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史上最混乱的下山法


  王比安一路下了山,在离王路和谢玲妙手砌成的“门”前还有10多米时,停了下来。
  从内侧路边的草丛里,掏出了,一只小方凳。
  是超市里最常见的塑料小凳子。
  奇的是,这条凳子中间被硬生生掏了个小小的洞,洞里,牵着一条尼龙绳子,另一头打了个粗粗的结,正好堵在洞口。
  王比安拿着这条古怪的凳子,走到对侧的山道上。
  他小心地拎着尼龙绳子的一头,把凳子,沿着山道放了下去,直放到下面的公路上。
  绳子放得很稳,四只塑料腿稳稳搁在路面上,凳面朝上。
  王比安手一松,把绳子也扔了下去。
  做完这些同样堪称古怪的动作后,王比安坐在山道边,先把弩背上,然后将两条腿朝下,接着一个转身,双手攀住了山道石砌护坡的边沿,身子一出溜,“挂”在了山道上。
  这边的山道,离下面的公路高了点,有两米多了,王比安即使这样“挂”着,离路面还有段距离,幸好,提前放下的凳子,就在王比安脚下。
  王比安侧过头瞄了瞄,手一松,啪一声,正好跳到凳子上。
  王比安又轻松地跳下了凳子,捡起凳子,一扬手,把并没有多少分量的塑料凳子,又扔回了山道上,只是,留着尼龙绳子的“尾巴”,依然挂在山道的坡壁上。
  这一切一切古怪中透着滑稽的动作,都是出于陈薇的要求。
  昨天,王路得意扬扬地邀请陈薇和王比安,现场视察自己和谢玲最新建成的山下大门。
  陈薇站在水泥半干的“门”前,抬头看着那“摇拎拎”的山寨金字塔,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伸出手,似乎想握住不锈钢管,试着摇摇,最终还是没敢下手。
  谢玲晓得陈薇在担心什么,挨近陈薇,小声地道:“等水泥干透了,应该……会没事的吧?”
  没事?!才见鬼了!陈薇有心想说上几句,一扭头,看到王路裂着个大嘴笑得开心,再瞟了一眼,他小腿上,牛仔裤上印出的血痕,不由自主,吞进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王比安对这道别出心裁的门却很感兴趣,还凑到金字塔前伸手摸了摸,唬得陈薇刚要喊他回来,王比安又一转身跑到门前,一把拉住半扇门晃了晃——陈薇差点晕倒。
  幸好,除了不锈钢门扇咣咣响了响,金字塔并没有如陈薇想像中一样倒塌,把四人都埋在一堆乱石下。
  陈薇刚要叫王比安回来,王比安已经腾腾跑了过来:“妈妈,这门开不了!”
  “乱说。”陈薇一把拉过王比安:“天底下哪有开不了门的门。”
  咳咳,王路在身后一阵乱咳。
  谢玲强忍着笑,小声道:“陈薇姐,这门,还真开不了。”
  在王路羞着老脸,演示了一遍怎样绕开门,从公路上直接爬上山道时。
  陈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她指着那座山寨金字塔道:“老公,你这样挨着这——这个东西爬上爬下的,太危险了吧,万一这东西倒塌了——”
  王路连忙道:“不会不会,我用了很多水泥的。”
  陈薇固执地道:“就算上面只是掉块石头下来,也很容易砸到你身上的啊。”
  她想了想,劝道:“你想想,不只是你和谢玲,就是我和王比安,也经常要下山,在这东西旁边爬上爬下,实在是……”
  王路默然,他忍不住有点烦躁,赌气道:“那我把这道门拆了!”
  面对王路的脾气,陈薇波澜不惊——男人嘛,都这样,特别是他们辛辛苦苦做完一件事后,最受不得旁人指手划脚——微微一笑:“也用不着拆了。大家以后上下山,离那金字塔远点就是。”
  这就带来个新问题。
  那要离多远呢?
  陈薇计算了一翻——其实在王路眼中看来,纯粹是瞎蒙——一旦金字塔倒塌,倒下的碎石有可能对周边的伤害距离是1比4,所以,大家离金字塔的距离,应该是金字塔本身高度的4倍。
  离大门和金字塔远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从山道上跳到下面公路的高度,也更高了——反正,通过陈薇吧啦吧啦一通计算,大家发现,从山道上跳到下面公路的高度,从原来的1米多,变成了2米多。
  王路气急,找碴道:“不错不错,这个高度,我和谢玲跳下去还马马虎虎,只是爬上来,就有点够呛。”
  陈薇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确高了点,自己和王比安都没法子上下山了。
  陈薇很快又想出了一招,拿条凳子垫个脚不就行了。
  事先在山道下的公路上,准备条凳子,要下山时,跳下去就有了个垫脚的,同样,等回来要上山时,也能垫着凳子轻轻松松爬上来。你看,多简单。
  陈薇甚至支使王比安,从山上的龙王庙取回条塑料小凳子,果然,有凳子垫脚,就算是王比安,也能爬上爬下了。
  王路盯着那条塑料凳子,额头恼得青筋直冒——这是耍猴戏啊!
  气得实在忍不住,王路故意给陈薇出难道:“好办法,真是好办法,不过,老婆大人,万一有丧尸也利用凳子爬上山道怎么办?”
  这问题,其实是王路故意气陈薇来着,丧尸怎么可能会踩着凳子爬山道这种高难度动作。
  没想到,陈薇却听进去了,托着下巴盯着山道下的公路和身边的凳子半晌,突然一拍掌:“有办法了!”
  陈薇又支使王比安跑了一趟,这次,王比安带下山的,是一条尼龙绳子。
  陈薇在凳子上拴上绳子,冲着王路和谢玲一晃:“你们瞧,用凳子垫过脚后,再把凳子扔回山道上,只在山壁上留根绳子当‘尾巴’,等你们回家想上山时,在下面一拉绳子,这凳子,不就又落到山下可以垫脚了吗?”
  天哪,在听了陈薇这个史上最混乱最滑稽最可笑最疯狂的上下山办法后,王路简直要口吐白沫了。
  当王路白着脸表示,这2米多的高度对自己实在算不了什么,肯定能爬上来——只是稍稍费一点点时间而已。
  陈薇果断地一挥手:“那不行,如果你和谢玲身后追着一只丧尸,这一点点时间,没准就送了你们的命。听我的,就用凳子垫脚,准没错!”
  所以,于是,当然,就这样,才有了王比安古怪的下山的一幕。
  这个上下山的办法,在陈薇的亲自监督下,王路和谢玲臭着张脸,来来回回演习了好几次,所以,王比安看样学样也都学会了。
  王比安倒不觉得,这样的上下山法子有什么“可笑透顶(王路私下背着陈薇语)”,他只是觉得很好玩。


第一百零一章 西瓜和鸭子
  王比安下了山,穿过沿江公路,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拴着小船的江边,下了沙滩,上船,解绳,坐到船尾,划桨。
  江面上的徐徐清风,让王比安感到无比“写意”(本地土话,很爽的意思),贪图这份凉快,一时停了桨,任凭小船在江中心缓缓飘着。
  突然,王比安耳中听到“嘎嘎”的叫声。
  王比安一愣,又是两声“嘎嘎”的叫声——这声音,绝对没听错。
  是鸭子的。
  说来没人信,王比安曾经养过一只鸭子当宠物。
  是跟着陈薇到菜场买菜时,买来的毛茸茸的小鸭仔。
  回到家,王路一看就失笑,这种鸭仔,他小时候也没少买,但从没养活过,多则一星期少则三四天,就养死了。
  王路并没就此对王比安说教,让他自己经历,总好过父母唠叨。
  哪想得到,那只小鸭子,居然被王比安养活了。
  长大了后,人家在小区里牵着猫狗散步,王比安屁股后却摇摇摆摆跟着只刚脱了黄毛的鸭子。
  只是,因为一直养在家里,那鸭子居然不会游泳。
  王比安曾把它放在水桶里,结果鸭子居然一头沉了下去,慌得王比安赶紧捞出来。
  这只不会游泳的鸭子,在当年的第一场雪时,被冻死了。
  王比安还哭了鼻子。
  听到熟悉的鸭叫声,王比安立刻想到了——鸭蛋。
  自从鸡群被偷袭上山的丧尸给吃了后,一家人无比得怀念炒鸡蛋、荷包蛋、白煮蛋、茶叶蛋、蛋花汤、蛋羹……
  陈薇更是时不时念叨:“王比安正在长身体,这缺了蛋白质,可怎么办?”
  王路就在旁边劝:“吃黄豆也一样,黄豆里也有蛋白质嘛。”
  “这能一样吗?!”陈薇就白王路。
  王比安也在旁边翻白眼,就是就是,这能一样吗?黄豆,怎么比得上鸡蛋好吃啊。
  可这也急不来。陈薇也就是唠叨两句,总不能为了嘴馋,逼着王路满丧尸堆里去找鸡吧。上次能找到鸡群,那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这镇里,哪里还能找到另一群鸡,就是原本有,也早就被丧尸吃了吧。
  如果能把鸭子抓回家,就有鸭蛋可以吃了!
  王比安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两眼,也在江边的芦苇丛中寻找着。江面上一览无余,鸭子只能藏在芦苇丛中。
  很快,王比安听到了左侧芦苇丛中传来微弱的扑腾声。
  他轻轻地划着桨,划近了芦苇丛。
  这片芦苇丛挺密的,江水也颇深,王比安不敢下水趟进芦苇丛中寻找。
  只好站在小船上,细细地搜索。
  找了半天,没看到鸭子的影子,王比安失去了耐心,拎起船桨,向芦苇丛一阵乱捅。
  这招打草惊蛇起了效果,“嘎嘎”声中,王比安一眼看到一个灰影在芦苇丛深处扑腾。
  这片芦苇丛岸边是高高的石砌堤坝,鸭子只能贴着堤坝向前逃跑。
  王比安抄起桨,在江中,紧跟着芦苇丛中的鸭子,逆行而上。
  不时用桨,在芦苇中一阵乱捅,嘴里还大声呼喊着,把鸭子继续往前吓跑。
  前方不远处,芦苇丛就到头了。
  终于,“扑通”一声,鸭子从芦苇丛蹿了出来,一头扎到江里。
  晕头晕脑,居然直直冲着王比安划的小船撞过来。
  王比安喜出望外,把桨往船舱里一扔,扑到船舷边,伸长胳膊,就去抓还在江里张翅扑腾的鸭子。
  王比安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鸭子背部油滑的羽毛,鸭子一惊之下,一回头,扁嘴狠狠在王比安手背上啄了一下。
  唉哟,王比安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鸭子是扁嘴,这一啄并不算狠,王比安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但就这样一耽搁,鸭子乘机游得离小船远了点。
  王比安不甘心到手的鸭子又飞走——游走了。
  坐回船尾,抄起船桨,在后面追上去。
  王比安很快发现,把鸭子从芦苇丛赶到江里,是个傻透顶的主意,在水里,鸭子可比自己的小船灵活多了。
  自己划得手酸,好不容易接近了鸭子,它只要轻轻一转身,就能变个方向。
  而自己不得不手忙脚乱调整上好一阵,才能重新对准船头,跟在鸭屁股后面。
  王比安毕竟比不得积年的船老大,划了一阵,就觉得两条胳膊都酸胀起来。
  可气的是,鸭子见他没追上来,居然也放慢了速度,甚至还在江中扎起了猛子,抓小鱼小虾吃。
  惹得王比安火大,挽起袖子,又是一阵猛划。
  一人、一船、一鸭,停停走走,沿江而上,越划越远了。
  王比安锲而不舍地跟在鸭屁股后面,渐渐地发现自己划的小船越行越慢,即使自己咬着牙用力划桨,船儿也没变快多少。
  王比安一抬眼,才看到,前方的江中,有道小小的坎儿,江水从上游冲下来,越过隐藏在江面下的坎儿后,立刻变得湍急起来,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激流,正哗哗地急冲下来。
  对这股激流,鸭子根本不在乎,扭了扭屁股,红掌轻拨,就越了过去。
  王比安却傻了眼,自己只要一停桨,这处激流就冲得小船连连倒退,甚至连船头也斜了过来,可是就算自己咬着牙拼命划,也过不了水下的坎儿——船会搁浅的!
  越过激流的鸭子并不停留,嘎嘎叫着,一路向上,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点,继而消失在江面上。
  白忙了一场!
  气得王比安把手中的船桨狠狠砸到了水里,溅起一阵水花,反而把自己的衣服泼湿了。
  气恼了半天,王比安才发现,失去前进动力的小船,被激流冲到了岸边的沙滩上。
  王比安在船中直起身一看——自己居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两岸都是农田,左侧,远远的,有片树林,林中,隐隐露着屋顶的瓦片,似乎有几幢房屋。
  王比安有些心慌,但立刻又平息了下来,江里并没有岔路支流,等会儿,只要自己回头,随着江水,就能回家。
  回程是顺流,还能省不少力气呢。
  王比安沮丧地掉转船头,准备回家。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紧靠岸边的一片沙地上,圆滚滚一地的,不正是西瓜嘛。
  自己就是想找西瓜吃,才下山的啊。
  王比安抬头看看天,天色还早,未到吃中饭的时间,自己就是上岸吃只西瓜,再回家也来得及。
  打定了主意,王比安操起桨,几下就划到了岸边,把船缆系在江边的一棵小树上。
  直起身,四下观望了好一阵,确认四周的田野里并没有丧尸,王比安才跳下船,淌着浅滩上的水,向西瓜田走去。


第一百零二章 死鸭子
  正是西瓜生长旺季,瓜地里的瓜长得又大又圆,可惜,因为没人及时采摘,在烈日暴晒下,许多西瓜都裂开了,腐烂的瓜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招惹来不少小飞虫。
  王比安在瓜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一手捏着鼻子,忍受着难闻的腐烂味儿,一手扇动着,驱赶飞虫。
  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完整的西瓜,王比安连忙摘了下来。
  学着王路的样,拍了拍西瓜,侧着耳朵听发出的声音,以辨别西瓜是没熟还是熟过头了。
  王路的老家在浙江平湖,金平湖的西瓜,全国有名。
  王路常常回忆说,小时候吃西瓜是拉着平板车去田头拖的,拖回家的西瓜,在床下都塞满了。有一年,一只西瓜居然到中秋节时,才在床下被找出来,可惜早絮了。
  因此,王路有着一手拍音辨西瓜的本事。
  王比安羡慕很久了,私下里,也偷偷学着爸爸的样,在西瓜上东拍一下西拍一下,可惜,拍出来的,在他耳朵里听来,都是一样的啪啪声。
  现在,手下的西瓜,也一样啪啪响。
  王比安一点没听出它与其他西瓜的差别。
  嗯,还是有差别的。
  这只大西瓜,可没被大太阳给晒裂了。
  王比安抱起西瓜,回到了江边。
  找了处沙滩边的小水潭,把西瓜泡了进去。
  这瓜,被日头晒得瓜皮发烫。这时候要馋嘴急着吃,可没啥味道。就跟晒化了的冰淇淋一样,傻瓜才吃呢。
  等着西瓜泡凉的时间,王比安在岸上放好弩,脱了衣服,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戏水里,还随手把衣服也在江水里乱揉了几把,摊在岸上的一块平板石上,让太阳晒着。
  王比安光着屁屁,把小水潭里的西瓜捞了出来。
  手头没有刀子,王比安试着用拳头敲了敲,西瓜皮裂了道细缝,可再砸,就没动静了,王比安试着用手顺着裂缝掰,西瓜纹丝不动。
  没奈何,王比安从岸上捡了块扁平的石头,用江水洗干净了,冲着西瓜一通乱砸。直砸得瓜皮和瓜瓤四飞,西瓜汁溅得小肚皮上到处都是,这才把这只大西瓜砸开了。
  王比安捧着西瓜一顿猛啃,顺着下巴流下的西瓜汁,把刚刚洗干净的身体,又给弄脏了。
  幸好,光着身子,没殃及衣服。
  等王比安打饱嗝时,西瓜才消灭了四分之一。
  王比安随手就把剩下的西瓜胡乱扔在了沙滩上。幸好陈薇不在,要不,又是好一通说教。
  王比安回到水里又洗了洗身子。
  回到岸上,摸摸晒在石板上的衣服,早就干了,跳着脚穿上。
  背上放在岸上的弩,王比安就想回家。
  他想了想,又回到瓜地里,满心想摘三个完好的西瓜——一只给妈妈,一只给爸爸,一只给谢玲姐。
  完整的好西瓜不好找,王比安走出老远,快到树林边了,才找到三只好瓜。
  摘好了西瓜,王比安才发现,自己的小胳膊,根本抱不动三只西瓜,别说三只了,连两只都抱不了。
  王比安只得来来回回一只西瓜一只西瓜地抱回船里。
  在抱最后一只准备给谢玲姐姐的西瓜时,王比安无意之中一抬头——
  前方那片露出瓦片屋顶的树林里,冒起一股烟!
  那股烟,王比安有些熟悉,陈薇用柴灶烧菜时,有时柴带着湿气,烧着烧着,就会冒出这样的烟。
  王比安愣了一下,突然把手里捧着的西瓜往瓜地里一扔,紧接着,又趴到了田里,丝毫不顾旁边几只腐烂的西瓜弄脏了衣服。
  烟,代表有活人!
  王比安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平时,在听爸爸妈妈说话时,就已经明白——活人非常非常危险!
  王路和陈薇日常无意中的谈话,常常会被一旁的王比安听进去。
  记得去年泥轰人在海啸中发生了核灾难。
  王路就在吃饭时,嘲笑一些媒体夸奖泥轰人在灾难面前多少有素质,因为事后不断有第三方媒体报道,泥轰人在灾难前一样惊惶失措。
  也就这几句闲聊,被王比安听进了耳里。事后,小家伙从互联网上查到了不少相关的新闻。
  此后不久,学校的一次考试,就出了道题目,让学生说说泥轰人在灾难面前有素质说明了什么。结果王比安大笔一挥:说泥轰人有素质是骗人的。
  这道五分题,王比安得了个大鸭蛋。
  王路知道缘由后,很是哭笑不得,不过,从此后,他有意识地在王比安面前谈一些社会时事,只不过,他从来不只说某一媒体的报道,而是把多家媒体的不同角度的报道,都会拿出来,晒一晒。
  让孩子有自己的眼睛,很重要。
  王路和陈薇,曾经告诫过王比安,看见活人要小心,万一独自一人遇上时,一定要逃得远远的,逃不掉,就躲起来。
  不过,王路和陈薇并没有告诉王比安为什么要小心——告诉一个12岁的孩子,活人会拿你的肉喂丧尸,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机灵的王比安却从爸爸妈妈平时激奋中一时不察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言半语中知道,爸爸,就差点死在活人手里。
  不仅是爸爸,谢玲姐姐,也被活人逼得跳江。
  所以,活人,比丧尸还可怕。
  现在,那片冒着烟的树林子里,有活人。
  王比安一动不动在瓜田里趴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抬起头——小树林的方向,看不到别的活人行动的痕迹。
  他这才半蹲起来,反手摘下了背上的弩,把弩端在手里,看到箭锋利的尖头,王比安松了口气。
  然后,王比安一转身,撒腿就向江边跑去。
  爸爸妈妈再三说过,一定要躲着活人远远的。
  瓜田里到处是西瓜,王比安深一脚浅一脚跑不快。
  好在,这里离江边并不远,只要跑到沙滩边,上了小船,就安全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他妈的,这里怎么有个小孩!?”
  王比安吓得差点腿一软摔倒在瓜田里,他猛地顿住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叔叔,正站在左侧瓜田的田埂上。
  虽然心跳得呯呯响,手心里直冒汗,王比安还是一眼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叔叔右手拿着一把长长的刀子,左手,抓着一只鸭子。
  鸭子的脖子被扭断了,头正耷拉在翅膀边。
  王比安认不出来,这只被扭断脖子的鸭子,是不是就是自己沿江追赶的那只鸭子。
  他满脑子想的是,自己的脖子,会不会也会像这只鸭子一样,被扭断!


第一百零三章 长刀男的野望
  王比安的小腿微不可察地颤抖着,鼻子酸酸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
  但即使如此,害怕,他的两只胳膊,还是端着弩,食指扣在扳机上。
  王比安想撒腿就跑,穿过西瓜田,跑到江边,上船,远远离开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但是,手持长刀的男人,站在左侧瓜田的田埂上。
  大人比小孩子跑得快,不等王比安跑出瓜田,长刀男人就能轻轻松松从田埂上兜过来,堵在王比安跑到江边的路上。
  长刀男粗鲁地冲着王比安一歪头:“小歪(当地土话小孩子),死过来。”
  王比安咬着牙,站在瓜田里,一动不动。
  握着弩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
  “哟呵,小赤佬,胆子蛮大嘛。给老子上来!”长刀男遥遥举起刀,冲着王比安点了点。
  王比安突然大声叫起来:“我爸爸妈妈就在旁边……就在旁边的地里找东西吃,他们很快就会来找我的!”
  长刀男一愣,接着,呵呵地怪笑起来:“有爸爸啊,还有妈妈啊,嘿嘿,你这样一个小鬼头,当然不可能一个人活着。不错不错,妈妈?嗯,看你的年龄,你妈妈年纪也不会太大,老子最近憋得慌,正好拿你妈泻泻火。小赤佬,你妈妈漂亮不漂亮?他妈的,生过孩子的女人最懂得侍候男人,B是松了点,叫起来浪起来也一样爽……”
  长刀男满嘴污言秽语,王比安虽然小,但以前在网络上也瞒着爸爸妈妈看过一些帖子,似懂非懂的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妈妈不怀好意。
  王比安尖声嚷嚷道:“不许说我妈妈坏话——我、我爸爸很厉害的,他杀过好多丧尸,还有还有,我家里还有许多亲戚,有谢玲阿姨、陈钢舅舅、王桥叔叔(后两个名字,其实是小区邻居家的叔叔,王比安一时情急,把他们胡乱安了个亲戚的名头。王比安可聪明着呢,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一方人多,面前的坏男人,就不敢动坏心眼)……”
  长刀男一愣,喃喃道:“谢玲……真他妈巧,没准是同名同姓的吧。”他并没有多考虑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冲着王比安龇牙狞笑着:“小赤佬,想骗老子?嗯?!你家亲戚多是伐,老子先抓住你,看你家那样多亲戚怎么办!嘿嘿,到时候,老子把这把刀子搁在你脖子上,你妈就得乖乖给老子舔J巴!”
  长刀男边说,边下了瓜田,向王比安走来。
  王比安尖叫一声:“别过来!我、我要射你了!”
  说着,端起弩,瞄准长刀男。
  他的眼眶里,早已经含满了泪花,似乎只要一眨眼,就会流下来。
  长刀男粗哑地笑了半声:“小赤佬,毛都没长,就敢杀人?”他一低头,看到衣服上红色的瞄准点,虽然在轻轻颤抖,却牢牢地盯在他的胸口上。
  长刀男瞟了一眼弩——这可是真家伙,不是玩具,就算是在一个孩子手里,射出的箭,一样能要自己的命。
  他谨慎起来,但嘴里,却依然嚷嚷着:“赤佬,娘希匹,把弩给老子放下,惹火了老子,把你吊起来打个半死。”嘴里嚷得凶,但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王比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但他并没有抬手去擦,而是端着弩,死死瞄准长刀男——
  呸,坏人,想骗自己把弩放下,我才没这样笨呢。
  长刀男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日过中午,又远远望到自己住的林中小屋处冒出来的青烟,不禁有点着急,为了抓一只鸭子,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正在厨房土灶上烧的饭,估计烧过了头,都冒烟了。
  长刀男有点烦躁,自从出山后,一直不顺,孤身一人,碰到丧尸多一点,就得避着走,连村庄都不敢靠近,偏偏不走运,放在裤袋里的打火机,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捂得太严密,居然自炸了,不但把大腿内侧炸得红胀了一片,更是没法再在田里烤煮熟食,天天吃农田里的生瓜果,已经吃得腻了。
  三天前,自己好不容易找到那片林子里的一所农家乐旅游景点,在厨房里找到吃的,有张床可以安心睡觉,今天又意外地在外出摘新鲜蔬菜时,看到了江里的鸭子。不知有多久没有吃到新鲜肉的自己,立刻追着鸭子逆流而上4公里多,才用石头砸伤了鸭子的翅膀,把它抓住。
  回家的路上,居然遇上了这个端着弩的小屁孩。
  这是个相当相当危险的信号。
  小男孩说明,这附近有人!
  而且离得,还很近!
  就算小男孩嘴里说的一大堆亲戚,是在胡说八道,但最起码,他有爸爸妈妈。
  一家三口,是最基本最常见的家庭组成。
  长刀男越想,心里越焦躁,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小男孩的爸爸绝对不好惹,带着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能生存至今,本身就是强大实力的证明。
  更何况,面前的小男孩脸色红润,证明他营养良好,不愁吃喝,手里端的弩更说明,这一家子,有着良好的武装,要不然,不会让一个孩子拿着这样精良的弩,在野外玩时,用来防身。
  必须先下手为强,只有自己抓住小男孩,才能和对方的爸爸妈妈讨价还价,甚至再进一步——让男孩的妈妈给自己舔J巴,也并不是不可能!
  长刀男不再犹疑,一把扔掉手里的死鸭子,迈开大步,就向王比安冲来。
  但几乎是立刻,锵的一声响,紧接着,长刀男的长嚎在田野上拉响。
  一支箭,扎在了长刀男的小腿上,直穿而过。
  王比安扣扳机时,还是紧张了,射一个正在快速跑动的活人,和射一动不动的泡沫板,有着巨大的区别。
  这本是瞄准长刀男胸口的一箭,居然只射中了对方的小腿。
  偏得不是一点半点。
  如果谢玲姐姐在旁边,肯定又要给自己吃糖炒栗子了。
  王比安只是一闪念,转过身,拎着弩,撒腿就跑。
  长刀男虽然中了箭,可要对付自己,还是两只手指捏田螺——稳拿。往江边跑原本是逃回家最快的捷径,可这条路,因为有长刀男堵着,已经成了死路。
  只能往后跑。
  那处冒着烟的林子,也不能去,极有可能,林间的屋子里,有那个坏人的同伙。
  王比安只能朝身后广阔的农田跑去,远远的,在农田边缘,是一排树林。


第一百零四章 老樟树上的断头路
  长刀男的惨嚎声终于止住了。
  “操他妈!操他妈!”他咬牙切齿地高声怒骂着,借此压下腿上钻心的痛。
  他低头一瞧,弩箭从小腿肚穿过,箭头从后面冒了出来。万幸的是,箭并没有伤到大血管或骨头,但即使这样,依然塞着箭支的伤口还是流血不止,血都把鞋后跟浸湿了。
  长刀男抖着手,弯下腰,想把箭拔掉,手指才碰到塑料尾翼,就痛得一哆嗦:“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寻死的小鬼头!”
  长刀男拐着腿,跟着在前方猛跑的王比安身后,追了上去。
  小孩子没多少耐力,长刀男自信能追得上,虽然自己跑不快,但小孩子的船就在江边,他无路可逃,总会落到自己手中。
  长刀男发誓,抓到这个小男孩,一刀就砍死,用不着费劲去威胁他的父母。
  毕竟这种拿孩子恐吓父母亲的事,也就在太平盛事能行得通,如今这乱世,真正硬得起心肠的人,才不会管什么老婆孩子的死活。
  只要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孩子的母亲会屈服,那个父亲,可不见得会。
  能活到现在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就像他……和曾经的他们……心会软的男人,早他妈死绝了。
  自己指望抓住小男孩,进而威胁他的父母的事,并不像自己一开始想到的那样简单,风险太大了——其实只要想一想就明白,就像自己,绝对不会为任何人,把自己的头乖乖伸到他人的刀下。任何人!哪怕是父母妻儿!
  长刀男决定,抓到男孩子,立刻杀了!
  王比安不知道身后追来的长刀男的心思,他高一脚低一脚在松软的农田里跑着,鞋子沾满了泥巴,拖着他的脚步,变得又沉又重。
  王比安饥肠辘辘,已过中午,只吃了小半个西瓜的肚子饿得难受,尤其是西瓜变成了尿后,积在小肚子里,沉甸甸的,可是,现在他连停下脚步撒泡尿的时间都没有——坏人就跟在后面不远处,虽然他一瘸一拐看起来追得不快,可他是大人,腿比王比安长多了,王比安两小步才顶得上他一步,渐渐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王比安都能清晰地听到长刀男从背后传来骂骂咧咧的脏话。
  手里的弩越来越沉。
  王比安已经没有箭了,下山时,他只带了一支。
  没有箭的弩,就是废物。
  然而王比安并没有扔下弩,让自己逃得更快点。
  他知道,弩,是爸爸和谢玲姐姐杀丧尸最重要的武器。
  没有弩,爸爸和谢玲姐姐到山下的镇里就不得不用砍柴刀和丧尸肉搏,没有弩,自己和妈妈在山上,就会吃不饱饭。
  爸爸因为自己在丧尸身上射丢了一支箭,就心痛得天天念叨,如果把弩整个儿丢了,爸爸不知会多难受啊。
  所以,王比安用两只手拎着弩,跌跌撞撞在农田里跑着。
  长刀男眼见着自己离小男孩越来越近,兴奋起来,盘算着追上后,是一刀砍头,还是在背上捅一刀,然后看着小男孩满嘴冒血在自己脚下挣扎着死去。
  杀了小男孩子后,自己在这里也不能多待了,万一他的父母真的找过来,自己一人还真不好对付,妈的,又得另外找地方住了。
  长刀男心里更愤恨,他决定,抓住小男孩后,就像网上曾经流传过的一段车臣残杀俘虏的视频一样,用刀慢慢把他的头割下来!
  不过,总算有点收获,小赤佬手里的弩不错。有了它,自己保命生存的机会就更大了。
  长刀男在嘴里怪叫怪嚷着,以期吓得王比安精神失常,手脚发软,“小赤佬,老子就要抓住你了,一抓住你,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手指全都砍掉。你跑啊,你不是很会跑吗?老子把你的两只狗脚爪都跺下来,看你还跑不跑!”
  王比安咬着牙,低头猛跑,可毕竟体弱,他的喘气声越来越沉重,脚步也慢了下来,前方,穿过一片豌豆地,就是树林了,王比安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长刀男兴奋地高声怪叫了一声,猛地拉大了追赶的脚步,但他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形一顿——步子扯得大了点,还串着箭的小腿撕裂一样痛。
  就在这里,呼一声,一件沉重的物体向他砸来。
  长刀男一矮身,没躲过,物体重重砸在他的额头,又掉到了田里。
  是弩,王比安眼看情况危急,顺手把手里的弩砸了过来。
  笨重的弩本来并不容易砸中人,只要瞧准来路,轻轻侧侧身,就能躲开这个大家伙。
  何况王比安体弱臂短,更是扔不远。
  没想到,长刀男正好因为腿上伤口的刺激,站住了身。
  王比安这胡乱的一掷,居然砸中了。
  一缕鲜血从长刀男绽开的额头流了下来。
  长刀男都快发疯了,被一个10岁多的孩子接二连三打击,腿上的伤又痛得要命,让他精神大大失态。
  他狂叫一声,手一伸,猛地拨出了插在小腿上的箭。随手一扔,扔到了田里。
  箭孔里,标出了一股血。
  然而,没有箭支的妨碍,长刀男强忍着痛,行动反而迅速起来。
  王比安挣扎着逃到树林旁时,长刀男离他只有10来米了!
  王比安腿又酸又胀,胸膛气喘得像风箱一样。
  长刀男发飙后,反而不再叫嚷,只是闷着头猛追。
  王比安只听到背后隐隐传来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然而,这种沉默,更让王比安害怕。
  刚才扔出弩机换来的片刻轻松早就没有了。
  王比安觉得,没准再跑几步,自己就会一头撞到田里,再也起不来了。
  跑不动了,跑不掉了,不能再跑了!
  王比安心慌意乱之下,突然一转身,向田埂旁的一棵大樟树跑去。
  这是棵颇有年头的大樟树,2个人都不能合围,俗话说得好,十棵樟树九株空,树主干有个狭长的洞,像烟囱的风道一样,从树根一直延伸到高高的树身上半部,直通上面枝叶茂盛的树冠。
  王比安跑到樟树前,两手一撑,两脚一抬,撑住了树干上那个洞的内壁,一撑一撑,交替着手和腿,爬上了树。
  见小男孩爬上了树,长刀男反而不急了,也放缓了脚步——到底是小孩子,没见识,爬到树上,等于上了断头路——你还能在树上呆一辈子不成?
  别的不说,只要你渴了饿了,手脚无力,自己就会从树上掉下来。
  到时候,老子再慢慢杀你。
  长刀男心情大爽,摸着手里的长刀,居然在嘴角咧出一个笑来。
  狞笑。


第一百零五章 再度走失
  王路醒来后,揉着眼角的眼屎瞟了眼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都已经10点12分了。
  这只电子钟,自然是从山下淘来的,陈薇有天无意中念叨了句,习惯了经常看钟头,现在虽然不用掐着钟点起床,但这种长日漫漫没钟表看时间的日子,还真有些不适应。
  幸好,电子钟一节电池能走一年多,王路随手就从山下农家摘了一个来,用钉子挂在了卧室里。
  说来也奇,重新听到“咔咔”电子钟走动的声音,连睡觉也特别香。
  刷牙,洗脸。
  王路也懒得吃饭——反正等会儿就该吃中饭了。
  瞟了眼院子,只有陈薇坐在大殿上,正手拿针线在缝补什么。
  王比安和谢玲都不在,王路略一思索,想起出卧室时,无意中看到放在角落的弩不见了。想来,肯定是王比安磨着谢玲带他射弩去了吧。
  王路其实并不反对王比安练弩,要不然,初到崖山时,他也不会带着王比安到农田里杀丧尸了。
  乱世,孩子是该学些保命求活的技能。
  只不过,弩虽然制作精良,却也很容易损坏,坏了一个小零件,整把弩就完蛋了。
  所以,王路轻易不让王比安碰弩。
  王比安毕竟是孩子,一时手脚重了,那可是没处买后悔药的。
  不过,今天有谢玲陪着就不一样了,谢玲射弩的水准原本就比王路高,身为女人,更有男人不及的细心和耐心,王比安跟着她学弩,可比自己黑着脸训,要有效多了。
  王路趿着双人字拖,走到了大殿,凑到陈薇背后:“做什么呢。”
  陈薇抬也没回,亮了下手里的一条短裤:“给王比安改条裤子呢,你从山下找来的,多是些成年人的衣裤,王比安人小,穿着松了不止一圈,我给他把裤腰头的橡皮筋收一收。”
  王路耳里听着,心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天气热,陈薇只穿了件圆领老头背心,下身着条男式沙滩裤,拖鞋搁在一边,光着脚踩在大殿的青石板上,而且,她没有戴胸罩。
  王路站在她身后,从微微垂下的圆领里,瞄到了身前胸口的两团丰润。
  到鄞江后,陈薇人又清减了些,隐隐有了初恋时88斤的身段,只是,那两团丰润,却没有变化,反而因为削瘦下来的腰身,显得更加高挺。
  王路心中一动,俯身在陈薇低垂着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陈薇正补得专心,没料到王路动手动脚,吓了一跳,手一抖,针尖差点戳指头上,她涨红着脸,回身推了王路一把:“做死啊,王比安和谢玲要是进来了,看到了,成什么样?”
  王路觍着脸道:“不到吃中饭,我看他们也不会回家,来,娘子,香一个。”
  看着王路一张毛毛脸做猪哥状,陈薇好气又好笑,转头看看大门口,安安静静地没什么响动——王比安每次见门,离老远,就能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动静——飞快地仰起脸,在王路毛脸上啄了一下:“好啦好啦。”
  这算什么,哄小毛头啊。
  王路还想再上下其手沾些便宜。
  谢玲突然冲了进来,带着哭音嚷道:“王比安不见了!”
  谢玲是洗了头,拎着一桶水从后山泉水处回到石窟前时,才发现王比安不在原地的。
  起初,谢玲并没有慌张。
  以为王比安偷偷拿着弩,去林子里射山麻雀,射松鼠去了,这类淘气事,王比安以前也做过,也正是因为这,王路不让他碰弩。
  谢玲放下水桶,转到林子里唤王比安。
  然而,她几乎把后山的林子转了个遍,也没发现王比安的踪影。
  谢玲这才意识到,王比安根本不在山上,而是,下了山。
  谢玲的第一个反映是,赶快从山下把王比安找回来,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但总算还拎得清,明白这件事绝对不能瞒着王路和陈薇,略一迟疑,就飞跑到龙王庙,告知了这件大事。
  陈薇甫一听到谢玲的话,脑袋就象有口大钟无声的敲响,震得魂灵飘飘荡荡无处落脚。
  王路一见陈薇两眼发直,就知道糟了,7年前,王比安走失时的一幕,又要重演了!
  7年前,王比安5岁。
  那天晚上,王路说去楼下小区理发店理发。
  正在忙着写论文准备评副高的陈薇头也不抬,随口应了声。
  过了会儿,拿着把小宝剑的王比安走了过来,说想到理发店找爸爸。
  王比安以前也曾经一个人下楼拿过牛奶,买过酱油,小区理发店就在中心景观喷水池旁,陈薇就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王路理了发回家,打开家门,第一句就问:“王比安呢,怎么不在家里?”
  陈薇大惊:“儿子到楼下理发室找你去了啊!”
  王路急得眼都红了:“小区理发室人太多,我到外面理的发。”
  陈薇立刻眼睛就发直了。
  夫妻俩狂奔下楼,在整个小区里一通乱找,还惊动了小区保安一起寻,却压根儿没找到王比安的影子。
  王路和陈薇一头冲到外面的大街上,扯着嗓子拼命喊王比安的名字。
  正当两人在车流中乱冲乱撞,却又没有丝毫线索时,王路看到陈薇的动作越来越僵硬,神不守舍得两脚直发飘,甚至直愣愣冲着一辆公交车迎面走过去,硬生生逼得公交车响着尖利的刹车声停下时,突然明白——
  王比安要是遭遇了不测,陈薇绝对会追随儿子而去!
  就在王路一头挂着王比安,一头牵着陈薇,慌得心没着没落时,一个行人突然扯住他道:“你们是不是丢了孩子?前面红绿灯路口,有个很小的孩子正在过马路,好乖啊,看到红灯还自己站着等呢。”
  王路连陈薇也顾不上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到路口,一眼看到,王比安穿着宝宝装,像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正过人行横道线。
  王路猛冲过去,一把将王比安从一辆泥头车前抱了起来。
  手还没抱稳,陈薇已经冲了上来,几乎是抢一样,将王比安夺过去,紧紧搂住,这时,才唉唉地哭出声来。
  看着泣不成声的陈薇,王路的眼泪也止不住落下来,说来不信,在此前,他甚至已经想过,如果陈薇要追随王比安而去,那么,自己也陪着她,陪着母子两人,一起走。
  今天,王比安再一次走失。
  不是在都市喧闹的街头。
  而是在丧尸横行的末世!


第一百零六章 迷踪
  王路一把握住陈薇的手。
  大热天里,陈薇的指尖,却是冰冷的。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王路深吸一口气:“别怕,王比安已经12岁了。”
  两眼发直的陈薇似乎缓过一点劲来,视线向王路飘来。
  王路一见有效,连忙接道:“小家伙一定是偷偷溜下山玩了。如果是山上来了丧尸,把王比安……我们肯定早就发现了。”
  谢玲在旁边插嘴道:“陈薇姐,王比安身上带着弩,就是遇上了丧尸,也有还手的能力。我找遍了后山林子,没看到他的人,也没有什么丧尸的痕迹。”
  谢玲跑进来时,急得只来得及喊一嗓子王比安丢了,直到现在,王路和陈薇才听到进一步详细的情况。
  山上没丧尸,王比安又带着弩,不用说,肯定是小家伙私自跑山下去了。
  陈薇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语不成声:“快,快下山!”
  边说,边挣脱王路握着的手站起来。
  看到陈薇恢复了神智,王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三个成年人可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虽然自己心里也像万丈高楼一脚踩空,那种又沉又空的感觉,让人隐隐有种恶心,但是,一定要镇静下来。
  静下心,才能救王比安。
  王路简短地道:“带上武器。”
  没有了弩,王路把砍柴刀给了谢玲,自己带上了新得到的消防斧,陈薇转身进了卧室,换了身便于行动的长衣裤,接着又进了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
  谢玲见了,不动声色地把砍柴刀塞到了陈薇手里。
  陈薇哑着嗓子推拒道:“你和王路都有杀丧尸的经验,下山找王比安,正要靠你,没有趁手的武器可不行。”
  谢玲轻声道:“陈薇姐,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王比安,他不会有事的。”她顿了顿:“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为了王比安,也为了王哥。”
  她把砍柴刀塞给听了这话,神情略有松动的陈薇,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握着一支弩箭。
  箭,如果能直插进丧尸的眼睛,也能致它死命,反而比只有劈砍功能,且钝得只能切菜的菜刀要有用得多。
  王路已经当先向山道小跑而去。
  陈薇和谢玲紧紧跟上。
  下了山道,到了山寨金字塔门边,谢玲眼神好,远远地看到,原本放在内侧山道草丛里的塑料小凳子,如今却被扔在山道中央。
  她惊喜地叫道:“陈薇姐!王哥!王比安真的下山了!”
  王路和陈薇也看到了那条塑料凳子,王路扑到山道边一看,绳子可不正挂在山壁上嘛,这条特意留着的绳子,再好不过地证明了王比安的行迹。
  三人都松了口气,在山上时,虽然大家都口口声声说王比安是偷溜下山了,其实完全是猜测,其中甚至不无自我安慰的成份。
  现在,这条凳子简直就如茫茫大海里的灯塔,向三人指明了寻找王比安的方向。
  陈薇二话没话,直接就从山道上跳了下去。
  压根儿没用什么凳子。
  2米多的高度,跳得又急,陈薇落地时,一个后仰,重重摔倒在公路上。
  王路和谢玲也紧跟着跳了下来,王路一个箭步挽着陈薇胳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没事吧?”
  陈薇挣开王路的手:“快走。”
  三人飞跑过沿江公路,一看到鄞江边的沙滩,王路先是一喜,又是一惊。
  喜的是,江边拴着的小船不见了,这船可是用绳子在岸边一棵大树上打了死结的,如果不是王比安解开的,船绝不可能自行漂走。王比安的行踪更明确了。
  然而,惊的是,对岸也没有船的影子。
  鄞江并不宽,抬眼一望就能看到对岸,然而目之所及,都没有看到小船。
  王比安和船,似乎凭空消失了。
  王路掏出望远镜,准备四下观察,陈薇已经一声不吭,转身就沿着江岸,向鄞江镇走去。
  王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要做什么?”
  陈薇使劲甩手:“放开我,我去找王比安!”
  王路急了:“你怎么知道王比安去了哪里?这样乱找,能找到孩子吗?你让我用望远镜找找看,确定个大致方向,才能找到王比安啊。你这样乱找乱跑,不但找不到孩子,自己被丧尸袭击了怎么办?”
  陈薇哑着嗓子道:“这还用什么望远镜?王比安肯定是划着船被江水冲到下游去了,被冲到镇子里了!你、你别忘了,这条江的尽头,它山堰上还有只丧尸呢!你在这里磨磨蹭蹭,王比安的命都要没了!他正等着我救他!”
  王路知道,陈薇这是急了乱说话,沉声道:“正是因为王比安不知在哪里等着我们救命,我们现在更不能乱,我们胡乱找他,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陈薇不管不顾,只是想往镇里跑,王路死死握住她的手腕,陈薇气得拿脚踢他的小腿。
  正在两人乱成一团时,谢玲在旁边道:“陈薇姐,我们过江吧,过江,沿着农田往上游去,那里没什么丧尸,比穿镇而过安全多了。”
  王路差点给自己一个耳光——心烦意乱之下,连这样浅显的道理,自己怎么也忘了。
  现在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王比安行踪的线索,既然拗不过陈薇,那就干脆依着她,先去上游找,两个人无谓地在这里争什么啊。
  王路手一松,陈薇脚步不停,哗啦啦淌着水,冲下了沙滩,这段江面虽然水流较缓,但中间还是有点深度,王路勉强能淌过去,然而比王路矮了一个头的陈薇,就有点危险了。
  王路拎着沉重的消防斧,在水中不方便搀扶,连忙对也冲下沙滩的谢玲道:“照顾好陈薇。”
  谢玲没回应,只是在水里淌得更快了,几步就追上了陈薇,伸手架住了陈薇的左臂,一起前行。
  水越来越深,陈薇右手又拎着砍柴刀,在水里被底下的暗流冲得直打晃,脚步一滑一滑的。
  幸好谢玲个子高,她以前参加野外活动时,学过怎样在激流中相互搀着行走。知道现在这样横着手拉手不能有效抵抗水流。
  连忙对陈薇道:“陈薇姐,你和我面对面,手拉手,我在前,你在后,慢慢倒退着,往岸上走。听我的,我学过这个。”
  陈薇也知道这时急不得,依着谢玲的话,转身面对她,谢玲一手握住陈薇的手,另一只手因为拿着箭,而陈薇拿着砍柴刀,没法互握,只能勉强搭在一起,不过,即使两人的姿势完全不合标准,但也比刚才稳当多了。
  谢玲慢慢后退着,已经到江中心了,谢玲还能正常呼吸,可陈薇的嘴已经淹到了江面,突然,一个小小的波浪打来,陈薇虽然紧闭着嘴,可鼻子里还是呛进了水,立刻,引来一阵急咳。
  谢玲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停下,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连拖带拉,谢玲和陈薇一直挣扎到水只有齐腰深了,才停下脚步。
  陈薇又咳又吐,好一会儿才喘均气。


第一百零七章 淤泥
  王路拖着沉重的消防斧,也从江里走了上来。
  陈薇在谢玲又拍又抚的帮助下,总算缓过气来,她勉强向谢玲摆摆手:“我没事了。快走吧。”
  三人带着一身水,沿着农田边的江岸,一路向下游疾行。
  虽然没在江中看到王比安坐的小船,王路还是不死心,时不时向农田远处张望着。
  长期坐在电脑前,王路的眼睛有些近视,他趁陈薇不注意,悄悄凑近谢玲问道:“你看到什么没有?”
  谢玲也一直在打量四周,陈薇可以不顾一切,埋着头往前直闯,可她就不得不对安全多关注点,这并不是她不关心王比安,事实上,谢玲心里内疚得厉害,自己早该在教王比安射弩时,就看牢他的。洗头发,什么时候不能洗啊。
  只是,这份内疚与陈薇对王比安的母爱,不能同日而语,在牵挂着王比安的同时,谢玲也对自身安全很上心。
  陈薇是指望不上的了,压根儿一点心思都不在这上门,现在就是有一群丧尸在眼前,只要挡了她寻找儿子的路,她也会直愣愣冲上去。
  王路,虽然还保持着一份理智,但看着他两眼乱瞄,也知道,他心里乱得不行,基本是,也就是有眼无心,视而不见的地步了。
  三个人的安全,如今都担在了谢玲一人身上。
  她不得不投入更多的精力。
  谢玲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我在看着呢。”
  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王比安无论到了哪里,出了何事,小船肯定在他附近的江里。这样大一条船,没道理看不到。江里无船,岸上的农田自然也没有王比安的身影。关心则乱,既是此意。只是,明知道,自己心已经乱了,却不得不乱,不能不乱。
  王路叹了口气,加紧脚步,赶上了陈薇。
  江岸并不是平直的,有时是沙滩,有时是芦苇丛,有时是石砌的堤坝,还有时,会出现一支小小的支流,流进旁边的农田。
  三人磕磕拌拌,想快也快不了,再加上还要不时寻找王比安可能留下的痕迹,速度就更慢了。
  碰到芦苇丛茂盛的难行之地时,还得王路在前面用消防斧开路。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横向的较大的支流,如果要沿着岸走,找到桥绕过去,不知要走多长时间,陈薇根本连想都没想。
  就从2米多高的堤坝上跳了下去。
  但她很快唉呀尖叫了一声。
  王路吓得把手里的消防斧往旁边的农田里一扔,就要紧跟着跳下去。
  幸好,陈薇急促的叫声从下面传来:“别下来,下面全是淤泥,别下来!”
  陈薇,被陷住了。
  支流并不宽,也就10来米宽,只是很浅,行不得船,如果底下是沙滩或鹅卵石,陈薇很快就能趟过去。
  可好死不死,底下,居然是厚厚的淤泥。
  陈薇陷下去的地方,非常棘手。
  她的身后,是2米高的石砌堤坝,站在坝上,王路根本够不着陈薇。
  而陈薇的两边,全都是厚厚的淤泥层,看着平滑,甚至有些地方被太阳晒干了,看上去很结实的样子,但从小去海边滩涂玩的王路知道,只要你踩上去,这“结实”的地面,就会把你的腿牢牢吸住。
  不是沿海人不知道,这种淤泥层,并不会致人死命,与流沙不同,淤泥层并不深,一般也就齐腰深。
  但它非常非常讨厌。
  因为一旦陷进去,凭自己的力量,根本爬不出来。
  从岸上看,淤泥也就到陈薇的大腿根,陈薇已经试着自己爬出来。
  但是,四周没有一处可借力的,手根本不可能撑在旁边的淤泥上,腿一动,反而陷得更深了。
  王路连忙大喊:“别动!别动!”
  陈薇也清醒过来,不再挣扎。
  王路趴在堤坝上,探头向下,喊道:“你别急,我想办法把你弄上来。”
  陈薇没有答腔,半晌,她突然道:“你不要管我,快去找王比安。”
  王路一愣,随即大怒:“放屁!”
  陈薇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听我的,这里的淤泥并不深,我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王比安耽误不起时间,你和谢玲快走,找到王比安,再来救我,也来得及。”
  王路一叠声骂道:“放屁!放屁!闭嘴,我这就下来。”
  说着,就准备往堤坝下跳。
  陈薇尖叫一声:“你敢下来,我死给你看!”说着,举起手中的砍柴刀,架在脖子上。
  王路惊呆了。
  陈薇看着王路,满眼是泪,柔声道:“老公,我求求你,快去找王比安!”
  王路一闭眼,重重嘿了一声,沿着堤坝,头也不回,向支流下游走去,去找桥过支流。
  谢玲在旁边看着两夫妻争执,不知如何是好,从理智上说,她赞成陈薇的话,陈薇陷在泥里,事实上没有大的生命危险,这不是海边的滩涂,海水会涨上来,危及生命。只要找回王比安,有充足时间,再回头想办法把陈薇从淤泥里弄出来。现在王路就是再急,手头没有合适的器具,也弄不出陈薇,而刚才王路想跟着跳下去的举动,完全是晕了头。
  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但是,就这样把陈薇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里,除了一柄砍柴刀,几乎无自卫之力,谢玲从情感上又放心不下。这乱世,会发生什么,谁知道。
  已经走丢了王比安,陈薇再出点意外,王路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他们一家三口都出了事,那么,自己一个人又该何去何从?
  崖山虽然衣食充足,不愁自己一个人吃喝,可是,如果来了别的幸存者呢?自己一个女人,怕反而成为他人的“食物”。
  谢玲在崖山住得越久,越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上了王路一家三口。
  不仅仅山上很安全,有食物,有饮水,更难得的是,这里,给她一种家的感觉。
  在这里,有着谢玲的地位。
  没错,是地位。
  谢玲清楚自己的外貌有多出色,甚至以前还颇为自得。
  但现在,这骄人的身躯,却成了原罪。
  她已经见识过,那些男人,对着这具身体,会有怎样丑陋的行为。
  但是,在崖山上,她并不是件玩物。
  她,是王路肩并肩战斗的战友,同伴。
  王路有时看着她身体的眼神,会带着一丝欣赏,但也仅此而已。
  她和他,都可以,把自己的后背,放心地交给对方。
  晚上,睡在龙王庙小小的卧室,虽然隔着薄薄的床单,能听到王路的呼噜声,但谢玲,从来睡得很安稳。
  谢玲珍惜这份难得的与王路一家三口的关系。
  哪怕是仅从自己利益考虑,谢玲也必须保护王路一家三口。
  她和他们,不知不觉中,已是生死相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玲咬着唇。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以最快速度找到王比安。
  然后,再来救陈薇。


第一百零八章 分歧
  王路和谢玲又沿着支流跑了有半里路,终于找到了一座桥。
  说是桥,其实只是块青石板。
  支流行进到此,已经大幅度变窄,一块长条形,甚至没有经过打磨的石板,搁在支流的两端。
  王路扛着消防斧,几步就跨了过去。
  他的脸色铁青。
  如果陈薇不是那样急躁,三人完全可以平平安安过支流。
  而现在,王比安下落不明,陈薇又身陷淤泥。
  不但找人少了一份助力,自己的心绪更是被牵走了一半。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头,都不是自己能放下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吗?
  王路咬了咬牙,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瞟了一眼身后,谢玲呼哧呼哧喘着气,紧紧跟着,注意到王路在打量自己,谢玲又快跑了几步,和王路肩并肩:“王哥,陈薇姐一定会没事的,等会儿我们返回时,还能从对岸看到她。”
  王路点了点头,脚下不停,沿着支流岸边快步走着。
  一路搜索王比安,三人早就没有一开始的体力了,脚步也不得不慢下来,从一路狂奔,转为跑一小段,再走几分钟缓缓力气。
  王路和谢玲又回到了支流口,看着对岸陷在淤泥里的人影,王路稍稍松了口气,虽然知道,这样短的时间,陈薇必然无事,可还是要亲眼见到,才能安心。
  王路并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冲着陈薇呼唤几声,一句,“走!”就和谢玲一起,继续沿鄞江边走边搜索。
  两人又跟着江水走了有大半个小时。
  王路第一次停住了脚。
  前方,江水出现了分岔。
  一股江水,向右转了个90度的大弯,向它山堰方向奔流而去。
  另一股江水,却依然直行,向鄞江镇中心飘去,它的尽头,是镇中心的一座江埠头。
  该往哪里去?
  两条路,都是步步惊心。
  往它山堰方向,堰上的丧尸,还曾与一家人交过手。
  而往江埠头方向,沿岸的镇里,丧尸就像在开大会,肯定会在江埠头热烈“欢迎”他们。
  王路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向它山堰方向找。
  到了江埠头,江水就断流了,所以朝那个方向,江水流速变缓了许多。
  而它山堰因为至今仍与奉化江联通,水流较急。
  如果,王比安是失去了对小船的控制的话,船只会跟着湍急的水流飘。
  “往这边走。”王路对跟上来的谢玲道,一指右边。
  谢玲一愣,支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王哥,这有两条岔路啊。”
  王路把自己的分析简短地说了说:“我们跑快点,如果它山堰那儿没找到王比安,再回来,去镇里找。”
  谢玲脸色凝重:“去它山堰,还要多长时间?”
  “大半个小时。”王路划过船,手划的小船和人步行差不多速度。
  谢玲摇了摇头,决然道:“太花时间了。王哥,陈薇姐还等着我们去救呢。这样,我沿江而上,到镇里去找,你往它山堰方向。分头行动,找人更有效率。”
  不行!王路差点脱口而出,所有的灾难片,都提醒人们一个常识,绝对绝对不要分散行动!
  陈薇已经失陷,三人变成了二人,面临的风险已经够大的了,自己和谢玲再分开,每个方向都是孤身一人面对丧尸,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王路刚要拒绝,可是——谢玲说的不无道理,找人,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超过24小时,基本上就没有希望可言。
  这还是不考虑入夜的情况。
  王比安走失多长时间了?
  一家人是在中午发现他失踪的。
  最起码,王比安已经下山超过2小时了。
  三人沿江寻来,也已经花了快2小时。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傍晚了,虽然夏天夜晚天暗得迟。
  可是,没有手电筒等照明,夜间寻人,更是困难重重。
  真的没有时间可耽误了。
  王路咬着牙道:“好!我们分开找。我去镇里。”
  说着,就准备往水里跳。
  随着江水入镇的话,就不能再在岸上走了,大群丧尸正守在那儿呢。惟一的办法,就是游泳进去。
  谢玲一把拉住了王路,不用王路解释,她也猜得出王路入镇的办法,急道:“你带着这样重的消防斧,能游泳吗?”顿了顿,她认真地道:“王哥,你实话实说,你的游泳水平怎么样?”
  即使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王路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就自己那不辨东南西北的仰游水平,想要穿镇而过,的确可呛。
  谢玲看出了王路的尴尬:“王哥,你冷静点,你想想,照你刚才说的,它山堰还有一只丧尸守着,你用消防斧还能对付,我手里这支箭,可不好使。但我的游泳水平比你好,只要尽量游在江中心,不让岸上的丧尸有机可乘,一定能平安到镇中心。我知道,你是想着镇里的丧尸多,太危险,才自己亲自去,可你想想,真正合适去的,只有我。”
  王路不得不承认,谢玲的话说得有理。
  很多时候,不是看一个人能没有能力做某件事,而是看他,适合不适合做这件事。
  王路不再迟疑——每一分每一秒,在此刻,都无比珍贵。
  “好。”他简短地道,转身冲着它山堰的方向就走。
  谢玲冲着他的背影,突然冒出一句:“对不起。”
  王路一愣,明白过来,谢玲是为了自己没照看好王比安,整出这天大的事来,向自己道歉。
  说实话,如果王路还是一个办公室宅男,他一定会埋怨谢玲为什么不看好王比安,害得现在大家都身陷绝境。人,不都是这样吗?办砸了一件事,第一要紧的就是埋怨别人,推卸自己的责任。如果能在领导面前说几句对方的小话,能就更爽了。
  只是,如今的王路,已不再是过去的王路。
  他头也没回:“不怪你。小心。”脚步不停,大步而去。
  谢玲瞟了依然还在视线中的王路的背影,平了平气,仔细看了看入镇的江水。
  水面很平静,流速不快,但水的颜色深了很多,一眼看不到底。
  谢玲脱下运动鞋,想了想,把衬衣和裙子也脱了下来。
  只着一身内衣。
  她看了看手中的箭,苦笑了笑——没有弩的箭和没有箭的弩一样,都是废物——把它插在岸边的泥地里。
  这才找了处较矮的堤坝,准备下水。
  不知道江水的深浅,谢玲不敢冒冒然往下跳,攀着堤坝的石头,背向后,缓缓入了水。
  水温很合适,被太阳晒了这大半天,原本清凉的江水,居然带了点暖意。
  这很好,低温是游泳者的大敌,不但会让你抽筋,还会急速带走你的体力。
  谢玲轻巧地转了个身,找准江的中心航道,向镇中心游去。


第一百零九章 两头落空
  王路气喘得像风箱一样。
  离它山堰已经很近了,远远的,能看到堰旁小庙的琉璃瓦屋顶。
  就在这时,岸边的一片桑树林里,毫无征兆地钻出一只丧尸来,嘶吼着,向王路扑来。
  丧尸出现得很突然,离王路只有5、6米远。
  王路为了节省体力,把消防斧扛在了肩上。
  这时措不及防,来不及双手握斧,他双脚站定,吐气开声,大吼一声,右手猛一叫劲,肩膀随势一震,将消防斧用单手横着抡了出去。
  斧底座结结实实砸在丧尸的肩膀上,用力之猛,把它砸得向左一歪,摔倒在堤坝上。
  王路这一猛甩,拉伤了不知哪处肌键,右胳膊上臂的肌肉突突直跳。
  但他顾不上这些,左手顺势已经握住了斧柄,双手合力,直接向倒地正挣扎的丧尸腿砍去。
  咔一声,丧尸的左脚被消防斧轻而易举地砍了下来。
  失去了左脚的支撑,丧尸根本在地上挣扎不起来,只是徒劳地向王路挥舞着胳膊。
  王路稍稍挨近了,尽量躲着丧尸的胳膊,又是一斧。
  这次,剁下了丧尸的一只胳膊。
  现在,丧尸就象王路小时候玩过的被拔掉了翅膀的苍蝇一样,只能在地上徒劳地打着转转。
  王路一刻不停,再次挥斧,咔嚓,斧刃劈进了丧尸的脑门。
  丧尸,不动了。
  王路把消防斧用力拨了出来。
  不敢就此放松,双手握斧,警惕观察着近旁密密的桑树林。
  桑树长得正茂盛,紫黑的熟透的桑椹挂在枝头,一阵风吹过,就啪啦啦往下掉,空气中,满是腐烂的桑椹的酒精味。
  王路等了半晌,没有丧尸再从桑林里钻出来。
  他放下消防斧,依着身体支在地上,掏出了望远镜,又向桑林里张望了好一会儿。
  没有丧尸。
  看起来,这只突袭自己的丧尸,是落单的。
  王路这才有时间打量就躺在脚下被消防斧“片”成大大小小四段的丧尸,发现它身上的衣服很眼熟,猛地想起来,这不正是它山堰上的丧尸吗?
  也不知怎么的,这只丧尸乱逛到了这儿。
  王路心中微微一动,丧尸在这儿,那堰上就是安全的了。
  王比安有可能面临的危险,就又少了几分。
  他顾不上拉伤的右上臂肌肉痛得突突跳,扛起消防斧,继续快步小跑。
  没一会儿,王路就看到了远处它山堰的青石板堰坝。
  虽然离得远,但王路还是一眼看清,没有小船。
  无论是堰坝还是两岸,都没有船的影子。
  扑空了!
  王路不死心,狂奔到堰坝上,弯着腰,来来回回查了一遍,没有船只在堰坝青石板上拖动的痕迹。
  其实,凭王比安的力气,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拖动小船,翻过堰顶,进入奉化江。
  王路只是求一份希望,一份心安。
  确认王比安不在它山堰,王路转身就返程——现在,只剩谢玲去的镇中心了。
  王路踉跄着回到和谢玲分手的地方时,没见到谢玲的影子。
  岸上,只留着谢玲的衣物和箭。
  王路知道,这是谢玲为了尽量减轻负担,而留下的,但是这样一来,她在丧尸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如果,王比安,是在鄞江镇中心被丧尸包围,赤手空拳的谢玲不要说救他出来,连自保都是问题。
  王路不禁后悔,早知道,分手时该坚持自己去镇中心的。
  但一转念,也知道没后悔药可买,而且,在前往它山堰路上遇到丧尸的突袭,如果换了是谢玲,手上只有一支箭,下场不问可知。
  王路心绪起伏,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不如坐等谢玲——和王比安回来。
  王路曾想过下水接应谢玲,但看看因为体力消耗过大,不停颤抖的两条大腿,再感受了一下拉锯一样痛的胳膊肌肉,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王路并没有等多长时间,毕竟,他和谢玲分手后,在它山堰花了不少时间,这点时间,也差不多够谢玲一个来回了。
  也就坐了10来分钟,王路从岸边的堤坝上跳了起来,江中,水波荡漾,有人正游泳过来。
  不是谢玲,又是哪个。
  王路的心一沉,谢玲是游泳回来的,没有小船,这只说明,王比安也不在这个方向。
  这是个好消息,这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说明王比安没有落入丧尸之口。
  坏消息是,他们浪费了好几个小时,在一个错误的方向上找王比安,现在,必须掉头返程,花更多的时间,到上游找王比安。
  逆流而上,又是进入一块陌生的地区,王路不知道,还有多大的危险,在等着三个人。
  谢玲已经游到了岸边,即使在岸上,王路也能看到她的脸色煞白,划水的动作有气无力。
  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王路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半搂半抱地把谢玲从水里拉了起来。
  谢玲站都站不稳,更不要说爬上堤坝了。
  王路几乎是用肩膀,把谢玲顶上了岸。
  王路翻身上了堤坝,谢玲瘫在坝顶,有气无力地道:“没、没找到王比安。”
  王路赶紧把谢玲留在崖上的干衣裙拿过来,扶着谢玲,帮她穿上。
  晒在阳光下,穿着干衣服,谢玲身上暖和了一些,她吸了吸鼻子,喑哑着嗓子道:“我一直游到江埠头,还上岸看了看,没有王比安的影子。没有船,也没有人。”
  简短的一句话,就知道谢玲冒了多大的风险。
  王路对这意料之中的结果并没有显示出多少沮丧。
  希望,还远未断绝。
  “你先歇一会儿。”王路道:“我们等会儿回去,先把陈薇救出来。”
  谢玲闭着眼睛摇摇头:“不用等我,你先去救陈薇姐,我很快跟上来。”
  王路略一沉吟:“好。”说罢,扛起消防斧,小跑而去。刚才等谢玲时,他多多少少恢复了些体力。
  谢玲说是歇一会儿,事实上,也就不到一分钟,她就挣扎着站了起来。
  往王路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的身影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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