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幻影计划

　　“这种太空要塞在旧帝国时代是非常常见的东西，我们习惯走到哪就把碉堡建到哪，不管是主物质位面还是平行的影子空间，也不管当地有没有建筑条件，反正都要执行占领政策，于是就产生了大量这种庞然大物。它们在太空中不受任何地质影响，由于使用了帝国科技，其结构也不会自己解体，基本上只要不遭受天体撞击，在报废后几千万年它们都不一定会损毁多少。这些废墟是我挑出来的几个保存比较完整的，复仇军在放弃他们之前只是破坏了其内部关键设施，它们的外壳和主结构完好无损，稍加休整就可以重新驻扎军队——当然，要恢复其兵工厂能力和空间堡垒功能就需要时间了。我打算以这些旧帝国残骸为基础，快速建立大量屯兵点，在周围放置海量的无人机和浮游炮，这样它们和一个正常的大型基地就毫无二致了。”
　　珊多拉知道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都是战略眼光严重不够的主，这时候非常耐心地慢慢解释自己的计划，我听着连连点头，突然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丫头，你其实不仅仅想让它们当烟雾弹吧？”
　　珊多拉看了这边一眼，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在我们之间颤了一下，我知道她知道我知道她知道了。
　　“没错，这些遗迹当然要有更大的作用。其实几天前我就在计划了，这个世界有大量旧帝国留下的残骸，其中不少都是规模十分庞大的军事基地，虽然它们已经被复仇军破坏掉，但起码遗址还在，在遗址的基础上休整、激活一个基地总比从头建立要快很多。假如我们能把它们重新利用起来……在这个世界我们最缺乏的不就是足够稳定的据点么？”
　　这时候我已经明白了珊多拉的意思，她这是要好几条线一块开，最起码现在先在整个银河系里遍地开花，大批量抢占旧帝国遗留下来的废墟改建成帝国军基地，而其中应该有一大半都是虚假要塞，用珊多拉的说法，塞满一小时就能生产个铺天盖地的无人机还有不要钱的运输飞船，外面摆好几排浮游炮，专门用来恶心那些复仇军，而我们真正的基地就要隐藏在这些幻影基地之间，到时候真真假假四处狼烟，只要复仇军的敌我判断机制一天不恢复正常，他们就要在这些基地之间疲于奔命。对方的选择是有限的，要不，他们就兵分N路，对我们每一个基地发动攻击，那正中下怀，我坚信潘多拉和维斯卡将打着鸡血挥师出击把数量严重削弱的复仇军斩于增高鞋下——起码在敌人兵力集中起来之前两个一米二是很能过一把打架的瘾。而假如敌人选择集中优势兵力一个一个扫荡这些分不清真假的基地，那也没什么，根据珊多拉的说法，那又给了我们消灭其小股部队的机会。
　　这就是在数量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珊多拉能想到的最好的应对办法：用烟雾弹分散敌人的注意力，用专业术语这个叫多线操作乱矿流。
　　但是有一个问题必须正视：这个计划太过理想化了。
　　用虚假基地蒙骗复仇军的视线，听上去十分简单，但真的实行起来有这么容易？一个基地里面有没有主力部队和兵工厂我认为是十分容易看出来的，更何况复仇军手中掌握着绝对不弱于我们，甚至要更强的观察手段，比如无孔不入的空间探针：第一次奇袭战的时候我们那些空间阻拦装置就是被这种探针干掉的，现在塔维尔还没有研究出完全抑制这种探针的手段，而在珊多拉的旧部中，类似的高科技探针还好几种呢。
　　历史上空城计之所以被传为千古奇计就是因为它成功率低，诸葛亮在城门楼上当着几万人弹东风破那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鹅蛋大的胆子，司马懿手头但凡有一个双筒望远镜那三国后半本就没蜀汉什么事儿了，不信等复仇军来了你试试，我抱着个电吉他去外太空蹲着——那这本书后半截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此书一分为二，后半本书名《寡妇复国记》……
　　心头想到一半我感觉四周气氛不对，一抬眼正看见珊多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莉莉娜缩着脖子往后挪了挪，末了小心翼翼地嘟囔：“珊多拉姐，要不我先给你拿碟子酱去？”
　　我一巴掌把这小妮子拍下去：“你就不能别成天憋着偷听大人说话？”
　　这算是莉莉娜的天赋能力，作为生命女神的CEO，她的职责之一就是聆听凡人的内心——当然这是比较文艺的说法，说白了就是这丫头可以集中注意力听取别人心里想的事情，当然前提是别人不进行防备，叮当在这一点上还是知道限制的。由于是神赐能力，莉莉娜用起来需要先跟叮当祈祷一下，但可能是她刚给叮当浇水浇的挺舒服，这次祈祷都免了，于是她就偷听到了我想到的关于珊多拉不蘸酱把自己囫囵吞掉的事情：这丫头这两天又是皮痒痒了。
　　这时候我发现自己胡思乱想已经扯很远了，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到当前的事情上。珊多拉刚才说了，她想要把旧帝国，其实也就是她的复仇军曾经用过的废墟都利用起来，捡着还算完整的进行抢修，一部分用作迷惑敌人的虚假基地，一部分则货真价实地充当帝国军在这个宇宙站稳脚跟的桥头堡，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但前提是我们得找到可靠的办法让复仇军真的被迷惑住。
　　现在我们唯一的仰仗就是珊多拉的猜想：复仇军的敌我判断机制陷入混乱，他们判断敌人的手段只有两个，第一，所有希灵使徒都是敌人，第二，所有在战场上向他们进攻的都是敌人，按照这两个逻辑，只要我们在那些基地布置足够的帝国武器，就能引起复仇军的注意并且吸引他们派军围攻，但是——如何让他们相信那里是非常重要的主基地？又如何让我们真正的基地在这些真真假假的基地里面隐藏起来？
　　“奥拉，她的力量可以办到。”
　　珊多拉曲起手指抵着下巴，“首领蜂的镜像技能可以制造出和真实个体几乎完全一样的幻影，这些幻影的各项属性虽然只有正体的三分之一左右，但在战斗之前，你绝对无法分辨出它们是真的假的。”
　　珊多拉一句话让我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几乎都忘掉了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有点存在感低下的面罩姐姐了。
　　当初在圣堂文献馆里面我可是见识过首领蜂的镜像能力的，她们召唤出的幻影卫兵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甚至连珊多拉这样知识面已经凶残到人神共愤地步的首领级使徒，都是在交手之后才发现对方都是镜像，假如让奥拉和她的首领蜂们大量复制帝国兵和战舰放在那些基地里面，复仇军绝对会上当。而且不仅仅是上当来打一群幻影：首领蜂复制出来的镜像是有实打实战斗力的，哪怕战斗力低下，三艘镜像战舰总能拼掉一艘正品吧？
　　“首领蜂有多少人啊？”
　　姐姐大人有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她觉得假如我们要让虚假基地在银河系遍地开花的话需要制造的镜像部队将是一个天文数字，仅凭奥拉和她手下那些蜜蜂，恐怕累出胃穿孔来也不一定够用。
　　“她们的人数当然不够，不过首领蜂的镜像是个非常特殊的技能——她们可以接受希灵主机的支援。”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在泡泡身上，后者也不推脱，挥舞着小胳膊自信满满地嚷嚷：“包在我身上！”
　　然后珊多拉和小泡泡一起帮忙解释了一下，我明白了“希灵主机的支援”是什么意思，简而言之，首领蜂的镜像技能其实是一个极其耗费计算力的技巧，它的本质是一种信息操控。
　　希灵使徒的“资讯宇宙”理论大家应该都不陌生，那是一套非常成熟而且可以切实操作的理论。大量信息上的描述构成了世间万物，我们也是这些信息的集合体，世界演化、万物互相影响互相制约，归根结底是信息的流动和干涉作用，而首领蜂之所以能制造出拥有实体的镜像士兵，就是复制了本体的资料，然后利用其水晶共鸣，从周围的世界环境中抽取信息片段并将其制造成镜像士兵，就好像从沙滩上收集湿沙子用来做沙雕一样。首领蜂将这些信息片段进行编码、重组，就能形成和正体近似的复制体，由于镜像士兵是从世界环境中抽取的资料片段，因此他们并非幻影，而是能对周围的正常世界产生影响的“实体”，就好像在无线电信号中插入一段乱码，正常的无线电通信就会受到干扰一样，只不过这种干扰是精确受控的。
　　镜像士兵的“材料”来源是世界本身无处不在的信息片段，当他们被击败的时候，这些信息片段就会被释放，回到原本的资讯体系中，对世界不会有丝毫影响，在整个过程中唯一消耗掉的只有首领蜂的能源和计算力，还是用刚才的例子，就好像沙滩上的沙雕，当一个巨浪打来，所有沙子就会回到沙滩上，整个沙滩不会因此损失丝毫的质量，唯一产生消耗的只有小孩子的哭爹喊娘和孩子爹妈的钱包——当然考虑到特别能缠的孩子还可能得消耗一顿麦当劳才能稍微告慰其受伤的小小心灵。
　　由此可见，首领蜂制造镜像士兵的过程中唯一不可替代的只有她们水晶力量对资讯的编辑、重组功能，而其能量来源和计算力都是可以交给普通希灵使徒代劳的，而且考虑到希灵主机也有操纵资讯的能力——尽管和首领蜂制造镜像士兵的原理不一样——她们也能极大强化那些蜜蜂的力量，所以首领蜂数量不足的问题就可以这样解决了。
　　“这其实也体现了首领蜂这个英雄兵种的独特优势，”珊多拉脸上带着笑意，由于历史原因，她对首领蜂们是有着特殊感情的，“虽然战斗力、生存力、战术能力等正面战场上的力量都不够，但她们几乎能适应任何一种角色，和任何希灵使徒都能成为搭档，在情况陷入困境的时候，首领蜂身上往往就会有解决途径。”
　　珊多拉一边说，我一边连连点头，其实在听到奥拉竟然能和希灵主机“合体”的时候我就再度意识到了那些首领蜂的独特优势。
　　必须承认，从奥拉来到影子城以来，她和她的蜜蜂们就多少有点被我忽略，这主要是两个原因，第一是所有的首领蜂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她们沉浸在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冥想世界中，除了执行命令的时候就长期处于兵马俑的状态，平常净在军营的犄角旮旯里找到可能杵了一两天的首领蜂了。第二就是她们那千篇一律的面甲，不管什么时候地球人认人都是习惯从容貌上记忆的，我对西卡罗印象深刻还不是他长得跟乌瑟尔一样——当然还有个原因是那老小子的职业——而我就始终记不住几个首领蜂指挥官的名字。你得理解，不管叫到她们谁的名字，我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个闪闪发亮的面具，你要抽象点那就是个鸡蛋，任凭记性再好一般人也不能挨个给鸡蛋起名字吧……
　　这些联想可不能让奥拉知道，否则哪怕首领蜂再淡泊，我觉得她也得暴走，不管在什么语境下把一个女孩子跟蛋联系起来都是不礼貌的。
　　“说起来，现在量产主机的数量够么？”
　　我想起一件事来，扭头问了问泡泡。量产主机都是一群一米出头的小萝莉，不用担心她们的“运输问题”，但需要考虑她们的数量，根据珊多拉要在短期内把触角扩散到整个银河的宏伟工程，每个基地恐怕至少需要十几个量产主机协同建造才能赶上进度，而且缩短工期也能防止等复仇军重新集结起兵力来打断我们的计划，那就更需要大量主机投入了。
　　泡泡对我咧嘴笑了起来，小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放心吧孩子她爸，前几个月除了打游戏我净生孩子了……”
　　我坚定不移地出溜到桌子底下去，然后看着旁边这个打算给自己生出一个阿联酋合众国的小丫头战栗不已，敞开了生的孩子她妈果然威武，我不得不联想到一件事：恐怕就在明天，自己那乌泱乌泱的“闺女”就将如同感冒病毒一样，在这个宇宙里肆意蔓延……
　　我们现在可以用量产主机的计算能力和一堆幽能熔炉的输出功率来配合蜜蜂们，她们的任务就是将前两者和自己的水晶链接起来，这非常简单，甚至可能比那些真真假假的基地建立起来还快，于是珊多拉决定让工程部队先出发。
　　希灵使徒一向是雷厉风行的，在我们的计划作出之后，西维斯当天下午就分配好了负责建设基地的人员，来自影子城的第一批量产主机已经就位，她们十人一组，在大量主机卫兵的簇拥下登上了特制的工程舰，这种异常坚固而且能直接扩展成母巢的特勤飞船是希灵主机开拓前线时的标准配置，塔维尔最近才将其重新量产，这次是第一次使用。
　　工程部队的数量并不多，除了主机们的母舰之外，就只有少量的护航舰队，原因是担心它们将复仇军的大部队吸引过来。塔维尔最近已经找到了对抗资讯干扰层的办法并成功抑阻了那层屏障对莫布拉多的信息监视，现在除非是倾巢而出，一般的小规模舰队已经能安全出入莫布拉多恒星系了，但我们不知道复仇军在太空中还有没有别的能识破空间隐蔽的装置，为了保证主机们的安全，西维斯决定让工程部队隐秘行动，直到那些基地初具雏形。
　　乌泱泱一大片一米出头的小丫头紧倒腾着小胳膊小腿跑步登舰真是一件蔚为壮观的事情，全世界的萝莉控在这里应该都可以死而无憾了，站在将军城大雨滂沱（护盾外面）的登机坪上，我还在抓紧时间通过精神连接跟这帮量产泡泡交待：“这次过去是修假基地的，可别真跟开拓前线一样拼命，遇见伏击赶紧回来！”
　　然后精神海里就是大片一模一样的声音轰然一声：“嗡！”
　　我估摸着那是小丫头们在说“是”呢，但重叠在一块就成嗡了。
　　我估计在希灵帝国的战争史上，敢在战前动员的时候交待前锋怎么跑路的领袖应该就这一个，但咱说的也不无道理：本来嘛，依着珊多拉的意见，她们在银河系遍地开花时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障眼法，这些除了摆架子什么用都没有的基地根本没必要拼命死守，希灵主机们带去的卫队以及护航舰队唯一功能就是在撤退的时候跑在工程舰后面，不用跟复仇军的奇袭部队死磕。假如能用那些正在建设中的虚假基地引出复仇军的正规军还中了我们下怀呢，正好摸清敌人从哪出来——已经两仗了，情报官连敌人一座哨站都没发现，复仇军简直就好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目前负责侦查的几个指挥官就差以死明志了……


第八百零一章 来自莫布拉多的访客
　　搭载着大量希灵主机和小型母巢的工程舰队从雾神星出发，很快就进入了空间隐形状态，它们所搭载的那些希灵主机同时也利用自己处理资讯的能力干扰着复仇军对莫布拉多恒星系可能存在的监视。这支舰队用较低的速度安全穿过了引力边界，确认没有引发资讯干扰层动荡之后才马力全开，迅速向那些已经被探针标注出来的古代残骸靠拢。
　　复仇军在这次战斗中损失的舰队在他们的总实力中占据多少份额目前还不清楚，但根据珊多拉的判断，最起码对方在短时间内不会重新组织进攻，他们可能会等此战中严重受创的永恒级母舰编队修整完毕再采取行动。这次战斗中，对方也知道了天体系统舰队的存在，当然，由于时间短促而且始终处于饱和轰炸的状态下，那些母舰编队收集的资料是有限的，敌人可能只知道我们手中有一个威力巨大的幽能聚合体，但应该想不到那是一颗完全由幽能组成的死星，更想不到还有整整一个天体系统作为这颗死星的护航编队，我们的全部实力在复仇军眼中还没有暴露，而对方在遭受这次伏击之后应该也会重新计算与“入侵者”作战所需要的兵力，暂时莫布拉多恒星系是不会遭受第三轮攻击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只能说明，下次复仇军恐怕就要领着足够和幽能死星作战的舰队才会发动进攻，珊多拉对她那些旧军队的战斗风格一清二楚，她深知复仇军作战时最恐怖的一面：不要自己的命，更不让别人要命。因此要想慢慢在这个宇宙占据上风，我们的倚仗之一就是珊多拉的“迷雾”计划是否可以成功，一旦成功，复仇军的主力部队将被到处分散，而且他们也会来不及召集足够的军队来进攻莫布拉多。
　　雾神星是远离恒星的，它位于这个恒星系最冰冷的行星轨道上——尽管丫大气底层热得要命。这里也是个昏暗的世界，莫布拉多人的太阳在这里看过去已经变成个带着些橘红色的黄豆，它带来的那点光照远远不能让这颗笼罩在两万公里云层下的巨行星明亮起来。雾神星表面最大的光源是其大气中的闪光，那是氮-氦-氢大气在运行中产生的放电和“冷燃”，后者是让我感觉颇为有趣的自然现象，用地球上的科学理论恐怕还无法解释，雾神星的大气偶尔会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那些饱含核燃料的气体中混杂的微量元素起到催化剂的作用，让氢气进入类似燃烧的状态，释放出大量的光和热，但由于没有氧气参与，这并非真正的燃烧，它也不会一下子让这颗充满核物质的燃料罐砰然爆炸，事实上除了持续一段时间的发光发热之外，雾神星大气中的“冷燃”甚至不会点燃任何东西。这种现象持续时间不定，从几分钟到几年都有可能，目前发现的最持久的一个冷燃光斑已经持续“燃烧”了十多年，这是根据莫布拉多人的记载得到的数据，一个这样的光斑往往蔓延数万公里，在雾神星海洋上看过去就好像一轮太阳即将从那浓密的云层后面出现一般：尽管亿万年来这颗星球从未迎接过日出和朝霞。
　　一些帝国技师在闲暇的时候检验了雾神星的大气成分，轻而易举地分离出了那些引发“冷燃”现象的微量元素，并确认那是一种在首府世界（也就是我土生土长的地球位面）并不存在的东西，是因这个世界法则上的细微不同而产生的特殊物质，它们在很多恒星及类恒星中担任着调节剂的角色，而相应的，在首府世界的恒星中常见的一些微量元素在莫布拉多宇宙反而找不到了。
　　这个小小的发现并没让那些技师再多关注，因为这种东西对已经掌握了幽能的帝国而言还不如金坷垃有价值——至少后者有助于喂饱珊多拉。
　　但帝国技师不感兴趣不代表别人就不感兴趣，比如目前我周围这一大帮老头。
　　这里是将军城科研中心里一个比较特殊的区域，在这里进行研究工作的不是帝国技师，而是仆从军的科学家，他们所研究的项目也不是那些令人发指的高科技，而是一些在帝国技师看来十分基础的知识，这种实验区被我们形象地称为“仆从军学前班”，其实也就是让仆从军的科学工作者们在帝国技师的指导下研究超前科技的地方。我们用这种方法来飞快提升仆从军的基础科技，让他们的科技树不至于因为全都照搬希灵技术而畸形的太过严重，效果类似于大学毕业的家教领着小朋友做三年级的习题册，不知道周围这圈在自己的种族里德高望重的老头们知道他们身边的领袖大人脑袋里在转这个念头会作何感想。
　　今天“学前班”出现了一些新的身影，他们是来自莫布拉多的科学家。
　　原教皇终于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已经多么严重，他了解了其他帝国附庸种族的发展现状，意识到由于自己的原因，莫布拉多的科技树已经名存实亡，而且如此下去整个文明很快就要彻底失去进步能力，于是开始试图补救这一切，首先就是苍蓝教会宣布解除了对整个莫布拉多社会禁锢了三百年之久的“知识管制”政策，在仍然将圣贤知识推崇为真理的同时，不再打压学者们对其他知识的探索，也不再将那些不属于圣贤遗产体系的知识斥为异端，莫布拉多的学者们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研究、发表言论的机会，而不是整天只能对着一堆千古不变的圣贤遗迹抄写那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使用手册。但万事开头难，这个文明的自由思想已经被禁锢三百来年，如今形同僵死，全世界已经压根找不到一个掌握了圣贤遗产之外知识的研究者——那些老古董中活的最久的一个也才坚持了两百多岁，离“文艺复兴”差着将近一百年呢。
　　现在莫布拉多除了高超但毫无进步可能的“圣贤知识”之外，属于他们自己的科学水准仍然停留在三百年前的状态，大致相当于刚刚能用自己的本土科技将一两个签了生死状的航天员送到同步轨道上的水平，而且还不一定能弄下来。并且就这点残破的知识还只是“史料记载”，苍蓝教会把它们当成旧时代留下的危险思潮，封存在各地的教会图书馆里，每个图书馆都让好几个白胡子老大爷看守，除了被雷劈过来的穿越者之外普通民众压根不知道这些禁忌知识还存在，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就此表扬一下那个叫鲁达夫的原教皇，至少他没把莫布拉多文明踏踏实实发展起来的自然科技付之一炬，要不就凭他焚书坑儒的罪过，塔维尔都要让他见识见识科学家的力量了。
　　在塔维尔看来，知识是神圣的，探索知识的勇气则比知识本身还要神圣，哪怕那些知识在她看来如同原始人第一次用火烤肉般粗鄙，她也不会鄙视第一个敢把手丫子伸到火堆跟前的原始人，她鄙视的是那些惧怕火源，不但不想着发展，还一脚把第一个钻木取火的原始人科学家踢出部落的白痴首领：就像鲁达夫这样。
　　因为基础科技树彻底断裂，现存的科学家只知道照着说明书一丝不苟地摁那些古代遗迹的开关或者操作机床，鲁达夫只能组织了一批还算对“旧时代的知识”有所了解的考古学家，让他们试着重建莫布拉多的科技树，原本这是他们自己折腾的事情，却不知道怎么让扎古感了兴趣，然后紧接着米莉亚也就感了兴趣，那小丫头不但在信息终端上看到了雾神星爆发的第二次战斗，更看到很多在这颗巨行星上发生的神秘莫测的自然现象，她立刻对这些奇妙的知识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兴趣，强烈要求来雾神星看看，想要亲眼见证信息终端里出现的那些美丽的“冷燃”光斑、氢大气放电、万米巨浪还有海底城堡是不是真的，我没想到她会对这些普通人不感兴趣的复杂现象如此好奇，但还是答应了小丫头的死乞白赖，把她接了过来，唯一有点出乎预料的是……
　　她过来的时候还带来至少一百个白胡子大爷，那都是莫布拉多星球上正对文明现状一筹莫展的科学家！
　　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有鲁达夫的偷偷安排，而且恐怕扎古大叔也推了一把：毕竟是莫布拉多人，他们对自己的文明前途可是非常在乎的，也只有米莉亚没心没肺的家伙对这些浑然不知吧，她过来就是看大片的。
　　但不管是不是有两个大叔在后面谋划，我对这些不请自来的老头也没往回赶的意思，用塔维尔的话来说，虽然这些脑筋差不多已经僵死的“学者”根本不具备科学家的素质，但他们至少代表这个文明重新爬起来的过程中做出的努力，她愿意派几个没事做的研究员和仆从军科学家来指导这些莫布拉多学者如何重新学会探索和发现，说不定从他们里面就会出现莫布拉多三百年来唯一一个发明家呢。
　　尽管现在他们在做的，只是兴致勃勃地观察原子核，地球上的科学家都能独立干这事儿了。
　　在帝国军忙于对付复仇军的时候，莫布拉多派来这一百来个取经的科学家根本不是什么有人关心的事儿，珊多拉甚至完全无视了这些家伙的存在，维斯卡更是明确表示，开战的时候这些老头就钻到隔离区里老实呆着，随便乱动死伤不论，也就同样在这个实验区进行研究的一群克普鲁科学家和来此闲逛的我会关心关心这些老人家了。不过后者对现在的状况倒是挺满意的，科学家应该都是这毛病，投身真理的时候就能对一切环境安之若素，理论上一个正在研究状态的科学家简直是个挑战生存极限的怪物，我现在甚至怀疑只要让这些老爷子研究新知识，哪怕每天光给他们点阳光空气和水，他们都能依靠光合作用顽强地生存下去……
　　确认这些白胡子大爷都很满意这里的研究环境，而且也不会对帝国军正常的行动产生什么干扰之后，我溜溜达达地来到了研究所外的小平台，不出所料，一个留着金色短发、活蹦乱跳的少女正在平台上大呼小叫，乐的恨不得抽过去：米莉亚。
　　“敢在研究中心大声嚷嚷，你也不怕塔维尔把你发射到外太空去。”
　　我偷偷凑到对方身后，突然在她耳边说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显然吓了后者一跳，于是她真的一跳：一脑袋撞在我的下巴上，当场我就把舌头咬了。
　　“哇！”米莉亚一惊一乍地看着我在那捂嘴对她怒目而视，“哥，你牙疼？”
　　我一指对方的脑袋：“你就不头疼！？”
　　米莉亚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抱着脑袋一声惨嚎：“哇！头好疼！刚才撞到什么啦？！”
　　——这应该是浅浅和希尔维亚的合成体吧？
　　我也有点理解米莉亚现在这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当年自己第一次来到外太空也比她好不了哪去，而且雾神星上恢弘壮丽的万米巨浪和大气风暴也绝对比任何性质的大片都有冲击力，毫不夸张地说，就我们眼前这随便一个浪头过去都足够好莱坞上下名导竞折腰，拍泰坦尼克号的时候要是用上这里的背景——罗斯应该至少是奥特曼出身吧？
　　米莉亚被眼前这想都想不到的震撼场景所激励，整个人都在抽风的状态，拉着我问这问那，主要就是这些奇观的原理什么的，真没想到这丫头不但是对面前的景象感兴趣，竟然还想知道它们的原理，面对如此勤奋好学的邻家小妹我当然不能堕了威风，最起码得让她知道咱身为希灵人的领袖那也是有真材实料的：我掏出一本《好几万个为什么》让她回去慢慢研究。
　　没办法，咱清楚地知道自己那点科学知识水平在什么线上，毫不夸张地说，应该比米莉亚还低一点，我唯一引以为傲的是在虚空里抡王八拳的功夫，但估计人小姑娘用不上……
　　“哥，你说这片海洋下面真的放了一个星球？你们用一个星球做成天线？”米莉亚趴在屏障上眼巴巴地看着基地下方巨浪风起云涌，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对我也熟悉了，现在连名字都懒得叫，叫“哥”叫的那是一个熟练，得幸亏潘多拉姐妹不在。
　　我点点头，米莉亚立刻又是一阵夸张的惊呼。
　　我们都看得出，米莉亚是个好奇心过剩的孩子，这可能跟她的一直被扎古大叔小心翼翼地关在家里有关，但是现在，米莉亚已经不可能因为暴露“圣盘”而被苍蓝教会的人追杀，而且某方面说她还有多元宇宙最强悍的一群后台跟着，所以这丫头现在能尽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比如在充斥着核燃料的巨行星里面观察风暴和研究星图。我觉得浅浅跟她肯定会很有共同语言，至少两个都是那种对什么都好奇的性格，假如不是身高上恰到好处的差距，维斯卡甚至应该也能跟米莉亚谈得来。我和她在平台上聊了一会，并成功劝阻了这丫头去屏障外面感受一下风雨的冲动：她可能是隔着一层能量护盾看外面风雨交加只是有点刺激而已，却对雾神星可怕的自然环境没有丝毫感觉，当我告诉这丫头外面的气压足够将一辆坦克压成煎饼果子、气温足够将人碳化的时候，米莉亚一脸都是惊悚的神色。这丫头还以为外面那就是普通的狂风暴雨呢。
　　让米莉亚注意别乱跑，遇上什么看不明白的东西赶紧问帝国兵，总算将这个不安分的家伙暂时安顿下来之后，我晃着膀子向上层平台走去。
　　将军城的这些悬空平台是用帝国上将号原本的中央走廊区变形成的，现在它们也大致遵循了原本的位置，呈现出逐层上升的梯级结构，研究中心在最下面一层坡道，那里是一般交通网的组成部分，常常人来人往，米莉亚用来观景的地方则是经常有士兵巡逻的中层坡道，人流量就很少了，再往上，则由于远离各功能性建筑而几乎没有人上去，只有我和家里那几个闲不住的家伙无聊的时候会上去看看风暴——话说这业余爱好也真够扯的，雾神星没一点好景观啊。
　　但是这次，当我走到上层平台的时候却发现此地已经有人了。
　　空旷的正方形平台上，浮动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金色光泽，这光泽渗透进平台的每个角落和金属接缝，明明看上去稀薄到近乎消失，却又诡异的让人无法忽略，平台上张开着能量护盾，于是那些金色光泽也渗透到了护盾里面，蔓延开来，让这里仿佛笼罩在金色的天幕下一般。上层平台是整个将军城仅次于指令塔的最高处，放眼四顾，除了指令塔在云雾对面若隐若现，四周便都是翻腾不息的浓密云层，于是这浮动着金色微光的平台就好像悬浮在云端的王座一般——不知怎的，我就是联想到了王座这种东西。
　　外面的狂风暴雨仍然在持续，平台上却弥漫着一种让人忍不住彻底放松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似乎世间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一般，包括护盾外那让人心烦意乱的风暴，现在看上去都成了能让人心情愉悦的景观，而且我可以确认这种感觉很特殊：小时候一下雨我就趴在窗户边看着，看外面街上行人匆忙躲雨的景象，感觉心里特别有成就感，但现在这感觉是不一样的。当然也可能是外面没有俩撒丫子飞奔的路人的原因。
　　好奇地四处张望，我终于找到了可能是这种感觉来源的人，顿时有些惊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几乎在地上铺成一片的银白长发……


第八百零二章 偶尔干正事的冰蒂斯
　　数百米见方的宽阔平台，无遮无拦，也没有任何陈设装饰，如同悬浮在风暴之中的宁静小岛，其自身的平静与外面的风起云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在平台正中，一个银发如瀑的身影正安静地抱膝而坐。对方穿着一身似乎游荡着黑色云雾的晚礼服，如同刚刚从上流社会的晚宴中离席的公主一般，带着黑色长手套的修长双手抱着膝盖，下巴埋在两膝之间，微微闭着双眼，似乎正在以这个姿势小睡。对方一头长度令人咋舌的亮银色长发没有进行任何修饰，就这样顺势披散下来，瀑布般泻下后背，在地面上荡漾成一片银白，让这头发的主人如同坐在水银池中。我有些愣神地看着眼前这个应该很熟悉但现在感觉格外陌生的身影，半晌视线都无法从那片简直可以用绚丽来形容的银白色中脱离出来。
　　从植物学的角度上讲，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冰蒂斯，但这个版本的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吕布要拎个粪叉上战场你绝对想不到他是一员猛将，同理可证，安安静静在那坐着手里不拎着块板砖的冰蒂斯你还能想到她是个女流氓么？
　　于是一时半会我都没想到眼前这是谁！
　　四周仍然洋溢着那种暖洋洋、让人忍不住就要彻底放松下来的气氛，它的源头可能就是眼前正在闭目休息的冰蒂斯，这让人感觉更加不协调：前面这位可一向是个跟“安宁、祥和”毫无关系的主，她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让周围几光年内都沸反盈天，我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靠近这个女流氓而感觉到这样轻松惬意。可能是担心打破这种奇妙的氛围，我压下了跟平常一样上去拍肩膀的打招呼方式，而是小心翼翼地靠了近过去，生怕打扰对方。
　　屏障外是狂风暴雨，风卷云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气旋轰鸣和撕裂力量，而屏障内却是一片安宁祥和。在淡金色的光芒下，上层平台如同与世隔绝的孤岛，而在这淡金色的光晕之中则是仿佛陷入沉睡的女神，也可以说，是这位女神为孤岛带来了神奇的平静，如此一幕实在值得记录下来，我毫不怀疑，假如现在有谁能把这里的情景画下来，第二天丫就能给挂到卢浮宫去。
　　“绕够了？”
　　正在我小心翼翼地在冰蒂斯身边兜圈子准备拍个照片挂卢浮宫的时候，对方的声音突然在自己脑海里直接响了起来，登时我就是一激灵，唰唰唰地蹦出两丈开外，摆出个格斗的起手式色厉内荏（色厉是肯定的，内荏她应该看不出来）地叫道：“先说好啊！我就是绕了两圈，你要敢喊非礼，我……”
　　“大不了继续打王八拳，”冰蒂斯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刚才那抱着膝盖安宁祥和的姿势，从姿势上说如同正坐在草坪上笑看朝阳的纯情少女，但身上的气质显然已经回到流氓状态，见到我的反应，对方只是咧嘴笑了笑，然后掏出一个金光灿烂的物事来，“而且妾身带着书呢。”
　　顿时我就蔫了：王八拳我都打不过这家伙，更别提现在她还带着兵刃，冰蒂斯的板砖我见识过，那玩意除了少个把，基本上就是个战锤啊！
　　刚才说到“喊非礼”仨字虽然有情急的成分，但我也不是信口胡说，以前可是在这方面让某个女流氓坑害过的。大家都知道冰蒂斯是个什么德行，从来都大大咧咧地意识不到自己的形象，尤其是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更是如此。用她的话说，这个世界上只有能用王八拳跟她打个旗鼓相当的人才是朋友，而很不幸的是我就是这屈指可数的人里面最对她脾气的一个——正常的神族但凡有点脸面也不会跟她打王八拳，更别提还要能接受得了她那祸害苍生的性格了，于是我对她而言就成了除珊多拉之外的二号损友，平常各种肆无忌惮的打闹……
　　我必须承认被这个火爆的胸器姐姐各种熊抱打滚十字锁是一件非常考验个人素质的事，身心上都是这样，虽然很多时候林雪都会酸溜溜地评价我艳福不浅，可咱怎么说也是个新时代好男人，怎能如此沦陷，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怕珊多拉真的不蘸酱就把自己给吃了，于是每次冰蒂斯闹起来的时候她都格外兴奋，而我格外尴尬。
　　时间长了冰蒂斯当然也就发现了这点，并迅速将其当成了新的逗乐项目，在某个愁云惨淡冷雨凄风的下午，这个女流氓又跟平常一样人来疯地一个熊抱冲过来，在我反应过来并赶紧逃命之前，她用足够让半条街哆嗦一下的音量嚷嚷了一句：
　　非礼啊！！
　　当时我泪流满面地看到珊多拉正好跟姐姐大人有说有笑地从前面走来，而我本人则以解释起来难度极高的状态和冰蒂斯扭成一团。
　　幸运的是珊多拉知道冰蒂斯是个什么德行，她当场毫不犹豫地捶了那个女流氓一顿，不幸的是然后她又顺手捶了我一顿……
　　“哈，你还真是有意思，”冰蒂斯也不站起来，又恢复了刚才那抱着膝盖安静打坐的姿势，只是这次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向上抬着看向这边，然后微微偏头示意了自己身旁的空地，“来，坐这儿。”
　　我觉得今天的女流氓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也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不过还是乖乖地过去坐到对方旁边，不管怎么说，美女相邀也是值得愉悦的事儿，而且很多时候你要想避免麻烦还是老实听对方吩咐的好：她的恶作剧大部分情况下都能让人九死一生，我甚至担心哪天自己正跟浅浅她们在外面逛的时候这家伙领着十几个小孩子来抱着我的腿，让他们叫爸爸——综合考虑到冰姐的道德指数，这事儿她完全干得出来！
　　“看你的眼神儿就觉得你脑子里没想好事。”
　　冰蒂斯微微斜了这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我赶紧连连摆手，她是不是打算从外地领十几个小孩儿来我还不知道，但丫手里还拎着板砖呢！
　　这时候周围那种让人安心放松的“场”还没有消失，似乎只要冰蒂斯这样坐着，她身边就会形成这种祥和的圣光领域，这可能是神明特殊的天赋，平常叮当在家里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家里每个角落都生机盎然的样子——小豆丁偶尔偷偷喝酒之后我们甚至能直接在厨房里摘蘑菇吃，但我还是有点忍不住开口了：“刚才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哈，”冰蒂斯轻轻笑了一声，“果然是这样想的。你好像忘了，妾身不管怎么说也是亿万信徒的守护神啊，难道连赐予他们宁静的力量都没有吗？”
　　我一愣，也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还真没什么奇怪的，不管冰蒂斯是多么奇葩的一个家伙，她的“光明女神”身份都货真价实，在神界教育局档案库里面都能查到证的，因此其偶尔表现出圣洁的一面也很正常，就好像叮当偶尔也会长大几分钟一样。而且从作为神的角度讲，冰蒂斯是相当合格的，她对自己的信徒一向非常关爱，是真正的神爱世人，宽容怜悯——反正她自己是这么说的。于是偶尔出现个母性版的冰蒂斯实属正常。
　　只是仍然有让人在意的地方，那就是——
　　“话说你刚才在这儿干嘛呢？”我有些随意地问了问，“冥想？”
　　书上不都这么说么，超级高手都习惯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虽然我不明白这么一串是怎么观下来的但你知道这很厉害就行了——然后思考宇宙和人生的终极奥秘以及今天晚上吃啥，在思考的过程中就能大彻大悟，只等着剧情需要他们就能横空出世，拯救全书于水火之中……尽管我一直认为这种修炼方式最终最可能塑造的不是超级高手而是一堆关节炎大胖子，可冰蒂斯应该不在此列。
　　没想到冰姐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送送他们。”
　　冰蒂斯话音一落我就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对方说的，我怎么想到……超度了呢？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冰姐罕见地没有用那副流氓姿态上来狠命揪我耳朵拧我头皮，而是露出了庄重的神色，“在战斗中阵亡的帝国军战士，还有复仇军的士兵，他们大多数都已经无法复活了，妾身想帮助他们平静下来。不管最后一战是怎样的，至少他们倒在战场上……希灵使徒没有神道信仰，但惟独信奉战场上的死亡能带来永恒安宁，所以妾身以神的名字祝福这些战死者，嗯，这是一开始的想法，不过刚才妾身发现，这个世界充斥了很多躁动不安的‘思潮’，似乎……和灵魂不太一样。”
　　我让冰蒂斯一番话说得毛毛的，而且突然发现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鬼故事果然跟故事内容无关，而取决于是谁讲的，安薇娜那个小幽灵成天说亡灵的事儿，我们都是当成她的日记听的，可这次冰蒂斯一个堂堂的光明女神突然告诉我这个世界推推搡搡的都是怨灵，让人毛骨悚然呐。
　　注意到我古怪的神色，冰蒂斯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但她提前就摇了摇头：“不要问，妾身也不太清楚情况，只是感觉到一些隐约的躁动感，有很多东西，类似灵魂的东西，正在聚集起来，妾身一开始也以为这是在这两次战斗中阵亡的帝国士兵，他们在与同胞的战斗中死去，因此怀有遗憾也是可能的，但刚才这个假设被推翻了，那些思潮来自另外的地方，而且恐怕比妾身感觉到的还要庞大。”
　　原来刚才冰蒂斯是在做这件事。我对身旁这位女神姐姐的力量没有什么明确的认知，因为星域神族的力量和希灵科技/神秘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就好像她提到的那些“灵魂”，永恒级母舰上也有用于检测灵魂的装置，那是复活阵亡指挥官用的，同时首领蜂也有类似的天赋，但看现在的情况，冰蒂斯感觉到的应该是另一种东西。她提到了“思潮”，而且说那仅仅类似于灵魂，这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听个明白。
　　“珊多拉知道了么？”
　　“不，没告诉她，而且妾身建议你也不要急着告诉她，”冰蒂斯摇摇头，突然郑重其事地看着这边，“虽然你也是她最亲密的人，但妾身可以肯定，你对珊多拉的了解比不上妾身。她现在已经有些乱了，能继续指挥这场战争已经是种极限，假如贸然知道这些飘忽的情报，很可能让她作出错误的判断。这些事情妾身会继续调查下去，用我们神族自己的方法。”
　　我很少能看到冰蒂斯如此认真地做一件事，看来她和珊多拉之间那几千万年的友情真不是一般的分量。对她提到的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思潮”我还无法理解，但看到对方眉头微微皱起的样子，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需要帮手么？”
　　“哈，你是小看妾身的实力？”冰蒂斯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本来面目，一把揽住我的脖子夹在咯吱窝里用力箍起来，“这点小事，顶多耗费点时间而已！你就别添乱了——回去好好陪着珊多拉打完这场仗，让她别背负太多的罪恶感就行！”
　　我翻着白眼各种挣扎，谁知这个女流氓的力气竟然如此恐怖，真不愧是能拿神典当战锤抡的家伙，再这么下去我扁桃腺都得给她勒出来！
　　折腾了半天，看这家伙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我只能豁出去了，一咬牙一狠心，瞄准眼前最大的目标准备发动攻击，胳膊从旁边绕过去，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眼疾手快——袭胸！
　　这招其实我并不陌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咱在浅浅和珊多拉身上都是试验过的，而且又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成功率一直颇高，但用在冰蒂斯这家伙身上则完全是个意外，但是——也成功了！
　　事实证明目标体积和攻击的成功率是成正比的。
　　冰蒂斯的反应也不含糊，她浑身一哆嗦，似乎楞了一下，然后就微笑着卡着我的脖子站了起来，面朝云海，满面桃花开。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我从北极点的大空洞附近找到个观测站，换乘穿梭机回到了将军城：雾神星上的风真大啊……
　　第二天，奔赴银河各地的工程舰队相继传来了已经就位的信号，珊多拉的“幻影计划”正式展开，一百三十余个由希灵主机领导的建筑队开始以城管般的速度在方圆十万光年里到处违建，上百个已经沉寂了数万年的旧帝国遗迹再次开始闪耀幽能的蓝色光辉。之前帝国军一直在从事强拆的工作，现在事实证明我们在违建方面也很有一套，当第一个希灵母巢展开完毕的信息反馈回来的时候，莉莉娜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你们就是一帮有证的流氓……
　　我现在已经有点喜欢没事的时候就在星图前面守着了，看着上面无数代表帝国军动向的光点不断闪烁，整个银河逐渐染上帝国的颜色，这真是一件让人感觉奇怪的事情，所谓人生最大的成就感也不过如此。眼前，一百余个工程队几乎是均匀分布在银河系中，但认真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它们互相之间组成了一副经过精心设计的立体化网格，基本上任何一个工程队所抢建的基地都可以向最近的其他基地连接三条以上的等长线短，那些线段是提前预设好的跃迁路径，可以保证整个基地网在受到攻击的时候迅速互相支援，所有这些基地都在以完全相同的进度建设起来，那些来自同一个母体的希灵主机将她们的协调工作能力催生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
　　复仇军的骚扰舰队并没出现，但就如我和珊多拉预料的那样，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敌人在自己家院子里建立起一百多个碉堡——话说这个院子也忒大了点——因此在这场风风火火的大抢建开始不到三十分钟之后，便陆续有基地报告侦测到了来路不明的探测，显然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还是引起了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复仇军的注意，但这些探测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因为十几台以上的量产主机联合进行的资讯干涉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那些量产泡泡在建立基地的同时扭曲了自己附近相当大范围的信息层，任何远程探测都只能看到一幅被精心伪装好的“残骸”快照。这层保险现在看来真是必不可少，珊多拉的计划最脆弱的环节就是那些虚假基地建立初期，在脆弱的基础阶段，希灵主机的工作非常容易被打断，基本上只要几艘母舰强攻，就能让工程队被迫撤退，而在我们一开始的预计中，即使有空间隐蔽和希灵主机的资讯干涉，一开始我们也要损失几个“基地”的，却没想到一切进行的这么顺利。
　　“这只是个开头，不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的，”珊多拉陪我一起站在星图前，“复仇军刚刚遭受伏击，正处于谨慎状态以防止我们再次偷袭，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派出小部队，直接去实地侦察那些基地。”
　　“假如加快工程进度，到时候他们眼前的就会是无数全副武装的太空堡垒了。”
　　姐姐大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星图旁边，她只是看了一眼那些不断闪动的光点，便将一个信息终端交给我：“你让西维斯去整理了一个时间表？”
　　我差点忘了这件事，姐姐大人一提醒才想起来，立刻高兴起来：“已经整理出来了？！”
　　姐姐大人点点头，指着我手中的信息终端：“你会大吃一惊的。”


第八百零三章 倒时差
　　西维斯整理这份时间表用了比我预料的要长的时间，因为这个宇宙中的帝国遗迹着实比一开始猜想的还多，在珊多拉提供了一份古老的星图之后，我们又从很多已经支离破碎的星系中发现了数以万计旧帝国时代的残骸，它们中大的可能是一颗完全被改造成机械体的殖民星，而最小的可能只是一个失去功能的掘进者探机，西维斯为此几乎派出了库存的所有探针，来检测这些东西被摧毁的时间表，最终统计出了一份和星图吻合的时间表，精确度甚至达到了分钟。
　　因为帝国军队的移动速度是恐怖的，即使遇到微弱的抵抗，他们也能以远超光速的速度碾碎阵地，时间表上偏差一个小时，所统计出来的复仇军行动记录就有可能偏差好几光年。
　　我将这份时间表连接到全息投影上，众人立刻围上来，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瞬间多了很多时间点标注的图像。设置之后，星图已经和时间表融为一体，这幅色彩斑斓的点阵图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以至于我不得不在用颜色进行区分之后又删减了大量小规模残骸的数据才能大致看出头绪。
　　按照遇袭时间排序，用过渡色标注这份“末日地图”，我们立刻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眼前的星图如同水面上滴了几滴油脂一样，出现了很多同心圆状扩散出去的彩色色斑。
　　“复仇军的进攻是从十几个点同时展开的，”珊多拉在星图上指点着，不时将一些色斑放大或者放到星图下面的标注区里面，“大屋角星座，β-5星座，深海基地……我还能认出这几个，它们是原本的复仇军堡垒，囤积着大量军队，而且承担生产基地的重任，地位等同于现在的柯伊伯带基地，不过剩下几个遗址看起来不是这个宇宙的，应该是旧帝国毁灭的时候导致了世界交叉，将这些位于其他宇宙的空间也转移了进来。”
　　“这些颜色都很均匀哦，”浅浅也探头探脑地在我咯吱窝下面挤进来，虽然看不太懂，但她的问题还是直击要害，“这说明什么啊？”
　　“说明复仇军在扫荡这个宇宙的时候根本没受到抵抗，”姐姐大人的语气十分严肃，因为很多猜想现在等于是第一次得到直接证实，“我们一开始设想过复仇军是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陷入疯狂，一部分则死守着剩下的基地进行抵抗，最后疯狂军队取得胜利，并摧毁了这个宇宙的旧帝国基地，但现在情况不那么乐观了。所有基地都是在近乎匀速推进的情况下被摧毁的……根本没有反抗的迹象。”
　　所有的复仇军都处于疯狂状态，所有的旧帝国基地都是在有计划的情况下逐一推平，所谓的“清醒复仇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们在绝对团结、绝对同步的情况下完成了这场末日计划。
　　珊多拉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以她的头脑，早在时间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就看出了它所蕴含的真相，但她只是咬了咬嘴唇，再没有更多表示。我知道她并不是对这一切已经麻木，而是将所有东西都暂时压在了心底，不管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它都将承受这位昔日暴君重新爆发出的愤怒。
　　我们调节着星图的坐标和大小，将中心点设置到莫布拉多恒星系，立刻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姐姐大人说的没错，我会大吃一惊的。
　　莫布拉多恒星系是整个宇宙唯一一个没有被完全执行灭绝令的星系，在复仇军疯狂之后这里虽然也遭受了攻击，但在攻击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复仇军就突然撤兵了，对这种情况，我的猜想是莫布拉多可能位于毁灭时间表的最后一个，当复仇军将战火引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够了，所以莫布拉多才没有被完全毁灭，但时间表上鲜艳的颜色却揭示了一个事实——
　　莫布拉多恒星系是整个宇宙第一批遭受灭顶之灾的星系之一！
　　“这……这不太对劲，”我干脆调出了一开始嫌麻烦而隐藏起来的数字，结果只能再次证明莫布拉多星系内的帝国遗物属于第一批被摧毁的残骸，“复仇军在发疯之后第一个就攻击了这里，雾神星附近的旧帝国残骸是第一波完蛋的……但复仇军之后的行动就好像急刹车一样！”
　　没错，就是急刹车，复仇军在莫布拉多恒星系周围盘踞的时间可能长达十年，但除了一开始几乎摧毁了莫布拉多生态系统之外，他们就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对恒星系内发动一次攻击。在这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他们摧毁了宇宙中一切跟旧帝国相关的东西，却唯独没有彻底摧毁这个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怎么起眼的小型恒星系。
　　“看来我们一开始保护莫布拉多的决定就是正确的，”珊多拉将双手按在桌面上，脸上带着莫名的光辉，“这个恒星系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它阻止了复仇军原本的行动。情报官！立刻通知扎古，把他们的历史文献全都……”
　　珊多拉的命令只说到一半，西维斯的影像突然出现在战术中心，语调急促地说道：“陛下！紧急情况！第六十二工程队受到袭击！”
　　我和珊多拉立刻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道：“这么快！？”
　　我们早就预料到复仇军会阻挠我们在外面扩展基地，一旦他们发现那些工程船，肯定是会发动袭击的，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竟然会这么早就出现！
　　工程舰本身就是一种经过特殊改装的特勤舰，在旧帝国时代也是不可替代的先进飞船，虽然它们没有强大的火力，却拥有极强的防御性能和隐形能力，它们是专为希灵主机设计的舰船，以供后者在险恶的前线环境中抢建基地，它们自己配套的空间遮蔽装置足够将方圆近万公里的球形空间隐藏起来，再加上那些希灵主机本身也是控制信息的专家，虽然达不到小泡泡那种在真神面前都能任意扭曲资讯的怪异天赋，但在扫描探针的眼皮底下隐藏一个基地还是很容易的，这两者相加所产生的效果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我甚至怀疑一个量产泡泡开着工程舰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高速路修到虚空节点去——但怎么这才一天不到，就有工程舰受到袭击了？
　　“损失情况怎么样？”
　　我首先询问的就是损失情况，而旁边的泡泡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尽管量产主机严格来讲都是没有独立思维的运算机器，但毕竟是从自己体内分离出来的个体，虽然我总是觉得泡泡叫那些主机的时候总是一脸神气地说“我的女儿们”有点滑稽，但这个小宅女却真的是拿那些复制体当自己孩子的，这种感情或许还不是真正的母女情深，也比那差不了多远了。
　　“护航编队损失了七艘远征级战舰，随行的两座永恒级母舰全部重创，目前正在抢修，工程舰轻度损伤，安全返航，复仇军的数只装甲蝎曾成功侵入战舰，但被主机卫队围杀，一名主机在战斗中轻度受损，目前正在接受检测。”
　　“孩子她爸你们慢聊，我过去看看！”
　　一听说有主机受伤，泡泡撂下这么句话就如同脱缰的……泡泡一般轰隆隆跑了出去。
　　“遇袭的经过呢？”姐姐大人问道，“你们怎么暴露了？”
　　西维斯脸上露出了困扰的神色，似乎这个简单的问题反而让她不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下，她才勉强说出一句话：“目前看来，可能是巧合……”
　　“作为军人，在受到袭击的时候不应该用巧合来解释。”珊多拉皱了皱眉头说道。
　　“非常抱歉，陛下，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工程舰的隐匿系统一直运行良好，所有主机的资讯干涉功能也正常开启，当时工程队已经开始对目标遗迹进行重建并展开了希灵母巢和扫描塔，可以确认第六十二太空堡垒附近没有复仇军的探针存在，综合来讲，复仇军不可能发现了这支工程队的踪迹。而且第六十二工程队遇上的敌人也不像是有备而来，对方是由边疆级堡垒舰和大量远征级战舰组成的混合编队，这种配置并不适合用于偷袭……”
　　西维斯这话我明白了，事实上当敌人的舰队中出现边疆级战舰的时候就可以判断那真的是一次意外遭遇。因为但凡脑筋正常的人都不会将边疆级战舰用到偷袭战上，那种移动缓慢的庞然大物并不适合这种快速遭遇，就好像古代的刺客行动起来最多带着短剑，你见谁扛着方天画戟去行刺的么？弄不好再卡天窗上！
　　“看来真的是遭遇战，”珊多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开始在主物质位面主动巡逻了，而且带着堡垒舰，这有可能是打算执行封锁战……和六十二太空堡垒连接的其他基地情况怎么样？”
　　“已经紧急修改了规划，相邻的四个工程队现在转移到安全的备用航线继续工作。复仇军的舰队在遭遇战后就失去了踪影，目前还没有其他工程队报告遭遇袭击。”
　　“让他们加强警惕，看来现在复仇军已经开始在宇宙内巡逻了，这次接触之后，恐怕他们很快就会增加巡逻密度，再来一次全频段扫描也不是不可能。”
　　我吩咐了一下，西维斯的影像行了个军礼之后便离开了战术中心，着手去安排反制复仇军巡逻队的事情。姐姐大人皱着眉头站在旁边，和珊多拉是一样的表情：若有所思。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这两位一个是战争经验丰富，一个是天生心思缜密，可能是又想到了什么容易被忽略的事情，于是赶紧问道。
　　“这是第三次了吧，”姐姐大人和珊多拉对视了一眼，“来无影去无踪。”
　　珊多拉则补充道：“之前的几次交手也是这样，他们总是突然出现，我们的预警雷达则形同虚设。对方只有在进入主物质位面的时候才会有质量反应，因此我们根本追踪不到对方的跳跃路径。”
　　“这是复仇军的独特科技吗？”浅浅凑过来问了一句。
　　珊多拉立刻摇摇头：“当然不是，要不我也不会这么困惑了。”
　　这么一说我也明白过来，但之后只能是跟姐姐大人还有珊多拉一块困惑不已。她们两个都想不明白的问题，你搁我身上当然更想不明白，而且这事儿应该是情报部门的军官头疼，我们对此的唯一功能就是发发牢骚。说起来我还真感觉有点不平衡的，要说珊多拉比自己想的深远那没办法，毕竟人家几千万年前就君临天下了，可姐姐大人也总是比所有人都多想一步那可真是古怪，要知道我这个可爱的姐姐那可是个单线程的脑袋，从小到大都只能同时思考一件事情，这怎么偏偏在雄才大略上如此天资异禀呢——难道这就是精力集中的体现？
　　从战术中心出来，外面已经差不多到了夜晚，因为雾神星一次“昼夜”的周期长达半个月，所以我们在将军城模拟了地球的昼夜交替，现在正是华灯初上的时间，城市上空的人工穹顶调节到了黑暗状态，并模拟出一轮明月，月亮上还画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用浮动气泡标着当前的北京时间……
　　看来今天用的是浅浅设计的主题包。
　　入夜之后的帝国基地也不会平静下来，入目之处，所有的兵工厂和组装军营仍然灯火通明，不时有刚刚组装完毕的战争傀儡和轻型载具从这些工厂中列队而出，在城市主机的命令下，它们轻车熟路地在最近的检测点完成最后扫描，然后按编队登上大型运载舰，开赴各自的哨站找长官报道。蓝色的幽能光流在夜空中缓缓流动，一切都在无声中井然有序。全功率运转的帝国基地是一部效率惊人的战争机器，它如同流水线一般源源不断地生产着崭新的士兵和战机，同时也在回收处理从战场上收集来的废弃部件。希灵使徒的“场填充技术”和“资讯实体化”技术让他们的兵工厂不再困扰原材料不足的问题，但通过回收战场废件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节约能量消耗的，在战争时期，哪怕是万分之零点一的效率提升也不容放过，那些工厂中的希灵主机每天进行的运算中也少不了这种精打细算。
　　连接到信息链路之后，兵工厂的进度也一目了然，在上次伏击战中，我们在拦截复仇军护航编队的时候损失了不少轻型战舰，但现在这些战损已经补充了个七七八八——仅仅用了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我们就填补了这些战争损耗。
　　这是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生产速度，而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复仇军的基地生产效率恐怕是将军城和前哨基地加起来的数倍，这还是乐观估计，虽然永恒级这样的母舰生产起来不能和那些批量生产的傀儡、战机对比，但他们的军队补充速度仍然是我们无法匹敌的。
　　打消耗战的话，帝国军在开战之前就输了，怪不得珊多拉会选择“幻影计划”这种看似冒进的险棋。幻影计划看上去是用大量虚假基地来迷惑复仇军，为我们真正的基地进行掩护，但还有一个作用则是大量诱饵，好吸引复仇军的主力露头，在尽可能安全的情况下用一次次正面战斗削减敌人数量。珊多拉的每一次计划都蕴含着十几步规划，我能看出来的往往不到三四步——所以一般情况下我干脆就不看了，徒增自卑……
　　“呼——哇——”
　　一声轻细而且意义不明的呢喃传入耳中，我感觉胸前的口袋微微动了一下，便轻车熟路地将手放在上衣袋口，看着跟行军礼一样，几秒种后，手上微微一沉，大拇指被人抱住了。
　　“睡醒了？时差还没倒过来？”我有点好笑地看着正在自己手心揉着眼睛嘟嘟囔囔的小不点女神，后者的连衣裙和翅膀都皱巴巴的，看来那睡相恐怕比水银灯还好不到哪去。叮当有个非常让人哭笑不得的毛病，就是经常倒不过时差来，跟着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只要目标世界时间线不一样，她就得倒时差，从任务开始一直倒到任务结束，等回地球正好倒过来，然后再倒一次……
　　叮当一边把翅膀支棱起来让我帮忙捋平，一边迷迷糊糊地嘟囔：“唔，睡了二十四小时，倒过了……”
　　我：“……”
　　头一次听说倒时差还有直接倒过的，这是在向阿赖耶靠拢啊！
　　我这头刚想到阿赖耶，就感觉身边一阵暖洋洋的微风拂过，洁白的圣光从天而降，背生双翼的银发少女揉着眼睛跌跌撞撞地站在我面前，她看了看天色，嘟嘟囔囔起来：“君主哥哥，天还没亮啊？”
　　叮当顿时大乐，抱着我的食指一个劲猛摇：“哈哈！又一个没倒过来的！”


第八百零四章 突袭
　　人工天幕渐渐明亮起来，代表夜晚的人造月亮和暗色背景正逐渐隐退，雾神星的风暴和大气放电再次主导了周边的一切。
　　一架银白色而且布满伤痕的单兵战机突兀地划破了天空，在瓢泼大雨和浓重的云层中硬生生钻出一条巨大的空白带，高速飞行的战机和四周的空气剧烈摩擦着，发出尖锐到能让一般人丧命的高频声波，以至于数百米外的雨帘都呈现出一圈圈扩散开的涟漪，而这些涟漪一个个连接起来，形成了仿佛波纹管一样的管道，斜斜地指向大气层底端的军事基地。
　　在能量光幕组成的管道中，战机慢慢减速，最后平稳降落在靠近将军城中心的一处起落平台上。从进入最后一层能量屏障开始，它浑身上下就开始冒出白色的雾气，那是原本在基地外的高压环境下呈现出液态的氮-氦-氢大气，在进入低气压的基地空间之后，这些液态气体迅速蒸发，让战机仿佛刚刚出笼一样，配合上装甲表面那触目惊心的数个裂口和里面不断迸发出来的蓝色火花，让人忍不住要以为这飞行器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
　　飞行器刚一降落，立刻就有数个伺服机械上前，这些飘在空中的八爪鱼型机械按照既定程序轻车熟路地开始抢救这架几乎被撕成两半的战机，一边修复它的伤痕，一边毫不犹豫地将它那已经严重变形的装甲撕开，从里面拉出了一个半边身子都近乎融化的驾驶员。
　　“编号ERO-658312-CYH-135，列兵，机体受损严重，将取出你的记忆核心，请停止对记忆核心的输入输出行为，以防止核心信息混乱。”
　　一个体型比其他伺服机械小巧一些的机器人靠近了这个差不多变成遗体的帝国兵，用机械的声线说道，那名帝国兵躺在地上，声音有些失真：“我听不到你的声音（电磁声）信息链路中断，有重要情报（电磁声）汇报，优先保存记忆核心……”
　　发现眼前的士兵已经无法和外界进行信息交流，伺服机械在空中上下浮动了一下，和它的上级伺服机简单讨论之后决定先执行核心抽取，于是毫不客气地终止了这名士兵的运行，开始拆除后者的记忆核心。
　　以上这些是一组自动记录装置留下的音视频资料，大概只有五分钟的长度，播放完之后，全息投影上再度恢复成一片白茫茫的底色和一个不断旋转的帝国军徽。珊多拉将画面切换到另一个场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如同呼吸般散发着蓝色光晕的精密菱形结构体，这个结构体正悬浮在金属平台上，看全息投影的背景，它所处的地方是士兵再生工厂。
　　这是一个希灵大兵的记忆体，今天早上这个士兵驾驶着严重受创的战机返回基地，最后只有记忆核心被抢救回来，而在那之前，他和他的战友们已经于基地失去联系长达一小时了。
　　“士兵，你的再生先暂停一下，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记忆体检测正常，准备回应最高权限体的命令。”
　　全息图像里的菱形结构体微微震荡着，空气中则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在被烧的就剩这么一小疙瘩之前，这位大兵还是个大嗓门，因为现在的声音完全是战术中心的扫描装置根据其记忆核心里的记忆模拟出来的。
　　听得出对方的声音微微有点激动，这也很容易理解，作为一名普通的大兵，他能直接和皇帝见面的机会是很少的，哪怕仅仅是视频会议，而且更别提还是像现在这样，被一大圈国家领导人围的跟四面楚歌（这个比喻似乎不怎么合适）一样等着发言，任何人在这种环境下说话都得紧张，不管他身边围的是领袖还是丈母娘……
　　珊多拉点了点头道：“你在第五轨道巡逻的时候遭遇敌机？”
　　“第五轨道，坐标是……”记忆核心飞快地报出一串复杂的数据，继续说道，“敌方有一艘突击舰和三架护航战机，巡逻小队除本机之外全部坠毁，敌方全灭，遭遇战，未发现伏击迹象。”
　　记忆核心能提供的情报有限，他变成这副尊容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巡逻兵，在如此突然的遭遇战中能全灭敌机而且生还已经是对方最优秀的成绩，除此之外，以单兵战机搭载的扫描设备，他实在没什么可汇报的了。
　　让这名士兵赶紧继续在检修工厂换壳子之后，我们几个沉默起来。
　　“第五轨道……那不是雾神星防线内部吗？”
　　浅浅眨巴着眼睛，愣愣地说道，真难为她成天光顾着在基地里面流窜跟莉莉娜打闹张网捕叮当之余还有闲工夫关注一下自己这百万雄师驻扎的地方：事实上她能一下子说出雾神星防线几个字我就很惊讶了……
　　我把星图调到莫布拉多恒星系，稍微调节了几下之后标注出一条弧线，对浅浅介绍：“这里就是第五轨道，顾名思义就是莫布拉多第五行星的轨道，在雾神星防线里面，越过了我们百万大军的封锁……”
　　珊多拉忍不住咳嗽一声：“咳咳，阿俊，那是第四轨道。”
　　我一愣，嘿嘿傻笑两声：“哦，搞错了，这第五行星怎么看着跟个豆子似的不清不楚……”
　　“那是雾神星的卫星，”珊多拉几乎要把脸埋到桌子下面，言谈间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阿俊，你还是把星图给我吧。”
　　乖乖地交出星图控制权，我讪讪地笑了几下：没办法，识别星图一向是自己的弱项，而且莫布拉多恒星系的外围三颗行星还靠的很近，更别提专业的军用星图上面除了星球还有一大堆半懂不懂的符号脚注，这些东西加起来让人看着头昏脑胀的，据说那玩意是战略部署时必不可少的辅助信息，但我觉得它们最大的作用是迷惑自家的指挥官，你看现在复仇军的动向图看起来多简单啊，干干净净啥都没有，就是情报部门的几个军官这两天为此有点精神不振的样子。
　　珊多拉锁定了那支巡逻队遭受袭击的坐标，是一片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太空，远离任何天体，附近也没有帝国哨所，更重要的，它还不在任何兵力运输线上。
　　因为有兵力运输的线路都在星图上标着呢。
　　“恐怕我们不得不正视一个糟糕的事实了，”珊多拉叹了口气，指着星图上那个小点，“复仇军接二连三地避过我们的预警系统，直接出现在我们周围，甚至这次，他们干脆无视了雾神星防线，出现在莫布拉多恒星系内部——他们或许有能力出现在这个宇宙的任何地方，而且掌握了让常规预警雷达无效的技术。”
　　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实话在这个该死的地方遭遇这样该死的境况，我们现在都有点习以为常的感觉了，但突然知道复仇军还有这样的王牌，心里还是免不了一哆嗦的。
　　“老娘要正换衣服的时候他们突然出现可咋办啊。”莉莉娜十分惆怅地说道。
　　“陈倩陈倩，跟你商量件事，”冰蒂斯则拽了拽姐姐大人的衣服，“以后在基地下个诅咒吧，触发式的，专门对付不速之客，就诅咒他们……嗯，诅咒他们下半辈子每个屁都能崩出……”
　　我赶紧把这家伙摁下去：“你不能说点不那么恶心的？”
　　珊多拉看眼前一帮子眼瞅又要出状况，赶紧咳嗽两声以警告：“咳咳，都严肃点，情况还不清楚呢。”
　　女王开口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我们整顿表情准备聆听圣谕，只有冰蒂斯还在那不甘心地嘟囔：“切，难得妾身想出这么绝妙个点子，再说了，希灵使徒也没那功能吧……”
　　我觉得让这家伙混到房间里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情况应该没那么糟，”珊多拉威严地扫了我们一眼，等扫到冰蒂斯的时候换成了胃炎的表情，不过总算掩饰过去了，“我现在只是猜测复仇军掌握了这个手段而已，但旧帝国时代也没有这种能无视预警雷达，在不引起任何空间现象的情况下进行传送的科技，所以别把情况想那么糟。而且假如他们真的掌握了这种科技，完全可以直接把大军派到将军城的街道上，甚至传送到我们身边——但对方没有这么做。所以我现在猜想，这种神出鬼没的传送方式应该是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而且不可能在太靠近帝国基地的地方出现。你们看这几次的记录，复仇军第一次出现是雾神星突袭，在我们移动了星环之后他们首次出现在主物质位面，那一次袭击中，我们的预警雷达起到了作用。然后是第二次突袭，对方仍然出现在引力边界，这一次我们仍然提前扫描到了空间现象，只是无法确定敌人的跳跃轨迹。之后是工程队受袭和这次的巡逻队受袭，则只是非常小规模的遭遇战了。所以我推测，复仇军掌握的应该是两个手段。第一个手段是隐匿踪迹，在空间跳跃的时候隐藏自己的跳跃轨迹，让我们无法追踪他们的大本营，这在他们的四次出现中都成立。第二种则是无预警传送，不但能隐藏自己的跳跃轨迹，而且在完成跳跃之前都能完全瞒过预警雷达，之后的两次遭遇战就是这种情况。”
　　“还有，”姐姐大人这时候也分析出了什么的样子，“复仇军的第一次出现和第二次出现都是有目的的，而他们没有进行无预警传送。第三次和第四次出现则看上去完全是偶然，恐怕就连对方也没想到会遇上咱们的部队，也是在那两次遭遇中，他们用上了无预警传送……”
　　“蒙上眼睛瞎撞，”珊多拉摊开手，做出了这个结论，“虽然别人无法预警他们，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哪。而且我有理由相信这种技术只适用于小规模传送，否则那支巡逻队遭遇的就不只是一个小分队了。再加上对方始终没有直接侵入将军城，也没有袭击拥有引力阱装置的母舰编队，说明基地附近的引力阱还是有用的，只是作用被压制了多少现在还不知道。”
　　我几乎是带着敬仰的眼神在珊多拉和姐姐大人身上来回跳跃，心说这两位的高瞻远瞩已经超越一般范畴了，就凭对方这几次的出现和一点点根本说不上有连续性的“规律”就能推论出这么多东西，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专家——反正我不是，但我奇怪的是，为啥姐姐大人是……
　　“姐，”看两人在这个话题上已经发挥完毕，我突然举了举手，“咱今天晚上吃啥啊？”
　　姐姐大人一愣，明显露出了处理中的表情，然后柔柔地笑着：“吃火锅吧。”
　　好，我发誓现在你要是再问她复仇军的动向什么的，她已经一个字儿都想不起来了！单线程的姐姐大人只有在这时候才能给我留点自信心啊……
　　冰蒂斯用可疑的视线在我和姐姐大人之间扫来扫去，对我们了解有限的她恐怕还不知道姐姐大人的单线程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我这时候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挺突兀的，但珊多拉已经完全沉浸到吃饭的憧憬中去，姐姐大人“火锅”俩字刚落，女王陛下就赶紧敲着桌子满脸高兴：“好，吃火锅！”
　　我觉得她可能真的是想吃“火锅”了，这丫头最近对不锈钢挺上瘾的。
　　在复仇军越来越诡谲的阴影下，我们也感受到了压力，因此一再加快前线工程部队的建筑速度，星图上代表建筑进程的光点几乎每一个小时就会刷新一次，代表一批新的战争工厂或者哨戒碉堡已经投入使用，上百个全副武装的要塞在各种隐匿装置的掩护下飞快地建立着，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尝试生产第一批军队。就和我们担心的一样，复仇军的“游荡”部队果然又出现了，一次是出现在已经基本完工的某个太空堡垒外，这支小部队后来被那里驻守的大量哨戒炮打的跟豆腐脑一样，之后我们果断放弃了那个太空堡垒，等着它将敌人的主力部队吸引过来，但令人遗憾的是敌人好像也放弃了这个不怎么肥硕的鲜肉：刚完工的太空堡垒附近只有一堆哨戒炮，没有任何舰队驻扎，首领蜂还没来得及在那里投放镜像。还有一次是一支刚刚完成抢建任务，正准备开赴下一个太空堡垒的工程部队受到袭击，仍然是可疑的遭遇战，在付出数艘护卫舰的代价后，工程队成功甩掉了敌人，之后赶到的我方援军全歼了那批小股舰队，但敌人再没有出现。剩余的几次遭遇战则不值一提，甚至并没发生直接接触，那是进入深空的探针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但在主力部队冲过去之前，敌人就神秘消失了。
　　这种现象绝对是最近才开始出现的，种种迹象表明复仇军正在频繁进入主物质位面，他们可能是在巡逻，但却是没头苍蝇式的巡逻，珊多拉也说不清他们到底哪出了问题——反正敌人现在的动向对我们而言真是充满了迷惑性。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敌人是你永远猜不透的，那就是神经病，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现在我看着复仇军的动向真的有点神经了。
　　但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事实上，谁也没想到，巨变竟然会来的这么突然，而且是以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方式降临。
　　在首领蜂即将出发去那些太空堡垒投放镜像卫兵的前一天，刺耳的警报同时在将军城广播和每一个使徒的信息链路中回荡起来。
　　“严重警报，严重警报！褐土星遭到攻击！褐土星遭到攻击！重复，敌人越过了我们的防线，敌人越过了我们的防线！”
　　当警报响彻所有频道的时候，我正在向西维斯询问巨型世界之门的建设进度，米莉亚也因为好奇而跟在旁边，我第一时间发现，身旁少女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还有惊恐。
　　褐土星，是这个恒星系序列第四的行星，距离莫布拉多星球比较遥远，但由于浓厚的温室气体和覆盖四分之一星球的火山熔岩地带，有着炎热的气候，莫布拉多人在几十年前才将其开拓成殖民地，但由于气候恶劣，可用于耕种和居住的土地也十分稀少，这颗黑褐色的行星人口非常少，它主要是作为重要的矿物产地存在，居住在上面的基本上都是矿工和想要发点小财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小矿主，虽然名义上是殖民星，它的殖民价值还真不高。
　　但那只是相对“新乡”这个老牌殖民地而言。
　　对只拥有三颗宜居行星的莫布拉多文明而言，褐土星是他们三分之一的故乡，这颗星球遭受袭击意味着家园沦陷。
　　而对帝国军而言，褐土星是我们层层防线之后的安全地带，这里遭受攻击意味着最大的耻辱。
　　珊多拉没有在身边，但她的声音几乎是和我一起响彻了所有频道：“皇家舰队！整编！！”


第八百零五章 突破防线
　　褐土星是一颗拥有黑褐色岩石地壳的类地行星，体积略小于莫布拉多母星，位于本地恒星系第四轨道，距离这里的太阳有大约一点六五个天文单位，在这个小型的恒星系中，这已经属于冰冷区域，但由于本身浓厚的大气层、来源不明的温室气体和近四分之一地壳永不休止的岩浆活动，褐土星有着出人意料的炎热环境。尽管在环境恶劣的太空中，这样的环境对一般碳基生物而言仍然属于宜居地带，可大部分莫布拉多人还是宁愿呆在竞争激烈但至少气候良好的母星和“新乡”生活。褐土星的常驻人口只有不到六千万，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矿工和矿主，剩下的则基本上是军队、服务人员还有苍蓝教会的苦修士，这些稀少的人口在褐土星上分散分布在几个主要的矿带附近，以这里丰富的金属和稀有元素矿藏为中心发展出了勉强称得上城市的居住区。太空船从高位轨道上向下看的时候，这些居住区的灯火在褐土星黑乎乎的地表上闪烁不定，就好像一个行将熄灭的炭块里面偶尔一闪的橘红色火花。
　　这是米莉亚翻找到的莫布拉多旅游日志上面的记录，我十分怀疑脑筋正常的人谁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旅游，这倒霉星球在我看来有着和山西小煤窑一样的战略价值，尽管今天帝国舰队要为这么个小煤窑赴汤蹈火一次了。
　　旅游日志上面说的大部分还不错，比如这颗矿山星球的位置和气温，但有一点它说错了：褐土星可不是长年累月黑乎乎的，事实上，现在它表面布满了让人不安的闪光，从太空到地表都是。
　　信息链路以及指挥链路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回荡着繁忙的情报和指令，随着战斗持续，这些信息的流动也在呈指数递增，来自帝国上将号的广播则毫无疑问地占据着最高级别的通信权限：
　　“回声一号编队注意，你们侧翼有空间扭曲反应！你们可能被跃迁性武器锁定了！”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提醒那群冒失的疯狂舰长了。
　　回声一号并非帝国舰队，而是来自新伊甸联邦的精锐军，他们是由十几座普罗托斯航母和大量战巡舰组成的混合编队，它的人类方面指挥官是一个我们很熟悉的老朋友：暴脾气的泰克斯？芬利，因此这支舰队虽然作为仆从军却总是喜欢在前线各种耀武扬威，哪怕仅仅担任骚扰任务，他们也是所有骚扰舰队里面最能显摆的一波。当帝国上将号发出警报的时候，泰克斯正领着他的编队在战线的危险地带各种迂回，凭借那些凶残的三联装旋转速射大和炮不断消减一座来不及转弯的边疆级壁垒舰的护盾，因为敌人的主要火力全都放在对付我军的母舰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到现在都没跟着他的战舰一块变成烟火，但也是险象环生：即使用上了帝国提供的幽能护盾，即使没有被星河主炮直接照顾，他也是在刀尖上跳舞。人类驾驶员的素质在那摆着，即使是边疆级的攻击，他们躲闪起来在我看着也让人抓心挠肝的。
　　但就是这样让人冒冷汗的战斗方式，泰克斯也有功夫在信息链路里聊天打屁，甚至当帝国上将号发出警告的时候，他还一把抢过了通信兵的位置：“回声一号听见！我们把逆向力场扔出去了，一份火辣辣的回礼！”
　　“他要死在外面，雷诺绝对不会吃惊的。”
　　我阴着脸看着全息图像上泰克斯的旗舰险之又险地擦过了远方一艘远征级战舰的主炮攻击，随后在侧翼放出一大片扭曲的蓝色条带，几十枚虚实不定的大当量弹头几乎是同时突兀地出现在回声一号编队附近，它们被这些蓝色条带强烈干扰了一下，其中几枚弹头提前爆炸，在璀璨的火花中将一座普罗托斯航母几乎拦腰炸断，顺便重伤了附近好几艘战巡舰，而剩余的几十个大当量弹头则全都消失，几秒种后，那个已经被回声一号编队调戏了半天的边疆级战舰肚子里便迸发出了一连串明亮闪光，渐渐解体。
　　“啊哈，皇帝陛下！我们打开一个缺口！超额完成任务——但席琳迪斯受了点伤，我们的护盾都在冲击波里面见底了，能不能先撤回来？”
　　这货是怎么当上联邦军高级将领的？我能恶意揣摩一下雷诺把这个奇葩生物派过来的真实意图么？
　　褐土星原本黑暗宁静而且甚少有飞行器驻留的轨道上空现在已经到处遍布着战舰的残骸，帝国军，复仇军，还有仆从军的飞船在炮火中剧烈爆炸，变成了这些飘满空间的固体垃圾，它们以数倍音速沿着自己被炸裂初期的方向四散迸溅，在撞上什么东西之前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帝国上将号外的护盾因为这些碎片不断的撞击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虽然完全不可能破防，却让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已经封锁了敌人的援军通道：一个位于第五轨道的空间裂痕，复仇军的战舰就是从那个突然出现的裂痕里不断蜂拥出来，并迅速抢夺了褐土星上的太空制空权，珊多拉当机立断，用大当量的空间内爆弹连续轰炸这个裂痕，彻底堵死了复仇军从那里面钻出来的可能，而且或许还顺便干掉不少来不及刹车的敌人。后遗症是这次轰炸形成了半径一千多万公里的空间破碎区，在几百年内，这些区域都不适合任何脑筋正常的飞船驾驶员练习飙车技巧，最近在褐土星上投资小煤窑破产的矿主可以在这里试一下，绝对没有任何痛苦。
　　“火力支援！第六母舰编队被包围了！他们的跃迁被干扰！”
　　“敌人的护盾见底了，火力全开！”
　　“突击舰队在六点钟方向打开一个缺口，巩固战线！”
　　一条条信息反馈到舰桥上，占据着数量优势的帝国军正在从太空逐渐压制复仇军的舰队，对方的援军已经被截断，而我们还有飞船从雾神星源源不断地赶来，因此空间中的战斗进行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悬念。
　　但我们丝毫没有轻松下来的意思。
　　因为敌人已经登陆星球表面，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太空中跟帝国军争夺制空权，他们的目标在褐土星上。
　　“这些太空舰队在拖延时间，”珊多拉一拳砸在面前的栏杆上，在上面留下今天第三个坑，“还是不能登陆吗？”
　　负责强行冲击封锁线的指挥官出现在军官平台的小型全息投影上，画面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闪光，显然他刚刚通过火力最密集的危险地带：“登陆部队被拦截，他们的火力太猛了！复仇军几乎放弃了对抗我们的其他战舰，都在全力拦截登陆部队！只要靠近褐土星的飞船都会被全火力拦截下来！”
　　拼着全军覆没也要拖延我们登陆的步伐，典型的希灵帝国行动风格：为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敌人为什么会突然攻击褐土星还是个谜，但他们绝对是想找什么，假如仅仅是想摧毁星球的话，复仇军冲过来扔个EOP-03就能搞定一切，但他们选择了登陆作战。希灵使徒的战争教条是迅捷高效，一般情况下能用EOP-03搞定的他们就绝对不会浪费一点多余弹药，既然对方选择了登陆作战，那就说明对方对这个不起眼的矿物星球有着别的目的。
　　当然，现在最让人不安的还是敌人究竟如何突破，或者说无视了我们的预警雷达。由于超时空传送技术的存在，敌军绕开雾神星防线，直接向恒星系内传送舰队确实是有可能的，但我们已经在恒星系内所有的质量体附近放置了大功率的引力阱，这些引力阱最终一点作用都没起。我们的预警雷达也如同睁眼瞎一样，在褐土星上空布满了复仇军战舰之后才哼哼唧唧起来。显而易见这是一次典型的无预警传送，但和我们前两天的判断不同，对方这次是大部队闯进来的。
　　珊多拉对这样的事实目瞪口呆，女王陛下恐怕是第一次产生如此巨大的判断失误。我们都小瞧了这个宇宙复仇军的诡异程度。
　　不过现在分析敌人的神出鬼没还为时过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战斗上。虽然只是一颗普通的行星，但要摧毁一个星球容易，要在复仇军的手中夺取一颗星球却是另一件事，我们已经极大压制了敌人的太空力量，但要突破他们对登陆部队的封锁，似乎非常困难。
　　“时间不等人啊。”
　　看到全息投影上不断亮起的爆炸闪光，我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准备一些小飞船，我领着特种部队下去。”
　　“你确定？”珊多拉担心地站起来，“敌人的拦截火力还很猛，万一被集中攻击，即使是你恐怕也不一定能闯出去。”
　　“那就尽量别让他们集中攻击，”我笑了笑，“姐，交给你了。”
　　姐姐大人在我起身的同时就知道该怎么做，这时候也正在活动身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平常的时候总是安静地照顾一大家子人，可不代表关键时刻就只能当个花瓶，我们必须明确认识到，姐姐大人在变脸之后是可以当装甲暴龙兽用的……
　　当然，要是以我的看法，像是出征打仗这样有点危险的事情是真不想让姐姐大人她们参加，但鉴于身旁这帮大小美女一个个凶残的战斗力，目前这个看法只维持在理论阶段，距离实现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看到我们姐弟俩这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周围立刻跟着站起好几个身影，浅浅是首当其冲的，她早就对舰桥上这些听不懂还非要听看不懂还非要看的东西厌烦了，如果再不给她找点事做恐怕她真能在桌子上种出蘑菇来。而另外几个站起身的则是莉莉娜和神族条子五人组们，前者是跟浅浅差不多的捣乱派，后者则……也是捣乱派。
　　潘多拉和维斯卡姐妹早在半个钟头前就在外面撒疯了，因此两个一米二的身影没有出现在这里。
　　本来要突破这种封锁，阿西达和阿西多拉这两个空间专家应该比我们更合适，但由于还不知道敌人神出鬼没的能力到底来自何处，为了防止大本营被人偷袭，双子姐妹在奉命封锁雾神星周围的空间，她们无法赶来支援，也是让我们胶着在这里的原因：毕竟敌人是和我们战斗力相当的正规帝国军，如果没有在某方面具备压倒性优势的希灵指挥官压阵，战局很容易陷入胶着。
　　“第二个缺口被打开了！六点钟方向的压制火力正在减弱！”
　　指令大厅中再次响起好消息，珊多拉看了我们一眼，也知道眼前这帮子人里有一大半在舰桥上的作用仅限于装饰和种蘑菇，只好点了点头：“你们下去之后不要光顾着和敌人战斗，记住首先布置一个信标，我们要传送大量士兵下去才能迅速缓解情况，你们力量再强，在这种束手束脚的大气层内战斗中杀敌效率也比不上一支军队。另外突防的时候小心，你们里面有个群嘲的家伙。”说到这里珊多拉特意在冰蒂斯身上扫了两眼：“别看别人，说的是你！”
　　女流氓摸着头发嘿嘿傻笑两声，不吭气了。
　　这家伙是个群嘲机器，我已经深有体会，其剽悍的性格带来的是剽悍的作战风格，剽悍的作战风格带来的则是各种集火，冰姐最擅长的是站在万军丛中放箭雨，把铁链子拴在《神典》上当流星锤，再加上每一个攻击招式都是金光闪闪的外观，我觉得这家伙的嘲讽光环是二十四小时生效的，站在暴风城门口她只要一哆嗦都能不愿千山万水地把阿克蒙德嘲讽过来。
　　“冰姐，算我求你，一会低调点。”
　　我一脸诚恳地拉着冰蒂斯的胳膊，待会我们可不是领着舰队冲击，而是开着穿梭机穿越火线，她要真在外面抡着流星锤大吼一声，下半本书说不定就只能写《寡妇复国记》了。
　　“切，行行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待会我忍着点，不过到地面上可敞开了砸啊，都这时候了，星球上的人应该死个差不多了，也不怕误伤。”
　　冰蒂斯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默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褐土星上的莫布拉多人生死未卜，全部灭绝也是有可能，她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一行人迅速完成了准备，要突破敌人的火力封锁，就不能开着母舰直接往火力网上撞，因此珊多拉为我们准备了数个最优秀的突击舰小队，我和浅浅她们全都集中在其中一个小队上，其他几个小队的任务则是分散敌人火力，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差事，即使仆从军正在轨道上不断冲击，吸引了大量拦截火力的注意，他们所要承担的压力也不会减小多少，但在确认了这批护航队的番号之后，我稍微放下心来。
　　他们是西卡罗的精锐飞行员——这帮家伙开着小灰机冲到敌人的母舰编队里七进七出应该都不成问题。
　　由突击舰、单兵战机和穿梭机组成的混合突破编队从帝国上将号底部的弹射通道激射而出，迅速向着敌人火力封锁相对薄弱的方位冲去，姐姐大人就坐在我旁边，全神贯注地维持着自己的能力。这支不起眼的混合编队现在应该成了真正的刺猬，我保证向这里发动攻击的家伙会被反弹的十分愉快，而为了进一步提高突袭的成功率，我们甚至还专门把伊尔森绑在了船头上，莫妮娜对此的评价是：在那个笨蛋被打死之前，飞船是绝对不会散架的。
　　“维嘉，状况怎么样？”
　　“随时战斗，长官。”
　　从身后跟随的突击舰传回了非常自信的回应，我们这次带了最精锐的数百名英雄战斗兵，要在褐土星地表建立传送装置，没有这些战斗兵的协助是很困难的，毕竟首领级使徒再强大也不是万能，你让我把大陆炸了都行，但要建立传送器……咱还是商量商量世界末日的事儿吧。
　　“精神好是不错，”在加速之前我最后看了通信屏幕一眼，叹气道，“别敲渡鸦001的脑袋，现在是船舱里她没法，一会到开阔地你就倒霉了，别忘了自己刚打的蜡。”
　　早应该想到这个的，不能把渡鸦和装甲蝎放在一个运兵舱里，倒霉的魔法少女001因为没地方施展，现在被敲的满头包，连奥拉这个从不掺和任何事情的机娘都抱着胳膊蹲到墙角去了，这亿万年堆积起来的怨念啊。
　　突袭舰队飞快地脱离了母舰编队，在几次长度有限的短距离跃迁之后抵达了复仇军布置的空间传送隔离区，敌人这时候已经注意到这支行动诡异的小船队，本着禁止一切飞船突破防线的态度，我们这些小灰机立刻享受到了数百倍的火力洗礼，报警声响彻驾驶舱。
　　担任扰乱任务的几支飞行编队立刻脱离航线，飘逸地向着几个最能迷惑人的方向疾驰而去，原本数量就不大的突袭舰队如同天女散花般分散开来，每一个分队都做出了准备向地表突进的姿态。
　　这立刻起到了非常显著的作用，复仇军再机警也不会想到就这批平平无奇的“自杀式冲击队”里面会混着战场上最强的王牌军团，他们果断分散了火力，想要将所有突袭飞船一网打尽，这是最大的错误。
　　因为那些四散乱飞的突击舰和单兵战机瞬间就表现出了完全不科学的机动性能和防护能力，它们飞行的变轨方式根本不符合士兵守则，连多年的老兵都不一定能模仿出其中一两个动作，它们机动时的狡猾让人目瞪口呆，再优秀的防空兵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无耻地躲到敌人的炮塔缝里迂回的飞行员（这太他娘考验技术了），它们绕着炮塔飞，绕着战舰尾焰飞，甚至绕着附近敌舰爆炸时候的碎片飞，它们甚至冒着被汽化的风险在永恒级的散热栅格里面七进七出，而且总能在护盾熄灭的千钧一发之际脱离到安全区域，让敌人瞄了半天的火炮只能对着太空发泄，这群凶残的驾驶员向千军万马展示了帝国最顶尖一拨皇家卫兵的实力，他们尽情调戏着有些发懵的防空炮，战机的尾焰在空中一会形成个S，一会形成个B……
　　几分钟后，这群冒着浓烟的战机终于意犹未尽地撤离了——护盾全部见底，但没有一个被击毁！
　　嘛，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们的驾驶技术再凶残也只是开着单兵战机和突击舰，强大的机动性带给他们的只有逃离战场时更轻松点，但要想凭单兵战机战胜铺天盖地的帝国军舰——你以为这是魂斗罗啊？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击落任何一座敌舰，吸引敌人几分钟的火力然后赶紧跑路就是他们的全部任务了。


第八百零六章 抢滩登陆
　　执行护航任务的战机编队在敌人猛烈的火力打击下纷纷护盾耗尽，不得不退出了战线，在这些表现令人惊异的战机扭头撤退之后，复仇军才终于如梦初醒，发现我们这唯一一个冒着炮火还不断向地表冲锋的小队才是真正的正主——而且比他们一开始预料的要难对付多了。
　　几乎是比刚才猛烈十倍的炮火瞬间就覆盖了我们周围的空间，真难以想象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残酷战斗之后敌人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拦截火力可以调用，看来之前几次试图登陆的飞船全被打回来绝对不是那些船长的错，敌人为了阻止我们登陆，实在是煞费苦心了。
　　一丛耀眼的蓝白色火花擦着飞船的侧翼划过，带着扭曲的弧线，显然是被姐姐大人的力量强行扭转了轨迹，但尽管没有直接命中，这来自战舰主炮的攻击还是让飞船剧烈震动起来，坐在后排的琳下意识地捏了座椅扶手一下，然后就没有扶手了。
　　“炮火很密集啊。”
　　姐姐大人看了外面一眼，声音十分平静，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我可知道现在的姐姐大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已经进入能力激活状态，我们能在敌人火力全开的情况下继续冲锋就是拜她的厄运逆转力量所赐，现在外面那无休无止的拦截火力终于让她老人家感到厌烦了，于是我觉得某些很倒霉的事情恐怕即将开始。
　　果然，姐姐大人随手从怀里抽出几张白纸来，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视下，用让人抓心挠肝的笔迹迅速将其画的跟释迦摩尼似的，然后举手招呼在舱门处待命的皇家卫兵：“把这些东西撒出去，然后就不用管了。”
　　区区几张白纸，画着一堆圆圈，看上去确实是很平平无奇的玩意儿，但我是知道姐姐大人的可怕是随着圈圈数量的增多而激增的，你看刚才那张纸就跟把释迦摩尼Ctrl+C之后不断Ctrl+V一样，我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俩枪兵抓着它们上街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很快，带有强烈诅咒的几张白纸就被投放到了飞船外面，姐姐大人没有交待必须把它们打到敌人身上，只是说扔出去就可以，所以船上的士兵也就忠实地执行了命令。这些白纸从材料上跟普通纸是一样的，它们一出舱门，立刻就毫无疑问地变成了灰烬：外面到处都是复仇军的火力，虽然没有打中船体，其热辐射却让飞船外面的温度达到了上千度，几张普通的白纸一出去，当场就无氧加热变成碳化物了。
　　附近的炮火瞬间少了一点，紧接着，十几艘正在瞄准本飞船开火的复仇军拦截舰便突然开始加速，原本它们都静止在太空中进行固定射击，但短短的三五秒钟后，它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引擎全开，浑身过载地跑没影了。
　　“我勒个去——它们干什么去啊！”
　　冰蒂斯困惑不已地挠着头发，一边拍了拍姐姐大人的肩膀，“陈倩，你给它们嗑药了？”
　　“冲到生命尽头吧，我好清静一会，”姐姐大人额前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让人心肝儿乱颤，“不是诅咒，是祝福哦，祝福它们一帆风顺，前行的道路永无阻碍……”
　　姐姐大人说完不再言语，我们继续在拦截火力网中来回冲刺，敌人密集的火力极大阻碍了编队前进的速度，因为整个编队都要依靠姐姐大人的灾厄逆转光环来保命，所有人都不敢离队，在保持阵型的情况下冒着如此密集的炮火不断前进，我都快怀疑自己是国产抗战片里的男一号了，也幸好在刚才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有护航队帮忙引开了大量炮火，我们现在所承受的压力还没有达到姐姐大人的极限，褐土星模糊的地平线已经从半环变成一道弧线，我们即将进入近地轨道。
　　这该死的动荡之旅即将迎来终点。
　　突袭舰队艰难地穿过了火力密集的封锁线，在这个过程中莫妮娜还借助敌舰在舷窗上的投影发动了暗影狙杀，成功将两艘试图冲过来自爆的拦截飞船拦腰截断。我们就跟吴宇森扔出去的白鸽子一样在枪林弹雨中一路平安，复仇军的指挥官一定对眼前这群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的登陆部队头疼欲死，他绝对想不到什么时候帝国的普通单兵战机和突击舰都有了不逊于极速探针的机动力和母舰的防护力：正常军队哪有用最高统帅亲自登陆作战的？而且即使最高统帅亲自作战，有几个还能顺便在船头上绑个战神当损伤控制器的？
　　其实这也是之前珊多拉能放心让我们亲自进行登陆战的原因：在一大群首领级使徒和五个真神的庇护下，只要小心行事而且别正面遭受敌人星河主炮的轰炸，我们要通过封锁线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假如敌人不是拼着自杀式袭击都要阻拦我们登陆的话，我甚至怀疑我们这帮人就是坐着滚筒洗衣机都能安全着陆在褐土星上……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突然扫见后置观测装置捕捉到十几个飞速移动的敌方目标，他们从同步轨道一掠而过，却不发动攻击，就好像打酱油一样在战场上抽风，自己立刻对这些奇怪的敌舰产生了好奇，经过简单的图像处理之后我看出了它们的模样：是刚才窜出去那些敌舰，丫们这么快就绕了褐土星一圈儿，这第二圈儿了！
　　“这辈子它们的发动机都别想停火了！”
　　姐姐大人抬起头，一脸阳光灿烂面含微笑。
　　众人不约而同地一个哆嗦，果断决定这辈子绝对不惹姐姐大人生气了。
　　我则只能嘿嘿傻笑两声，这才是姐姐大人黑起来真正让人无语的地方，她折腾人的鬼点子远比杀敌手段更恶劣，并不是会有多残忍，而是让人饱受煎熬。事实上姐姐大人的腹黑往往更像是极端恶劣的玩笑，会折腾的你欲仙欲死，浅浅的第二性格虽然让人不寒而栗，但至少都是立即执行，姐姐大人却很少这么痛快，她通常会施加一个非常持久的诅咒，在玩够之前，谁都没有逃离诅咒的可能。所以说枪毙不可怕，可怕的是正上膛的那几秒，浅浅的习惯是枪毙的时候换大口径子弹，姐姐大人的爱好就是把这几秒钟的上膛时间给你延长到一辈子——让她盯上的家伙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进入大气层。”
　　飞船上的主机发出了单调的提示音，但除了舷窗外突然出现飞速掠过的浑浊云团和空气高温扭曲现象之外，众人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在脱离了敌人的火力封锁之后，我们已经进入平稳的着陆阶段。进入大气层十秒钟后，登陆部队脱离了复仇军的引力阱范围，闯过来的十几艘飞船立刻按计划启动空间跳跃，靠近了地表。
　　“下方安全，没有防空火力。”
　　冰蒂斯从舷窗看了看下面，以十分专业的口吻说道，话音刚落，几十道刺眼的白光便划破空气，险险地擦着登陆舰消失在褐土星浑浊的天空中。
　　要不是姐姐大人出于谨慎始终维持着厄运逆转，这一番拦截火力过去，即使我们没事儿，恐怕后面运载普通士兵的登陆舰也打成筛子了。
　　所有人都非常严厉地看着冰蒂斯，这女流氓一甩头发，大姐头般毫无愧疚地宣布：“其实我不认识防空炮……”
　　登陆部队在高空急速闪避着下方的防空火力，我则回头看了看某个缩手缩脚如同犯错的小学生般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少女：“琳，去把下面的防空阵地解决掉。”
　　琳茫然地抬头，刚想问点什么，就被冰蒂斯提溜起来送到了后舱，几秒钟后，一个张牙舞爪手忙脚乱的双头巨龙就出现在编队下方。
　　“我把她踢下去了，那个笨蛋，不从平地上起飞竟然就不敢出舱，被我踢下去之后都不知道翅膀怎么用了。”冰蒂斯嘟哝着回到座舱，我们大汗：正常的龙神哪个会专门训练跳伞啊！而且你觉得有几个龙神具备被踢出舱之后的飞行经验的？
　　虽然过程很狼狈，琳还是很好地完成了我们交给她的任务，在几乎惯例的嘴巴着陆法和一阵惊天动地的S轨迹翻滚之后，体长数百米的黄金巨龙几乎砸烂了百分之六十的防空炮，剩下的则被冰蒂斯从天上往下扔的板砖和我们的对地火力一个个砸扁，总算清出一个安全的着陆场。
　　当然这里还是要说明一下的，希灵使徒制造的防空炮塔其实非常坚固，它们自己也拥有能硬抗几次炮击的幽能护盾，假如仅仅是琳的体重（对女孩子是不是不太礼貌？），从高空掉下去也不一定能砸坏它们，就好像一个大铁球砸在松软的砂石混合物中，虽然能砸出大坑，却不一定能把里面混杂的坚固石子砸坏。其实那些防空炮都是被琳下意识连抓带挠给弄坏的，她被肚子下面不断突突的大炮打的生疼，于是一边打滚一边拼命折腾：那丫头力气实在太大了。
　　登陆舰在一片冒着浓烟的废墟中平稳着陆，踏上这片焦土的时候，直冲入鼻孔的刺鼻味道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不仅仅是那些防空炮爆炸之后电离空气的酸臭味，还有褐土星大气里面超浓度的几种化学物质在捣乱，它们对健康没有太大影响，但闻起来着实糟糕，难怪即使在这里挖几年的矿就足够一个乞丐变成中产阶级，还是很少有人愿意在这里长久呆下去。
　　咔嚓咔嚓的机械摩擦声在身后响起，维嘉领着她的蝎子兵们一个个身手矫健地跳下了运输机，地上崎岖的碎石和扭曲金属丝毫没有影响这些有六条机械腿的姐姐的平衡性，她们迅速按照计划分成几组，警戒四周，渡鸦们则升上半空，张开了巨大的奥术屏障以防备突然袭击。
　　精神连接中传来了珊多拉的声音：“阿俊，我侦测到你们的飞船已经熄火了，情况怎么样？”
　　“算是安全着陆，拦截火力确实很猛，”我看了看四周糟糕的环境，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看来我们侦察到的坐标有点问题，着陆的时候正好位于敌人防空炮的射程里，不过看来只是复仇军临时设置的火力点，已经被清空了。”
　　“安全着陆就好，”珊多拉的声音听上去松了口气，“太空战斗恐怕还要持续一会，敌人竟然搭载着大量复仇者，在你们突入大气层之后才释放出来，造成点麻烦。”
　　复仇者？
　　我顿时想起了那种穿着血红色单薄战甲，以自杀式攻击爆发出惊人战斗力的女性战争傀儡，没想到敌人连这种士兵都用上了。但想到对方都是珊多拉昔日的王牌军队，这种单位的出现也是正常，也就仅仅是惊讶了一下，听珊多拉的语气十分轻松，想必即使敌人投放了复仇者也是回天乏术。
　　我看了看手上的信息终端，上面的数据有些混乱，复仇军可能在附近设置了什么干扰，定位并不精确。
　　“现在我们该往哪走？”
　　“原地放置一个传送器，我把更多士兵传送过去，”珊多拉急匆匆地说道，“然后向北磁极方向前进，大约有七十公里，敌人的地面部队一直在向那边聚集。小心点，你们的隐蔽装置可能已经失效了，我发现有一波敌人正在向你那里靠近。”
　　“……蝎子们好像也发现了。”
　　就是珊多拉的通信结束的一刻，所有装甲蝎突然紧张地抽出了长刀，对着正东方向摆出全副戒备的姿态，在那个方向，幽能反应正在逐渐增强。
　　渡鸦的手中开始升腾起剧烈燃烧的暗影烈焰，首领蜂张开了闪烁着寒光的水晶-金属刃炮，这些擅长空战的英雄战斗兵谨慎地升空，准备迎击可能到来的远程打击，就连冰蒂斯都利箭上弦做出了准备进攻的姿态，但第一个发出攻击的，却是我身旁的维嘉。
　　蝎子姐突兀地挥舞了一下长刀，等利刃重新回到身旁之后，空气中才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和金属切割时的刺耳噪音，而在攻击的同时，她身旁的空间也产生了扭曲，看上去是空间跳跃的前兆，但扭曲只进行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从空气中浮现出了一个穿着血红轻甲的特种兵的上半身，这个敌人的腰部以下迸发出刺眼的蓝白色电光，半截身体不翼而飞。
　　维嘉的攻击只是一个信号，其他的装甲蝎也随之发动了连续不断的挥砍，每次利刃划过，空气中都会同时出现超时空跳跃的扭曲，而每次扭曲都只是进行到一半便会停止，然后出现一个已经死亡的疯狂复仇军，很快我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惊讶地“靠”了一声。
　　装甲蝎强悍的近战直觉和鬼畜般的反应系统立功了，她们在敌人进行空间跳跃的瞬间发动攻击，往往在我们还看不到对手的时候，她们就能感应出即将出现在身边的敌人的弱点，然后一刀过去——十刀里面有九刀都会击杀一个倒霉的敌人。
　　“装甲蝎是近战之王，”维嘉不无自豪地看了飘在半空到现在寸功未立的渡鸦们一眼，“而在近战中，应对敌人的空间跳跃打击是门必修课，因为这是所有远程攻击里面最难以躲闪的。在严格的训练和天生的近战天赋影响下，每一个装甲蝎都形成了无与伦比的直觉，我们能感应到每一次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超空间跳跃，而在对方出现之前，我们就能判断出攻击的最佳受力点……”
　　渡鸦001胡乱朝远方扔了几个奥术飞弹，突然嘿嘿坏笑地在天上俯视着洋洋自得的装甲蝎队长：“我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在相同的运算速度下，神经最短的人反应最快……”
　　我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听到的最损的话之一，当场维嘉的尾巴都给气直了，瞄着天上的渡鸦就是一顿狠抽，空气中回荡着有节奏的“啪啪啪”声……
　　“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在不远处响起，看来是敌人发现装甲蝎的存在之后放弃了送死性质的空间跳跃，开始用稳妥的远程轰炸，渡鸦们立刻发动反击，奥术弹幕在空中交织成比舰队轰炸都不逊色的火力网，铺天盖地地向着敌人的阵地覆盖过去，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腾起一阵阵爆炸光焰，让大地都微微震颤的冲击波让那里一片烟雾弥漫。
　　凭借在场几人的力量，复仇军的地面部队短时间内对我们应该造成不了威胁，但我们登陆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和敌人战斗，而是查明对方在这颗星球上的行动，这依靠几个超级战士是办不到的，即使神族条子五人组能自个干翻整个星球上的复仇军也没用。因此在用圣光箭雨压制了敌人的火力之后，冰蒂斯立刻大声喊道：“传送器在哪？还不赶紧展开啊！”
　　而与此同时，精神连接中也传来珊多拉发出的提醒：“阿俊，赶快开始传送，又有一大波敌人向你们那边靠拢了！”
　　一大波？草坪上有一大波僵尸吗？
　　这就是希灵军队强大的机动能力，在全球作战中，只要有一个点发出紧急召集令，在十几分钟内全球的兵力都能转移过去，这本来是应该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力量，但现在却开始悬浮在我们头上，母舰已经尽可能压制了褐土星上复仇军之间的联络信号，但现在看来，这种压制效果十分有限。
　　“首领蜂状态切换，”奥拉从刚才开始就在我们身旁没有参与战斗，这时候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展开为传送器状态——信标首领蜂……”


第八百零七章 无魂
　　“首领蜂形态切换。”奥拉突然低声说道，四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让我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但等扭头去问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发生异变。
　　长达脚踝，几乎可以和冰蒂斯的一头银发相媲美的长发上游荡着淡淡的光晕，无风自舞，奥拉本人则在一阵电磁干扰般的杂音中渐渐漂浮到半空，身后的三对水晶-金属刃炮缓缓调节着角度，并在几秒种后开始以两两相反的方向绕着她的身体旋转起来，四周的空气中浮动着隐晦的能量波动，并随着奥拉的六只刃炮羽翼逐渐染上红色的光芒而愈发强烈。一分钟后，奥拉几乎成了一个耀眼的灯塔般，向外发射着强度惊人的脉冲波。
　　我的视线投向奥拉那光滑的面甲，当然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那面甲上正在飞快地流过一串串数据，看似空间坐标。在我们耳边，那种收音机受到干扰时候的电子杂音比刚才更加尖锐，说明对方正在能量全开。
　　“信标首领蜂！”
　　奥拉这句话我听清了。
　　这一刻，我微微有点发呆，甚至连周围正愈发密集的爆炸声都一时充耳不闻，心中百感交集。珊多拉说的没错，首领蜂真是功能繁多用途广泛的多面手啊，进攻的时候能输出，退守的时候会开盾，有人战死当场就能来个复活，人手不足还会召唤宝宝，现在信号不好她还变成了天线，我几乎想象不到首领蜂的水晶能力到底还有没有极限，恐怕除了不能变成个机械狗之外她都无所不能了……
　　后来我的这个猜想被证明是大错特错的，奥拉在和塞伯坦的几个游客接触之后很快就掌握了变成机械狗的诀窍，并且顺便学会了如何变成一辆奇瑞QQ——这是后话。
　　话说这后哪门子的话啊混蛋！
　　“传送器已建立，请确保在未来十分钟内本机安全。”
　　奥拉将视线转向这边，微微低头说道，她的蜜蜂们已经采取行动，在阵地周围张开了一层一层的幽能护盾和一种看上去非常坚硬的水晶墙壁，来自远方的炮火在这些墙壁上砰砰爆炸，但渡鸦的魔法和装甲蝎的尾部镭射炮却能不受阻碍地穿过这层实体屏障对远方发动攻击，让人叹为观止。
　　“十分钟，轻轻松松！”
　　冰蒂斯哈哈大笑着放出一排拖曳着长长光尾的圣光箭雨，随后从身上掏出两本看着跟空心砖一样巨大而且包着金属壳的神典，用一根缀满刀片和倒钩的大铁链子把两本书连在一块，刷刷地如同甩着拐子锁一般砸飞了一个突然冲锋到近前的敌对装甲蝎。伊尔森再次被他妹妹推到前面，但这次他在上场前没有哭爹喊娘，而是举着巨盾开启圣光屏障，坚定不移地站在装甲蝎面前，一脸坚毅如同打算去炸碉堡一般——假如丫面前没有二十二层幽能护盾和相同数目的水晶墙壁的话这幅表情就更可信了。
　　敌人的快速部队已经和登陆部队发生了接触战，首当其中的就是复仇军的装甲蝎，那是一群装备和维嘉十分接近，但全身上下每一寸甲壳和铠甲都呈血红色的疯狂武士，她们硬扛着致命的奥术弹幕和首领蜂的镭射炮一路冲锋，目标只有一个：正在发射导航信号的奥拉。
　　但是阻挡在这些疯狂士兵面前的是更加强大的维嘉和她手下的精锐士兵。
　　斩舰刀在空气中剧烈碰撞，足够将战舰装甲撕裂的巨力甚至让空气中都激荡开肉眼可见的波纹——因为这地方烟尘弥漫，装甲蝎的战斗粗暴而直观，她们唯一的信条就是大刀往下猛砍，实在不行就用尾巴抽，于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在超先进的热兵器环境下野蛮肉搏的冷兵器战斗，耳边不断回响着金属碰撞和撕裂的巨大声音让人感觉大脑都在共鸣起来，近百只机械蝎子在半公里的距离上不断冲锋，碰撞，砍杀，维嘉似乎终于找到了能在近战的时候让自己痛快一把的对手，她一个人挥舞着双刀同时挑战两个明显是小军官的复仇军蝎子，摧残着我们耳膜的同时还不断摧残着自己脚下的大地，却是越战越勇——对方显然不是这个特装机的对手，尽管她们同样将手中的长刀挥舞成了看不清的银雾，却仍然在被维嘉压着打。
　　渡鸦001在半空担任火力支援，现在却气的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甚至有点要骂人的倾向，开口一点都不客气：“白痴！维嘉！让你那帮满脑子肌肉的士兵别到处乱跳！小心我一会轰到你头上！”
　　“那就尽情轰吧！”维嘉一尾巴抽飞了一个打算靠上来偷袭的装甲蝎，一边大声回答，“我比她们结实！装甲蝎的信条：不要怕坏掉，只要敌人比自己坏的彻底那就赚了！”
　　我对装甲蝎如此强悍的世界观表示汗颜，深深理解了为什么潘多拉和维斯卡会经常私下里称赞装甲蝎部队的军纪严明斗志昂扬，她们是真正对生命视若无物的战争机器，她们第一个特点是不怕玩命，第二个特点是不怕玩别人的命……
　　渡鸦001气急败坏地看了已经氦三熊熊燃烧的蝎子姐妹们一眼，扯急地随手将一大片星云连锁闪电投向远方，在那里，大片的小黑点正在迅速靠近，是铺天盖地的空战型希灵大兵，这种士兵的战斗力并不强，但往往成群结队出现而且再生迅速，一旦被缠上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渡鸦十分理解她和她的魔法部队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担任什么角色，于是不再搭理忙着跟人拼刀子的蝎子兵，全神贯注开始拦截敌人的空中支援——远方开始传来单兵战机的轰鸣，敌人下一波支援已经来到。
　　在地面战场上，维嘉的蝎子兵们已经占据优势，虽然同样是装甲蝎，可复仇军的这些明显只是普通量产兵，而维嘉带来的却是她亲自挑选的队长机，每一个都在皇家卫队中供职，敌我双方的在同等数量下实力差距悬殊，很快，那些疯狂到不分敌我的复仇军蝎子兵就冒着火花折损大半，而维嘉的士兵虽然也有伤亡，情况却好的多。而且我们带着大量首领蜂，即使是不幸战死的装甲蝎，也很快被复活，重新投入战斗，重伤者则受到了肯瑟大叔的照顾，大叔虽然不懂机械维修，但圣光那种毫无道理将“伤痕”复原的力量实在霸道，大叔俨然成了专业的战场检修师，权杖挥舞间，士兵们不断满血满状态。
　　当然，要说到最专业的奶妈，果然还是……
　　“呀吼~！~！叮当最厉害啦！！”
　　这个正在天上跳八字舞的小不点。
　　整整半个月一直在来回倒时差的叮当这时候终于处于清醒状态，严格来讲是外面震耳欲聋的炮火才让小家伙醒来的，在发现四周正在打仗的时候她还叽叽喳喳地问了半天，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然后她就承担了治疗伤兵的重任。
　　不管身体形态如何，不管是机械节肢还是能量身躯，只要是生命，在生命女神的力量下就毫无分别，叮当的生命之光比肯瑟大叔的圣光还要不讲道理，在小东西那精神头十足的上窜下跳中，我们这支小小的部队才能在敌人如此大规模的饱和轰炸中死死顶住，毕竟，即使我们之中有好几个首领级的人物，敌人却也有整个星球的援军，而首领蜂和123的防护也不是面面俱到，伤亡在所难免——幸好有叮当在，不幸被流弹击中的渡鸦（因为飞的太高）和伤痕累累的装甲蝎（因为神经暴走）总能及时得到救治。
　　“时间之沙随风而逝……”
　　浅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架从高空掠过，准备投放空间内爆弹的单兵战机打着旋坠毁下来，但不等落到地面，就在半空化成了灰烬，无序的时间切碎了它们的每一个基本粒子，这种近乎法则的攻击不是任何一种护盾能抗得下来的。
　　激烈的战斗仍然在持续，而在战斗一开始，我就发现了一件事：不管是姐姐大人她们，还是维嘉的士兵，甚至还包括神族条子五人组，其实都在留手。
　　尽管交战激烈，喊杀不断，但除了不得不下死手的情况，所有人都尽可能地只是让敌人失去战斗力，而不是彻底摧毁敌人，复仇军的装甲蝎大部分都仅仅是被维嘉的蝎子兵砍断了肢体——对装甲蝎而言，断手断脚甚至只剩下一个躯干都是轻伤，她们真正的本体只有躯干，其他各部分都是战斗时候用的外挂式兵器，回基地立刻就能换一套的。
　　这样留手的目的不用说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尽管这不太符合希灵军人一贯的铁血态度，但在这让人苦恼的战斗中，如此留手却成了所有人下意识的选择：因为眼前这些扑上来的敌人，看着和自己平日里身旁那些士兵简直一模一样啊。
　　不过随着战斗持续，我们发现了一些蹊跷，而这个蹊跷之处让我们觉得，或许不用留手了。
　　所有的敌人，好像都……没有灵魂？
　　一开始我当然感觉不到这些，但首领蜂能感觉到，她们的水晶力量之一就是利用灵魂复活战友，因此她们对灵魂反应十分敏感，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不管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当战斗持续了一会之后，一个首领蜂突然在精神连接里报告了这个古怪的现象：她发现我们面前这所有敌人的灵魂反应都弱小到不正常，甚至有一些压根就没有灵魂反应！
　　我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心中的感想到底该怎么说，那是混杂了诧异、不解甚至一点点解脱的感觉。
　　没有灵魂，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眼前的，可能仅仅是些躯壳？
　　一直以来让珊多拉和我们都倍感无奈的，就是不得不和旧帝国的昔日同胞自相残杀，明明是没有遭受深渊污染的正常使徒，甚至在战死的时候还在高喊着女王万岁的口号，我们却不得不将致命的炮火倾泻在他们头上，这种根本不可能有胜负的战争已经让人受够了，珊多拉这几天更是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但现在，我们终于发现了复仇军和正常希灵使徒不一样的地方：他们已经只剩下躯体。
　　“士兵，你确定？”
　　一边阻拦从四面八方袭来、越来越密集的炮火，我一边对身旁担任守卫的首领蜂大声问道，就是这个留着跟长长马尾的首领蜂刚才突然报告在敌人身上侦测不到灵魂反应，她好像是在侦查方面特殊强化的士兵。
　　对方戴着和奥拉一样的银白色面罩，面罩上正浮动着红色的三角形警戒标志，表示她现在处于“燃锋首领蜂”的状态——话说我对这帮蜜蜂那乱七八糟的状态还真是搞不明白。对方一边维持着奥拉周围的能量护盾，一边用一丝不苟的声音回答道：“千真万确，长官，复仇军士兵身上的灵魂反应极端异常，绝大部分敌人的灵魂有重大缺陷，小部分士兵的灵魂只有碎片残留，极端情况的士兵甚至没有灵魂，他们在依照本能战斗，还有一种目前无法确定的思维流程。”
　　一架拼命往下扔空间内爆弹的大气层内轰炸机打着旋在数百米外坠毁，战机表面缠绕着手臂粗细的植物藤蔓，藤蔓甚至穿透了装甲直接侵入驾驶舱，里面的驾驶员显然在坠机之前就死亡了。如此庞然大物在数百米外坠毁产生的冲击波让我们四周烟尘弥漫，我用力拍了莉莉娜的脑袋一下，让她尽量别搞这么大动静，一边扭头大声问道：“无法确定的思维流程？什么意思？”
　　“这些士兵有思维，”首领蜂一边用刃炮点射着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复仇军步兵，一边大声回答，“他们是经过思考来战斗的，但这种思考过程和灵魂无关，长官，首领蜂的固有知识体系无法解释这个现象，但属下猜想，复仇军可能用一种古老的机械式代码代替了他们缺失的灵魂，以维持自身运行。”
　　“就像战争傀儡那样？”
　　“如您所说，但应该比战争傀儡更加灵活。”
　　首领蜂点头回答道。
　　我和姐姐大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出声来：“想办法抓活的！”
　　万没想到啊，这次登陆作战竟然会发现这样的事实，仅此一个情报，今天就没白来！
　　复仇军的高级成员还不好说，但他们的中低级战斗单位竟然都只是一些躯壳，珊多拉都丝毫没想到这点。在这次登陆作战之前，帝国军已经和敌人进行了一次正面接触，就是上次工程部队遭受攻击的时候，数只疯狂装甲蝎侵入了工程舰，随后被主机卫队围杀，但那次接触是在极端紧张激烈的交火中结束的，主机卫队不可能跟我们一样还有余力观察敌人的灵魂状态（他们也没这个功能），因此现在这次等于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了解了复仇军使徒的状态。
　　我和姐姐大人话音刚落，莉莉娜就立刻配合起来，她想要抓捕一些“标本”，假如能生擒复仇军士兵，或许我们就能解开对方身上的谜团，比如搞明白他们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以及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这个腹黑主教的尝试并不怎么成功——我们再次见识了复仇军的自爆艺术。
　　“轰——轰！”
　　数个机体严重首创的敌军士兵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挣脱莉莉娜的藤蔓束缚之后笔直地向这边冲来，在半路上他们的身体就开始分裂，露出了体内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幽能核心，幸运的是两门突然跳跃到其身侧的刃炮及时进行了拦截，在这些士兵自爆之前将他们变成了一堆碎片。
　　而这样的自杀式攻击到现在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复仇军士兵根本无法捕获，或者说希灵帝国的士兵没有一个是能通过正常手段活捉的，在失去战斗力之后，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自爆，就连之前我们特意留手没有杀死的复仇军士兵也如此充当了人体炸弹，很快我就发现一个被砍掉肢体的敌人甚至比他全副武装的时候还要可怕：他们自爆时候的威力比手中的枪威力大多了。
　　很快我们身边就布满了自爆之后的残破碎片，大地经历了琳的着陆之后被折腾了第二遍，几乎形成了盆地景观，敌人的近战部队已经被全灭，而试图靠近偷袭的特工也被装甲蝎一一歼灭，可是来自远方的火力轰炸却更加密集起来：敌人的第三波支援这就到了。
　　但是奥拉的形态转换这时候也已经完成，周围的空气中出现了无数半透明的波纹，来自母舰的地面部队已经开始传送了。
　　“扩大力场！为援军提供着陆点，其他人准备转移！”
　　我一边下令，一边靠近浅浅，后者这时候正一脸兴奋红光满面，将远方那些不断袭来的单兵战机变成尘土，我拍了对方的肩膀一下，浅浅才冷冷地摔过来一句：“说！”
　　“用时间静止能不能捕获一个敌人？”
　　知道现在的浅浅不喜欢废话，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复仇军士兵一旦被捕就会自爆，而抽干他们的能量我们也只能得到尸体，想要知道对方“无魂”的秘密，我们需要的是一些活生生的样本，现在看来，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浅浅了。
　　“没用，”浅浅头也不回地说道，“时间静止的东西，那些技师没法研究，而解除时间静止，他们照样要自爆。”
　　我一想也是，只好颇为遗憾地看着远方正在袭来的另外一批敌兵，那些悍不畏死的士兵现在肯定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群绝对无法用人海战术战胜的首领级使徒，可他们仍然前仆后继地发动着攻势，为的就是拖延时间，不过现在，我们已经不用顾及这里了。
　　四周的空气中已经布满透明的空间涟漪，随着奥拉一声“传送完成”，大批士兵和大气层内战争载具从这些传送门中鱼贯而出，首领蜂们扩大了防护力场的作用范围，为这些新赶到的士兵拓展出布置阵地的空间，而渡鸦们则加大了对远方的火力压制，让敌人的远程单位和援军难以发动有效的轰炸。
　　在漫天的炮火纷飞中，刚刚就位的援军开始迅速建立前线碉堡，不需要人指挥，他们已经在指挥链路中提前完成了所有行动协调，在首领蜂强行扩展开的护盾耗竭之前，在我们附近相当大一片阵地上便飞快地建立起了鳞次栉比的重型碉堡和单兵炮塔。
　　阵地，已经巩固下来了。


第八百零八章 跳吧
　　从帝国上将号传送过来的精锐登陆部队在首领蜂们的掩护下迅速搭建着阵地，尽管头顶不断有致命的炮火呼啸而过，这些士兵却仍然如同一个个齿轮般一丝不苟地高速工作着。原本除了破碎的岩石和扭曲金属之外光秃秃的大地现在已经覆盖上一层银光闪闪的超强度星际合金，这些生长迅速的合金可以保证整个阵地所有设施能量共享以及结构稳定，随后，士兵们从异空间装备槽取出了各自兵种的阵地用武装，普通的大兵建立起了坚固厚重，专门用来对付步兵和特工的小型碉堡，重装大兵则召唤出了巨大的阵地炮，这些攻击速度缓慢但威力惊人的阵地炮需要三名大兵共同提供能量，他们将自己半个身体和这些巨炮融合在一起，瞄准远方不断压进的敌兵疯狂轰击，轻装大兵则在靠近阵地内圈的地方展开了无数单兵防空炮塔，这些三联装的幽能防空炮是战舰防空炮的改装型号，减弱了威力，但也大幅降低了能量消耗，普通士兵都足以启动，用来对付大气层内的防空任务恰到好处，唯一的缺点是为了保证锁定速度和对普通士兵的能量负荷，其防护性能极差，必须在阵地内圈，由其他单兵工事掩护时才能使用。
　　在这些常规火力不断就位的过程中，我们也在逐渐逆转一开始被人压着轰炸的局面。
　　普通士兵的火力逐渐替代了英雄战斗兵们的火力，虽然其威力相对而言弱了很多，打在敌人的士兵身上往往会被其幽能护盾挡住，但它们胜在数量庞大，而且压制范围十分广泛，当渡鸦001从天上落下来的时候，我们四周已经成了火舌和雷霆的海洋，来自我方阵地的密集炮火，敌人的攻击落在联合护盾上所激发出来的光环，还有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交织在一起，让人感觉整个大地都调成了震动模式。
　　敌人的援兵源源不断，他们似乎都放弃了自己原本的行动，转而全部来支持这边的战斗，这更加让我们坚信了这附近就隐藏着复仇军这次行动的目标之谜。奥拉仍然保持着自己传送器的状态，不断将更多士兵从帝国上将号接应到地表，因此虽然敌人的攻击越来越密集，这里的阵地却显得更加坚固，到最后珊多拉甚至还派过来一只量产泡泡（就是只！），我们不得不转移了数个单兵碉堡来为这个量产机腾出空间，好让她搓出一个幽能风暴方尖塔来。
　　呃，那东西应该不是搓出来的，但这么说不是比较方便么。
　　这片异常难以攻克而且扩张迅速的战场现在已经成功吸引了全球复仇军的注意，从帝国上将号发送回来的数据显示，除了一个地方的敌人之外，其他所有复仇军都已经全速向这边转移，当然他们不可能全部集中到一个地点，但我想他们一定很乐意把全部火力都砸过来。这片交火地带现在已经从一开始的方圆百里扩展成半径上千公里的立体化战场，敌人的地面部队、空中部队和各种重型导弹如同暴雨般轰炸着战场中心的一块小阵地，在这块阵地之外，地面已经明显呈现出半融化状态，甚至整个下沉了数十米之深，而我们的阵地就如同强拆过后的钉子户般，在一片废墟中鹤立鸡群。
　　“娘的，这是抽风了打啊。”
　　莉莉娜撤了回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即使是她的半神之体，现在也感觉体虚气短了。
　　敌人虽然都是普通士兵，但蚁多咬死象也不是假话，英雄单位战斗力也是有极限的，多少古代名将号称万夫不当之勇，但你真让他们一口气杀一万个人试试——那就是割一万颗韭菜也得累出肾炎来啊！
　　接入信息链路确认目前的全球兵力分布，我发现敌人已经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这处战场，于是对仍然兢兢业业充当天线的首领蜂说道：“奥拉，继续巩固这里的阵地，但是不用坚守，三十分钟后不管敌人撤不撤，你领着士兵们撤离。”
　　“是，陛下，奥拉明白。”
　　“准备转移！”
　　我拉上跟死狗一样呼哧乱喘的莉莉娜和正嘿嘿怪笑着到处扔大招的浅浅，一边对神族条子五人组那边大声招呼起来。
　　冰蒂斯帅气地收回身边的长弓利剑流星锤狼牙棒还有板砖，如同出征大胜的将军般领着四人组得胜归来，叮当则啪叽一声掉在我肩头，用轻轻细细的声音喘着气：“呼呀——呼呀——累死啦，叮当这几天睡觉太多都缺乏运动啦。”
　　我特想告诉她，假如刚才给大家治疗伤势的时候别一边施法一边跟个萨满巫医一样兴奋地上蹿下跳的话，她是不用这么累的。这小东西的体力全用在没用的地方了，比如八字舞。
　　“123，你留在这里。”众人正要出发，叮当突然从我肩膀上爬了起来，指着今天已经当够了肉盾的123说道。我不解地扭了扭头，却见小东西一脸严肃认真：“恩，你在这里加强防御，让他们安全撤离，因为我们离开之后这里的战斗力就大大削弱啦！”
　　“明白。”伊尔森点点头，举着重盾跑向遭受轰炸最严重的一个缺口，继续当他的黄继光去了。
　　我诧异地看着刚才突然表现出了不起气势的小不点，愣了半天才想起原来伊尔森是叮当的手下来着。
　　“我们将走入暗影，然后不要离开我身边五十米范围。”
　　莫妮娜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双刀，然后站到众人正中，这样严肃地提醒道，随后，以她脚下为中心，一个圆形的黑色阴影迅速扩大开来。
　　我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玩意儿，这片浓得如同墨汁的阴影就蔓延到了自己脚下，然后，四周的场景风云变幻，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阴沉沉的污浊天空变成了一片漆黑，偶尔有大团大团裹着苍白雾气的团块物质从天空划过，我楞了一下，才想起那应该是正从大气层中高速掠过、来自大气外的战舰残骸，而自己脚下的大地则变成了一片混沌的、仿佛飘荡着浓雾的白色“雪原”，身旁那些正在战斗的士兵和喷吐火舌的炮塔变成了一个个灰白色或者灰黑色的剪影，完全看不出身体细节，只有一个原型轮廓，里面粗糙地填充着浑浊的颜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变成了遥远的呢喃，好像是从世界尽头传来的声音。空气中仍然有炮火纷飞，但就如同拙劣的小孩子涂鸦一样，被简化成了惨白惨白的线条或者色块。
　　世界变成了一副底片。
　　“请跟紧一点。”
　　莫妮娜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让自己一下子从短暂的惊讶中清醒过来，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大家已经走到了十几米开外，想起刚才莫妮娜“不能离开五十米”的提醒，我赶紧小跑两步跟上了众人。
　　现在这种状态是我第一次经历，所以感觉颇为有趣，就连黑化状态的浅浅和姐姐大人也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景象，我们飞快地穿越了岩浆涌动的交火地带，并在中途遭遇了一小队正在向我们身后的阵地疯狂开火的复仇军，但对方完全意识不到我们存在，这些敌人现在看上去就好像古怪的小纸人，跟拙劣的儿童画一样。浅浅在和一个这样的“纸人”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冲了上去，徒手将对方撕成了碎片：就好像真的在撕纸一样。
　　“在暗影界，杀戮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自己在‘世界’这个系统中的影子是什么模样，更不知道如何去保护它，”莫妮娜拉住了想要继续下去的浅浅，一边对我们解释道，“不过现在最好不要搞出太大动静，希灵科技制造的泛信息雷达可以看到暗影界里面的部分剪影，轻举妄动会导致暴露，到那时候想要前进就困难了。”
　　浅浅冷冷地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跟了上来，姐姐大人则低声笑了笑，将一张纸扔在地上……
　　“离开暗影界之后这张灾厄信标才会发动，那时候敌人察觉不到什么吧？”
　　姐姐大人笑颜如花地问道，莫妮娜脚下一个踉跄，低头赶路。
　　即使没有用空间传送，我们前进的速度也是惊人的，几分钟之后，我们便开始穿越敌人密集的封锁线，身边不断奔跑着疯狂扭曲的灰白色影子，耳边传来飘渺的炮火和喊杀，而自己却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神不知鬼不觉，我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莫妮娜则是领着自己走出这个梦的引导者，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他们的数量真多，”莉莉娜挂在我背上手搭凉棚四下观瞧，咋舌说道，“援军一批又一批，好像复仇军全部的登陆部队都过来了一样，那些士兵能坚持三十分钟么？”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取决于伊尔森是不是能坚持三十分钟，根据那家伙能硬抗好几下星河的防御力，在这种大气层内冲突中，坚持个三十分钟应该没问题，于是点了点头：“三十分钟没问题，现在咱们的速度要快，趁着敌人还不知道咱们已经过去就搞定事情。复仇军都是一帮擅长同归于尽的家伙，要是被他们发现咱们的行动，说不定他们会把线索一起毁掉的。”
　　十分钟后，在一路快马加鞭的冲刺下，我们终于来到了预定地点，并脱离了暗影界。
　　按照珊多拉发来的坐标，复仇军最初登陆并且一直搜索到现在，甚至在我们搞出那么大动静之后都没有一个士兵离开的地方，就是这里。
　　一个非常巨大的阔漏斗形坑洞，拥有让人感觉诡异的光滑内壁和十分规整的外形，虽然看上去是自然形成，但这形状也有点像经过了人工，而在这个深达近百米的漏斗中央，有一个突出地面大约一两米的金属管道，管道垂直向下，深不知几许。
　　“一个地下建筑，非常非常深，”姐姐大人扫了信息终端一眼，“但是个结构简单的地方，好像是个垂直下去的发射井之类，很有个年头了。”
　　“下面有多少敌人？”
　　冰蒂斯重新掏出自己的弓箭，但突然考虑到下面的空间恐怕施展不开，就又把弓箭换成了狼牙棒和流星锤，装备切换的十分飘逸。
　　“比想象的少，”姐姐大人有些惊讶，但很快，我和她都想到了一起：这恐怕说明，在下面的是精英部队。就好像我们亲自登陆这颗星球一样，敌人的首领恐怕也亲自来到了这个矿井，在我们的普通士兵和对方的军队互相消耗的时候，复仇军的指挥官却在这里亲自监督着另外一项工程，“不过这也是好事，看来敌人真的以为那些登陆部队已经被困住了，而且派了很多人去围攻那里，他们没想到我们会利用神族的力量通过暗影界赶到这边。”
　　“不管了，打下去再说！”
　　冰蒂斯二话不说，冲向前方的矿坑，这也是我们一致的想法，于是众人紧随其后。
　　和雷达探测到的一样，这是个近乎垂直向下的深井，但其内壁并非光滑，在靠近之后我们发现这个金属井的直径十分惊人，近乎百米，而在其内壁上，有着复杂的旋梯和用途不明的各种管道。
　　有过和扎古大叔一起探索遗迹的经验，再加上看到过很多相关资料，我立刻判断出这里其实就是一个上古遗迹，而且还不是旧帝国留下的东西。这里应该是古代莫布拉多文明留下的矿坑，根据其内壁留下的一些痕迹，这个矿坑应该早就被现代莫布拉多人发现并且进行了不止一次探索。
　　一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遗迹，那些复仇军费尽千辛万苦，不惜冒着帝国军的轨道轰炸也要登陆到褐土星上，为的竟然就是这么个矿井？
　　带着浓浓的疑问，我们迅速朝着井下移动，远方的炮火轰鸣这时候已经彻底听不到了，耳边只有矿井中空气微微流动被放大之后的低沉鸣响，原本异常宽阔的入口现在变成了头顶上的小亮点，而矿井的底部还在视线之外。
　　一阵突然传来的危机感让我猛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几乎是本能反应，我在身旁释放了能量漩涡，随着耀眼的蓝色火花四处迸溅，一个浑身焦黑的复仇军战士从空气中浮现出来，然后在旁边的护栏上碰撞了一下，呈自由落体坠下了深不见底的矿坑。
　　“高级特工！”
　　我立刻大声提醒了一句，冰蒂斯已经挥手释放出一个不断跳跃的金色小光球，光球猛然窜到空中剧烈爆发开来，金色的圣光瞬间充斥了相当长的一端井道。“全视之眼！”
　　无数个在半空中飞快跳跃的身影在圣光照射下现出身形，最近的一个甚至已经到了距离姐姐大人不足两米的地方——他是行动最快的一个，但也是最倒霉的一个，一秒钟后，这个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身手矫捷战斗力破十万的复仇军特工因在护栏上踩滑而摔断了全身一半的关节，手舞足蹈地从井壁旋梯外面掉了下去。
　　莫妮娜再度进入暗影状态，从众人眼前消散了身形，我只能通过精神力感应隐隐约约观察到对方的另一个维度状态下的行动，她冲入了敌人的包围圈，然后正不断涌上来的复仇军特工就诡异地一个接一个失去了生命。浅浅重新进入战斗之后显得比刚才更加兴奋，战斗方式仍然是那样让人心惊胆战：一开始战斗的时候她跟我们一样尽量没有下杀手，这对拥有纯黑任何的里浅浅而言可是不容易办到的，而现在，确认了对手只是拥有躯壳却没有灵魂的“复仇军遗骸”之后，这丫头终于确定不需要任何压制，开始尽情地发泄她的杀戮欲望，在一阵阵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毒言辞中，她尽情地拆解着不断发起袭击的敌军士兵，话说这丫头果然是这段时间憋太久了么？
　　能量虹吸！
　　我张开了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用的能量虹吸力场，所有试图近身刺杀的复仇军特工在接触这个力场之后都会因能量瞬间枯竭而死亡，这让敌人一时之间不敢靠近，而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啊哈！看来赶上了！大家都没事吧？”
　　我一回头，顶着个鸡窝脑袋浑身黢黑的伊尔森正冒着烟从后面轰隆隆跑过来，根据丫身上狼狈的焦痕，我判断出他完成任务的时候十分努力。
　　看了看时间，果然三十分钟已经过去，按计划，那些用来扰乱敌人视线的登陆部队已经转移（我们在这里的行动一开始，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当然没有全部撤回去，他们中一部分要奉命前往全球其他战区，看看是否能解救还没被屠杀干净的莫布拉多矿工，伊尔森则没有这个任务，于是就跑过来帮忙。
　　“哗，刚才过来的时候是真惊险，要不是跑得快，恐怕真得被轰炸挂掉——你们的重型火炮打人太疼了。”伊尔森舒服地享受着叮当的治愈之光，一边还有闲工夫吹嘘自己的英勇经历，他把帝国重型火炮吹上天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多么结实耐打。
　　在特工部队全部折损之后，远处已经开始有敌人对这边进行火力压制，姐姐大人不断逆转着这些攻击，一边向下看了一眼：
　　“直接跳吧，没时间和这些家伙浪费！”
　　姐姐大人的建议很正确，冰蒂斯和莫妮娜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飞脚把伊尔森踢了下去，将近三分钟后对方的惊呼仍然中气十足，然后就是重物砰然落地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女流氓跟某个腹黑妹妹一击掌：“行了，跳吧！”
　　众人跟着跳了下去……


第八百零九章 盒子
　　身体飞速下沉，耳边狂风呼啸，模糊的视线中，大量奇形怪状的机械结构在四周一掠而过，从如此深的井道中垂直跳下，带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正在穿越一条通向地狱的昏暗隧道，我甚至产生了假如就这样一直掉下去会不会直接落到地心的错觉——当然根据刚才伊尔森的动静现在应该也快到了。
　　那些在井道壁上拦截我们的精锐士兵一开始选择了追捕，几乎是和我们一同跳了下来，紧紧咬在众人身后，对我们不断射击，尽管只是一些躯壳，他们这种消灭敌人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仍然让人动容，而且这些士兵的射击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经过一分多钟的疯狂射击和我方反击之后，他们基本上死光了。
　　“奇怪，怎么没人追过来了？”
　　莉莉娜摆着个超人飞行的姿势在半空扭来扭去不亦乐乎，这时候突然抽空扭头看了一眼，奇怪地问道。
　　我想了想，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告诉她原因：“因为快到底了。”
　　莉莉娜大惊：“啥——砰！”
　　众人纷纷安全落地，如同好几个从天而降的终结者一样单膝跪地，拉风登场，缓缓站起之后才发现自己一行人在坑道底部砸出了北斗七星一样的一串坑，莉莉娜在北斗七星的勺子里四仰八叉地趴着，小胳膊小腿来回抽抽，良久才闷声闷气带着哭腔地出声了：“呜呜呜，老大……脖子扭了。”
　　让你个小妮子刚才不老实！
　　叮当飞过去给莉莉娜治疗脖子，琳顺手摸出了自己在人形态下的武器，和莫妮娜一起戒备四周，刚才炮火纷飞人多马杂的，我一直没顾上观察这个龙神少女用的什么兵刃，这时候看了一眼才大惊失色。
　　就如你们没猜到的那样，是一面椭圆形的硕大盾牌。
　　看不出那是什么材质做的，但泛着一点介于金属和结晶体之间的模糊光泽，颜色淡金，表面如同打着一层厚厚的蜡般带点晶莹剔透的感觉，这面……这堵盾牌的体积之大让人叹为观止，它的长度正好能把琳整个人挡在后面还多两头，宽度则足够同时保护三个体型和琳一样瘦小的女孩子，当后者把盾牌放在身侧的时候我以为琳这是突然变身成了第三形态也就是一颗龙蛋，等她把盾牌换了手我才悚然发现原来后面还有人呢……
　　注意到我好奇的视线，琳露出腼腆的笑容，举起手中那堵盾牌向这边挥动了一下，我在一阵狂风中风雨飘摇，对方的声音模模糊糊地灌到耳朵里：“……自己的鳞片……非常结实……”
　　我发现自己身边真的有很多习惯自产自销的家伙。
　　到了敌人可能埋伏的地方，两个兢兢业业的神族士兵还知道警戒一下，冰蒂斯却一点这种觉悟都没有，也可能是自身实力在那摆着，她正背着手在布满碎石和金属残片的坑底来回溜达：手上拎着板砖。
　　我四下张望了一番，终于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了正半蹲在地上神秘兮兮的伊尔森，立刻领着大家向那边跑去，对方冲这边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我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正守在一个不起眼的金属闸门旁边。
　　闸门上刻画着古怪的一行符号，从数据库中比对之后，我确认那是古代莫布拉多文字，它表明这个闸门是个备用的人员通道，连接到一个被称作“墓室”的地方。
　　“下来的时候我把整个井道和这里设下了结界，里面听不到动静，”伊尔森嘿嘿笑着指了指打开一条缝的闸门，“能感觉到里面有人，而且已经做好迎敌准备，因为结界存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哗，笨蛋老哥终于难得表现优秀一下诶。”
　　莫妮娜用力拍着伊尔森的脑袋，然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堆马赛克，“这是谁啊？”
　　伊尔森挠挠头发：“之前应该是个战争傀儡吧，我砸在它身上来着。”
　　众人立刻十分同情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充当了缓冲垫的敌兵，只有我眼光扫到了琳和她那堵盾牌上：假如战争傀儡也能在天有灵的话这时候就偷着乐吧，刚才要掉下来的是这个蛮力女，恐怕你连马赛克都留不下。
　　莫妮娜这次没有使用暗影界，因为这种隐匿技能对高等级的希灵使徒效果并不出色，反而可能因为多余的能量波动而打草惊蛇。这次仍然是防御力最强的伊尔森在前面开路，第二个却是琳：她那堵盾牌实在太剽悍了。
　　进入金属闸门不到十米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拐角，从拐角另一侧传来了明亮的灯光，敌人最近的能量反应就在五十米外，对双方而言，这都已经是呼吸相闻的距离，对方等于已经被我们逼到最后的角落，但负隅顽抗的敌人往往是最危险的家伙，伊尔森举起手中的金色巨剑，低声念诵了一句模糊的东西，似乎是个人名，随后一手举盾护在身前，猛然跃出了拐角。
　　枪林弹雨狂风般呼啸而过，宛若一整个重装军团的火力惊涛骇浪般就把丫射在墙上了。
　　伊尔森被对面异常猛烈的火力打的浑身金光乱冒，用巨盾支撑开一个六边形的圣光屏障死死顶在身前，同时却被对面的巨大冲击力压在已经逐渐融化的星际合金墙壁上，一边往里陷一边还在中气十足地大声呼喊：“为我报仇！大家冲！我站在这里，我不会倒下！胜利属于父神！自由与荣耀！力拔山兮……”
　　“昨晚上你到底给你哥吃啥了？！”冰蒂斯大惊失色地看着莫妮娜，后者一边忙着在地上找缝一边嘟囔：“别看我，我不认识他。”
　　原本琳已经拎着巨盾打算跟着冲出去，看到伊尔森被射在墙上的惊恐一幕之后果断抱了抱肩膀背着盾牌退了回来，那头某个金发帅哥还在英雄气概十足地高声呼喊，这时候已经背到《我有一个梦想》了，看样子短时间内死不了，长时间难说。
　　“你们几个别光看着了混蛋！”伊尔森终于发现自己再不说点别的就可能被人砌到墙里，于是一边努力用圣光将攻击抵挡回去一边大吼，“浮游炮！对面全是浮游炮！”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敌人的武器正好也开始分批冷却，火力瞬间出现了短暂的空挡，琳立即抓紧了这个机会，抓起手中硕大无朋的盾牌，沿着一个倾斜的角度用力掷了出去。
　　只听到“哐”的一声巨响，几乎整个走廊甚至整个竖井都跟着震动了一下，那面龙神鳞片制成的巨盾深深嵌入了众人面前的合金墙壁。
　　琳搓着手弱弱地解释：“我想让它反弹过去把敌人的炮台打掉……”
　　姐姐大人安慰地拍了拍再次砸锅的龙神少女，看着对面墙上只露出一个小角的盾牌：“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盾的出发点有点问题……”
　　不过这次攻击并不是一点作用都没起，最起码拐角另一面的敌人瞬间就哑火了，他们应该是没想到入侵者竟然会发动如此凶残的攻击，在见面之间就选择了先拆房子，对这种挺不好理解的战术，他们那已经不太正常的脑筋暂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火力就骤停了。
　　“就是现在！”冰蒂斯手中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那拴着刀片尖锥倒钩铁链的巨大神典在手中抡了个圈，刷地扔了出去，我紧随其后跳出拐角，不管对面是什么模样，首先就是一个极度压缩的能量风暴推出去，目标是自己早已经锁定多时的敌方幽能反应。
　　带有精神力指引的能量风暴精确地冲向能量反应最近的十几个目标，在爆发出杀伤力的同时也诱爆了对方体内的能量，引发更加强烈的第二次爆炸，耳边连续不断地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走廊另一端几乎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完全笼罩起来，但精神力的“眼睛”不会因此受到蒙蔽，我又发现了数个正在用能量馈波锁定自己的东西，但在它们攻击之前，浅浅就出手了。
　　“我要用时间碾碎你的血肉和骨头！”
　　我还真不知道浮游炮有没有血肉和骨头，反正那些能量反应是立刻响应时间之主的号召，在半空中分裂成了一地扭曲的残片。
　　肯瑟以权杖召唤出一阵狂风，吹散了走廊中浓密的尘雾，对面的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面前是一个宽阔的长方形房间，因刚才的爆炸而显得十分杂乱，很多看上去已经废弃成一堆残骸的机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部分机器都有着粗重的管线和地面连接，显示这里应该是个类似基层调度室的地方，而我们最后的敌人就站在前面不远处。
　　那是一个穿着高级指挥官的制式军装，脸型消瘦的黑发男子，脸上的线条如大多数帝国兵一般刚硬，刚才的爆炸威力不可谓不巨大，但对方身上似乎丝毫没有损伤，其幽能护盾的强度可见一斑。
　　除了军装上面的徽记不同，眼前这几乎和自己最熟悉的那些帝国军人一模一样，因此在和对方照面之后，姐姐大人忍不住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即使对方没有灵魂，这种面对面的情况也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但对方显然没有这种想法，这名面无表情的复仇军指挥官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像个站岗的士兵般纹丝不动。
　　他带来的登陆部队到现在已经损失惨重甚至濒临全军覆没，虽然我们提前离开阵地，但通过不断传来的信息，我知道现在不论是太空站场还是地面站场，帝国军都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在潘多拉和维斯卡率领的精锐部队联合绞杀下，敌人最后一支太空舰队已经护盾枯竭，并在几分钟前刚刚开始自爆，而他们的地面部队也正在全线崩溃，在突破敌人的太空防线之后，珊多拉开始不断向这颗星球投放军力，现在抵达战场的帝国军登陆部队和亚特兰蒂斯人造神全都投入了战斗，现在复仇军的士兵正在整个星球遭受剿灭。
　　我不知道失去灵魂的希灵使徒还会不会思考这些事情，但想必即使思考这些，他们也不会因此有丝毫动摇吧。面前这位不知名的复仇军指挥官用木然的表情看着我们，在他身后，数名穿着研究员制服的希灵使徒正在将一个诡异的长方形盒子从一个非常复杂的拘束装置中小心翼翼地拆解下来，而在他们身旁，则是一扇已经进入超强度工作模式的物质输送门。
　　那就是他们在这个星球寻找的东西！
　　冰蒂斯毫不犹豫地弯弓，搭箭，而与此同时那名阻拦在我们面前的复仇军指挥官也开始行动，随着他用力一挥手，几十座令人十分眼熟的东西出现在空气中，以自身被击毁为代价挡下了冰蒂斯的第一波攻击：是浮游炮！
　　这些潘多拉最喜欢用的兵器现在倒成了我们对面的敌人，它们敏捷地在空中不断闪烁跳跃，将密集的炮火洒向这边，能量光束划破空气的低沉声音开始持续不断地响起，冰蒂斯手中的弓弦再次拉开，金色的箭矢每一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摧毁这些浮游炮，但对方召唤的速度却是如此惊人，以至于刚击毁一个就会有两个浮游炮补充进来。
　　我已经发现这个指挥官的特殊之处，他和潘多拉的性质极其接近，都是通过同时控制大量独立兵器来达到军队级别的战斗力，在希灵使徒的军职分类中，这种战士被归类为“单兵要塞”型士兵，其短时间的爆发力简直是犯规一样，在交手的一瞬间，甚至我都感觉自己正在跟一个军队作战：每一秒钟，我们每个人都要接受至少二十个火力点的饱和轰炸！
　　但事实上，对方的战斗力是远远弱于我们的，最直观的就是冰蒂斯的实力，我毫不怀疑这个女流氓拥有瞬间摧毁整个星球的力量，而我们其他人也有自信在较短的时间里办到同样的事情，可现在有一个情况让所有人根本都不敢全力进攻：
　　对方身后那个已经被拆下来，正要放在物质输送门前的长方形金属盒。
　　复仇军用一整支军队的代价来从一颗不起眼的矿物行星上运走一个盒子，我要说那里面装着今年限量版的手办你们信么？！
　　就是这个东西让冰蒂斯几次有十足把握的必杀攻击都不得不强行压制下来，只能想尽办法在绕过复仇军指挥官的情况下先击毁对方的传送装置。
　　永远不要忘记希灵使徒最擅长什么，他们一个个上辈子都是折翼的西楚霸王，破釜沉舟的手段门清，冰蒂斯可以有一百种方法瞬间杀死一个这种程度的希灵军人，但相对的，对方也有一万种方法在死的瞬间引爆整个竖井！现在我们暂时找不到办法完好无损地抢走那个盒子，不管是我们全力全开还是敌人玉石俱焚，这重要的东西都会就此变成一个让人抓心挠肝的秘密。
　　但所谓的困境只是在一开始给我们造成了短暂的麻烦，我们不能全力进攻是不假，但我们也不是所有人都只有攻击技能的。
　　“时间静止！”
　　浅浅终于瞅准了非常适宜的机会：那名复仇军指挥官正在召唤新的浮游炮，而他身后的希灵技师刚刚要激活传送门，范围内需要精确计算的时间节点数量消减到最少，这让浅浅有把握百分之百地冻结目标，并且让敌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来不及启动自毁。
　　眼前的一切瞬间静止下来，包括正悬浮在半空的高能光束和正要亮起传送光芒的物质输送设备，莫妮娜化作一道灰黑色的影子，穿越了这些静止的炮火之间那微小的缝隙，并将自身化为阴影，覆盖了那个只有不到一米长的黑色金属盒。
　　耳边从刚才的炮火轰鸣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时间静止下的空间剥离感让我感觉自己的感官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我看到那个从开打到现在都始终一言不发的复仇军指挥官正在非常缓慢地转动眼珠，以慢了很多拍的速度追踪着莫妮娜冲过去的轨迹，他的身体正在以非常细微的幅度扭转，裸露在外的皮肤寸寸开裂，蓝白色的能量活化慢镜头一样从这些裂痕中迸发出来，为了对抗浅浅的力量，这个指挥官已经开始过载自己所能过载的全部能量：他想要阻止莫妮娜的行动。
　　或许在他的时间标尺中，莫妮娜刚刚从自己身旁冲过，他还有充足的时间阻拦敌人，或者摧毁盒子，但在我们的时间标尺中，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前帝国军人的失败。那黑色的金属盒在被莫妮娜的暗影覆盖之后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尽管由于时间静止，谁也没办法移动它的位置以避免即将到来的摧毁，但莫妮娜有能力将盒子送到暗影界中，仅仅改变一个物体的“概念维度”，对时间线的整体完整是没有影响的。
　　“结束。”
　　浅浅轻轻吐出两个字，时间猛然恢复了流动。
　　伊尔森和我不约而同地张开了护盾，将大家全部保护起来，而下一秒，自爆产生的剧烈闪光和轰鸣便充斥了广阔的地下空间，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