呆痴痴的卧床不起。
不用说,她们肯定是冲撞了什么鬼怪邪物。那年头也这类事儿也常见,神汉、巫婆、出马仙儿一类的,甚至比给人正经看病的医生还要多。
这事儿怪就怪在,他们三家找了几个有名的半仙,不但没解决问题,反而惹得那几个邪物更是猖狂,听说大白天的,那几个邪物附在她们身上控制着,让她们自己撕烂的自己的衣裳,并且扬言说,要是再惹它们不高兴,就脱光衣裳去游街等等,搞得她们家人投鼠忌器,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人有三六九等,鬼怪也有优良中差,那三家真是倒霉透顶,不但撞到了邪物,而且撞到的是十分厉害、无耻至极的流氓鬼怪。
无论如何,任何人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年纪轻轻的小媳妇,被几个恶鬼祸害,但不幸的是,他们将附近有名的神汉巫婆出马仙儿差不多全都请了一遍,竟然全无效果。
我和三叔两家,当天走在后面,也知道小拴柱当时就看到了三个拿刀的黑衣人,并且跟上了那三个小媳妇,所以我们私下也问过小拴柱,问他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我们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人家就帮一把。
出人意料的是,小拴柱提起那件事,也是连连摇头,表示害怕。并且说那三个黑衣人看样子就十分凶狠,他跟本就不敢与它们打交道。
所以当那三家听说当晚拴柱曾经看到过三个黑衣人,去三叔家求拴柱施以援手时,也只能无功而回。
当然,天无绝人之路,天下之事生死相克,根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像什么僵尸鬼怪、千年蛇妖尚有降它之人,更别说是三个厉鬼啦。
那三家走投无路,最后只得请我们村的业余神汉李公鸡出马。一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人们总是先入为主,本能地轻视身边的人;二是那李公鸡确实不轻易出马,而且要求的条件十分苛刻。
那个李公鸡,已过知天命之年,是个干巴巴的小老头。真名倒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反而这个不好听的绰号十分响亮。
李公鸡种田为生,轻易也不愿意招惹那些鬼怪邪物。极少给人家看邪病,但他一旦出手,十拿九稳,听说他自从出道至今,还从未失过手。
李公鸡给人看怪病的次数很少,是因为他的方法是祖上所传,与其他神汉巫婆出马仙儿大为不同,必须得知道作祟害人的鬼怪姓甚名谁,他才能有的放矢,否则根本就不灵验。所以找他看邪病的人并不多。
当然,他这一手就像点穴一样,一旦知道附在人身上的鬼魂来历,那是百发百中、极为灵验。
李公鸡的“点穴大法”还需弄清鬼魂的来历,这一点儿小拴柱倒是愿意帮忙。
小村人团结,加上春季人闲,当时很多人都围在村东头,我们两家也不例外。因为人多,又是大白天的,小拴柱倒也胆大,进到病人房里,瞪大眼睛盯着人家看了一番,出来后就绘声绘色地讲给大人听,说那个黑衣人身高长相、穿戴打扮如何如何,讲得很是清清楚楚。
李公鸡听了小拴柱的描述,想了好一会儿,才喃喃低语说:“他们兄弟三个,早已死去十多年了,没想到骨头都烂了,鬼魂还在害人啊!要不是这个小娃娃说起,我还是想不到害人的竟然是他们弟兄三个!”
原来,经过小拴柱的描述,村里的老年人也都想了起来。那三个黑衣人,是邻村卢家三霸,几十年前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无奈他们兄弟三个,不但人高马大、浑力是劲,而且学得一身好拳脚,乡野小民的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卢家三兄弟功夫在身,又生性凶残,生前不少祸害乡里。没想到他们三个,早已暴死十多年了,竟然一不投胎、二不悔改,现在又迷惑起人家小媳妇来了。
这三个家伙早已尸骨无存多年,年仅五岁的小拴柱别说见过他们,甚至连听说过他们也没有。毕竟谁也不会轻易提起那些死亡近二十年的害人精。既然小拴柱把他们三个描述得十分准确,想来一定不会弄错。
第二百零三章 异童(8)
只见李公鸡扶须而笑,似有成竹在胸。他先是取出几张不知放了多少年、显得皱巴巴脏兮兮的黄裱纸,用朱笔分别写上卢家三霸的名字,又让人捉来了三只红羽大公鸡,准备“点穴作法”。
李公鸡并不进那病人的房门,就在院中作法。他先是将那三张写有卢家三霸名字的黄纸分别烧成灰,倒在三个盛有少许清水的碗里,并耐心地一对一灌到三只大公鸡的肚子里。
除了几个年长的人之外,并没有多少人亲眼看到过李公鸡施法驱鬼,所以对他那一套不同寻常的方法颇为好奇,一个个把李公鸡围得水泄不通,想要亲眼看看这个怪老头到底有多大本事,能把众多专业捉鬼驱邪的神汉半仙们做不成的事,在众目睽睽之下马到成功。
把那三只公鸡分别灌完灰水后,李公鸡对着它们念念有词,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念的是哪门子经,反正神神秘秘的搞得也蛮像那回事。
只可惜他非僧非道的,也没有什么大仙附身,也不烧香磕头,更没有什么法器宝物,不知道他到底是马到成功、还是出手丢人。一帮人窃窃私语着,明显对李公鸡那一套没有太多的信心。
李公鸡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做完那一切,就右手拿起一把利刀,左手掂起一只大公鸡,对着那只大公鸡神情凝重地说:“我说卢老大啊,当年你们兄弟三人,活着时候祸害百姓,我没办法;但你们早已死去多少年了,还在这给我闹腾,这次我可就饶不了你们啦!”
包括我们在内的众人,由刚开始的掩嘴偷笑,看到李公鸡竟然把一只公鸡当成卢家老大,慢慢的变成了哄堂大笑!搞得原本神秘庄重的场面变得如同杂耍的舞台。
这个老家伙,刚开始装神弄鬼的搞得神秘兮兮,现在竟然来这一套小儿的把戏,把一只公鸡当成作祟害人的鬼怪,这不是明显的糊弄人吗?看来这次他是丢人丢定了。
李公鸡不顾众人笑话,突然用刀割了一下手中大公鸡的冠子,疼得手中的那只公鸡奋力挣扎起来,与此同时,原本卧病在床的那个小媳妇,竟然在屋内痛苦地叫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再敢多管闲事,看老子我不弄死你!”
那声音恶狠狠、凶巴巴的,完全不像一个女人的腔调儿,吓得众人一个寒颤,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呵呵,都死那么多年了,你还不服气啊?”李公鸡冷笑着,用刀刷地一下,将手中正在挣扎个不停的那只大公鸡的鸡冠子齐根儿割了下来!
“哎呀——老不死的你竟敢真的下手,看老子现在就弄死你!”那个被鬼迷惑的小媳妇,刚才还卧床不起,这时竟然气急败坏地从屋里冲了出来,连推带踹地分开围观的人们,向李公鸡扑了过来。
“我叫你凶!”李公鸡面无惧色,见她扑来也不避不躲的,而是麻利地手起刀落,竟然砍下了那只公鸡的一条腿,那只大公鸡立即变得血流如注,疼得抽搐不已。
原本气势汹汹、直扑而来的那个小媳妇,随即身体一抖,扑倒在地上!
李公鸡作法前还呆痴痴卧病在床的那个小媳妇,一向柳眉秀目、性格温和的她,这时竟然趴在地上,柳眉倒竖、双目圆瞪,咬牙切齿地冲着李公鸡骂道:“你真他娘的有种!敢砍掉老子一条腿,老子咬也咬死你!”说着昂着怒目、双眼冒火,好像忍着极大疼痛般呲着牙爬着向前,想要抓住李公鸡!
这一下,原本要看李公鸡笑话的众人,都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了!
这个李公鸡,果然出手不凡!不像其他神汉巫婆们,遇到这类事,总是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请求那个附体害人的鬼怪,高抬贵手、放人一马,不要再为害人家,甚至是大摆香案、贡上三牲。多烧纸钱、大拍马屁,让被害人的家属跪拜相求。
而李公鸡显然根本不用那一套,而是以硬对硬、以暴制暴,让人感到热血沸腾、大呼痛快!对这类害人的鬼怪,原本就当如此!只是一般的神汉们没有这般本事,无奈只能做个和事佬罢了!
当然,众人眼看这附在小媳妇身上的卢家老大,竟然如此凶悍,仍然不失当年亡命之徒的霸气,一个个惊叫着逃了出去,只有一些胆大的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唉,不是我不饶你,而是天理难容啊!活着害人、死了缠人,看来你是死不悔改、顽固不化了!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啦!”李公鸡对着缓缓爬向自己的那个小媳妇,不,是那个卢家三霸中的卢老大,摇头叹息一声,继而狠了狠心,右手一扬,刷地一刀下去,剁掉了那只公鸡的脑袋!
随着那只断腿无头大公鸡的落地,就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个被鬼迷惑、正在慢慢爬向李公鸡的那个小媳妇,突然痛苦地大叫一声,猛地顿口失声,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吁——”李公鸡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那小媳妇的家人说,“好了,没事啦!这一下我给它来个彻底的!斩草除根让他以后再也不会作祟害人!喏,她过一会儿就醒了,再给她灌些姜汤,养两天就好了!”
现场是一片叫好之声,李公鸡真是出手不凡、大快人心,原本站在远处的众人,这时也纷纷围了过来。
那小媳妇的家人,在亲邻的帮助下,抬起那个小媳妇,还没进屋,她就醒了过来,弱弱地说:“好累啊,我这是在哪儿啊?”
不用说,这个李公鸡马到成功、手到病除,那个小媳妇已经除去缠身的恶鬼,慢慢的清醒过来了。
李公鸡也甚为高兴,背手而立,面露得意之色——毕竟多年不出手,今天在众人面前宝刀不老,自是大长脸面!
就在众人赞叹不已,纷纷上前给李公鸡敬烟递水的时候,只听外面一阵惊叫,接着就看到两个女人从外面冲了过来!
大家定睛一看,这冲过来的两个女人披头散发、目露凶光,正是被卢家三霸迷住的另外两个小媳妇!
只见她们两个,凶神恶煞般分开众人,直扑李公鸡而来!
这一下真是大意失荆州、粗心害死人!
大家看到李公鸡一付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而且出手不凡、马到成功,顺利地制服并铲除了卢老大,一个个竖起大拇指纷纷叫好、大呼过瘾;而李公鸡也是只顾高兴呢,一时竟然忘了除了卢家三霸中的卢老大,还有老二老三在邻院里,而且相距不远,听到老大惨叫,他们两个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李公鸡也是一时糊涂、年老失算,看到两个女人向他冲来,这才冻结了脸上的笑容,急忙抬脚起步,想要去拿身边不远处的那两只大公鸡,可惜一时惊慌,加上年老迟缓,等他反应过来时,显然已经太晚了,没等他出手,那两个女人已经疾驰而至!
“快!快把那两只公鸡杀掉!”李公鸡面露恐惧、声音颤抖地叫喊起来!
“老家伙,竟敢害我大哥,看老子不活活弄死你!”
“二哥别给他费口舌啦!先给大哥报仇再说!”
两个小媳妇这时口出男腔、声音粗犷,其中的一个言出身到,并且率先飞起一脚,正中李公鸡的胸口,竟然把李公鸡踹出好远,摔倒在地、爬不起来,另外一个扑了过去,抓住了李公鸡,作势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人命关天、就在瞬间!好在众人在场,又有不少壮汉小伙的,自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年迈的李公鸡为救他人而当场丧命!只见同村的几个年轻人迅速扑了过去,拧住那两个女人的手,想要救下李公鸡。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原本体弱力小的两个女流之辈,这时竟然身手敏捷、颇有技巧,似有功夫在身一般,见五六个壮汉前来救李公鸡,面无表情、毫无惧色,放下李公鸡,对着数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出拳飞脚、化掌为刀,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好几个,吓得周围的人惊叫连连、不敢上前!
不用说,这两个小媳妇肯定没有这等功夫,而是卢家老二老三附体,欲杀李公鸡给卢家老大报仇!
虽然曾听说卢家三霸当年活着时拳脚功夫不错,没想到早已暴死多年、尸骨无存的几个家伙,凶狠霸气仍然不减当年,借助于两个女流之辈的身体,眨眼间就能放倒好几个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小伙子!吓得周围的人有心救人、无胆近前,只在院门口叫嚷个不停!
与此同时,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小拴柱急切地推了推三叔:“快!趁他们打架,快去杀了那两个大公鸡!”三叔恍然大悟,迅雷不及掩耳般拾起李公鸡扔在地上的利刀,趁着他们乱作一团之际,冲了过去,很是麻利地刷刷两下,砍死了被拴住两脚、尚在地上扑腾的两只大公鸡!
看到过野猪撞树轰然倒地,听说过巨石砸牛一卧不起,还没看到过眼前的这一幕如此突然!随着两只公鸡脑袋的落地,原本嚣张霸气、勇猛骇人的卢家二兄弟,刹那间就像截木头一样,一头栽倒在地,双脚弹蹬了两下,再也没有趴得起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李公鸡挣扎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很是后怕地说,“唉,老夫一时大意,竟然差点儿把命搁这儿,真是老啦、真是老啦!”
众人看到卢家三霸已经全部除去,就再次围了过来,嘘唏声、叫好声响成一片,那两个差点打死李公鸡的两个小媳妇,这时也慢慢苏醒过来……
那三家人对李公鸡自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就差跪在地上给他三叩九拜,这让刚刚还后怕不已的李公鸡,顿时又抖擞起精神、挺直了腰杆,颇为自豪地说:“别这样、别这样!都是一个村儿里老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管远近,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李字;我这人嘛,一向不多出手,就是因为不愿像其他人那样,对那些害人的东西卑躬屈膝、只会求情,老夫一旦出手,就要他们非死即伤……”
李公鸡这话看似吹牛,倒也不假,毕竟那么多神汉、巫婆、出马仙儿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他李公鸡不但给解决掉了,而且是斩草除根、大快人心!虽然一时大意、险酿不测,毕竟最后也是大功告成!
当然,如果没有小拴柱的帮助,不知道祸害人的鬼魂是何底细,他李公鸡也无从下手。所以这件事情以后,真正出名的不是那个年过半百的李公鸡,而是年仅五岁的小拴柱。
从那以后,随着小拴柱的声名鹊起,找他看邪病、除鬼怪的人络绎不绝。只可惜小拴柱虽然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鬼魂邪物,但他毕竟无甚道行神通,加上年幼胆小,从来不敢处理那些邪事,慢慢的也就没人找他啦。
但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有异能在身,就算你刻意低调,也难免一不小心显露出来、引人侧目!
李公鸡铲除卢家三霸不久,小拴柱就又一次无意中引来了麻烦事。
事情是这样的,邻居国昌爷爷本来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无奈年老体弱,几服药下去,不但未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亲邻们照例相继前去探望。
当三婶儿领着小拴柱前去探视之时,小拴柱竟然莫明其妙地说了一句:“这个老奶奶,一直又劝又拉的,看来老爷爷要走啦!”
一屋子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因为在我们那个地方,人们对“老人要走,亲人来接”这句话是深相不疑的。
这句俗话的意思就是说,当老人病重时,若是有已经去世的亲人前来相伴领路,就说明他来日不多、即将辞世;反之则说明老人尚有病愈之日,不会逝世。也有的地方说是“没有家鬼、不害家人”。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晚上,国昌爷爷就已撒手而去。本来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当时在场的人们,竟然像似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认为小拴柱还有这么个特长,谁家老人有个什么病,都请小拴柱前去看看,看那得病老人屋内有无鬼魂存在,如果没有,就尽力给老人救治,否则就认为老人命该如此,然后开始给老人准备后事。
时间一长,小拴柱竟得到一个“生死小判官”的绰号,意思是有病的老人,小拴柱凭着一双可见鬼魂的眼睛,就能知道病人的生死大事。
第二百零四章 一支金耳钉(1)
这事儿虽然灵验,也很受老百姓们的欢迎,但小拴柱这个举动,毕竟有泄露天机之嫌,时间长了,肯定对他不利。怪不得李淳风、袁天罡那些神算子、活神仙们,尽管精通未卜先知之术,对后来的事虽然明察秋毫,却也不敢明言指出,最多也只是非常巧妙、委婉晦涩地暗示而已!
也许是上天见责,也许是小拴柱报怨讨债完毕,就在他六岁生日当天,小拴柱竟然毫无征兆地晕厥过去,无疾而终!
这事儿虽然早已过去多年,但在我们心上始终留下一个疤痕。一提起与毛驴有关的事,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聪明得有些诡异的小侄儿。想到他当初的莫测心机、想到他后来的浓浓亲情、更会想到他那能见鬼魂的天眼!
一想到这些,我心中就隐隐作痛,很是难受,哪里还会再吃什么驴肉啊!
……
“听小李兄弟讲了这么长时间,热腾腾的驴肉也凉透啦!”大傻没心没肺地举了举酒碗,“来,弟兄们继续喝,既然小李兄弟这般说啦,这驴肉不吃也罢!”
“你这个大傻兄弟啊,真是没心没肺没感情!小李讲的这件事儿,惹得我心里发酸,就差眼泪没掉下来啦,你倒好,光记着吃!”我训斥了大傻两句,说得大傻嘿嘿了两声,低头不语。
“嗯,彦真兄弟说的不错,小李讲的这事,确实挺感动人的!”刘老大也表示赞同我的看法,“不过,这有关动物的怪事儿,却使我想起了当年我在东北老家时,与此有点类似的传说,是有关一支金耳钉的故事!”
“一支金耳钉的故事?嗯,一定比半只耳朵的故事还要过瘾!哪还等什么?老大你就快点讲讲嘛,我就喜欢听老大你讲那些东北深山老林里的怪事!”狗蛋说出了我们共同的心声,我们也是立即停杯放筷,眼巴巴地看着刘老大。
“现在不行,好好喝酒吧兄弟,听小李讲了这么长时间,只顾感动呢,这酒倒是还没下多少!”刘老大举了举酒碗,“来,弟兄们继续喝,那些鬼怪之事到晚上讲,月黑风高、乌鸦乱叫的时候,听起来才有气氛、有感觉!”
反正是刚立大功,这两天休整无事,我们营又喝了近半个时辰,直到过半的战友东倒西歪,桌上杯盘狼藉,才算罢休。
当天晚上,果然是个听鬼故事的好时间——夜色漆黑、风声呼啸的,虽说凉爽宜人,倒也神秘兮兮的,很有听鬼怪故事的气氛!
我们这些没有被放倒的弟兄们,精力旺盛、无所事事,就在营地空旷处围在一起,听刘老大讲了起来:
事先声明,今天我讲的这事儿啊,是大哥我听来的,不敢保证百分之百不含水分,但的确是有其人其事,而且很有意思,在我们那个地方风传很广,和小李兄弟所讲的动物投胎、向人讨债报怨不同,当然也不同于历史上那种结草衔环进行报恩的事儿!
当年在离我们屯子不远的地方,大山里面住有一户人家,也是以打猎为生。老夫妇年过半百、身体硬朗,儿女齐全、心底善良。而且老两口还会点儿医术——住在深山老林里面,平时有个小病小灾的,不可能处处靠先生求医问药,跟人学点岐黄之术,虽然不能养家糊口,应急自保倒有必要。
老人的两个女儿,已经远嫁山外,一年回来不几趟,身边只有一个未娶妻室的儿子。那小伙子名叫金虎,机灵胆大、黝黑壮实,是一个好猎手。就是住在深山、家境不好,已近而立之年,仍未娶妻生子,平时打猎为生,侍奉二老,小日子倒也过得自由自在。
当年春上的一天,金虎挑了些平时打猎积攒的兽皮,出山去卖,这一来一回,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没想到就在他不在家的那一夜,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当天那老夫妇吃过晚饭后,照例念叨了一阵金虎的终身大事,叹息一阵子,也就早早休息了。可还没等他们睡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深山中的老猎人,警觉性当然不低。这黑灯瞎火的,外面的篱笆墙又高又密的,是什么人能越墙而入?若是胡子(土匪)歹人什么的,既然已经进院,早就踹门而入了,何苦又轻轻敲门呢?
“是谁在敲门啊,这么晚了,有啥事么?”老猎人高声问道。
外面没人说话,回答他的又是几下敲门声。没人说话,这门当然是不能轻易打开的。这年头,山神野鬼、胡子逃犯的,什么都有可能碰到!
但那敲门声隔一会儿就响几次,问他是谁、敲门何事?他又不答,但又不走,这让老夫妇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外面敲门的,倒底是人是鬼啊?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终究不是办法,一晚上不可能一直这样耗下去的。
老猎人打猎大半辈子,成天玩的就是虎口夺食、剥皮剔骨的活儿,虽说年纪不饶人,力量大不如前,但胆量还是有的。
老猎人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当下悄无声息地披衣下床,取下火铳,装上火药铁砂,慢腾腾地拉开门栓,猛地拉开了房门!
外面明月高悬、如同白昼,站在门外的,既非歹人,也非鬼怪,而是一只“山林我为王、一吼震山岗”的斑斓猛虎!
只见那只吊睛白额大老虎,退在院落门口处,与主房保持一段距离。月光下黄毛黑斑,高约三尺,身长近丈,两眼闪光,动人心魄,但它一没有大声怒吼,二没有作热欲扑,而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并不敢乱叫乱动……
老人本能的就要扣动扳机,却见那猛虎趴在地上,频频点头,继而立起身子,前爪合抱,像在施礼——看来这只百兽之王今晚好像并无恶意!
“你这孽畜,深山老林中不缺你吃的,来这里是想要吃掉我这个糟老头子吗?”老人端着枪,考虑到火铳对付这种大型猛兽,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如果冒然开枪,不一定能占上风,所以虽然端枪在手,但是并未开火,怕一不小心激怒于它,反而不好。
那只猛虎似通人性一般,听了老人的话,一个劲地摇头不止,趴在地上,状若家猫!
“哎哟我的天哪,是这,这只老虎在敲门的吗?”老妇人出来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看到门前的一幕,吓得两脚发软,连连倒退,宽大的衣裳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深夜遇到这个吃人的家伙,而且近在咫尺,逃无可逃,打又打不过,不吓得发抖才怪呢!
但那只猛虎,却是趴在地上,老老实实的,丝毫没有逞凶之意!
老人久居深山,知道有些动物年深日久、颇有灵性,心中思忖着:难道这只猛虎,今晚来到这儿想要避难?或者是有求于人么?
想到此处,老人朝着那只卧地猛虎轻声问道:“你到这儿,看来不是想吃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那只猛虎果然频频点头,脸上流露出温顺的样子。
“你确定不会伤害我们吗?”面对这只百兽之王,老人也是深感恐惧,丝毫不敢大意。要知道它再通灵懂人话,但它毕竟天生就是吃肉喝血的主儿啊!
二人一虎又僵持了片刻,见那老虎确无伤人之意,老人渐渐胆大起来,放下手中的枪,大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到我这儿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话音刚落,那只老虎就张开了大嘴、露出了森森虎牙!不过它一没有怒吼,二没有近前,而是用前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虽然不知道这只猛虎究竟为何事而来,但老人心里已经渐渐白过来了,看来这老虎确实是有事相求于自己,也就慢慢胆大起来:“如果你真的不是想害我们,而是想要我们帮忙的话,你就慢慢进屋来吧!”
那只猛虎果然慢慢站了起来,温顺地向前走来,缓缓走到门前,站到老人身边。
事已至此,两位老人确信今晚这只猛虎有灵性懂人话,且有事相求,于是便放下心来,退到屋内,请那猛虎进来。
“到底有什么事能难住你山大王啊?”老人试探着问道,“我们这把老骨头,不够塞你牙缝的,想你也看不上眼,我俩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帮你什么忙呢?”
那只猛虎再次慢腾腾地张开大嘴,用前爪指了指嘴巴。
两位老人都粗通医道,在灯光下仔细看去,那只猛虎大嘴两侧并不对称,右边似乎肿胀得厉害!
老人干脆取过油灯,靠近虎嘴,认真地察看起来。猛虎倒也懂得配合,大张嘴巴,让老人好好检查。
“哟,老婆子啊,它这嘴里面,可是肿得厉害!”老人吃惊地叫道,“来,你给我掌着灯,我好好给它瞧瞧!”
经过一番检查,原来这老虎嘴巴右侧,和牙齿相对的腮帮上,竟然有一枚闪亮的金属物,深深地扎在上面,才引起这般肿胀!
“我说你这山大王啊,看来肯定是你在吃人时,有什么东西扎进嘴里面啦!要让我帮你取出来吗?”
那猛虎再次点了点头!不用说,这肯定也是它今晚前来的目的。
“那,那你可要忍着点儿啊,肯定会疼的,你可不能怪罪于我,我才敢给你治,行不行?”面对猛虎,特别是要把手伸到老虎嘴里,老人还是相当的谨慎,都说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况还要把手伸到虎嘴里呢!
猛虎点头,似乎表示理解且能忍疼。
反正这事不解决,这只猛虎是不会走的。老人定定神、壮壮胆,取出行医的那一套家伙,抖胆给它把那枚金属物,从虎口中慢慢拔了出来,又给它上了些药,让它消肿止痛,慢慢好转。
取出的那枚东西,稍稍擦拭后发现,竟然是一枚金耳钉!也就是当时妇女的耳部饰品!看样子成色不错、纯度很高。当然,扎到肉里肯定毒性不小,要不然怎么说“吞金自杀”呢!
“喏,这个东西可是有毒的,你肯定是吃人啦!”老人见那猛虎倒也温顺,并没有显露凶相,顺便就罗嗦了几句,“这大山里面,山鸡野猪、狐狼狍兔的,你吃什么不好?偏偏要吃人!要不是今天我给你取出来,别看这个小小的东西,它一定会让你嘴巴溃烂,活活的饿死你,你后可别再造孽吃人啦!”
猛虎听后,似有羞惭之意,伏身点头、表示受教,然后再三作揖后,转身离去。
猛虎走后好久,老夫妇这才回过神来,感叹不已,表示后怕与惊奇。
当二人在灯光下仔细看那支耳钉时,发现耳钉上竟然打有印记,取来老花镜再瞧,那印记是一个“梅”字,很是清晰,而且整个耳钉成色很足、工艺更佳,自是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
二人感叹一番,熄灯就寝。
都说是积善行德、福荫子孙,此言果然不假。两位老人自从救了那只猛虎之后不久,已过而立之年、仍然光棍一个的独子金虎,竟然巧遇良缘,在深山中邂逅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
据金虎所讲,事情是这样的,金虎那天上山打猎时,在深山密林处,竟然遇到一位身着华服的妙龄女子,自言被胡子(土匪)强抢上山,要她做压寨夫人,中途她逃了出来,躲藏在这密林之中,不敢乱说乱动,始得幸免……
虽然知道这座山上并没发现有什么成气候的大队胡子,但也难保近段时间有胡子进驻此山,所以金虎当时并未多想,出于同情之心,就把那个姑娘领回了家中。
那姑娘自称小梅,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与其相依为命,无奈去年冬天,唯一的哥哥被抓壮丁,一去不返、杳无音信,现在她是有国无家、只身一人,没有任何容身之地啦……
听姑娘如此说来,一家人也是感叹不已。如此命苦之人,总不能让人家再回胡子山寨吧?想来想去,只能留她住下。
小梅姑娘虽然身单力薄,却也心灵手巧,针线女红、做饭洗衣,样样精通,且非常勤快,老猎户一家人非常喜欢,心里偷偷地思量起来:这姑娘要是和金虎配成一家,那该多好啊!
但还没等两位老人考虑好如何开口时,金虎就私下发现小梅姑娘有些奇怪,就是每当她看到偏房中的哪张虎皮时,一张俏脸顿时阴森可怖,一双杏眼中似有冷光迸出!
金虎只是感到奇怪而已,并未多想,更未直言。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全家人吃惊的,还是老妇人给小梅姑娘准备做衣服而量尺码的那一天。
老妇人年纪虽大,但并不糊涂,在给小梅量身时,在她脖子后面,无意间发现了一片云雾状的印记,那些印记呈暗紫色,非常少见!
老妇人并未声张,而是将此事悄悄地和老猎人透露了一下。两位老人相视无言,眼中的惊恐说明他们二人想到一块去了,对,那些印记确实少见,因为它是死人身上才能出现的东西——尸斑!
第二百零五章 一支金耳钉(2)
两位老人虽然说不上是阅尽人间沧桑、洞察世间百态,可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至少也是经过风雨、历经磨炼的,遇事沉稳有度。所以他们对这件怪事并未显山露水,表面上仍是和平常一样。
好好的大活人身上竟然出现尸斑,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事,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真像以前,还是真的不能乱说。
但是,这事虽然不能明说,至少两位老人暂时不会提起将小梅姑娘收为儿媳的话题,而是悄悄地观察着她,希望弄清她的底细再作打算。
毕竟老妇人年老眼花,看花眼也有可能——要说整天忙碌、操持家务的活人身上出现尸斑,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与接受,说出去更是让人笑掉下巴。
小梅姑娘一如既往的勤快忙碌着,与常人并无两样。这让两位老人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波浪汹涌,甚至可以说是战战兢兢,而且是十分的迷惑不解,不知这位年轻貌美、来历不明的姑娘,倒底是他家的福星还是祸害?
金虎这条年近三十的光棍汉,平常较少接触异性,近日突然巧遇小梅姑娘,显然动摇了他原本一辈子单身的打算,就像沙漠中缺水多日的人,巧遇一汪甘泉那样兴奋。
这一切老夫妇当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过现在他们急的不再是撮合金虎和小梅的婚事,而是急切的盼望弄清小梅姑娘的来历。因为他们虽然盼望金虎早点成家,却对小梅姑娘感到极不放心。
金虎对小梅姑娘情深意重、呵护有加,表现得十分明显;而小梅姑娘虽然对他以礼相待,看似尊重,实则是拒人千里。
这一点让金虎也是头疼不已、百思不得其解:按说是他金虎救了人家,她又无家可归,不说以身相许、知恩图报的,至少自己仪表堂堂,和自己成为夫妻,她也不算太吃亏,不就是家里穷点嘛!
就在老猎人全家对小梅姑娘琢磨不透的时候,当天晚上看似轻描淡写的一件琐事,就让二位老人由刚开始对小梅姑娘的迷惑不解,慢慢变成了恐惧与担心。
自从小梅姑娘来到他们家,金虎就搬进了偏房住下,将堂屋西侧的房间收拾干净,让与小梅姑娘安住下来。穿过堂屋,就是两位老人的房间。
暮春时节,多晴少雨;恰逢月中,夜色如洗。那个来历不明、身有尸斑的小梅姑娘,看到明月已升至中天,想必已近午夜时分,忙碌了一天的她,不但没有好好休息,而是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
白天那个青春俏丽、浅笑盈盈的小梅姑娘,这时却面带寒霜、双眉紧锁,两眼之中闪烁着诡异莫名的光芒,一张弹指欲破的如花笑靥,在这静寂无声的深夜,却慢慢变得狰狞起来,嘴角似乎带着一抹令人心惊的冷笑……
听着东间两位老人均匀的轻鼾,确信他们已经深睡入梦,小梅嘴角上扬,脚尖点地、轻移莲步,竟然缓缓摸到了两位老人居住的东间。
都说老人天命属狗、睡觉轻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这话确实不假。当小梅姑娘刚到老人床边,盯着老妇人,双手抬起的时候,外面不知什么东西惊动了树上的乌鸦,一阵聒噪声,惊得老妇人恰好醒来。
睡眼醒忪、月光朦胧,老妇人猛地发现床边竟然站有一人,长发散乱、目射寒光,面目半掩于乱发之中,十指尖尖抬在胸前,再加上外面的老鸦惊叫,窗外树枝摇曳,吓得老人心脏狂跳,浑身冰凉,“啊——”的一声惊叫,把老猎人也惊醒了。
“你你你,是,是人是鬼……”老妇人的声音颤抖着。
“大娘不要害怕,是我小梅呀。”只见刚刚还面带寒霜的小梅姑娘,这时已经轻声浅笑,“今天突然起风,夜里太冷,我怕二老着凉,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惊动大娘你啦,真是不好意思!”
“哦,是这样啊小梅。”老猎人处惊不变,语气如常,“我和你大娘身体硬朗,不碍事的,你就早点儿休息吧,千万注意别冻着自个了!”
“那大爷大娘你们也注意别冻着了,我怕恁着凉,正好醒来就过来看看。”小梅一脸的真诚关切,“那我就放心去睡啦!”
虽然小梅姑娘已经回房休息,两位老人却是再无睡意。二人压低嗓子,小声地交换着看法。
“老头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没看到小梅那张脸,骇人着哪!”
“嘘,小声点儿!这事儿是有些蹊跷,不过也难说,说不定人家真是一片好心呢!你别老把人想得那样坏,整天疑神疑鬼的!”
“死老头子,看来你是不相信我啦,要是你先醒,看到她那个样子,也一定会吓坏你的,大半夜不睡觉,要真是像她说的那样,那才真是活见鬼了呢!”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那小梅姑娘却一如既往的起床做饭、打扫庭院,与平常并无二致。这让两位老人更加迷惑不解,要说人家神神怪怪的想要害人吧,昨夜就完全可以得手,要说她完全正常,联想到她身上可能存在的尸斑,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吃过早饭,两位老人心里仍是疑神疑鬼、疙疙瘩的放心不下。而小梅姑娘却一反常态,说是在家呆得心烦,想要跟金虎哥一块上山打猎。
金虎当然是大喜过望,老猎人夫妇对晚辈儿的事又不便多言,二人便带上火铳刀叉等东西,准备出发。
“金虎啊,你俩上山可千万小心点儿,招呼好人家小梅姑娘!”老妇人一语双关地提醒道。
“您老就放心吧,这山里面我都差不多摸遍了,没事儿的!”金虎显然并不清楚老人的言外之意,领着小梅姑娘兴冲冲地向山上走去。
深山密林之处,金虎果然出手不凡,不一会功夫就打到了两只野兔,还活捉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
“小梅妹子,这山鸡的羽毛好看吗?”金虎摇了摇那长长的山鸡翎子。
“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什么用!”小梅姑娘失望地说,“要是能打到一只大老虎,用虎皮做个披风、坎肩什么的,到冬天又暖和又好看,那该多好啊!”
“这个,俺这火铳劲小,真的碰上大型野兽,还真不好对付啊!”金虎看到小梅姑娘一脸的失望之情,一股豪气油然而生,顿了一下说道,“不过,要是小梅妹子你真的想要,俺这就去试试,前面不远处,就听说有老虎在那儿!”
“好啊好啊,咱俩这就上去吧,火铳劲儿小,这不还有钢叉嘛!”小梅姑娘一听金虎说愿意去打老虎,一张俏脸立即笑靥如花,秋水般的明眸中闪现出兴奋异常的神色。这让金虎更加坚定了前去打虎的信念。
看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老话,如果改成“士为红粉知己者死,女为白马悦己者容”更为合适与通用!
二人快步向山林密处前进,金虎一心要打死只猛虎,以搏小梅欢心,根本没考虑如果真的遇到成年猛虎,是否真有把握取胜。
看来他们运气还算不错,进入山林密处后不久,就听到风响叶动,从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虎啸。
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山林风响猛虎出”,风声刚过,伴随着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吼叫,一只猛虎就向他们二人疾奔而来。
“妹子你快躲开!”金虎虽然打猎多年,但他多以小兽为主,当真正的百兽之王挟风如电、气势汹汹猛扑而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没底的。
出于男人的本能,他先让小梅姑娘后退,与时同时急忙扣动了火铳的扳机,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却被那只猛虎跃起一人多高,轻松避过。
这百兽之王的称号,果然是实至名归,并非是浪得虚名!躲过金虎的火铳,它今天已经成功了一半,甚至可以说是胜券在握。
“快接钢叉!金虎哥。”小梅姑娘看到猛虎躲过火枪,并未惊慌失措,而且非常果断地向前几步,将那把锋利异常、闪光锃亮的钢叉递到了金虎的手中。
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胆色,面对猛虎不怯不退,而是将钢叉递给金虎,自己手拿利刃,与金虎并肩而立,沉着冷静的严阵以待。这让金虎又是感动又是吃惊,都说是打虎还靠亲兄弟,她小梅姑娘要是不把自己当成过命的自己人,今天绝对不会这样啊!
来不及多想,那只猛虎就已扑到他们前面一丈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打量着这两个主动送到嘴边的肥肉。
这只猛虎肩高三尺、身长近丈,正是老猎人夫妇帮其拔掉金耳钉而救下的那只大虎,正值壮年、威风凛凛!
看到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小梅姑娘,金虎只觉得这辈子没白来人世一遭!虽然说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人间更是佳人无数,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两个八字还没一撇呢!
遇到这等有情有义、清丽脱俗的红颜知己,任何正常男人都会勇气倍增、豪气干云,身高体壮、血气方刚的猎人金虎,这时更是置其生死于度外,决心搏杀这头猛虎,一是与猛虎相逢,双方必有死伤,搏杀猛虎,方能保得二人无恙;二是杀掉此虎,正好可以得到一张上好虎皮,满足小梅姑娘的心愿。
但那猛虎却是盯着小梅姑娘看了看,脸上露出一种无法想象的惊奇,最后竟然低吼一声,转身离去。
这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让原本打算以命相拼的金虎小梅两个,心中大感意外,二人相视而笑,大呼幸运!
对付那只壮年猛虎,二人均无把握取胜,既然对方主动放弃退回,二人自是不敢再追,返回路上,又打了些小猎物,也算满载而归!
二人回到家里才发现,金虎那嫁到山下小镇上的大姐金钏夫妇回到娘家,来看望父母。金虎赶快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与姐夫二人打招呼。
“大姐你们来啦,快点里边坐吧。”金虎指着大姐他们二人向小梅姑娘介绍说,“这是俺大姐和姐夫,这位是小梅姑娘。”
“哦,我叫小梅……”小梅姑娘连忙上前两步,还没走到金钏他们面前,就看到金钏夫妇二人,刚刚还春风满面,刹那间变得目瞪口呆,继而睁大眼睛,盯着小梅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后竟然变得惊愕不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原来是,是刘,刘小姐啊,你啥时候来这儿的?”
“呵呵,大姐认错人了,我不姓刘,我姓王,小名叫做小梅!”小梅姑娘笑着解释说。
“都别客套啦,快点里面坐吧。”老猎人上前打圆场,“小钏你认错人了吧?这位是你兄弟金虎在山里救下的小梅姑娘,人家姓王,可不是姓刘啊!”
没有意料中的客套与亲切,大姐他们的态度令金虎实在是大失所望。一向沉稳亲切、待人很好的大姐这次是怎么回事?不对人家亲切客气也就算了,竟然对人家的姓名也质疑起来了!
这次当然不是金钏夫妇故意失礼,而是极力掩饰仍然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午饭后,趁早着金虎和小梅姑娘在院外处理那些猎物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和父母在屋内悄悄地说起了这件事。
“爹,娘,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小梅姑娘吗?我可是真的认识她!”金钏一脸的疑问与惊恐。
“哦,小钏啊,你们俩没有认错人吧?”老猎人夫妇明知这小梅姑娘实在是有些令人费解,却是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说。
“绝对没有认错!我们和她在镇上本是邻居,也算是世交,按辈份儿来讲,她还得管我叫声婶婶呢,以前经常见面,怎么可能认错?!”
“那,那她真的姓刘?”
“她叫刘子英,是我们镇上刘员外的千金,我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但是。”金钏看了看她老公,二人都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但是什么?是不是她被胡子抢走啦?这是小梅亲口告诉我们的。”
“不是,这个刘子英,她,她已经死了十多天啦,怎么可能好好地住在这里?!”
“小钏你说什么?她,她已经死了十来天了?”老猎人夫妇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惊骇,联想到前几天发现她脖子后面的尸斑,还有那晚她那可疑可怖的举动,纵使他们年过半百、阅历颇丰,仍然心中一凉,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第二百零六章 一支金耳钉(3)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保证,这个姑娘,百分之百正是十来天前死去的刘子英!”金钏的丈夫刘振南郑重地说,“就算是双胞胎,也绝对不可能长得如此一模一样!”
“如果小梅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是已经不在人世的刘子英,那么她住在我们家里,到底想要干些什么呢?”老猎人颇感冤枉,“我们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况且我们两家根本就没见过面,她这不是祸及无辜么?”
“爹,其实这事儿也好办。”刘振南略一思索,就宽慰岳父岳母说,“你们二老先别声张,明天我们回去,就请刘员外他们自己过来,要是他们听说刘子英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嘿嘿,他们一定会连夜赶过来的!”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老猎人对这个女婿还是相当的欣赏,“我和你娘先不惊动她,等刘员外他们来认一下,看看这个小梅,哦,这个刘子英到底是人是鬼,住在我家究竟想干些什么!”
事不宜迟,既然老岳父家发生了这么离奇的大事,金钏夫妇当然不宜久留,当天就往回赶,连夜拜会了刘员外夫妇。
“振南贤弟这么晚前来找我,想必有事指教吧?”刘员外当然知道刘振南无事不登三宝殿。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扰兄台。”刘振南不知这事如何开口,斟酌再三,终于说了出来,“这次我和金钏到我岳父家去走亲戚,遇到了一件怪事!”
“哦,什么怪事啊?与我有关吗?”刘员外当然不傻,虽然仍未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心里却是非常明白,这事肯定与自己有关,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贤弟有话尽管直言,我们两家算是世交,有事还用拐弯抹角吗?”
“好,那兄弟我就直说啦,这次在我岳父家,遇到一个姑娘,和侄女子英长得是一模一样!”刘振南既然开口了,就干脆说个清楚,“她正好是在十来天前到我岳父家的!”
“什么?你说什么?”刘员外一口茶喷了出来,端茶的手颤抖得十分厉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死死地盯着刘振南,“兄弟你不是在胡扯吧?”
“哎呀,我说大哥,你看兄弟我是那种无中生有的人吗……”
没等刘振南说完,刘员外就激动地打断她的话:“我再问你一遍,兄弟你确定看得清清楚楚?要知道你那侄女可是已经……”
话没说完,刘员外已是老泪纵横,激动得不能自持,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大悲啊。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刘振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那兄弟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唉,可惜我认得她,她倒不认我啊!明明就是小侄女,可她偏偏说她姓王,叫王小梅!”
“走,麻烦兄弟给大哥我带个路,辛苦一趟,我叫上你嫂子,现在就去看个明白!”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但刘振南非常理解刘员外的心情,二人稍作准备,叫上几个人帮忙,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
一直到路上,刘振南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兄弟说句冒昧的话,要是说错了还请大哥不要见怪。”
“嗯,你说吧,是不是想问有关子英的后事?”刘员外似乎明白振南的心思。
“说实话,子英是我看着她长大的,我绝对不会认错人;但是我从岳父家回来时,我还特意先去看了看子英的坟墓,完好无损,一丁点儿也没有损坏的痕迹。”刘振南试探着说,“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是子英她万一复活苏醒,可那棺木坟墓的,她也不可能出得来呀?”
“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隐瞒啦!”刘员外低声说道,“那个坟墓是空的!”
“啊?这,大哥你,你没胡扯吧!”这下该轮到刘振南吃惊了,子英的尸体他是见过的,确实无疑,但刘员外弄个空棺假坟,到底搞的是什么名堂?
经过刘员外一番解释,刘振南总算弄清了这件听来让人不可思议、仔细想来又合情合理的怪事。
原来,因为刘子英的终事大事惹得这位千金大小姐一时糊涂,她竟然在夜里白绫一挂、上吊身亡,等到第二天发现时,早已身体冰凉僵硬、铸成大错,断无再生之理。
然而就在准备丧事的头天夜里,子英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家族至亲私下多方寻找,也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像这种怪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且那子英确实又是身死无疑,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总不能对外说他女儿诈尸逃跑吧!为了家族的面子,他也只能将错就错,当天空棺下葬,应付过去,准备静观其变,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她的消息。
这事虽然离奇古怪,令人匪夷所思,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刘员外当然不会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开这等玩笑。
刘振南听了也只能是苦笑连连,心中更加坚信,老岳父家的那个小梅姑娘,一定是侥幸苏醒、成功外逃的刘子英无疑。
几个人风尘仆仆、不顾疲劳地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来到刘振南岳父的家中。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小梅姑娘正巧和金虎外出未归。刘员外将此事与老猎人一家详细道来,双方对这等离奇怪事,均感到不可思议、嘘唏不已。
刘员外也是感恩图报、仗义疏财之人,对老猎人收留他的爱女表示再三的感谢之情,并拿出重金相酬,却被老猎人委婉而坚决的拒绝了。
聊不多时,金虎和小梅姑娘并肩归来。刘员外夫妇一看到小梅姑娘,立即是两眼发直、嘴巴半张,定睛细看后,顿时老泪横流、声泪俱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拉住小梅姑娘的手痛哭不已,继而笑中带泪、复转开心,像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失而复得一般。
在场的人们感叹不已,都说是宁隔千里远、不隔一层板,他们父女母女三人,这次踏过阴阳界,能够再次相聚,实乃人之大幸啊!
众目睽睽之下,小梅姑娘的表现,实在大出众人意料,让人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大叔大婶,你们真是认错人啦!”小梅姑娘面露尴尬之色,客气而又果断地说,“我真的不是什么刘子英,我叫王小梅!”
“孩子啊,你是为娘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为娘再不济,也不可能认错你啊!”刘员外的夫人涕泪横流,“瞧瞧,左边眉毛中的这颗小痣,你小时候给你算命时,人家说这叫草中珠,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说大婶啊,我倒很想当你们的千金娇女,可惜我没那个好命!天下之大,长得相似之人多了去了,你总不能就因为我眉毛中有颗小痣,就非要把我当成你闺女吧!”
“不不不,我自己生的孩子,又是我一手养大的,绝对没有认错之理!除了这颗草中珠之外,你右臂胳膊肘儿下方四指的地方,还有颗米粒大小的红色胎记,你把袖子卷一下看看,要是我说错了,我这就给你头朝下走!”
刘夫人把话说到这一步,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小梅姑娘身上,眉毛上的黑痣,人人可见,以此相认确实有些牵强;但她所说的那颗红色胎记,被小梅的衣袖所盖,在场子的众人均没看到,这点要是属实,不管小梅姑娘是否承认,她就是刘员外的女儿刘子英!
众目睽睽之下,小梅姑娘也是一脸的惊愕与茫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而且再也没有出言否认。不用说,看来刘夫人所言不虚,那颗米粒大小的红色胎记一定存在。
老猎人夫妇长出了一口气,哎呀,直到现在总算弄清了这姑娘的来历!这孩子也真是的,在这儿表现得知书达理的,但无论婚事再不称心,自己的生身父母前来,你也不能拒不相认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小梅姑娘愣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看来天下之大,确实无奇不有,大婶你所说的那个胎记,确实半点不假!”
正当大家等待她们母女相认的时候,那小梅姑娘话锋一转,很是肯定地说:“不过,我仍然很负责地告诉你,我王小梅确实不是你家的刘子英!”
“啊!事情都到这一步啦,我说大侄女啊,你就别再折腾你爹娘啦!”刘振南也忍不住站出来帮刘夫人说话,“子英啊子英,就算你父母在你终身大事上,做得再差,他们好歹也是你的爹娘吧?这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刘振南的话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认同,就连金虎也深感这姑娘真是太倔强了,倔强得不近人情!
“你们真的错怪我了!这位大婶提出那颗红色胎记,我也感到惊奇;但是我也能提出明确的证据,证明我王小梅绝对不是他家的刘子英!”
小梅姑娘这时已神色冷静,非常肯定地说:“我叫王小梅,家住河东县祖师镇王家洼,先父名讳为王自良;小梅十五岁那年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与我相依为命,他叫王富贵,这点你们可以去那里打听打听再说!”
众人再次愕然,如果说刘夫人所言不虚,那么这个小梅姑娘所说的,也是有板有眼,看来不像胡诌!
“罢了!看来再扯上三天三夜也说不清、道不明。”刘员外悲痛地说,“既然你说的也是明明白白,那就不用多讲,我们这就起身,到王家洼去打听一下再说!”
话既然说到这一步,看来也只好如此。刘员外他们一行人,不顾风尘劳苦,立即起身向老猎人全家告别,领着同行数人,向山下走去。
虽然说天下怪事层出不穷,但像这样的离奇之事,还真是闻所未闻的。刘振南一是想解那好奇之心,二是这事原本是他提起,自当善始善终、跟随到底。所以第二天他不顾劳累,又随刘员外夫妇赶向王家洼!
按照小梅姑娘所说的情况,他们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了河东县祖师镇王家洼村。经过打听,结果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祖师镇王家洼村,确实有个叫做王自良的农民,几年前早已去世;他的儿子名叫王富贵,去年冬天被抓壮丁;王自良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名叫王小梅,现在下落不明……
这个结果确实让人啼笑皆非,看来真是造化弄人啊,那个与自己女儿长得一模一样,连胎记都分毫不差的姑娘,确实不是自己已经去世的女儿刘子英!
刘员外夫妇的失望是前所未有的,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也是非常沉重的。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就在他们认为苍天开眼,自己的爱女起死回生、即将归来的时候,得来的竟是这个结果,人心都是肉长的,什么人能在连心的儿女之事上经受如此折磨?
就在众人认为尘埃落定、红尘如梦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又给他们带来了“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与梦想!
在他们垂头丧气、败兴而归的路上,一场大雨将他们赶进了路边的一座寺院之中。
他们避雨而进的这座南林寺,已有千年历史,其中高僧辈出、道行非凡。在避雨期间,刘员外进香礼佛时,巧遇寺内高僧三宝长老。
那三宝长老双目微睁,看了刘员外一眼,就高呼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此行,看空不空,不空亦空啊!”三宝长老慈眉善目,笑呵呵地看着刘员外,仿佛知道他的心事一般。
“敢问大师,此言何意啊?”刘员外听那长老之言,似乎是话外有话,连忙虚心请教。
“呵呵,我观这位施主为眼前孽障所迷,虽然云不遮天,但不遇拨云之人,施主是实难见天啊!”
“哦,那么请教大师,您看我这次被什么所迷,能否拨云见日呢?”刘员外真的被这个出言不俗的老和尚提起了兴趣。
“阿弥陀佛!儿女琐事而已,施主命中注定只有半女,奈何苦苦求全?虽然命运斑驳,但浮云蔽日终非久也!”老和尚能知道刘员外是为儿女之事烦恼,自是引得刘员外大为惊奇。
刘员外五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子英已去,何来半女之说?
“请恕弟子愚昧,有就有、无则无,大师所言半女,究竟是什么意思?还请大师明言!”刘员外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急切的看着三宝长老,“敢问大师,谁是能帮我拨云见日之人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衲即可帮助施主解此困惑!”三宝长老笑呵呵地说,“是你的女儿,又不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又是你的女儿。红尘俗事,亦真亦幻,老衲故言施主只有半个女儿是也!”
第二百零七章 一支金耳钉(4)
素昧平生、从未见面,这老和尚对刘员外一行人又没有什么交流询问,他竟能说出这等话来,确实令人吃惊。看来他不是活佛在世、必为得道高僧!
刘员外听他言及至此,原本已经冰冷的心,这时突然又熊熊燃烧起了希望之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十分虔诚地说道:“大师慈悲,还请大师为弟子指点迷津,救救弟子啊!”
“呵呵,施主快快请起,你我可到后院厢房中说话!”三宝长老吩咐随身沙弥招呼好其他香客,就领着刘员外出了大殿,向里走去。
双方进入厢房,入座看茶。刘员外再三施礼求教:“大师必能解救弟子于困惑之苦,敢问大师,我那女儿子英,她到底是生是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三宝长老似有成竹在胸,轻轻说道,“施主莫急,天道循环、因果使然,令媛之事,老僧已经知道矣!”
“那,请问大师,小女她,她到底上哪去啦?她还活着吗?大师你看她还有救没救啊?”
“呵呵,有即是无、无即是有,施主令媛,半个而已!”三宝长老双手合什,低声说道,“要解此困惑,还需老衲亲自与施主前往啊!”
刘员外自是喜出望外感激不尽,再三拜谢后,就请长老同行。
平地之途,刘员外尚有马车可坐,一到山脚,就不得不劳烦三宝大师徒步上山。好在那三宝长老实有脱尘之心,丝毫不嫌山高路远,反倒健步如飞,令刘员外一行人又是称赞又是惭愧。
三宝长老和众人赶到老猎人家里时,又恰逢小梅姑娘和金虎打猎未回。刘员外向老猎人夫妇提起到王家洼打听的结果一事,当然大出他们的意料!
刘员外夫妇对小梅的指认,绝对不会有错;而小梅所提供的信息,竟然也完全属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搞得老猎人一头雾水,一脸的茫茫然。
“看来真是天意啊。”刘员外看着三宝长老,对老猎人夫妇讲道,“本来这事我已经心灰意冷了,却巧遇这位大师,今天前来,就是有劳大师给我们指点迷津的!”
众人的目光当然全部集中在那位老僧身上,不知这事儿究竟如何?再说就算出家人指点迷津,也不过是劝人看开点、想通点,不要执著计较而已,又何苦不辞辛劳地到这个地方?
“阿弥陀佛,老衲此次前来,是需要得到一件那姑娘的旧物,方可与众生解除烦恼啊!”三宝大师高宣佛号、直入正题,似乎看透了人们的心思一样。
“小梅的旧物?哦,当初金虎领她前来时,却并没有带来什么东西啊,对了,连套换洗的衣裳也没有带,她现在穿的,还是来后我们才给她做的!”老猎人夫妇肯定地说。
“呵呵,那些衣服,虽然是她带来的,却并非她本人的旧物。”三宝大师慈祥地说,“依老衲算来,那姑娘刚到时所穿之衣,亦是别人的,哦,就是这位施主令媛所穿!”
“这,这?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猎人忽然激动起来,“难道这小梅姑娘,当真就是刘员外的千金,刘子英?”
三宝大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是又不是,不是亦是;那姑娘的肉身,确实是刘施主的千金,故而刘施主当然坚持认为那姑娘就是他们的女儿;但是,那女子的灵识却并非是刘施主的千金啦!”
这一下,大家是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这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借尸还魂啊!怪不得刘员外夫妇连小梅身上的胎记都认得极准,原来那小梅是借用人家闺女的身体而已;而那小梅对刘员外夫妇的认女之举是坚决否认,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她确实不是刘子英,对刘员外夫妇确实不熟!
而刘员外夫妇听到这里,早已泪如雨下,看来自己虽然没有认错,但肉眼凡胎只能看清表面,不能洞察灵魂啊!难道这就是三宝大师所谓的半个女儿么?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虽然女儿肉身仍在,但人家根本不认识自己,又何来半女之说呢?
“小梅,小梅,梅?”老猎人莫明其妙地念叨了几声,突然惊叫起来,“看来我真是老糊涂啦!难道,难道那个金耳钉,就是小梅的旧物不成?”
言罢老猎人就站了起来,冲进屋内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个小布包,颤抖着双手来到了三宝长老的面前,惊魂未定地说:“大师,大师你看这个,这支金耳钉上面有个‘梅’字儿,可是那小梅姑娘的旧物吗?”
打开层层包裹,一支非常精致的金耳钉出现在众人面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得众人不明就里,而老猎人已经是胸口起伏不已。
“没错没错,这支金耳钉,正是那姑娘的真正旧物,只有得到这个东西,老衲才能打破樊篱、解脱众生啊!”
“但是,但是,这支金耳钉绝对不是小梅姑娘带来的啊?”老猎人虽然想起了这个印有“梅”字的金耳钉,却是更加清楚这支金耳钉真正的来历,只是搞不清这个物件怎么会和小梅姑娘有牵连!
经过三宝长老的一番解说,大家才明白过来,一个个感叹不已……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那小梅姑娘确实是河东县祖师镇王家洼村王自良的女儿,叫做王小梅。也确实曾被山里的胡子所抢,幸而凭着她的聪明,中途得逃。
可惜的是,她命中注定当有大劫。在山中逃命时慌乱迷路,误闯到藏猛虎的密林之中,才出匪窝、又入虎穴,不幸被那猛虎所害。
但那王小梅自幼好强,对自己的命运颇感不公。一点儿冤灵凝聚不散。又恰巧那只猛虎被她生前的金耳钉牢牢扎在嘴内而无法自取。眼看那只伤她性命的猛虎无法进食,早晚也要丧命的时候,却被你等所救,故而小梅姑娘的灵识迁怒于你们!
也合当她不入地府,当时却又恰逢刘施主的千金自寻短见,造化无常、天道使然,王小梅的一缕灵识就附在了令媛刚死不久的身上,从而得以还魂。
虽然那小梅姑娘幸得重生,但一口冤气仍在,故而偷逃进山,一心想要报仇。一方面想要借助猎人之手,除掉那只猛虎,另一方面又对救那猛虎的猎人耿耿于怀,故而拖延至今。
那姑娘虽然报复心较强,但她心底却并不坏。所以虽然心存芥蒂,却并未对猎人真心报复、痛下毒手……
“哦,原来是这样的!”老猎人夫妇长出了一口气,直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讲了出来,“怪不得我发现她身上有尸斑呢,原来她真的是借用尸体还魂的;还有那天夜里,她站在我床前犹豫不决,差点动手啊……”
事情到了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件怪事的来龙去脉,后面处理起来就很简单啦。
那三宝长老等到小梅姑娘回来后,就借助那支金耳钉,以及佛家因果大法,化解了她的冤气,并且告诉她:滚滚红尘天道如此、轮回之内众生平等。如果因为那只猛虎吃掉她,她就必须要那只虎偿命,那么她从小吃了的许多鸡鸭鱼类等等生灵,那你岂不是罪该万死?放过别人就是解放自己,人生苦短,何必总是沉沦在仇恨的苦海中,而迟迟不能上岸?
小梅姑娘也算冰雪聪明、悟性非浅,只是暂时被冤气迷失了心智而已,听了三宝大师之言后,小梅姑娘也是立即顿悟。
在三宝大师的指点下,刘员外夫妇认她做个干女儿,也算是印证刘员外夫妇只有半个女儿的天命。
虽然这事十分离奇、峰回路转的,但最后的结局却是皆大欢喜,那王小梅,哦,也算是刘子英,为报答金虎一家对她的照顾,与金虎终成良缘;刘员外对这个干女儿自是照顾有加,送给她一份十分丰厚的嫁妆,金虎一家人财两旺、双喜临门,也算是善有善报吧!
刘老大讲到这里,这个故事算是彻底拉上了帷幕,我们却仍然沉浸在那曲折离奇的虚幻之中。
过了一会儿,大傻首先打破了宁静:“我说刘老大啊,你还真能扯!当初你讲到那老猎人救猛虎后再遇王小梅,我还以为她是老虎变的;后来你又说她有尸斑,我又以为她肯定是具僵尸,总之,这事是挺复杂的,就是不知真假啊!”
“唉,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没等其他人说话,就听小李兄弟长叹一声,幽幽地说,“人家打个山鸡、逮个野兔的,还能巧遇良缘,弄个红粉娇娘;兄弟我拼命杀敌、浴血奋战,比他打猎辛苦危险百倍,至今仍是光棍一个、寡汉一条,想起来真他娘的心中不平啊!”
众人大笑小李是个女人迷,只要一天不打仗,这小子就忘不了娶妻生子这码事儿!难道我们团这一千多人,除你小李之外都是妻妾成群?人家巧遇良缘关你何事?有本事你也巧遇一个试试?
这人间的事啊,有时还真是难说。晚上刘老大讲的那个故事,引得小李羡慕人家的良缘巧遇,感叹上天对他不公,没想到第二天上午,这样的机会就被小李兄弟碰上啦!
不过这件事对我们来讲,是福是祸还很难说,中间的离奇与恐怖,要是我们事前知道,哼哼,就是八抬大轿相请、满汉全席相待,我们也是绝对不愿意陪着小李兄弟去淌这个混水的!
第二百零八章 城隍(1)
事情是这样的,此次我们立功不小,上峰给了我们营几天的休整假。我们几个老战友早饭后出营上街,准备采买些东西时,无意间发现大街上路边贴有许多招贤榜,不远一张、很是醒目。
本来休整无事的我们,好奇地上前撕下一张,等我们看完榜上的内容时,不由得一个个笑眯眯地看着小李兄弟,告诉他,你小子整天的光做美梦,没想了你小李兄弟的良缘佳偶却在这里。
原来这所谓的招贤榜,差不多就是一张招婿榜。榜中说的是,本县财主黄某的千金娇女黄小姐,数月前突得怪病,经无数岐黄高手和高僧道长救治,至今仍无好转。无奈之中黄某决定广开贤门,凡能救治其女者,均以厚金相赠;如果对方身为男子且年龄相差不大,亦可招为贤婿……
“机会来喽,小李你的机会来喽!”狗蛋一脸坏笑的朝着小李挤眉弄眼,“小李兄弟你昨天还在感叹人家金虎天赐良缘,这不,老天也给你小子一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哟!”
“哈哈哈!不错不错,这黄小姐,啧啧,你瞧瞧人家这姓就姓的好,姓黄啊,一听就知道是个年轻貌美的黄花大闺女!”大傻信口开河的说道,“而且她老爹肯定很有钱,这不,上面写着呐,厚金相赠啊!小李你这次是人财两得、人财两得啊!”
本来我们只是说说玩笑话而已,权当拿小李兄弟打趣,没想到小李倒当真了:“我说弟兄们啊,你们这次可真要帮帮我,我,我不懂看病啊?对了,刘老大你可是会些草头方的,这次可不能跟我争,要想好、大让小嘛!”
一阵狂笑!几句玩笑话他也居然当真了!
“弟兄们先不要笑嘛!”刘老大轻描淡写的说,“也许那黄小姐得的不过是像孙尚香那样的隐疾而已,或者是相思之病也有可能,遇到我们小李兄弟,一见如故、不治而愈也是大有希望的!而且我那几幅草头方,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大忙呢!”
火上浇油也好、雪中送炭也罢,反正刘老大这句话却是燃起了小李的希望之火。我们也只得跟着瞎起哄,装模作样、顺水推舟地鼓励小李大胆一试,反正就算你用刘老大的草头方治不好她的病,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对我们来讲,中午还能混顿酒饭!
正当我们准备打听那黄府何在时,一个路过的老先生,看到我们拿着那张招贤榜议论不休,于是好奇地停了下来,笑着问我们是不是想前去一试身手?我们也毫不忌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表示想要前去黄府试上一试、碰碰运气。
“呵呵,我说你们几个后生啊,这事儿,唉,你们还是先到前面城隍庙打听打听再说吧!”老先生听说我们想要去救那黄小姐,根本不问我们会不会岐黄之术,就直接摇着头、叹着气转身走了,看那语气对我们充满了同情与无奈,好像我们不是去救人,而像是去送死一样!
“城隍庙?这老先生看来真是糊涂透了!”小李望着老者远去的背影,不解中带着气愤,“我们是到黄府给那黄小姐治病的,到那个鬼地方干什么去!”
“哈哈,看来小李兄弟真的是心急如焚哪,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小子也不想想,除了会扣个扳机、拼个刺刀的,你小子会看什么病?”刘老大笑道,“不过去看看热闹也无妨,但是既然前面就是城隍庙,我们先去那儿了解一下更好,或许那老先生说的在理呢!”
“好,城隍爷可是土地爷的顶头上司啊,去看看也好!”我立即赞同刘老大的意见,不是为拍马屁,而是我们几个当兵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杏林高手,更不是什么神汉大仙。人家黄小姐经过无数岐黄高手和高僧道长救治,至今仍无好转;刘老大的那几个草头方,也许治个头疼发热还行;这事儿我们只不过拿小李开个玩笑而已,岂能拿个棒槌当针用?
等我们到了前面的城隍庙一看,哟嗬,这城隍庙规模不大,大门上的对联倒是十分醒目大气,上下联分别是“作奸犯科任尔磕头焚香无益;积德行善到此见吾不拜无妨”!
我们进去一看,哎呀,见过城隍庙不少,听说过城隍老爷无数,可别的地方供奉的不是忠臣良将、就是道家名士;而这座城隍庙中供奉的,却是身穿皂衣的恶神一尊,须发皆张、怒目而视,阔口隆鼻、板牙森森,看着就令人胆战心惊!
俗话说,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特别是这种主掌阴灵的地方大员府上,当然不会太干净。而这座供奉恶神的城隍庙内,更是大白天就让人感到阴森森、冷静飕飕的!
我们没有久留,走出庙门的时候,正好又遇到那个劝我们来这儿的老先生。
“哈哈,你们果然来这儿看看了,感觉如何?”那老者见我们果然到此,朝我们会心一笑,“现在你们还想去救那黄小姐吗?”
“这个,这个与救黄小姐有什么关系?”我们相互看着,全是一头雾水般迷惑不解,“看来老先生对这事儿比较了解,能否透露一二?”
“嗯,好的!看来你们根本就没有打听过那黄小姐得的是什么病,这才不知深浅利害,想要去趟这个浑水的!”老先生点了点头,领着我们向前走去,直到离那城隍庙很远了,这才蹲在路边,给我们讲了起来:
几年前,我们这儿出了件怪事儿。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闺之女,竟然未嫁而孕;而这家人是几代书香门第,家教甚严、又无男仆,高墙深院的,也不可能有什么外来之人能够进入闺房,况且那小姐也知书明礼,并非不守妇道之人。
后来其父母百般盘问,那姑娘终于开口,说是夜里常有一男与其相会,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他长得什么模样,更不知道他是如何进出的……
那姑娘的父母以为肯定是这附近的泼皮无赖,夜里干这等骗人采花之事,自是十分恼怒,于是安排姑娘不要声张,暗中安排人手,夜里埋伏在她闺房周围,想要逮到那个害人的无赖。
可惜的是他们守了几夜,根本没有任何动静,而白天那姑娘却说,那个男子夜里仍旧有到!
这时大家才意思到,看来那男子是来时飘飘、去时杳杳,根本不需经过门窗!所以至今没有被人发现。
这事儿看似显得十分荒唐不稽、无人相信。但她的父母却是明白,知道女儿可能遇到的那个男子,肯定是什么不走正道的精怪妖邪。他们全家是又怒又怕,决心找人除掉那个迷惑害人的东西。
后来他们找到了一个当地十分有名的神汉前来。按照那个神汉的建议,悄悄吩咐那姑娘,下次那男子再来时,就偷偷将一段红线系在他身上,这样神汉就自有办法找到那个精怪之物。
没过多久,那姑娘就告诉其父母,她已经按神汉所说,悄悄将一段红线系在那神秘男子的左脚上了。
他们很快找来了那出谋划策的神汉,非要其帮忙找出那个害他女儿的东西,不管他是千年精怪,还是上仙正神,都要向他讨个说法。
那神汉倒也有些本事,稍事作法,就找到了那段红线,不过结果却是令人瞠目结舌,原来那段红线延伸至城隍庙中,赫然系在城隍爷大人的左脚之上!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神汉原本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当初他还以为不过是个怪鸟王八成了精,化作人形骗人的。
现在发现作怪骗人的,竟然是这尊恶神,又是掌管一方生杀大权的主儿,那神汉不敢伸头也实属正常。因为这个城隍老爷,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弄不好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做个庙中屈死鬼,就不划算啦!
这可不是因为那神汉胆小或道行差,而是那城隍爷实在是太厉害啦。
这座城隍庙,始建于大明洪武年间,建寺以来,香火鼎盛、甚是灵验。遇有人间难解之冤,向官府求告无门时,老百姓就会转投到这座城隍庙中,改求城隍爷主持公道。
而这位城隍老爷也不含糊,常使老百姓得以沉冤昭雪,将那些无赖恶棍们惨遭横祸而死,而且对他们的鬼魂严刑拷打。
所以这座城隍庙内,附近的老百姓常常听到深夜中鬼哭狼嚎、惨叫连连,听那些身兼阴职之人说,那是城隍老爷在夜审恶鬼、酷刑以对……
城隍老爷如此嫉恶如仇、爱民如子,我们这个地方的治安就是越来越好,很少有人敢到这里作奸犯科。
但是人无完人、神无完神,任何事情都是有好有坏的。那城隍老爷虽然性子刚烈、嫉恶如仇,却是脾气火爆,稍有冒犯,就有可能让他老人家大动肝火、派鬼拘魂。
那神汉因为此事,竟然惹怒城隍老爷,没等他焚碟相问,当天就暴死身亡。更吓人的是,每到深夜,都从城隍庙中传来神汉的惨叫声……
第二百零九章 城隍(2)
“老先生,你的意思是说,那黄小姐的病也与这个城隍爷有关?”小李兄弟迫不得已的问道。
“这个,这个老夫却是不敢胡言妄语,万一惹恼了那尊大神,可不得了,老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老先生听了小李的话是连连摆手,继而又小声说道,“反正这事儿,大伙都知道,否则那黄财主也不会张贴招贤榜、许以重金,更不会把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娇娇女相许啊!”
“如花似玉、如花似玉啊小李!”大傻看着小李,故意激他说,“你小子可赶快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机会难得啊;既想英雄救美,却又胆小如鼠、瞻前顾后的,这可不行的!你要是害怕那城隍爷,兄弟我可就不客气啦!”
“瞧瞧大傻你那熊样,我小李好歹也是一表人材的,你就别丢人现眼啦。再说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害怕那城隍爷了?走,先到黄府了解了解情况再说!”
我们几个人问清黄府所在后,就辞别那位老先生,直奔黄府而去。
这个黄财主,从他的宅院就可看出他身价不低、家财雄厚。经人通报后,那黄财主看到我们一不是杏林老者、二不是高僧道长,只不过是几个当兵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几位军爷,你们哪位精通岐黄之术啊?”黄财主朝我们举了举茶盏,虽然很客气的示意我们喝茶,话语中却是深深的不信与疑惑,他的潜台词肯定是:就你们几个粗人,要说冲锋陷阵、杀敌报国还说得过去,可要论治病救人,哼哼,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是这样的,黄先生,刘某当兵前也曾学得一些草头方。”刘老大淡定地说,“或许对黄小姐的病有些帮助也未可知,不过行医之道,总是离不开望闻问切,黄先生不相信我们也可理解,但黄先生给我们讲讲令媛的病情,并无妨碍啊!”
“草头方?”黄财主涵养不错,那口茶没有当场喷出来,但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佣人却不顾身份与场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黄,你笑什么啊?”黄财主脸上古井不波,“几位多多包涵,这位是管家老黄,年纪大了,人很不错的!”
“我说几位啊,我家大小姐这病,什么杏林高手没瞧过?什么灵丹妙药没吃过?你们弄个草头方就敢揭这招贤榜,真是让老朽大开眼界啊!”那位管家看来年纪不小,修养却是比黄财主相差甚远。
“哈哈哈哈!没错,像黄先生这样的身份,肯定给令媛请了无数的杏林高手,买了很多的灵丹妙药,这我确实相信;不过,请问这位管家,恁家大小姐的病看好了吗?”听了那管家狗眼看人低的话,我忍不住回敬了几句。
“老黄啊,你先去忙吧,有道是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我相信这几位既然敢揭招贤榜,有一定有其过人之处!你们说是不是啊?”黄财主果然厉害,几句话就把我们逼到了墙角,让我们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呵呵,黄先生过奖了,如果能治好令媛的病,我想这都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刘老大作为我们的长官,也只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还是有劳黄先生讲讲令媛的病情吧!”
“哦,是这样的,小女一向身体很好,几个月前突然心智失常、精神恍惚,经常莫明其妙的自言自语,像是,像是中邪了一样,咳咳,也请了些僧道高人,可,没有一点效果啊!”
“黄小姐这病,可与城隍爷有关吗?”小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这个,你们是不是听到外面什么传言了?”黄先生没想到我们来这一手,叹了口气,“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小女这病,是曾有人说过与本县城隍有关,不过,是真是假暂且不提,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与他有关,可也没人敢去兴师问罪啊?”
“哈哈,这也正是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刘老大也知道在医术上自己肯定无法取得黄先生的信任,再说就算人家相信他,他自己也没那个信心,看黄先生言及至此,顺水推舟地把话题引到了我们擅长的地方,“也许我们医术不入黄先生的法眼,但要说胆量,我们这些人还算有一些的!”
“刘老大说的没错,那些老和尚、臭道士的,只能驱个孤魂野鬼什么的,更不要提那些神汉巫婆们,他们更是不敢得罪那城隍大人!而我们,就不在乎什么,只有他有错在先,我们一样可以替黄小姐讨还公道!”小李立即表现得主动起来。
“几位请喝茶,请喝茶。”黄先生听到小李的话,恍然大悟般对我们客气起来了,“看看快中午了,我这儿略备薄酒,我们边喝边谈!”
很明显,黄先生只知我们医术不行,忽略了我们这些久经战阵人的胆量。他之所以留我们酒菜招待,看来确实是想让我们去叫板城隍爷,而不是看中了刘老大那不登大堂、难治大病的草头方。而这,也正是我们比那些僧道岐黄们所擅长的。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黄先生这才和盘托出、如实相告,原来那黄小姐的怪病,几个神汉和尚都说与本县城隍有关,就是不敢惹那恶神,最多只是焚张求情的纸碟文书,而那城隍看来根本没有赏脸的意思,所以黄小姐的病至今仍未治愈。
最后,黄先生说是要救他女儿的病,还必须找那城隍爷处理,而且听说他老人家白天不在庙中,只有晚上才在衙内。
黄先生的意思是明显,就是要我们夜入城隍庙。不管这个方法到底有没有用,至少他们这些人对此深信不疑,看来我们是必须趟这个虎穴啦。
军人一言、驷马难追,我们既然在酒桌上答应了人家,就不会反悔。我们回营后,刘老大安排发相关事宜,就带着我们几个老弟兄,趁着天色未黑,赶向城隍庙。
偌大的一座城隍庙,竟然无住庙之人。一个负责打扫城隍庙的善士老者,听说我们要在这里过夜,是坚决的反对劝阻,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这个地方晚上真不能住人的,耽误了城隍爷的审鬼办公,一定会降罪于我们的。
见过们坚决要在庙中过夜,那老者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告诉我们,这个地方晚上鬼哭狼嚎的,吓死人不偿命啊……
我们当然明白城隍的厉害,也知今晚注定不会平静。不过,我们绝对不会退缩的,一方面是因为小李兄弟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不管他是城隍土地、还是山神野鬼,只要他敢不行正道、迷人害人,我们就不怕他!
老者无奈,又安排了几句夜里小心灯烛、注意防火,有事赶快出来等事项,就自行而去。
看着城隍庙那幅“作奸犯科任尔磕头焚香无益;积德行善到此见吾不拜无妨”的对联,我们心里是底气更足,作为庇护一方百姓的城隍爷,本就应该如此,那些罪孽深重的人难道因为焚香磕头的供你,就能免他之罪不成?反过来说,只要我们心直行正,不用跪拜于你,谅你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是神也要讲道理嘛!
我们五人在大殿中高燃明烛、席地而坐,拿出带来的烧酒和花生米、浅酌笑谈。
漫漫长夜,刚刚开始,又是在这座恶名在外、诡异吓人的鬼地方,要是傻坐静等,不吓坏人也会闷坏人的。
大殿之外漆黑一团、指手不见五指,里面倒是明烛摇曳、酒香弥漫。这并非我们贪酒,一是为了打发这长夜的无聊;二是酒壮男人胆,喝个几分酒意,别说他是城隍老爷,就算是阎罗王亲自驾临,我们不坏天良、问心无愧的,也不怕他。
世事无绝对,正当我们浅酌慢饮的时候,这城隍庙内却传来了飘飘渺渺的悲叫哀鸣,那叫声如丝如缕、直透心扉,让人坐立不安。
与此同时,从大殿后面吹来一股冷风,原本高亮的明烛倏然而灭,我们好像突然坐在了北风呼啸的荒野之中,面对着一团漆黑的大殿,四周的墙壁和上面的房顶瞬间消失了一样!
“不要慌乱,没看清目标前不准开枪!”刘老大低声命令道。
刚才所喝的酒这时全化为冷汗出来了。拿着手枪的右手也不禁有些颤抖,真想开上两枪壮壮胆。
“呜啊……”一阵惨叫声像是从脚底下发出来的一样,吓得我们赶快跳开,我不由自主地对着那片我们刚才所坐的地方开了两枪。只听“哗啦”一响,却是打中了我们的酒壶。
“谁开枪的?!”刘老大怒吼一声,只怕我们一时惊慌失措,误伤自己。
“快,快把蜡点着啊老大!”狗蛋也惊叫起来。
出于人们对黑暗本能的恐惧,我们都听出了狗蛋声音中的惊慌。加上为了避免开枪误伤,手中的短枪这时还不如一把大刀管用。
“哧啦——”一声轻响,刘老大划着了一根洋火(火柴),向旁边的烛台走去。
就在这时,我们几个全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不约而同地朝着刘老大的前方,“砰砰砰”的一齐开火!
因为借助刘老大手中洋火的微光,我们全都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怪人,双脚离地、飘动向前,苍白如纸的脸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处发出诡异的幽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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