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身世(下)
作者:唐小豪|发布时间:2024-06-29 07:59:30|字数:35532
安然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但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呢?而且看样子安然并不知道汉姓四大王和天眼四灵之间的关联,否则她怎么会不认识叶达?
唐千林问:“安小姐,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下面有萨满灵宫吧?”
安然道:“这下面到底是不是萨满灵宫,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完成我亲生父亲临死前的遗愿。”
叶达问:“什么遗愿?”
安然道:“找回我母亲的遗体,带回日本,与他合葬在一起。”
唐千林和叶达对视一眼,唐千林问:“你的意思是,你母亲的遗体在这下面?”
安然道:“没错,十年前,我妈带着一支多国考古队,进入了渤海国古城遗迹中,然后就消失了。”
十年前?大革命失败的第二年?也就是东北易帜那年。
唐千林回忆着,十年前似乎江湖上没有传闻有什么多国考古队进入东北。
唐千林问:“安小姐,你可以详细说说吗?”
“当然可以,我把你引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你当年这件事,因为此事多多少少与你有点关系。”安然说完这句话,看着唐千林脸上诧异的表情,“另外,我还希望你牵头,组建一支队伍,进到遗迹中去把我母亲的遗体找回来。”
唐千林问:“你说十年前的事情和我有关系?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十年前,我在上海,没来过东北。”
安然道:“你没来过,但是你师兄楚乐康来了。”
唐千林闻言一惊,叶达也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此事又与楚乐康牵扯上了?
唐千林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然转身从旁边的背包中摸出一个硬壳的笔记本,走到唐千林跟前,递给他:“我父亲遇害之前,交给我一个箱子,我在箱子里发现了我妈的日记本,你看完就什么都知道了。”
唐千林将火把交给叶达,叶达将火把举高,照亮他手中的日记本,当唐千林翻开第一页,就看到日记本拥有者署名为——顾云蓉。
唐千林看到那三个字反应极大,抬眼看着安然道:“顾云蓉?”
叶达忙问:“你认识?”
唐千林不回答,只是看着安然,安然道:“对,顾云蓉就是我母亲,我若不是看了这本笔记,也不知道原来我的母亲竟然是中国异道中的嵍捕。”
叶达吃惊地看着唐千林:“和你一样?”
唐千林道:“顾云蓉这个名字,我从师父那听说过,说她是轩字派的叛徒,投奔了辕字派,可后来辕字派也传来消息说,顾云蓉背叛了嵍捕,有传言说嵍捕的至宝《九州万兽图》就是她偷走的,所以遭到了嵍捕的通缉,可她失踪很久了,谁都没有找到过她。”
安然道:“按照我母亲的记录,嵍捕之所以抓不到她,是因为有人一直在给她通风报信,这个人就是你师父夏侯十道。”
唐千林摇头:“可是我师父已经死了。”
安然道:“你师父死后,接替他帮助我母亲的就是你师兄楚乐康,你还是自己看日记吧,里面什么都有,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唐千林道:“等等,你的确是把我引下来了,可是,对共荣村的其他人来说,你和安国涛都已经死了,接下来你的计划是什么?”
安然笑道:“连续死了两个人又闹鬼的宅子,你认为共荣村内还有其他人会靠近吗?虽然现在安家成为了共荣村的焦点,但同样的,也成为了大家不敢靠近的地方。”
唐千林道:“原来你的目的是这个。”
安然道:“只是其中之一,好了,你看日记吧,我出去再演几出戏,吓吓那些人。”
安然说着带着微笑离开了,似乎她对装神弄鬼这回事很享受。
叶达道:“这件事越来越奇怪了。”
唐千林也不急于看日记,却是问叶达:“我对你很奇怪,你身为天眼四灵之一,似乎知道的不比我多,这很奇怪?为什么?”
叶达道:“你不是记不清楚小时候的记忆了吗?我也一样,我想找回来,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唐千林问:“什么意思?”
叶达道:“天眼四灵虽然分为亚达、呼莎、叶达和沙舍克,但这些头衔都是继承上一代的,而每一代四灵的星辰灵位方向都不一样,挑选下一代四灵继承人就需要在这一代四灵死后,按照他的星辰灵位和方向来寻找他的转世。”
唐千林道:“这和藏传佛教选灵童差不多?”
叶达点头:“没错,但负责这个过程的人是萨满神宗,其他人不能参与,据我师父所说……”
“等等。”唐千林打断叶达,“你也有师父?”
叶达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真的认为四灵天生下来就什么都明白?每一代四灵都会有两位师父,教授知识的称为智士,教授武艺的称为拳士,说到底,智士就是一位萨满,而拳士就是一名祭尉。”
唐千林道:“原来如此,你接着说。”
叶达又道:“我师父曾经说过亚达被人掳走了,一直下落不明,所以,那氏很容易会失去控制。”
唐千林摇头道:“那氏失去控制又是什么意思?”
叶达解释道:“我说过,天眼四灵等于是钥匙,而汉姓四大王像是锁。锁在明处,钥匙在暗处,但谁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在没有钥匙的前提下撬开锁呢?所以就需要我们四灵在暗处防范。”
唐千林问:“那你为什么会盯上刚到东北的我?”
叶达看着唐千林道:“因为一封信。”
唐千林疑惑:“信?”
叶达道:“我从圣山逃出来之后,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而且……”
“等等!”唐千林打断叶达的话,“圣山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从那里逃出来?”
叶达解释道:“我和你一样,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什么都记不得。十岁之后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直到14岁记忆才算清晰,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跟随两位师父在各处修行,可就在十年前,两位师父接到命令,让我们立即返回圣山……”
叶达口中所说的圣山,指的就是长白山,之所以称为圣山,是因为那是萨满祭兵的修炼圣地。按照叶达两位师父所说,叶达自小也是生活在那里,可叶达完全没有那段时期的记忆。
唐千林问:“你们回到圣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叶达咬牙道:“我们三人刚回到圣山,就被大批的祭兵包围,为首的祭尉声称是奉萨满神宗的命令,要消灭我,因为我是恶魔。”
唐千林道:“恶魔!?”
叶达点头:“神宗的命令是,因为当年的失误,所以错误地选择我成为了叶达的转世继承人,实际上我是恶魔的转世,所以必须除掉我。我的两位师父与他们据理力争,并且要求见神宗,但那名祭尉见两位师父不肯配合,口称两位师父已经被恶魔蛊惑,要将我们三人一并除去……”
面对大批手持刀剑的祭兵,叶达的两位师父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徒弟,用生命护卫叶达逃离了圣山,此事也导致叶达再也不相信所谓的萨满神宗,不相信所谓祭兵,这也是为何唐千林问他其他祭兵在哪儿的时候?叶达会说全都死光了的原因所在。
唐千林又问:“之后呢?”
叶达道:“因为这件事,我更加怀疑我的身世,我试图去寻找答案,可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我一个人偷偷住在牡丹江的一家客栈中,终日以孤单为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信函,信上详细地写了你的资料和情况,还写了你迟早有一天会来东北,我和你只要互相帮助扶持,迟早会找到萨满灵宫,而我的身世之谜也藏在萨满灵宫之内。”
唐千林想了想道:“如果我真的也是四灵之一,那我的身世也藏在萨满灵宫中?”
叶达抬眼看着唐千林道:“也许吧。”
唐千林挨着叶达坐下:“神宗又是谁?”
叶达摇头:“我应该是见过,但我却不记得了,我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但所有祭兵既然过去都在圣山修炼,那我肯定在圣山见过他。”
唐千林想了想:“那么安国涛呢?”
叶达道:“我在东北各地修炼的时候,曾经由两位师父引领着去见过安国涛,安国涛还送了一件信物给我。”
说着,叶达抬手挽起衣袖,给唐千林看着手腕上那条手串,手串全是漆黑的珠子,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叶达道:“每一代汉姓四大王都会送四灵一个信物,如果你一直在东北,你也应该有。”
唐千林看着那条手串道:“为什么我和你一样都没有十岁前的记忆?上一代的天眼四灵也这样吗?还有,交给你那封信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神宗既然说选错了你,那么我和其他两人是不是也选错了?”
叶达道:“这十年里,其实我一直在寻找呼莎和沙舍克,但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他们在何处?按理说,天眼四灵应该在二十岁那年齐聚圣山,可谁知道,我二十岁那年回到圣山,面对的却是刀剑。”
唐千林问:“那你这十年都做了什么?”
叶达道:“我试图去关内找你的消息,四处打探关于嵍捕的事情,谁知道,却意外发现了你师兄楚乐康。”
唐千林一惊:“你认识我师兄?”
第二百零一章 顾云蓉(上)
“我不认识你师兄,是那个人的信指引我去找他,但我一直都只是暗中观察楚乐康,发现他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找萨满灵宫。”叶达叹气道,“虽然我尾随他去了非似山,却在后来发现,他竟然和那个日本人在一起,我又无法靠近质问。”
唐千林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高桥次郎说过,当年那个暴雨之夜,有人曾经在远隔几百米之外的山头狙杀了关东军勘探守备队队长下村敏治?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叶达道:“是我做的,我只是受人之托。”
唐千林问:“受人之托?”
叶达道:“我一直隐姓埋名,低调行事,怕被追杀的祭兵发现。我到抚顺之后,暂居在一个农户家中,这家人对我非常好,也不问我是谁,来自哪里,对我有恩……”
日军为了抓苦力开矿,开始是公开招募,后来变成了强行绑架,收留叶达的农户家中的男子都被下村敏治带人绑走,却在出门的时候,因为挣扎反抗,被下村敏治当场枪杀,算是杀一儆百。
叶达道:“男主人死后,他的老婆抱着自己男人的尸体发呆,自言自语地说要让下村敏治偿命,因为他们对我有恩,所以,我就选了个合适的时候,干掉了那个王八蛋,就这样。”
唐千林点头:“明白了,对了,我师兄的徒弟是不是倪小婉?”
叶达道:“的确是倪小婉,就是一直跟着你的那个女孩儿,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怀疑她?”
唐千林道:“对,我的确怀疑她,我总觉得她似乎不是真正的倪小婉,疑点太多了。”
叶达道:“实际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我毕竟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而你师兄也不是普通人,要在他不发现的前提下持续监视他很难。不过那个写信给我的人,似乎知道我的动向,不时会写信给我。”
唐千林问:“信上都写什么?”
叶达道:“也没什么实际的内容,就像是亲人来信一样,鼓励我,让我安心等待你的到来,你到哈尔滨的头几天,我就收到了那封信,信上详细写着关于你到达哈尔滨的日期和车次。”
唐千林道:“然后你就盯上我了?”
叶达道:“不,在那之后,信上的人指示我去骨庙,去找周三余。”
唐千林道:“这么说,写信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也就是在帮助三宅恭次的那个孤军,奇怪,他为什么会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呢?他为什么让你去找周三余?”
叶达道:“他在信上说,也许骨庙就是萨满灵宫,但要确定到底是不是,还需要和你配合。”
唐千林又问:“在那骨林里,为什么你要暗算我们呢?”
叶达道:“他让我杀掉那个俄国女人,说她会妨碍到我寻找萨满灵宫。”
唐千林疑惑:“为什么这个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呢?”
叶达摇头:“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个人知道我的身世,而且说不定是我的亲人,因为他告诉我的消息都是真实可靠的,也从未害过我,还记得你们在骨庙里被钱斯年伏击吗?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收到了他的消息,所以,我才可以在第一时间逃脱。”
唐千林摇头:“你就不怀疑这个人?”
叶达道:“我就算怀疑又怎样?我根本就无法把控局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更何况,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唐千林坐在那沉思着,自言自语道:“他让你杀掉娜祖卡,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杀掉娜祖卡呢?难道娜祖卡也是他的人,他想要杀人灭口?还是说……”
唐千林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道:“对呀,也许我和你都和那些豹奴一样,记忆被催眠封锁了,这个人害怕我们的记忆被娜祖卡这类的人打开。”
叶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去找娜祖卡,让她在我们身上用催眠术,说不定就可以找回记忆?”
唐千林又坐下:“不对,既然不想让我们找回记忆,为什么又要引我去找梦魇花呢?”
叶达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现在只想快点找到萨满灵宫,你还是先看顾云蓉的日记吧,兴许里面会有什么线索。”
唐千林翻看日记,在翻开第一页,看到前面那几行字之后,他就浑身一颤,手中的日记本险些脱手掉在地上。
叶达见状,忙问:“怎么了?”
唐千林惊讶地看着日记本的第一页:“怎,怎么会……”
叶达拿过日记本,看到第一页上面就写着四个字“我本孤军”,接下来的内容就是顾云蓉坦白自己是孤军中的一员,为了探查某个秘密,才潜入到嵍捕之中。
叶达也很诧异:“顾云蓉也是孤军?”
唐千林看着那一页道:“顾云蓉如果是孤军,而我师父又在帮助她,我师兄也在帮助她,是不是说,我师父和师兄也都是……”
叶达看着唐千林点头道:“对,孤军,正常逻辑应该是这样的。”
唐千林起身来回走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到处都是孤军?这个组织到底想做什么?”
叶达将日记本递过去:“你先看完顾云蓉的日记再说,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不过,我建议,你看完之后,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人,包括李云帆和易陌尘他们。”
唐千林接过日记,重新坐下来。
顾云蓉日记的前半部分,基本上都是写她如何巧妙的在组织的帮助下渗透进了嵍捕,又如何成为嵍捕。同时,她还清楚地写到,她留下这本日记,如果被人发现,她就死定了,无论是孤军还是嵍捕都会杀她灭口。
可她必须要写下日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并不是一个虚无的存在。
顾云蓉的文字中给人一种渗入骨髓的孤独,她在试图让身边的每个人对自己深信不疑的同时,却对他们抱着极高的警惕,不信任任何人,甚至连自己在孤军中的接头人都不信任。
而且,顾云蓉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说每一个孤军都这样?夏霜如此?背后操控这一切的那个人也如此?师父和师兄也活在迷茫当中?如果贺晨雪也是孤军,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如果是,有些事情也许就可以解释了。
不过,每一篇日记中,顾云蓉都在最后写了一句类似的话——我们在找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到底存在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顾云蓉在嵍捕中担任的是管理档案文案,因此她知道嵍捕内部的很多秘密,这也是为何她在接到逃离嵍捕组织的命令后,可以轻而易举带走《九州万兽图》和《古州妖言录》的原因所在。
但顾云蓉逃离之后,并未立即前往东北,而是在中原各地四处逃窜。
“若不是夏侯十道的帮助,我恐怕早已被杀。”唐千林读着日记中的这句话,这说明自己的师父的确在给顾云蓉提供帮助,可是她并未在日记中写明白夏侯十道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孤军。
顾云蓉在各地流窜逃离了大约一年之后,在接头人的指示下,以留学归来的考古学家的身份到达了东北,并开始伺机接近满铁董事宇都宫元仁。
顾云蓉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宇都宫元仁,她需要知道这个男人的一切。
为何要接近宇都宫元仁?
原因很简单,这个名为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简称满铁的公司,从表面上来看,只是单纯的在经营铁路,实际上是个全面的情报组织。这个组织对东北的物产、自然资源进行调查,为日本政府相关政策提供政治、经济、社会等情报。
满铁之下设立了很多调查机关,均由日本知名大学相关专业的学者和学生组成。这是一支庞大且精明强干的调查队伍,有系统、有规划地调查了解中国的政治经济情况和风俗习惯。
换言之,满铁的调查人员比当时的中国人还要了解东北。
至于他们的报告详细到什么程度,在顾云蓉的日记中就能清楚地体现出来。
顾云蓉在日记中抄录了一部分满铁的调查报告,报告大致分为三大部分:调查时间、调查人员、调查内容。
以齐齐哈尔第14师团军需用水调查队第8经济调查班的于昭和8年(1933年)11月5日到次年1月19日的调查报告为例。
这次调查由水质、地质、资源、一般经济、农业资源等多部门组成,全员共计42人。
报告从他们的出发时间,到某地逗留几日,又做了什么,甚至连三餐吃了什么都记录得非常详细。
他们调查的内容有该地的历史沿革,住户情况,各户人数,甚至于农业户、商业户、工业户都各有多少人,都调查得很清楚。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连农户家有多少开荒犁、种犁、菜园用镐头、铁锹、铁耙子这类的工具都记录在案,甚至还标注了该工具推测使用年限寿命。
所以,更不要说他们对其他调查勘探详细到了什么程度。
这就是顾云蓉为何要想尽办法接近宇都宫元仁的主要原因,只有通过满铁,才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找到那个孤军一直想找到的地点,又可以在不被人怀疑的前提下进入该地点。
加上顾云蓉的伪装身份是考古学家,所以她对满铁的事情感兴趣,在宇都宫元仁看来也是理所当然。
第二百零二章 顾云蓉(下)
“日本人确实可怕。”唐千林看完那一段摘抄的调查报告之后,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是铁了心要把东北变成日本的一部分。”
叶达道:“我曾经看过日本人绘制的东北地图,太详细了,远比我们过去的地图精准不少,这大概就是这场战争中我们一直落于下风的原因之一。”
唐千林苦笑道:“九一八之后,日本人占了我们的东三省,奴役了我们那么多同胞,可笑的是不仅日本没有对我们宣战,我们的政府至今也未对日宣战,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
叶达看着唐千林手中的日记:“继续看日记吧,我很疑惑顾云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叶达刚说完,安然又回到了洞穴当中,她手中拿着一个手电:“还是我来告诉你们吧,日记很长,够你们看很多天的,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唐千林举着日记,走向安然:“这么说,你父亲知道你母亲的身份?”
安然道:“原本他不知道,在我母亲失踪之后,他在整理我母亲东西的时候才发现的。对我父亲来说,我母亲是他这辈子最爱,也是最欣赏的女人,她聪明、贤惠,对一个男人来说,她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妻子。爱情,有时候很可怕,会把一个聪明绝顶的男人变成一个智商不足八岁的孩子。”
顾云蓉在了解宇都宫元仁之后,安排了一次邂逅。
顾云蓉将自己打扮得无比干练,但又不失女人的魅力,然后与宇都宫元仁搭乘了同一列火车。
在那个年代,独立女性的形象,无论在哪个国家都会吸引男人的目光。
对传统男性来说,这类的女人是可怕的,也是他们无法参透的,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女人要抛头露面走出来,为何不在家里相夫教子?
而对宇都宫元仁这类的男人来说,这种女人的形象相反会吸引他。
为何顾云蓉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她了解过宇都宫元仁,对这个男人来说,一个聪明的女人和一个美丽的女人让他选择,他更愿意选择聪明的那个。
而这种聪明,并不是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貌达到目的。
因为美貌充其量只能占据一个女人人生的二十年,当美貌逝去,这个女人大脑一片空白的前提下,等待她的就是活在年轻时代的回忆中。
仅仅只是外貌上留下印象是远远不行的,孤军安排了一次邻座旅客的争吵,争吵的内容与东北的历史沿革有关系,其中一人是老师,另外一人是说书先生。
两人争吵得不可开交,但两人都有错误,顾云蓉出面冷静地化解了这件事,将两人说得心服口服不说,最终还握手言和。
顾云蓉干练的穿着打扮,美丽的模样,聪慧的头脑,善辩又不失逻辑的言辞,都给宇都宫元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顾云蓉并未与对面的宇都宫元仁说什么,只是留下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顾云蓉很清楚,宇都宫元仁如此聪明,在坠入爱河之前,会冷静地判断一切,如果她立即去接近,去搭讪,会让这个男人起疑心。
在日记中,顾云蓉写到这个计划中的最核心的部分就是——绝对不能主动与宇都宫元仁说话,不管安排几次邂逅,一定要等到宇都宫元仁主动搭讪。
唐千林听完安然的讲述,脱口而出:“你母亲真可怕。”
安然笑道:“要接近一个聪明的男人,这是唯一的办法,那就是让他注意到你,而你始终不去注意他,然后再安排一次又一次的所谓邂逅,直到他脑子中自然而然被植入‘大概这就是缘分’的概念,主动上前与你搭讪。”
“缘分”这个词在爱情中占据了关键的位置,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一旦脑子中形成了这两个字,就会认为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否则如何解释,那个与自己原本没有联系的人,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顾云蓉接下去就是加深“缘分”这个词的作用,她安排了第二次邂逅。
宇都宫元仁受邀参加当地富商的宴会,这绝对是偶然,因为富商是临时起意才举办了这次聚会,宇都宫元仁也是临时接到了邀请赶到,而在前往的路上,宇都宫元仁的汽车险些撞到一辆人力车。
当然,这一幕也是安排的,但顾云蓉并未在人力车上,而是平静地从宇都宫元仁的汽车旁慢慢走过,让宇都宫元仁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背影和侧面。
安然诉说到这的时候,笑道:“我父亲后来回忆说,他当时并不确定那就是我母亲,不过他有过要下车追上她的想法,所以,我母亲安排的第二次邂逅,也达到了目的,从那天起,我母亲的身影就在我父亲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唐千林问:“那么第三次呢?”
安然道:“第三次是我母亲主动去满铁应聘。”
唐千林道:“主动?”
安然道:“对,主动,她必须让父亲怀疑自己,然后再想办法打消怀疑,先怀疑,总比之后怀疑要好得多,这时候的怀疑如果想办法还以清白,就会获取至少五成以上的信任。”
顾云蓉在日记中也写到“爱情与信任是对等的,也必须齐头并进”。
顾云蓉在满铁招聘办公室并未见到宇都宫元仁,因为此事根本不归他负责,而她的目的也不是要在招聘地遇到宇都宫元仁,而是要在那里留下自己优秀的简历。
招聘面试结束后,顾云蓉刻意在大楼内做了停留,等到宇都宫元仁必须要在下午三点离去的时候才走出去,再次让宇都宫元仁看到了自己。
作为一个正常人,都会想顾云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然后会想到今日招聘,她难道是来应聘的?
如顾云蓉所料一样,宇都宫元仁前往招聘办公室,在面试官那找到了顾云蓉的资料,她优秀的简历再次给宇都宫元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面试官也对顾云蓉赞不绝口。
可是,顾云蓉并未去满铁上班,而是选择了消失。
整整一个月,顾云蓉再没有出现在宇都宫元仁的跟前,这让宇都宫元仁觉得很是疑惑,不知道她怎么没去满铁上班?她到底去哪儿了?
唐千林听到这里问:“还有第四次邂逅?”
安然道:“没错,第四次邂逅是关键中的关键,这次我母亲与我父亲邂逅在一个酒吧内,我母亲借酒消愁,我父亲终于上前搭讪,我母亲并没有装作不认识他,而是说对他很有印象,而且有深刻的印象。”
唐千林疑惑:“为何要这么说?”
安然道:“我说了,这就是主动坦白,消除怀疑。”
顾云蓉告诉宇都宫元仁,她确实很想进入满铁上班,但因为她的目的并不是一份工作,而是希望借满铁的工作方便,调查早已消失在历史中的渤海国。
至于原因,顾云蓉又编造了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她父亲是个冒险家,她父亲收养的义子,也就是她曾经想跟随一生的男人,都因为渤海国而人间蒸发。
“人间蒸发?”唐千林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安然道:“我母亲说,她父亲和未婚夫是来东北调查渤海国遗址的时候消失的,她要调查渤海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他们。”
顾云蓉的这个故事,给宇都宫元仁留下了她很孝顺,并且对爱情很专一的印象,随后,如顾云蓉预料一样,宇都宫元仁提出可以帮助她,但顾云蓉拒绝了,她说,自己从不依靠任何人。
安然说到这,呵呵一笑道:“我母亲真的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而我父亲也不傻,他能在那个年龄就当上满铁的董事,靠的并不是运气和家族,我父亲很清楚我母亲是在欲擒故纵,也很清楚,我母亲想给他留下另外一个印象,那就是——明明一个人很孤独,很无奈,却在强撑着。”
一个明明很孤独,很无助的女人,却选择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这会让任何一个对她有好感的男人心疼。
可是,这个时候的宇都宫元仁就算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也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因为他一直想找的终身伴侣就是这样的。
接下来就是宇都宫元仁对顾云蓉的追求,他足足追求了一年半,终于撼动了顾云蓉心中的冰山,答应与他交往试试,但她心中实在放不下未婚夫。
顾云蓉甚至直言不讳地告诉宇都宫元仁,她选择和他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要寻找到自己的未婚夫。
这也是顾云蓉将来为自己找的退路,如果有一天,她利用完了宇都宫元仁,可以安排让自己找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未婚夫,然后向宇都宫元仁真诚的道歉,紧接着离开。
可一切并未发现,因为顾云蓉在宇都宫元仁的帮助下,找到了渤海国遗址,以及遗址下的那条神秘通道,当然,能如此顺利,也离不开安国涛的帮助。
叶达闻言,问:“这么说,你母亲当年的目的之一,也是要接近安国涛?”
安然道:“对,否则怎么会选择我父亲?因为安国涛与我父亲交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唐千林问:“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安然道:“在我母亲的日记中,她清楚地写到,安国涛也是孤军的合作者之一。”
唐千林和叶达闻言惊讶万分。
第二百零三章 考古队(上)
安国涛是孤军的合作者?
唐千林愣在这,这基本上证实了他之前的推测——整件事都是孤军这个组织在推动。
叶达不解地问:“既然你母亲和安国涛认识,有合作,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费尽心机去接近你父亲呢?”
安然道:“因为需要满铁的掩护,没有满铁的掩护,她组建考古队进入渤海国遗迹,基本上不可能。”
唐千林点头:“所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你父亲一个人?”
安然道:“对,但我母亲还是爱他的,否则,就不会有我了,再者,她留下日记给我父亲,坦白这一切,也足以说明她对我父亲的爱是真的,这也是我父亲并未痛恨她的原因。”
安然说到这的时候,唐千林自然而然想到了贺晨雪,他试想着贺晨雪会不会也留下那么一本日记,在日记中记录下了自己的一切,也写上了自己其实在心里真的爱着唐千林?
安然和叶达都注意到了唐千林的走神,叶达拍了下唐千林的肩膀:“你怎么了?”
唐千林回过神的那一刻,耳边那声音又出现了:“不要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人与人不一样,贺晨雪虽然和顾云蓉都是孤军,但她们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想法。”
唐千林下意识回了一句:“我知道。”
叶达和安然当然听不到那个声音,他们对唐千林的回答很诧异。
安然问:“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唐千林摇头道,“那接下来呢?”
安然道:“我母亲组建了一支多国考古队,她任队长,队员有日本人三井上宏,俄国人彼得,英国人希尔曼和朝鲜人金古思。”
“等等!”唐千林打断安然的话,“你说朝鲜人金古思?”
安然道:“对,朝鲜人金古思,就是那个朝鲜冒险家。”
金古思!?唐千林诧异地看向叶达,叶达也显得很疑惑。
唐千林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安然道:“我说过了,十年前。”
唐千林翻看着手中的日记:“金古思十年前就参加了你母亲的考古队?”
安然却觉得很奇怪:“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唐千林道:“不仅认识,我还和他一起行动过,而且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只是他这几天不知道去哪儿了。可是,他怎么会十年前就参加你母亲的考古队呢?那时候他才多大?”
安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可以自己看日记,我母亲在日记中并没有提到这些人的详细情况,也没有说她是如何招募到这些人的,只是说这些人都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唐千林仔细看着日记,果然如此,顾云蓉只是简单地写了考古队的人名,其他的并没有写。
考古队消失了,人都没有回来,十年过去了,必定是死了,那么现在这个金古思又是谁呢?
唐千林想起在七星窟中,金古思与他发现“已死”的权千章和付倍学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难道金古思也死了?不可能,这个世界没鬼的。
如果没有鬼,那在七星窟见到的权千章和付倍学又是什么呢?
安然看着沉思中的唐千林:“唐先生,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你应该组建一支队伍,进去找我母亲的遗体了。”
唐千林问:“找你母亲遗体这件事,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石原健次亦或者安国涛的主意?”
安然摇头:“石原将军和我义父到底要做什么,我不关心,我只关心去找回我母亲的遗体,确认我母亲已经死了。”
唐千林问:“你这句话什么意思?确认你母亲已经死了?”
安然道:“有件事我还没说,大概在一年之前,宇都宫家去扫墓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与我母亲极其相似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绝对没有看错,因为我母亲的照片就放在宇都宫家族的相册之中,因为她很漂亮,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对她过目不忘。”
唐千林和叶达再次对视,这件事越来越离奇了,难道说顾云蓉真的没死?既然没死,她为什么不现身?
不过安然似乎继承了她母亲的干练和聪慧,很会把握人的心理,她慢慢地抛出唐千林等人感兴趣的事件,以此让他们帮助自己达到目的。
唐千林问:“也就是说,我组建队伍进入,是石原健次默许的?”
安然道:“对,这个你大可放心,共荣村是封闭的,没人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唐千林摇头:“我希望石原健次亲口对我说这番话,而不是由你来转达。”
安然想了想后回答:“可以,我现在去通知石原将军,你们先去我义父的茶室中等着,他很快就会赶来,在这段时间内,我希望你能够想好你这支队伍里的人员名单,因为石原将军会感兴趣的,也会提供给你想要的一切。”
哈尔滨平房区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队地下室中,三宅恭次和前田政次站在实验室办公室中,隔着单向玻璃看着实验室中的久保天道正在忙碌着,为般若计划的第二阶段做准备。
前田政次问:“将军,我有个疑问。”
三宅恭次直视前方:“你还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信任久保,对吗?”
前田政次道:“是的。”
三宅恭次看着前田政次道:“因为他是个天才,而且,本身来说,我不相信所谓的血统论,我也并不认为所谓的大和民族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如果我们这么认为,那么不就与德国的雅利安人至上论产生冲突了吗?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我们效忠的是天皇吗?不,是国家,天皇只是国家的象征。”
前田政次下意识转身去看,生怕三宅恭次这番话被其他人听到,因为这番话完全可以视为叛国。
三宅恭次又道:“在我看来,只要能够合作的人,都是可以利用的。”
前田政次一愣:“利用?”
三宅恭次道:“难道不是吗?军部因为我有价值,才会利用我,你和久保有价值,我才会利用你们,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互相利用。你是个爱国者,我利用你的同时,你也利用我展示自己过人的一面。我利用久保天道来达到我自己的目的,而久保天道则利用我来办到他以前办不到的事情。”
前田政次只是默默点头。
三宅恭次道:“我刚才的行为就是坦诚,我也希望,将来你也一样对我坦诚,如果我们成功,日本未来的命运,就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我们也将会是帝国最大的功臣。”
前田政次从三宅恭次的言语中感觉到了他的野心,看样子,他不仅仅只是想般若计划能够成功,他想要的更多,甚至是一手掌控日本命运的权力。
只是,自己跟随着这样一个充满野心的狂人,是正确的吗?
前田政次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问:“将军,那个少年的血,你是如何得到的?这点我很奇怪。”
三宅恭次只是笑道:“我有我的办法,有些事不能去依赖重虎,而我也可以通过这件事,告诉重虎,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他的帮助,我一样可以完成我的计划。”
前田政次对三宅恭次的这番话感觉到莫名其妙,他甚至觉得身旁的这个人,已经在过于冷静中走向了癫狂。
实验室中,久保天道转过身来,面对单向玻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三宅恭次俯身对着话筒道:“开始吧。”
久保天道转身,将铁床放平之后,然后来到铁床旁边的那名男子跟前。
男子是一名日军士兵,他虽然瞪眼看着久保天道,但依然无法掩饰他眼中的恐惧。
久保天道拿起针管:“为了天皇,为了帝国。”
铁床上的男子默默点头,许久才重复了一遍那八个字,死死闭上眼睛之后,没多久,又睁开眼睛看着久保天道,低声问:“我会死吗?”
久保天道摇头:“不会,你会因此变得强大,成为帝国最英勇的战士!”
男子使劲挤出个笑容,看向天花板道:“那么,开始吧!”
久保天道朝着对面的医生点点头,两人拿着针管,同时向男子的左右手血管中注射进了少量的血液,这两份血液一份是唐雨时的,而另外一份则是冯真源的。
而冯真源的血液之中,久保天道已经调制进那种由防疫给水部队开发的战斗药剂,这样可以达到中和毒素的作用,同时又期待着唐雨时的血液可以发挥作用,能够让这名士兵在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同时,维持原本的意识,不至于失去控制。
血液注射完毕之后,久保天道又迅速给士兵注射了一种降低心率的药物,同时开启了通风口,让室外的冷风可以灌入,降低士兵的体温,以此来缓解血液流通后带来的炙热感。
紧接着,另外一名医生离开了实验室,只剩下久保天道一人。
久保天道拿过旁边的盒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支德制手枪,简单检查了之后,紧握在手中。
如果铁床上那名士兵失去控制,他只能持枪对准士兵的头部了结他的生命。
因为般若计划第二步是要创造出一个服从命令的士兵,而不是单纯的杀戮机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铁床上的士兵依然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单向玻璃后的三宅恭次忍不住走到玻璃前,仔细凝视着那名士兵。前田政次上前的时候,扭头却发现三宅恭次已经是满脸汗水。
突然间,铁床上的士兵身体抽动了下,然后开始剧烈抽动着,根本停不下来。
久保天道并未举枪,而是对着外面喊道:“把电闸打开!快!”
门外的医生打开了电闸,电流通过铁床传遍了那名士兵的全身,五秒之后,电闸复位,士兵恢复了常态,也逐渐睁开了眼睛,四下观望着,显得很平静。
久保天道慢慢走上前,试探性地问:“你是谁?”
士兵左右四下看着,好像根本看不到久保天道一样,随后重复了一遍:“我是谁?这是哪儿?我在什么地方?”
士兵看样子并未失控,久保天道显得很疑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得转身看着单向玻璃。
第二百零四章 考古队(下)
单向玻璃这一侧的三宅恭次对着话筒道:“测试。”
久保天道后退了好几步,持枪瞄准那名士兵的手臂,扣动扳机之后,子弹直接打穿了他的手臂,那名士兵浑身一震,下意识扭头看向他的手臂,只有惊讶,似乎没有痛苦,终于抬眼看向久保天道,似乎在问:你为什么要开枪打我?
久保天道转身看着玻璃道:“第一步测试通过了,似乎没有疼痛感。”
三宅恭次抬手看表道:“给他包扎治疗,先观察三天,如果三天之后他没死,那我们的第二步计划就成功了。”
久保天道却说:“将军,但是他似乎不记得自己是谁?”
三宅恭次道:“只要他不失控,其他的都不是问题,祈祷吧,希望三天后,他还活着!”
三宅恭次说完转身离开了,前田政次站在那,隔着玻璃看着铁床上那名士兵,他觉得这一刻自己仿佛就在梦中,而三天之后,就是检验一切的日子,到时候他就会知道,这个梦是会醒来,还是会继续做下去。
共荣村安家茶室中,唐千林和叶达终于见到了身着便服的石原健次。
石原健次见到唐千林之后,竟然深深地鞠了一躬,这让唐千林和叶达有些意外,看样子,这态度真的是有求于他。
石原健次落座后道:“唐先生,我知道你的能力,所以,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也是帮助你的国家!”
唐千林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石原健次道:“我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否则,战事还会扩大,实不相瞒,现在军部的讨论重点就是,到底是北上进攻苏联,还是南下,陆军和海军方面整日吵得不可开交,如果再这样下去,战事就会扩大,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丧命。”
唐千林看着一脸诚恳的石原健次,他无法理解这番话是从一个侵略者的口中说出来的。
唐千林问:“那我们能做什么,阻止这场战争吗?”
石原健次道:“利用萨满灵宫的力量!”
唐千林冷笑道:“石原先生,你的想法与三宅恭次一样,你们是一丘之貉。”
石原健次道:“我们不一样,我是想让军部的人亲眼看到萨满灵宫里的东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残酷的现实。”
唐千林道:“还是没区别。”
石原健次皱眉:“你在红土屯的经历,不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吗?”
唐千林道:“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石原健次却意外地说了句:“日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一场梦吗?”
刚说到这,叶达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萨满灵宫里所谓的力量可以结束这场战争?”
石原健次并未回答,而是看向旁边的安然。
安然掏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慢慢推到唐千林跟前:“这是两年前,我收到的一封信,虽然没有署名,但我做过对比,那是我母亲的字迹。”
唐千林很诧异,准备拿信的时候,安然按住信道:“在打开信之前,我想请问唐先生,你学过物理学吗?”
唐千林摇头。
安然道:“我换个说法吧,你相信先知吗?”
叶达皱眉:“先知?”
安然看向叶达:“也就是可以预言未来的人。”
叶达道:“自称可以预言未来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巧合,亦或者是后人对他们所说的话牵强附会而已。”
安然又问唐千林:“唐先生,你怎么看?”
唐千林却道:“半信半疑。”
这是第一次唐千林和叶达的意见不同,叶达也有些诧异,身为嵍捕,怎么会相信预言?
安然放开那封信:“既然是这样,你就看看这封信吧,内容不长,只有一页纸,但上面的内容足够说服你了。”
唐千林很快就看完那封信,叶达则在一旁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越来越惊讶,又从惊讶变成了疑惑。
终于,唐千林放下那封信:“就算要确定上面所写的内容是真的,那也得交给时间去证明。”
那封信上顾云蓉清清楚楚写着日军将于1939年5月,也就是明年对苏联发起试探性进攻,这场局部战争会持续几个月,最终以日本关东军失败而告终。
石原健次道:“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对苏作战军部已经提上了日程,一直在研究各种方案,而这种绝密,是不可能泄露出去的,加之我也找专家核对过笔迹,那的确是顾云蓉所写。”
唐千林道:“也许这封信就是你伪造的。”
石原健次皱眉道:“我冒着泄露机密的危险伪造这封信!?你认为这可能性大吗?”
唐千林不语,叶达则好奇地拿起信看了一遍,看信的过程,他的表情与先前的唐千林一样,从惊讶变成疑惑和不解——信上不仅写了日军对苏联的试探性进攻会失败,还写了日军会在两年内进攻东南亚,随后遭到美国的贸易制裁,日军为此对美军进行了突袭。
唐千林看着叶达,叶达把信放回原位,说了句:“天方夜谭。”
安然道:“是不是天方夜谭我不知道,不过我母亲在信上也说了,可以等到明年,一旦证实了她信上所写,我就得离开东北,但千万不要前往日本。”
唐千林问:“安小姐,你对此深信不疑?”
安然迟疑了下:“我只是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千林问:“你大可想办法调查信是从哪儿寄来的,顺藤摸瓜,找到寄信的人,那是解开真相的最快办法。”
石原健次道:“我们已经找过了,根本找不到。”
叶达看着石原健次:“所以,你们才决定建立这个共荣村,掩饰你们的真实目的?”
石原健次摇头:“不,这只是原因之一,我是真的想实现真正的大东亚共荣。”
石原健次的话让唐千林和叶达都不由得冷笑,侵略者总是用类似的借口来粉饰自己的行为。
唐千林又道:“如果我在下面找到顾云蓉的尸体,那就代表这封信只是一个恶作剧?但如果我没有找到,或者说找到了其他什么东西,那石原先生你必定会将这封信交给军部,让他们调整作战部署,避免你们的失败,同时再杀我们灭口?”
石原健次道:“我只是在想办法避免这场战争的扩大!”
唐千林道:“我想见安国涛。”
安然道:“我义父不在这里,他去新京了。”
唐千林道:“你们让假的安国涛住在共荣村里,再让他死掉,为的就是引我们上钩,同时还得瞒过共荣村的其他人,掩饰你们的真实目的,计划真够周详的。”
石原健次道:“唐先生,你现在的任务是组建一支探险队,带着他们前往下面的萨满灵宫,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千林微微摇头:“我拒绝。”
石原健次厉声道:“请你明白自己的处境,我现在这么做,已经属于叛国了。我不介意在我被军事法庭处决之前,让你们提前去见死神。”
看样子是没得选择了,想逃离这里也不可能。唐千林寻思了片刻道:“好,我同意,但是人员得由我来定。”
唐千林话音刚落,安然立即道:“我必须去!”
唐千林看着安然道:“按照我的经验,探险队的人数应该在6人左右,因为有可能会分头行动,6人刚好可以分成两个或者三个小组行动。算上安小姐,我和叶达就是三个人了,至于剩下的三个人……”
唐千林看向石原健次,石原健次立即道:“你来定。”
唐千林道:“那好,剩下三个人就是李云帆、易陌尘和倪小婉。”
听到倪小婉三个字的时候,叶达不解地看着唐千林,似乎在问:你不是怀疑她吗?
唐千林明白叶达的意思,说了句:“引蛇出洞。”
石原健次和安然显然不明白唐千林在说什么,安然问:“你什么意思?”
唐千林摇头:“与我们所说的无关,另外,我想找一个人,也就是金古思。石原先生,在我去红土屯的时候,金古思是与我们一起的,但后来他就离奇不见了,所以我想找到他,原因想必你也清楚,十年前顾云蓉的考古队名单上有他的名字。”
石原健次道:“我想想办法。”
安然道:“两天内找不到金古思,我们就得按照原计划行动。”
唐千林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石原健次道:“另外,你们所需要的装备,你写出来,我尽量给你准备,武器倒是方便。”
叶达道:“你们的武器不适合在那种环境里使用,没有自动武器的前提下,我们还不如都用手枪更方便,轻机枪之类的武器就算了,不方便携带。”
石原健次问:“那你们需要什么?”
叶达道:“便于携带,持续射击时间长,火力足。”
唐千林道:“那就是花机关。”
石原健次皱眉:“你说的是德制MP18?”
唐千林道:“对,北伐的时候我曾经用过,很顺手。”
石原健次想了想道:“问题应该不大,我想办法准备。”
石原健次说完鞠躬离开,安然道:“拜托了。”
说完,安然点头示意后也走开,茶室中只剩下唐千林和叶达两人。
叶达在许久后打破沉默:“你相信那封信是顾云蓉所写的吗?你相信上面的内容吗?”
唐千林迟疑了一会儿道:“我在红土屯见到了阿斯达之后,有一种感觉,就是一切都不是真的,可能我们都活在某个东西的梦境当中。”
叶达笑了:“如果这一切是梦,那该多好。”
第二百零五章 他和他的布局(上)
只有两天的时间,需要准备的事情和东西都太多了。
唐千林除了列出装备清单之外,还得将共荣村的真相告知给其他人,当然,他也没有向钱斯年隐瞒。原因在于,钱斯年受那个人的指派,就算现在不知道这些事,迟早也会清楚,不如利用钱斯年在共荣村内,看看他是不是可以找到与外界联络的办法。
一旦联络上三宅恭次,也许三宅恭次会采取行动,这样一来,既可以破坏这个虚伪的共荣村,让国联记者发现真相,给予日本政府打击,同时还可以让日本人内讧狗咬狗。
可是,要考虑的事情也太多了。
首先是李云帆对那封信的内容很感兴趣,既然石原健次亲口承认军部有类似的战略部署,那么就应该通过抗联将情报传递给苏联方面,让他们做好防范措施。
可是,李云帆现在的身份很尴尬,日本人已经散布出他就是叛徒的消息,而抗联方面因为朱书记的被捕,也相信了这个消息,认定李云帆就是叛徒,所以还对他进行过一次暗杀,而这种暗杀在事情真相大白亦或者李云帆死前,都是不会停止的。
另外就是倪小婉的身份问题,唐千林至今都很怀疑,因为按照正常逻辑,倪小婉的行为很反常,她阐述的一些过往的事情,也与唐千林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可她实际上也没有对这些人做出有害的举动,所以,带上她一起行动,也只是为了引蛇出洞。
还有,师父和师兄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唐千林也彻底糊涂了,思来想去,他觉得身边几乎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对了,还有叶达,他的话可信吗?万一他也是那个人派来的怎么办?
如今来看,除了找到萨满灵宫之外,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开真相了。
钱斯年站在房间的角落看着发呆的唐千林,问:“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这次行动?”
唐千林道:“不相信你。”
钱斯年笑道:“我们不是达成了协议吗?你我互相配合。”
唐千林抬眼看着他:“我现在不就在全力配合你吗?我把你留下来,你伺机联系三宅恭次,告知他这里的情况,我们各司其职,这才叫配合。”
钱斯年尴尬一笑:“好,现在你最大,你说了算。”
说完,钱斯年离开,很快李云帆走进来。
李云帆进屋就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让我们挨个进来?”
这是唐千林刻意安排的,这支队伍中,他思来想去,唯一能百分之百相信的只有李云帆,就连易陌尘都有可能被利用。
唐千林道:“这次队伍中的6个人中,我唯一放心的只有你,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队伍中的人互相怀疑。”
李云帆皱眉摇头:“这对行动没什么好处吧?”
唐千林道:“如果我们真的是一支队伍,这样做的确没什么好处,可我们现在还不算是一支队伍。”
李云帆问:“那陌尘呢?你对他也不信任?”
唐千林道:“我不是不信任他,我只是不信任夏霜,夏霜是孤军,她的目的很明确,而易老板对夏霜是有真感情的,只是他现在在压制当中,如果一旦放开了,夏霜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李云帆道:“老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谨慎过头了?”
唐千林摇头:“我只是想避免再出现如012专案一样的错误,另外,那封信上的内容,无论真假,你都得想办法传递出去。”
李云帆无奈道:“日本人为何不逮捕我,我不清楚,但抗联已经将我视为叛徒了,就算我找到了他们,组织上也不会信任我。”
唐千林起身来,走到窗口,朝着外面看着:“等这次行动结束之后,你就把情报给你父亲,让他给重庆方面。”
李云帆寻思了下:“这倒也是个办法,我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唐千林摇头:“现在什么打算都没用,一天挖不出背后的那些人,我们任何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李云帆道:“好吧,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唐千林道:“等等,我们行动开始后,你要密切注意倪小婉。”
李云帆默默点头,离开房间,将易陌尘叫了进来。
易陌尘进屋的时候,看了李云帆一眼,李云帆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易陌尘进屋后,唐千林道:“关门。”
易陌尘无奈,只得把门关上,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唐千林道:“行动开始后,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易陌尘落座问:“什么事?”
唐千林道:“假装对安然感兴趣,追求她,死缠烂打。”
易陌尘愣住,随后问:“为什么呀?”
唐千林道:“我得负责队伍的安全,没精力盯着安然,我觉得安然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想确认她母亲是不是还活着,所以,需要你盯着她。”
易陌尘道:“我盯着她没问题,但是为什么要追求她呀?”
唐千林道:“你盯着她会被发现,不如大大方方的用这种方式围绕在她身边。”
易陌尘摇头:“我不干!我干不了这事!”
唐千林道:“你是最佳人选!就这么说定了,去把叶达叫进来。”
易陌尘听到唐千林这么说,顿时怒了:“唐千林,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你是嵍捕,是厉害,但……”
易陌尘说到这的时候,发现唐千林冷冷地注视着他,易陌尘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准备离开。
“等等!”唐千林叫住易陌尘,“你刚才说,我是不是真的有毛病,这是什么意思?”
易陌尘嘻嘻笑着:“没什么,我就那么一说,气话,气话而已。”
易陌尘要开门离开,唐千林却上前一把按住门:“你有事瞒着我。”
易陌尘背靠着门,看着唐千林冷漠的脸:“真的没有,我发誓,没有,绝对的没有。”
唐千林松开手,让易陌尘离开,看着易陌尘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他确信易陌尘有事在瞒着自己。
叶达进屋后问:“有什么事需要单独说的吗?”
唐千林关上门道:“你觉得倪小婉怎么样?”
叶达道:“我认识她没几天,无法评价。”
唐千林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叶达摇头:“你觉得我有机会去喜欢女孩子吗?”
唐千林道:“这次行动中,你负责保护倪小婉。”
叶达觉得唐千林话里有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我监视她,还是?”
唐千林道:“保护她,好了,把小婉叫进来。”
等倪小婉进屋之后,唐千林开门见山说:“小婉,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倪小婉闻言看着唐千林:“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赶我走?”
“不是,你误会了。”唐千林带着微笑,“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儿,应该有个归宿才好,这几个人都不错,你看上谁,告诉师叔一声,师叔帮你搭桥牵线。”
倪小婉愣愣地看着唐千林:“为什么呀?”
唐千林道:“理由我说了,你得有个归宿了,因为有人很喜欢你,但不敢说出来,所以,让我问问你。”
倪小婉问:“谁呀?”
唐千林故意装作沉思,随后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你自己留心吧,喜欢你的人,对你肯定特别不一样。”
倪小婉皱眉看着唐千林:“师叔,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千林只是笑笑道:“没别的事了,你这两天好好休息。”
倪小婉带着疑惑离开了,门重新关上之后,唐千林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把那个人给抓出来,将来他们的行动会被幕后那个人一直掌控着。
虽说他几乎认定是倪小婉,但苦于没有证据,毫无办法。
按照叶达的说法,他跟踪楚乐康多年,知道倪小婉的确就是楚乐康的徒弟,可为什么倪小婉的话和楚乐康对自己的评价大相径庭呢?难道说是自己多心了?
他让叶达贴身保护倪小婉,又告诉倪小婉有人喜欢她,但不敢开口,同时这头又让李云帆监视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倪小婉产生错觉,同时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再者,安然的目的如果并不单纯,势必也与那个人有某种联系,加上倪小婉是奸细的推测,这两个人也许会有所接触,所以,做这样的安排,也可以达到交叉监视的目的。
不过,唐千林也希望自己是多心了,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师兄的徒弟会是奸细,因为他想不出倪小婉为那人卖命的理由。
当然,唐千林更不愿意相信师父和师兄都是孤军的人。
旅馆内,各怀心事的众人呆在自己的房间内,一方面做着下一步的打算,一方面也在思考唐千林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石原健次将第一批装备运到之后,唐千林借口查看装备,又将李云帆和易陌尘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云帆和易陌尘从背包中拿出那些工具,逐一检查着。
易陌尘问:“老唐,你干嘛不把其他人也叫来呀?”
唐千林冷冷道:“因为我有事问你们。”
李云帆和易陌尘都看着他,李云帆问:“有什么事呀?”
易陌尘笑道:“表情还挺严肃的。”
唐千林道:“之前,你为什么会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贺晨雪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们有事瞒着我。”
易陌尘道:“真的没什么,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李云帆寻思了下,道:“陌尘,既然老唐在红土屯找回了过去的部分回忆,我们也别瞒着他了,没有必要,把事情挑明吧。”
李云帆紧接着就将自己从父亲李清翔那得知的事情道出,随后易陌尘也将冥市方面搜集来的关于唐千林过往的情报告知。
两人的话,让唐千林目瞪口呆,特别是易陌尘所说的那句——其实你就是杀手紧那罗。
第二百零六章 他和他的布局(下)
唐千林陷入了混乱之中,他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努力地去回忆过去的一切。
可他的努力却是徒然的,因为他无论怎么去回想,都想不起来关于紧那罗的一切。
李云帆坐下道:“有件事我很奇怪,我父亲从关内冥耳那得来的情报是,当年你是被夏侯十道收养的,而追杀你们的人是盗墓贼,可你在梦境中找回的记忆,却并不是这么回事,追杀你们的是祭兵。”
易陌尘道:“冥耳的情报一般不会有假吧?”
唐千林摇头:“据我所知,冥耳的情报一般不会出现这种错误,所以,如果冥耳的情报是真的,而我找回的记忆也是真的,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冥耳也参与到了整件事当中,他们在刻意隐瞒什么。”
易陌尘疑惑:“隐瞒?什么意思?”
唐千林道:“我的意思是,实际上我找回的记忆是真的,而冥耳出于某种目的扭曲了事实,放出了设计好的情报,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李云帆道:“可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唐千林抬眼道:“孤军,我想真相就在孤军那。缝千尸中有孤军,嵍捕中也有,也许孤军也渗透进了冥耳中。”
易陌尘寻思了一下:“费尽心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萨满灵宫,而那个人给叶达的信中说,要找到他的身世也要去萨满灵宫,反过来,孤军却在掩饰你的身世,也就是说,你们的身世与萨满灵宫有直接关系,那我的祖上又是怎么回事?”
唐千林道:“有三个关键人物,第一是那个幕后的人,第二就是呼莎,也就是应该对应马延庆的四灵之一,第三个就是沙舍克,也就是喜鹊。我还怀疑,幕后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呼莎和沙舍克的其中之一。”
李云帆摇头:“那不对呀,你和叶达也属于四灵之一,可为什么你们几乎是一无所知,而剩下两人却什么都知道呢?”
唐千林深吸一口气:“谁知道呢?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会……”
说到这,唐千林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为什么会是紧那罗?”
李云帆看了一眼易陌尘,安慰唐千林道:“老唐,你有癔症,这不怪你。”
“不怪我怪谁?”唐千林依然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是个连环杀手,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易陌尘咳嗽了一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杀的那些人都不算无辜吧?”
唐千林道:“那我也没有权力杀掉他们。”
李云帆继续安慰道:“这病可以治好的,我在想,你应该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亦或者与你的身世有直接关系?”
唐千林默默点头,许久才道:“大概吧,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我怕查到最后,发现我也是孤军的人,那我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了。”
易陌尘拍着他的肩头道:“别想那么多,我陪你喝酒,一醉方休,睡醒之后,你还是唐千林。”
李云帆示意易陌尘去拿酒,自己则陪着唐千林,那晚三个人喝了很多,说得却很少,基本上都是唐千林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魂儿似乎根本就不在这里。
酒醉之后,唐千林迷迷糊糊躺下,快睡着的时候,他从包中摸出了那朵梦魇花,不知道是因为喝醉酒迷糊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唐千林看到那朵花并没有枯萎。
他将手放在花瓣上,试图拔下一片来,含着入睡,说不定可以做一个好梦。
就在那么一瞬间,只是一瞬间,唐千林突然间有些后悔没有在梦境圣地的时候,干脆把自己困在过去在上海的那一年中,即便是循环循环再循环也无所谓,只要能和贺晨雪在一起,一切都无所谓。
我为什么会这么爱这个女人?以至于十年来都忘记不了?为什么?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无数的疑问在唐千林的脑子中碰撞着,最终将他撞晕过去,在没有含着花瓣的前提下进入梦乡。
他果然做梦了,却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梦,梦中包含了他过去的回忆,现在的经历,以及他那遥不可及的愿望。
不过,奇怪的是,他竟然在梦中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当第二天他醒来之后,觉得自己人生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乐趣都丧失了,他连用梦来短暂的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第三天早晨,唐千林等人齐聚在了共荣村安家的宅院之内,已经全副武装的他们准备向地道进发。
石原健次站在六角亭外,满眼期待地看着那六个人,在唐千林挥手下令出发的时候,这个日本将军笔直地站在那朝着他们深深鞠躬。
“拜托了。”石原健次沉声道,等他起身的时候,六角亭中已经空无一人。
此时,一名军官急匆匆走进,来到石原健次身旁道:“将军,国联记者团将于三天后抵达,司令部明天就会派遣视察团先行考察。”
石原健次道:“我知道了。”
军官问:“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石原健次摇头:“不需要,一切照常就行了。”
“一切照常”这四个字出口后,那名军官略微一愣,但立即点头转身离开。
石原健次深吸一口气,看着六角亭:“但愿顺利。”
石原健次离开安家,与军官上车离开之后,街角的钱斯年悄悄跟了上去,根据这两天的观察,他愈发觉得这个共荣村不太对劲。
共荣村外围有重兵把守,村内也没有任何军队驻扎,可有几座屋子吸引了钱斯年的注意力,这几座屋子都标注有“危险不可靠近”的牌子,写明是古老的建筑,随时有崩塌的危险,甚至还派了警察把守。
可为何要二十四小时派人把守呢?
钱斯年趁夜爬到旁边的建筑上观察过,发现被封锁的宅院内有微弱的灯光,应该是有人居住。
换个角度来想,如果有人隐藏在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钱斯年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石原健次肯定知道里面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看样子,这个共荣村不仅仅是用来掩饰地下秘密那么简单,石原健次应该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共荣村古衙门内的一间暗室中,石原健次正与麾下的两名军官看着桌上那个沙盘,沙盘上标注了共荣村外围防线以及内部的街道和主要建筑。
个子最高的那名军官指着沙盘道:“将军,外围部队从今天早上开始,已经进入了全面战备状态。”
石原健次点头,问:“三上,外围防线巡逻队的时间表呢?”
名为三上的军官递上那份时间表,石原健次过目之后放在一旁,看向另外一名军官:“泰次郎,你部署得如何了?”
泰次郎起身,指着沙盘上的几座建筑道:“按照原定计划,已经进入埋伏区域。”
石原健次沉声道:“这次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目标。”
三上迟疑了下:“将军,如果我们成功了,真的就可以获得军部的支持吗?”
石原健次看着三上,又看向带着同样疑惑的泰次郎:“历史有时往往会根据一个人而改变,就如当年安重根刺杀了伊藤文博一样,我们可以试想下,如果安重根失败了,现在的日本会是什么样子呢?”
三上和泰次郎不语,因为他们都知道,历史是没有如果的,发生就是发生了,后来所设想的一切没有发生,都只不过是幻想而已。
“这次司令部观察团对共荣村考察完毕之后,东条中将就会返回本土接任陆军次官一职。”石原健次看着眼前的两名军官正色道,“所以,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再没有第二次,我们也会因为失败而被定义为日本的罪人。”
三上道:“将军,这次司令部观察团共计6人,分别为司令官植田大将,参谋长东条中将,特种情报处处长三宅少将,第一参谋课课长安倍大佐和两名少佐参谋。”
石原健次道:“你们有信心吗?”
三上和泰次郎并未回答,泰次郎问:“将军,你真的考虑过后果吗?”
石原健次皱眉:“泰次郎,你害怕了?”
泰次郎道:“将军,我并不是害怕,我早已将一切献给祖国。但是,我还是认为,即便我们成功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石原健次看着三上,三上不语,似乎他也赞同泰次郎这个观点。
石原健次道:“你们要知道,杀一人救天下这个道理,只要那个人一死,军部就会陷入混乱,战略部署就会因此停滞下来,即便是我们三人全都牺牲,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泰次郎上前道:“那仅仅只是起到一个暂缓的作用呀?”
刚说到这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起,泰次郎和三上都看向电话。
石原健次接起电话,听到那头的总机道:“将军,司令部来电找您。”
石原健次道:“接过来吧。”
石原健次拿着电话等了一会儿,仔细聆听着,随后只是简单回答了一个“是”字,紧接着就放下了电话。
石原健次放下电话后,手依然拿着话筒,深吸一口气道:“司令部来电,观察团考察日期有变,让我们静候通知。”
第二百零七章 八门星辰镜(上)
司令部的电话让暗室中的三人都慌乱了。
泰次郎直言道:“将军,难道是我们的行动被司令部获知了?”
“不可能!”石原健次摇头道,“整个计划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泰次郎和三上对视一眼。
石原健次道:“你们会背叛我吗?”
两人立即摇头。
石原健次道:“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我们下面的行动人员暴露了。”
泰次郎立即道:“这个也不太可能,他们一直处于封闭训练中,没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三上道:“将军,我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让那些反满抗日份子来参与这次行动。”
石原健次道:“你认为,我们动用自己的士兵,他们会对那个人开枪吗?就算行动失败,我们承担的也仅仅只是失职的责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的行动属于兵变,但如果没有暴露,那仅仅只是反满抗日分子的刺杀活动。”
泰次郎道:“我们还是先把人撤走吧?”
石原健次摇头:“距离国联记者团前来共荣村只有三天的时间,在这之前,考察团一定会先到,所以,不需要把人撤走,按兵不动,等候消息。”
三上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将军,如果观察团和国联记者在同一天到达呢?”
“怎么会”三个字刚要从石原健次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想到了三宅恭次也在观察团中,而且还有那个被称为陆军怪物的东条。
这种事说不定真的会发生。
“如果真的在同一天到达……”石原健次深吸一口气,“我们就改变计划。”
改变计划?那么改变之后的计划是什么呢?石原健次并没有说。
再说已经身处地下洞穴中的唐千林等人,他们在安然的带领下来到了洞穴尽头那座足足有七八米高的铜像跟前。
众人用手电照着那个人身熊头的铜像,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糖豆则躲在倪小婉的怀里,瞪眼警惕地看着铜像。
易陌尘惊叹道:“真的有一座铜像?”
安然看向易陌尘:“看样子易老板早就做过调查了。”
易陌尘原本不想搭理安然的,但想到唐千林要让他接近安然,只得换上一副笑脸:“不是调查,只是偶然得知,安小姐,你以后不要叫我易老板,见外了,叫我陌尘吧。”
易陌尘的贫嘴,得到的却是安然平静的回应:“好呀,陌尘。”
安然冲着易陌尘微微一笑,转而继续看着那铜像。
实际上易陌尘真的不想按照唐千林所说的去做,他之所以强迫自己,完全是因为李云帆说服了他,因为单靠他们的头脑和力量,的确没有办法查明真相。
易陌尘摸着那座铜像:“渤海国当年有铸铁技术吗?”
李云帆道:“这东西有可能不是渤海国的,而且就算是,也应该是从唐朝传来的。”
唐千林问:“安小姐,你确定入口就在铜像附近?”
安然道:“这是我母亲失踪前亲口对我父亲说的,而且他们也是从护城河下面进入的。”
唐千林问:“亲口对你父亲说的?”
安然道:“对,我母亲在渤海国古城遗址的护城河旁发现的入口,前前后后下去勘探过三次,都是为了寻找入口,后来告诉我父亲,入口是在铜像附近发现的,但我父亲并没有细问。可是,我后来下来的时候,只发现了铜像,没有发现入口。”
易陌尘问:“铜像不是在护城河中发现的吗?”
安然道:“不是,传言始终是传言,铜像一直都在护城河下方的这个通道内,这是个人工挖掘的通道,你们仔细抬头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抬头看向洞穴顶部,发现顶部虽然覆盖着泥土,但也能看到裸露的地方有类似石板的东西。
唐千林操起工具走到洞壁前,招呼其他人帮忙,将洞壁表面上的泥土挖开之后,果然发现了里面人工砌上的花岗石板。
唐千林道:“真的是人工挖掘又用石板固定过的通道。”
易陌尘疑惑:“当年渤海国的技术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李云帆道:“是不是达到这种程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渤海国当年要修建这座通道,这个铜像又代表着什么。”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熊头人身的铜像上,打着手电靠近仔细寻找着,希望在上面发现机关之类的东西。
唐千林走到叶达旁问:“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萨满教中有熊神崇拜吧?”
叶达道:“对,在鄂伦春、鄂温克和赫哲等民族中都崇拜熊神……”
这些民族虽然都崇拜熊神,但也都是猎熊民族,他们一方面把熊高度神化,设置许多严格的禁忌,一方面也捕猎熊。
这些民族中,甚至采用亲族称呼,把熊称为祖父、祖母、舅父等等,以显示出血缘关系上的亲近。如鄂伦春族称熊为雅亚,也就是祖父的意思。达翰尔族又称为额特尔肯,也就是老爷子的意思。
之所以会崇拜熊,是因为熊许多特征与人类似,熊可以用后肢支撑身体直立行走,熊掌可以把握物件,吃东西时用熊掌送入口中。同时,熊在发现远处事物时,有时候会像人一样手搭凉棚观望,这些行为都导致萨满教将熊神话。
同时,萨满教也认为熊可以通过地面得知人类和其他动物的言行,所以又常说——大地是熊的耳朵。
按照萨满教的禁忌,猎熊之后,熊头要实行风葬,不许剥皮。
何为风葬?顾名思义就是风化的殉葬方式,其中包含树葬、崖葬、洞葬等等。
倪小婉不理解:“为什么尊熊为神,又要捕杀熊呢?这不是矛盾吗?”
叶达不知道作何解释的时候,安然道:“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熊的生产价值超过了信仰的价值标准,你想,熊皮可以保暖,熊肉、熊掌都是美味,熊胆可以入药……”
易陌尘抓住机会,接着说:“熊牙和熊爪也都是萨满教中重要的法器,而且,他们还认为吃熊胆可以将熊的力量转移到人的身上,所以,就出现了这种矛盾的现象,既崇拜熊,还要捕杀它们,以求得到心理平衡。”
安然看着易陌尘,赞许道:“易老板懂得果然不少。”
易陌尘笑道:“略懂,只是接着你的话往下说而已。”
唐千林看着那铜像道:“猎熊之后,还有一套祭祀的方法,把熊头用草包好放在贡台之上,年长的猎手带领着大家叩拜,口称是误杀亦或者说熊是睡着了,总之不能说出那个死字,是忌讳。但萨满教在几个民族中对吃熊也有不同的地方,我知道鄂温克族不吃熊脑,熊心、熊肝和眼珠,认为这些都包含熊的灵魂,吃了会惊扰熊灵。”
叶达接着说:“吃完熊肉,会进行葬礼,说起来就很复杂了,总之很奇怪,也很矛盾。”
铜像跟前的李云帆发现了什么,转身看着唐千林道:“这下面有文字,我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呀?”
唐千林上前看了一阵道:“是萨满密文,应该是祈祷词,有些字我也看得很吃力,叶达,你认识吗?”
叶达上前,看完那段祈祷词说:“上面写的是——您是上树上到半截闪脚摔死的,您是吃草籽后从悬崖上摔死的……大概意思就是说,猎人告诉死去的熊,不是他猎杀的。”
倪小婉在旁边忍不住道:“这不是挺虚伪的吗?”
李云帆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在他心里,大多数宗教都如此。
安然道:“在那段密文下面有个机关,但那机关不是开启入口的,我试过了。”
唐千林闻言立即上前:“在哪儿?”
安然指着铜像的肚子:“这里,你看到了,有一面像是镜子的东西,上面还有很多奇怪的符号,我找过很多人,都不认识上面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众人围拢过去,仔细看着上面的那些奇怪的符号,并不像是文字,反而像是乱画上去的什么东西。
看了许久,唐千林肯定地说:“是八门星辰图。”
安然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唐千林道:“缝千尸,也就是那些赶尸匠绘制的一种奇门天图,一般都是为隐藏某种秘密而设计的,早年我听说赶尸匠他们发现了一具罕见的僵尸的时候,就设计出了一种铜棺材,将那僵尸封在其中,开启棺材的办法就是要解开上面的八门星辰图,而一般星辰图都绘制在一面铜镜之上,所以又叫八门星辰镜。”
易陌尘在一旁打趣说:“加上这熊神,不就等于是熊神八门星辰镜了吗?真有意思,这缝千尸好像想把自己的信仰和萨满的信仰结合在一起。”
唐千林道:“缝千尸压根儿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信仰,他们所崇拜的都只是邪术,没有具体的偶像。”
叶达此时道:“类似的这种符号,我在圣山也见过。”
唐千林一愣:“圣山?”
叶达道:“对,我从圣山逃出来的时候,在很多石头上看过类似这样的记号。”
唐千林心里寻思:难道说,缝千尸与萨满教的关系密切到了那种程度?
安然似乎对叶达的话不感兴趣,只是问:“你知道这个图如何解开吗?”
唐千林看着那面铜镜道:“我试试吧。”
第二百零八章 八门星辰镜(下)
唐千林拿出自己的凤尾尺,卷成罗盘之后,倒扣在那铜镜的中心部位,看着四周在那盘算着。
李云帆在旁边低声问易陌尘:“我对这些东西都快忘光了。”
易陌尘道:“你还真学过呀?”
李云帆道:“学过呀,我师父逼着我学。”
易陌尘笑道:“那你这不是背叛自己的信仰吗?”
李云帆道:“滚蛋!这就是两码子事。”
安然凑近唐千林问:“这上面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千林解释道:“这上面融合了奇门遁甲和星辰图,铜镜的上下左右和中心部位代表了五邪煞星,上方北面是臂市,下方南面是贯角,左方西面是出心,右东面是日变,中间的位置是鬼柳,这就是星辰图。”
安然点头:“那奇门遁甲呢?”
唐千林道:“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这上面的带状区域中有很多小黑点,这些并不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而是标注了星辰和星宿的位置,就是结合阴阳五行和二十八星宿运行的方式,正所谓欲知天道,以日为主,六月当心,左周而行,分为十二月,与日相当,天地重袭,后必五殃。”
安然完全听不懂,又问:“我问的是奇门遁甲?”
唐千林看着她道:“你别着急,听我说完,奇门之中分为八门,分别是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和开门,对应的数字是一、八、三、四、五、二、七、六,方位也完全不同,而且这面镜子分为三层,也就是从内至外一共有三个圈,第一圈就是奇门、第二圈就是二十八星宿,而第三圈就是最外面的五邪煞星,实际上这几样东西是无法连贯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就算懂其中之一的人,也未必知道全部,也就无法打开了。”
一旁的倪小婉反应很快:“也就是说,这个铜镜是三层机关,要不从外到内,要不从内到外一个圈一个圈的对上,然后就启动了?”
唐千林道:“对,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得计算,你们等等我,安静会儿,不要说话。”
唐千林拿着罗盘坐在那,仔细地算着。
易陌尘闲得五脊六兽的,一会儿找李云帆聊两句,一会儿又在那拿着自己的账本看着,等他走到安然跟前要搭讪的时候,却被安然一眼瞪住:“你就不能安静点?”
易陌尘立即闭嘴,站在一旁去了,看着安然耐心地坐在唐千林身旁看着,不时还给唐千林递水过去。
我看追这姑娘的事还是您自己来吧。易陌尘在心里想着。
许久,唐千林抬眼道:“云帆,你紧贴铜像跟前,往西面走十五步。”
李云帆点头,分辨了下左右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十五步,问:“现在呢?”
唐千林道:“看看你脚下有什么东西?”
李云帆低头:“只有泥土。”
唐千林道:“那就往下挖,小心点。”
李云帆往下小心翼翼挖了会儿,发现下面果然有一个活动的石板,撬起来之后,看到其中有一个拉环:“有一个拉环。”
“千万不要动。”唐千林又看向易陌尘,“易老板,朝着北面走三步。”
易陌尘按照指示,朝着铜像左侧走了三步:“我也要挖?”
唐千林点头:“把洞壁上的泥土挖开。”
易陌尘照做,在那里也发现了一个拉环,同样的,唐千林也让他站着不要动。
随后,叶达和倪小婉也在唐千林的指示下,分别在铜像右侧和铜像跟前发现了两个拉环。
唐千林起身,看着那铜镜道:“最后一个就是内圈了。”
唐千林用手按住内圈,对其他人道:“我说拉的时候,你们就一起用力拽那个拉环,知道了吗?必须在同一时间,如果有偏差,指不定会打开其他什么玩意儿,到时候我们就算不死,要想再找到开关就难了。”
安然紧张地站在一旁问:“我能做什么?”
唐千林平静地道:“你给我们加油吧。”
安然闻言,险些笑出来,但忍住了,看着唐千林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唐千林慢慢扭动着内圈,就在他快扭完一圈的时候,对其他人喊道:“拉!”
其他四人拉动拉环的同时,唐千林也将内圈扭到原先的位置上,紧接着就听到周围传来闸门打开,有水流涌出的声音,随后跟前的铜像震动了片刻,铜像中间的位置露出了一条能伸进手腕的缝隙。
安然看着那条缝隙道:“原来入口是在铜像里面?”
唐千林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对,现在是第二圈,第二圈要比第一圈简单一些,但需要手稳。”
安然问:“什么意思?”
唐千林指着那铜镜道:“你看到内圈了吗?”
安然仔细看着那内圈:“内圈已经陷进去了。”
“对。”唐千林挽起袖子,“我现在得把中间的那一环按下去,要和内圈完全保持在相同的位置上,差分毫都不行。”
安然问:“你把握大吗?”
唐千林摇头:“真不大,我的手不算稳。”
说着,唐千林转身看着其他人:“你们谁的手比较稳?”
李云帆道:“我来吧,我的手比较稳。”
李云帆走到铜镜跟前,也挽起袖子,其他人都围拢看着,李云帆偏头看着周围的人:“你们不要围着我行不行?”
众人又散开,李云帆按着内圈慢慢地向下压着,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直到他的手松开,铜像那条缝隙又打开之后,大家才吐出憋在胸中的那口气。
易陌尘看着那条缝隙道:“现在人可以挤进去了,不用再开最后一个机关了吧?”
唐千林道:“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安然问:“最后一个机关怎么开?”
唐千林指着那外圈道:“内圈和中圈按下去之后,外圈就露出来了,看到外圈内侧的那几个孔了吗?需要卡在小孔里往外拽。”
“拉到什么程度?”李云帆问,其他人也看着唐千林。
唐千林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前第一圈和第二圈,我都是凭借计算和过去对缝千尸的了解解开的,第三圈这个步骤,我只知道往外拉,至于拉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我当初对这种东西了解的也不是太深。”
倪小婉看着外圈里面的那个小孔:“可是,我们也没有工具呀?”
唐千林伸出手道:“用手指头抠着就行了。”
说着,唐千林单手抠住里面的小孔:“你们都让开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入口如果这么简单被打开,那就奇怪了。”
等其他人让开之后,唐千林开始抠着外圈往外拽动,拽动的同时,铜像的缝隙也逐渐变大,直到终于打开足够一人进去的缝隙后,安然立即道:“可以了!打开了!”
唐千林松了口气,刚松手,谁知道外圈却立即复位,那缝隙也逐渐开始并拢。
唐千林赶紧上去再次抠住往外拉动:“看样子必须一直拉着。”
易陌尘看着缝隙道:“要不我们先进去,缝隙复位还有段时间,你等我们全部进去之后,再冲进来?”
唐千林想了想道:“不能进去,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倪小婉皱眉道:“师叔,你疑心是不是太重了?这个机关够复杂了。”
“我叫你不要动!就不要动!”唐千林奋力继续往外拽着那外圈,谁知道外圈拉开得越来越往外的同时,那缝隙也越来越大,铜像直接被分成了两半,与此同时,在铜像正前方三米开外的洞壁上的一扇暗门也被打开,里面的护城河河水直接涌了出来。
众人见状,立即叫唐千林松手,唐千林也立即松手,易陌尘说着就要往铜像里面冲过去,却被唐千林一把推开。
因为满地都是水的缘故,易陌尘直接摔了一跤,起身指着唐千林道:“你有毛病是吧?”
唐千林看着那缝隙:“不能进去,没那么简单,所谓机关,就是局中有局,那么容易就解开了,很多人都可以进去的。”
说着,唐千林用手电照着那打开铜像的下方洞穴中:“你们看,这下面全是尸骸!”
众人上前一看,果真如此,易陌尘不说话了,半晌才道:“对不起。”
此时,涌进来的水已经没到了众人大腿的位置了,李云帆低头看着道:“那到底入口在哪儿?这样下去,这个洞就要被淹没了!”
安然上前,试图把那个外圈再按回去,可不管怎么用力,外圈都纹丝不动。
安然摇头道:“没办法!无法复位,怎么办?”
唐千林四下看着,而其他人也开始毫无目的地瞎找。眼看着水淹没到腰间的时候,唐千林身子突然一低,朝着那扇暗门游去,看着不断涌出的水,扭头道:“如果等下水还没停,你们就赶紧往回走!”
说完,唐千林抓着暗门的一侧,冲着涌出的水流就钻进了暗门之中,但很快又被冲出来,他并未放弃,再次奋力钻了进去。
“你去干嘛呀?”易陌尘在水中喊道,“你找死啊!?快给我回来!”
众人都呼喊着唐千林,可已经进去的他似乎根本就听不到,大家就漂浮在水中干等着,许久也不见唐千林回来。
水终于淹没到了众人头顶的位置,李云帆对周围的人道:“我们得往回走了,不然都得淹死在这。”
“不行!”安然拒绝,“我们得等他!”
倪小婉也道:“不能扔下师叔不管!”
李云帆道:“不是扔下他,反正你们俩女孩儿先给我回去,我进去找唐千林!”
易陌尘一咬牙:“我也去!”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叶达已经朝着暗门的位置飞速游去,潜下去之后,试图钻进去,但由于在水下,因为压力、浮力等各种因素,他根本无法冲破那水流。
李云帆看着安然和倪小婉还愣在那,急了:“还不快走!快点!别磨蹭了!”
就在此时,水底却传来了轰隆声,同时,暗门附近的叶达也发现水不再涌出,而水位也在急速下降之中。
叶达浮出水面,看着水位不断地下降。
安然终于有了笑容:“好了!唐千林成功了!机关就在暗门里!”
第二百零九章 八目傀儡(上)
等水位完全降下去之后,众人才发现洞穴底部有十来块石板已经翻开,水就是通过石板下的通道流走的。
与此同时,还在不断咳嗽的唐千林也出现在暗门口,安然立即迎上去:“你没事吧?”
唐千林摇头,缓了许久才道:“机关在里面,这就是个反向机关,入口也在里面。”
先前唐千林发现铜像内的通道是个陷阱之后,最终注意到了不断在灌入水的暗门,按照大部分机关的原理,最危险的地方恰恰就是关闭或者开启机关的位置,只有那个位置才不会被试图打开机关的人发现。
所以,唐千林冲进了暗门,果然在暗门中摸到了一个拉环,奋力拉动铁环之后,其中的闸门关闭,水流停止,等水位退下之后,位于暗门内的另外一扇石门才缓缓启开。
众人走进暗门,看着那扇门内的通道,感受着通道内传来了阵阵暖风,觉得很是诡异。
易陌尘在门口观望着:“里面感觉挺暖和的。”
“水流。”唐千林说了两个字后又咳嗽了一阵,“大部分机关都是由水流启动的,没有水流的前提下,就是利用天然气体,否则,机关没办法维持那么久的时间,而且机关大部分都用石头或者不容易生锈腐烂的东西构成,以后你们得注意了,走吧,抓紧时间。”
安然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唐千林,这一幕被易陌尘看在眼中,用手拽了拽李云帆,等唐千林、安然和倪小婉走进之后,这才道:“我看呀,那个安然安小姐对老唐的印象不错。”
叶达看了一眼易陌尘,易陌尘打趣道:“咋啦?吃醋了?你喜欢安小姐?”
叶达不搭理他,只是摇了摇头走进门内。
李云帆则是快步追上倪小婉,跟在她身后,因为自己的任务是盯着这个可疑的女孩儿,而叶达此时上前,一把拿过倪小婉的背包。
倪小婉愣住:“你干嘛?”
叶达道:“怪沉的,我帮你拿着。”
说完,叶达就朝前走着,易陌尘看了看叶达的背影,又看了看倪小婉,故意笑了笑。
倪小婉想起唐千林的那番话,寻思:难道叶达就是那个喜欢我的人?
注视着这一切的李云帆,却觉得怪怪的,虽然说不出来,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众人穿过那通道之后,就来到一个像是壕沟的地方,壕沟的宽度只够让两个人并行前进,而且两侧很高,踮起脚尖也无法看到壕沟之外的东西。
唐千林试图攀着边缘爬上去,但因为壕沟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爬上去十分吃力,只得让李云帆、易陌尘和叶达三人帮助,将自己顶上壕沟之外。
唐千林爬上去之后,也只看到一片漆黑,他甩了甩手电上的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只得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把,淋上火油之后点燃,但火把的光芒也只能照着周围的一小片地方,能看见的是壕沟旁边还是壕沟。
“糟了,是迷宫。”唐千林蹲下来对壕沟中的众人道,“把信号枪给我。”
李云帆拿出信号枪,递给唐千林,唐千林塞进一颗信号弹,朝着远处开了一枪之后,信号弹没飞多远,就碰到了洞顶,直接跌落在下方的壕沟之中。
虽然只有短短的片刻,但唐千林也大致看清楚了,通道之外的这个洞穴中挖满了像是蜘蛛网一样的壕沟,原本洞穴地面到洞顶之间的高度大约有两米的模样。
按理说,要快速走出壕沟的办法,就是直接爬到壕沟上方,可因为光线的原因,加上洞顶有悬下的岩石,会直接阻挡人前进的方向,这也是导致信号弹无法飞太远的直接原因。
所以,想要通过壕沟上方快速离开这个迷宫的办法是不可行了。
唐千林跳回壕沟内,将看到的情况告知给众人。
易陌尘骂道:“谁有病呀?在这地方挖壕沟?”
安然问:“唐老师,这种迷宫有什么说法吗?”
“唐老师?”易陌尘在旁边搭腔道,“这称呼挺新鲜的。”
唐千林瞪了一眼易陌尘,李云帆也示意易陌尘闭嘴。
唐千林解释道:“但凡迷宫,目的就是为了将人困住,普通的迷宫内,只是为了困住,不让人再前进,而复杂点的迷宫,除了要困住人之外,还得将进入的人杀死。你们看,壕沟两侧都贴上了石头,而且被磨得无比光滑,我们只需要点上一支火把,因为反光的原因,就可以照亮周围。”
倪小婉道:“这不是很好吗?”
“并不好,首先会让阻扰你的视线,会觉得刺眼。”唐千林看着旁边道,“其次,久而久之,会让人的双眼产生疲劳,丧失对事物的辨别能力,有时候看似对我们有利的事情,往往就是陷阱。”
李云帆道:“老唐,这样吧,你在前面引路,安小姐跟着你,其次是陌尘,然后是叶达和小婉,我负责断后。”
唐千林道:“等等。”
说完,他将定风尺高举起来,四下探查着,随后道:“奇怪,这里也是一点风都没有,空气流动很微弱,但我们呼吸却不成问题,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吧。”
众人正要出发的时候,就听到四周传来阵阵怪声,那声音就如同是刀叉正在摩擦盘子的声音,紧接着又变成如同人的指甲滑过黑板一样,十分刺耳。
声音传来的瞬间,众人觉得浑身难受,都捂住耳朵,倪小婉因此浑身都颤抖起来。
叶达和唐千林虽然也觉得难受,但好歹也强过其他人,两人四下观察着,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那种声音。
此时的安然蹲在地上,捂住耳朵,浑身是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看就要崩溃了。
许久,等那声音消失之后,安然依然紧皱眉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鸡皮疙瘩。
唐千林上前问:“安小姐,你没事吧?”
满脸是汗的安然摇头:“没事,等会儿就好了。”
唐千林道:“安小姐,我事前说过,这种地方,不是谁都可以来的,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安然摇头:“不行,我必须得亲眼证实我母亲是不是还活着。”
见安然如此坚持,唐千林也知道无法说服她,只得道:“那好吧,我们出发,你跟紧我。”
唐千林走在队伍的前方,手持罗盘辨别着方向,虽然说他也不知道出口的具体位置,但他得沿途做上记号,以免在原地重复打转。
队伍前进的同时,有数双眼睛,在洞穴顶端注视着他们。
唐千林一边走,一边在壕沟上用下凤枪划上标记,因为在壕沟内使用下凤枪不方面,他只能把长枪变短枪,而负责队伍断后的李云帆也用匕首在沿途留下标记。
众人在壕沟内穿梭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有走出去,安然有些慌乱了,拉住唐千林问:“唐老师,我们是不是在原地转圈?”
唐千林道:“没有,我沿途都做了记号,我们没有转圈,放心,不要着急。”
此时此刻,安然真的有些后悔没有听唐千林的话返回了,她的决心和勇气已经被真正的困境和危险在逐渐击垮。
走在队伍中心的倪小婉紧紧抱着糖豆,糖豆也显得很是不安,四下观望着,突然间发出了攻击的呜呜声。
唐千林听到糖豆的叫声,停下脚步来,四下看着。
安然忙问:“怎么了?”
唐千林道:“猫叫了,说明有危险,动物比人要敏感,特别是在这种环境当中。”
环视一圈,并未发现有任何危险后,唐千林正要前进的时候,一具骸骨却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他跟前大概一米的位置,吓得安然失声叫了出来。
“不要怕!退后!”唐千林紧盯着那具被摔碎的骸骨,观察了一阵,这才慢慢上前。
李云帆的注意力没有在前方,反而是蹲下,凝视着后方,注意观察着后方的情况。
唐千林走到那具骸骨跟前,查看了一番后,道:“这应该是你母亲考古队中的一员,从骸骨来分辨,是男性,但不知道年龄,个子并不高,不会是俄国人和英国人,排除金古思的话,这应该是个日本人,也就是那个叫三井上宏的人。”
安然抬眼看着漆黑的洞顶,打开手电照去:“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呢?”
倪小婉和叶达也拿着手电照着上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安然靠近那具骸骨:“也就是说,我母亲的考古队,在这里就损失了第一个人?”
唐千林道:“大概吧,不过知道你母亲的身份之后,我倒对她解开铜像机关一点都不奇怪。”
说着,唐千林就用短枪去挑开那尸骸的衣服和背包,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最终在背包那堆东西中找到了一本笔记。
果然,笔记上全是日文,唐千林看不太明白,顺手扔给叶达:“给云帆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也许有我们要用的线索。”
叶达接过笔记,转身递给李云帆的瞬间,那本笔记却被什么东西直接抓住,紧接着腾在半空之中。
众人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那本笔记都傻眼了,与此同时,众人却没有发现原本在地上的骸骨却歪歪扭扭站立了起来。
唐千林眼角的余光扫到站立起来的骸骨之后,闪身到了安然跟前,紧盯着站立起来,但脑袋还偏向一侧的骸骨。
安然看着站立起来的骸骨,双眼瞪大,头皮都炸开了,浑身上下如同过电一般,连尖叫都忘记了。
队伍中的其他人也紧盯着那具骸骨,唐千林低声道:“退后,慢慢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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