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崇拜!
作者:纯洁滴小龙|发布时间:2024-06-29 07:53:38|字数:244876
很多人会喜欢问,
我家的狗总是喜欢偷吃我的零食该怎么办?
这算是比较正常的一个问题,毕竟一般人出于对自家狗子的溺爱,也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再说了,猫猫狗狗的,偷吃一点儿主人的零食,也算是基操了。
但如果是问,我家的狗不准我吃零食了怎么办?(1)
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当然了,
更严重的是,
赢勾不是想要吃零食,而是他已经感觉到了那道来自地藏座下那条“狗”的目光。
归根究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其实赢勾都没有怕过菩萨以及地狱的那些阎罗或者常侍们。
两次横行地狱,还对着菩萨来了趟农夫三拳,
再说害怕或者惊恐什么的,就有些不现实了,
但眼下,
在只有九颗花生米的前提下,
面对谛听从地狱投射来的目光,
还真的是无法应对。
虽说书屋这边一有府君的鬼差证加持,二有老道的电池组构筑气运,
但如果真的给谛听明确地坐标,
那些“遮掩”是否还能有用,谁也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不过,
赢勾毕竟是赢勾,
本来打算说谛听事情的他,
在听到周老板牛唇不对马嘴地拒绝自己吃零食之后,
马上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放……肆……你……敢……”
到底谁是谁的狗?
“就这么一点儿了,今天一口气吃完了以后没得吃了怎么办?”
“我……要……吃……”
“知道知道,放心,这书店上下,除了你,其他人吃了都得暴毙,但总得留着慢慢品尝吧,万一以后需要拿这个当种子,你全都吃下去了连种子都找不到了该怎么办?”
书店里,
周老板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继续教育着贪嘴的铁憨憨,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但在内心深处,
早就已经吵翻天了。
而书店外头,
安律师和冯四一起抬头望天。
他们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但那种压抑感和危机感却早已经袭来。
安律师先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冯四紧接着也做出了和安律师一样的动作,
二人都看向了身后玻璃窗内的老板,
老板正拿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古井无波,镇定自若。
一种稳了的踏实感在二人心中浮现。
安律师默默地又抽出两根烟,分给了冯四一根。
再抬头望天时,
二人心里就有底了,也不慌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现在坐在里面的老板连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在忙着吵架的话,
估计会被直接吓出心梗吧。
扛着扫帚的老道一路狂奔回来,
下雨咧,回家收衣服咧。
然后,
“噗通”一声,
老道脚下拌蒜摔了一个跟头,在地上滚了一圈。
坐起来后,
老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膝盖,
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
药店里,
庆刚刚放下去的手,
慢慢地抬了起来。
她看见少年的眼眸之中,似乎变了一种颜色。
左眼里依旧带着惊恐和畏惧,但是右眼之中,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压迫和威严!
“你……在哪里?为何……我无法感应到你的位置。”
少年忽然开口问道。
一样的音色,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语调。
“我……我在一座道观里。”
庆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身为前特务头子的她,当然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她以为那只厉鬼,已经是眼前这位红带子少年判官的依靠了。
但没想到,还有着另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居然和这个少年有着如此深刻的羁绊。
同时,
庆也疑惑着,
他,
为什么要撒谎?
他完全可以说出他所在的真正位置,哪怕被自己杀死了,也能有那位恐怖的存在来给他报仇。
归根究底,
还是少年判官平日里太低调了,这也难怪,他的日常工作就是伺候谛听,跟“弼马温”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弼马温,毕竟人弼马温手底下还有一群养马的小兵小将呢,他一直是一个人。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判官,但他的圈子实在是太窄太窄了,庆不认识他,也属正常。
至于谛听,若是看到本尊的话,地狱里大部分人都应该能认出来,但就是一股意识降临,就很难分辨出对方的具体身份了。
“道观么……”
“对,道观里。”
少年清楚,若说是寺庙,难免穿帮,毕竟无论是谛听还是谛听之上的菩萨,对于佛来说,都算是一家的。
只有说道观,才能解释现在谛听无法感应到自己具体位置的原因!
“出事了么……”
“没事,没事,我没事。”少年马上自言自语地回答道。
庆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从少年的身上站起来。
“自己……多小心……”
“嗯嗯,我知道的,我晓得的,我肯定珍惜好自己的小命,我还想再伺候您几百年呢。”
“呵……”
随着一声轻笑,
少年右眼之中的特殊神采逐渐褪去,
连带着书屋上方那一团刚刚攒聚起来的乌云,也正在慢慢地退散。
刚刚明明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现在则是一副雨过天晴的景象。
依旧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安律师和冯四对视一眼,
冯四笑了笑,
安律师则是耸了耸肩,
意思是,
这老板没跟错吧?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
一切,
尽在掌握之中!
……
少年捂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地揉搓着。
庆站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
“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说谎不是想保护你。”
说了实话,一旦这里的情况暴露,那么自己以前“知情不报”的罪名也将会成立。
所以,少年说谎,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外人常常都认为谛听无所不知,实际上只有和谛听朝夕相处的少年才清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谛听确实可以知道它想知道的大部分事情,但前提是,它愿意去知道这件事。
他的安危,在谛听那里,无非就是再找下一个用得习惯的搓澡工有点麻烦而已,又或者是觉得有人敢在阳间对自己出手折损了它谛听的颜面,故而有此一问,但也仅此而已了。
“你到底是谁?”
庆开口问道。
少年白了一眼庆,
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条红带子。
红带子上烙印着珍禽花纹,绝对是相当精致的艺术品了,但在地狱,这条红带子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艺术品那么简单。
任何事物,只要被权力的味道浸染之后,马上就会变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我知道你是红带子,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牛叉的捕头,庆见识过了。
那个当初在扬州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捕头,到最后完美完成了“扮猪吃老虎”的转变,
甚至风水轮流转到能让自己去当他的狗他还不怎么乐意的地步。
但红带子判官,庆也见识过很多,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这般——富得流油。
“我住在十万阴山里。”
十万阴山,是一处禁地,因为在那里,住着菩萨座下的神兽,除了十殿阎罗以外,其余人皆无法在没得到允许之下擅自进入。
除非……
“你是伺候谛听的那个判官?”
少年没觉得有什么羞耻的,直接点头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刚刚那股恐怖的意识,是谛听?”
“对。”
少年继续点头。
庆的呼吸再度变得急促起来,
一股羞恼的感觉袭来。
她想要报仇,迫切地想要报仇,但很荒唐的是,当自己仇人的意识降临显露出来时,她居然本能地被吓退缩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但实际上,她和那些曾跪伏在她脚下叩首求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老道。
老道道袍下面刚刚因摔跤而擦破的位置已经被芳芳消毒包扎过了。
当看见老道时,
庆的眼里,除了“敬爱”以外,又下意识地多出了一股“依靠”的意味。
毕竟是一年的相处时光了,
又经过刚刚的“恐吓”,
庆下意识地把以后复仇的希望,放在了老道的身上。
可能,
这个世界上,
只有眼前这个老人,
才能有机会帮自己复仇了吧。
老道是到药店包扎上药后顺带进来看看的,他一直遵从着老板在一年前留下的嘱咐,每天都得来病房看看这些病人,带给他们“家”的温暖和归属感。
不过刚往里头走了几步,膝盖位置的伤口又裂了一下,疼得老道直龇牙,但为了面子,老道没叫出来,而是强忍到面部有些扭曲。
同时,
又恨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是个得了重病的人了,
遇到屁大点事儿就开始慌,
不就是收个衣服嘛,衣服湿了再洗一遍不就行了么,慌慌张张跑回来摔了一跤何苦来哉?
想着想着,
老道用手拍了一下墙壁,
面容扭曲且恨恨地道:
“跑这么快干嘛啊!”
病房里,
在听到老道的这句话后,
庆咬了咬嘴唇,
看向老道的目光中,
带着浓郁的钦佩和向往!
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那头谛听的意识跑得太快了,
没能让府君大人抓住机会直接留下它!
看,
府君大人也在懊悔着呢!
第一千零一章 拆家
少年被带到了书店里,是庆通知的安律师,告诉了安律师他的身份。
到那时,冯四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要等的人,居然早就被老张送隔壁药店里去了。
这家书店,确实在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守护着它。
接下来,
为了保险起见,
冯四走在前面,
安律师走在后面,
老道搂着少年,
不过是从药店到书店这短短的距离,
却走出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安律师只觉得嘴唇发紫,紧张得心脏都“砰砰砰”地跳,时不时地抬头,担心忽然一道雷劈下来砸到自己,又或者是脚下的地面忽然出现裂缝把自己给“吞”下去。
实在是勾薪的前例在前,
对这种“电池”出院的事儿,
不光是勾薪那个当事人,哪怕是旁观者,也都因此被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
好在,
风平浪静地到达了书屋。
周老板这边刚刚把煞笔放下来,结束了和赢勾关于“零食”话题的争吵。
见安律师他们郑重其事地把一个少年带了进来,还有些疑惑,但作为领导,你首先得会一个技能,那就是不懂装懂。
周老板默默地举起咖啡杯,当少年像是一个罪犯一样被送到了周泽跟前时,周泽默默地放下了咖啡杯,缓缓道:
“说吧。”
少年看着周泽,他记得周泽,当然了,他是不知道周泽就是那个在一年前拔掉他满山香蕉的那个人。
毕竟那时无论是赢勾还是初代,在用周泽身体时,都做好了“隐藏”工作。
连菩萨和阎罗们都看不破的“隐藏”,这个少年,自然也看不出来。
但少年毕竟是曾来过书屋的,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被抓到了这里,在见到了周泽后,倒也显得无比光棍。
“噗通”一声,
少年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哽咽道:
“府君大人,小人,小人想你想了好久啊,呜呜呜呜……”
安律师在旁边“噗哧”笑了出来,
冯四则是默默地摇摇头,
比起这个少年,
他们二人算是老油条了,
自然看得出来这少年的演技,真的忒不过关了。
少年不觉得自己的演技有多差,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超常发挥”了,格外动情地把当初自己刚成为判官还阳游历到书店时的所见所闻讲述了出来。
当然了,在他的讲述中,自己当时只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且一直死守着秘密,然后为了“百年大计”,又心甘情愿地回到敌后去继续潜伏。
整个讲述,有好几处逻辑上的纰漏,显然是少年本人也没想到,本来只是想第二次来找点儿刺激或者满足一下好奇心来着,居然整个人被捉了进来,所以事先是没做什么准备的。
大家听完了少年的叙述,
冯四看了看安律师,
安律师看了看自家老板,
老实说,这个“余则成”是真的不太靠谱;
但有一点,他应该没说谎,他确实保守了这个秘密。
否则,若是当年他回到地狱后,往谛听那边一告密,书屋早就没有以后了。
周泽伸手摸了摸下巴,
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和谛听的关系很好么?”
“我只是帮它洗澡,洗澡而已。”少年讪讪一笑,“就靠着一把子力气,混得个这个判官带子系着。”
“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保密?”
少年闻言,愣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回答。
而后,
想了想,
少年有些犹豫道:
“说心里话,可能是觉得……害怕吧。”
“你怕什么?”
“我只是个搓澡的。”
人贵有逼数,少年就属于这一类,若是他想要,当初的他,完全可以求着谛听给自己弄个颜色更鲜亮高端的带子系着,但他只觉得拥有一条红带子已经是很心满意足了。
因为对自己有很清晰地认知,所以,他本能地不愿意趟任何的浑水,大佬的事儿是大佬的事儿,和他这个小人物,没什么关系。
周老板有些为难,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
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去与人为善,
就像是先前冯四对那俩巡检出手一样。
且事实上,这个少年所知道的情况,可比刚死的俩巡检要多得多。
但庆刚刚要杀他时,都因此牵扯到了谛听的目光,若是就在这里给他“与人为善”了,可能会彻底惊动地狱里的那位。
况且,
不管承认与否,
周老板都得感激眼前这个少年当初的保密,
否则,
他和书屋,根本就没有今天。
“你想要什么?”
周泽开口问道。
不能直接灭口,就得想办法以另外一种方式去堵口了。
比如,画大饼。
“我……我想要有个庄园。”
“在哪里?”
“在地狱。”
“在地狱?要庄园做什么?”
“种一些东西。”
周泽沉吟了一下,这是什么奇葩的要求?
“我一直有个梦想,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培育出很多适合在地狱种植的有颜色的植物。”
“然后呢?”
“然后,让地狱变得和阳间一样多姿多彩。”
这个要求,和少年之前的陈述一样,给人一种错漏百出的感觉。
但似乎就是这种逻辑上的不成立,反而给他的叙述增添了不少真诚。
因为换个角度来思考的话,若是他真的有别的心思,至少,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肯定会编得更像样子一些吧?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谢谢大人。”
少年对着周泽又磕了一记头。
以判官的身份给一个捕头磕头,搁在外头,足以惊世骇俗,但此时,在这家书店众人的眼里,却觉得很是寻常。
“我还没说,怎么给你呢。”
“若是大人有朝一日能重返地狱,自然不会吝啬给小人一个小小的庄园的。”
周泽愣了一下,
好吧,
就当我要反攻地狱吧。
“你就这么对我有信心?”
“要么搓澡,要么种菜,我又没什么损失。”
少年似乎是说开了,也不带什么遮掩了。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可能这少年,就是此中的一个典型吧。
靠勤奋搓澡,拿了一个判官的位子,却也只是玩玩儿罢了,没野心,没进取心。
每天搓澡结束后,就跑去自己开垦的山头那边琢磨着种东西。
这种不求上进的样子,
还真的是让周老板感到很亲切啊!
对于少年来说,谁输谁赢,他都没什么损失,他也没什么所求,所以可以继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另外,
在谛听面前保留着属于自己的秘密,
真的能给人一种异样的快感。
“行吧,庄园的事儿,我记下了,如果以后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把泰山划拉给你去种东西。”
说到这里时,
周老板还下意识地看着旁边这个跟没事儿人一样的老道,
嗯,
反正是你家的东西,
我拿来做人情和承诺,也不心疼。
“谢谢大人!”
少年很开心,
重新跪伏下去,
连磕了三次头。
“老安。”
“老板。”
“带他去蜡像馆逛逛,哦,对了……”周老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安律师指了指,道:“那个提升产量的东西,也给他看看,让他跟死侍一起集思广益一下。”
这个年头,会种田的人,除非你能种成袁老先生,否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不觉得有多么稀奇的了。
但能够在地狱种东西的人,
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是难能可贵的人才。
“我那儿有一株植物,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找出个提升产量的方法,这个,对我很重要。”
“我一定全力以赴。”
少年乐呵呵地拍了拍胸脯。
周老板不由得想到了黑小妞,忽然觉得,种田的人,真的很好忽悠。
挥挥手,示意安律师带少年下去。
冯四在旁边张口欲言,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这其中,自然也有着安律师目光劝阻的效果。
冯四很无奈,他还是觉得这个自家“新老板”对这件事对这个人的安排,真的是太过儿戏了。
干系着整个团队生死存亡的危险点,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手了?
冯四真的有种日了汪的感觉,
我到底上了怎样的一个贼船?
少年在安律师的带领下,重新走到了书店门口,安律师都替他打开书店门了,少年却停下了脚步,有些踌躇,回过头,看向周泽,
道: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吧。”
“关于……”少年伸手指了指地下,又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他……怎么了?”
周老板来了好奇心。
按理说,菩萨应该得偿所愿了才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谋划终于成了现实,怎么着都应该满足了啊。
“好像出了点问题,和以前不一样。”
“能具体一点么?”周泽问道。
“泰山上的庙,被拆了。”
“谁拆的?九常侍?”
才一年的时间,九常侍就和菩萨闹翻了?
不过这似乎也说得通,以那九个太监的尿性和狠辣,大概率不会和十殿阎罗那般容许自己头顶上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少年摇摇头,又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道:
“自己拆的。”
第一千零二章 项目
一年的时间,可能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一觉的功夫;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足以发生很大的改变了。
周泽还清楚地记着,
一年前,
那道戴着面具的倔强身影,
站在虚空之中,
执着地抬头望天。
哪怕被三次捶了下来,
却依旧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拍拍衣袖,
又继续飞了上来,
继续望天。
老实说,那种执着,那种除了自己眼中的目标以外其余事情毫不在乎的“心境”,真的是让人可怕。
少年无疑是整个地狱距离菩萨最近的少数人之一,
因为菩萨的坐骑是谛听,而整日和谛听待在一起的人,是这个少年。
至于说菩萨为何要把那座庙给拆掉,具体原因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连冯四都不晓得这件事,足以可见这件事被封锁得有多严格。
少年被安律师带着去蜡像馆交流种田经验去了,老道则是走出了书店,继续着自己的溜达。
他是书店的人,可以说是“核心级别”的人物,但绝大部分时间,却又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想干嘛就干嘛,大家似乎也都习惯了。
膝盖还很疼,但老道的步伐却依旧坚定。
昨儿个微信联系好了,他要去安慰一个大妹子。
这一次,是真的安慰,而不是为了其他。
因为那位大妹子,明儿个就要离开通城了。
这俩月,通城一直在严打,生意不好做喽,自然得想着战略转移。
老道得去送送人家。
冯四则是留在了书屋里,待其他人走后,冯四主动坐到了周泽的面前,面带微笑,道:
“老板,还有件事,本来我是想等着解决了他再和你说的,不过现在他已经被找到了,那我就把那件事和您说了吧。”
“说。”
“嗯,这次清理之后,判官会全部回归地狱阴司,但会余留少部分的巡检,驻扎在阳间。”
“哦?”
“新的阴司打算改变以前十殿阎罗时期在阳间的布局,以前阳间只有鬼差和捕头,巡检除了有任务,否则很少会还阳。
这一次,阴司打算在阳间原本鬼差捕头二级基础上,再根据划定的区域,在上头加上一个坐镇的巡检。
一半是这次上来执行清理任务的巡检,一半则是从原本的阳间捕头群体里进行提拔。
一年前连续发生的几次地狱动荡,导致地狱的官差消耗很大,所以这次才给了原本的阳间的捕头们可以进阶的名额。”
升官这种事儿,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不过,以前的周老板,还真可能拒绝。
他喜欢阳间的生活,喜欢阳间的报纸,喜欢阳间的阳光以及阳间的猫屎。
地狱的生活,真的是太枯燥了,拿一个巡检来换自己被绑定到地狱去工作,周老板还真觉得亏得慌。
但眼下,若是当了巡检后还能继续镇守在阳间,继续留在通城,那情形自然就不一样了。
“具体的要求是什么?”周老板问道。
“具体的要求就是没有要求。”冯四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能帮老板您把一切运作好,您只需要走一点流程。”
这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而且这种名义上的上司主动给你跑官的感觉,别太惬意。
但周老板也有一些顾虑,
书屋里的几个野心家到底有什么心思,他也是清楚的,比如安律师比如冯四,都是带着“从龙”的目的;
庆他们仨是想复仇,但复仇之后呢?
周老板想着,要是自己这官职越升越高,到最后,自己是反还是不反?
初代明明说了,紫金神猴弄出来的“关系”,已经被他给解除了,但事实上,哪怕解除了,但升官好像对现在的周老板来说,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周泽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部韩国电影,电影里的一个警察卧底黑帮,都几年过去了,警方还没收网,结果那位卧底因为能力出色,在那个黑帮里一直往上升。
最后,卧底哭着打电话给警局,求他们赶紧收网吧,再不收网他都要当上这个黑帮的老大了。
“行,需要我做什么?”
周泽很难拒绝,他不升的话,下面的人,只能继续当鬼差,一旦他升上去了,小萝莉他们就能想办法升捕头,然后可以收鬼差,迅速地开枝散叶。
冯四点点头,道:“需要走一些形式,因为老板你昏睡了一年,这一年的空白,必须得找些事情来填补。”
“抓鬼做业绩么?”
“不用这么麻烦,做点儿好事,我能记录下来,到时候就方便帮您运作了。”
“好事?”
“对,好事。”
“不是反话?”
“不是反话。”
“什么类型的好事?”
“这个,很宽泛的。”
“当巡检和做好事有什么关系?”
“体现一个责任心吧,阴司这次在阳间增设常驻巡检,目的就是增强对阳间阴司基层的控制力,所以,这方面也是衡量常驻阳间巡检的一个重要指标。
不用太刻意,寻常一点就好,但也得有意义。”
“哦。”
周泽皱了皱眉,
忽然间想做好事,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很讨厌这种麻烦事儿的,但冯四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难度已经降到了最低,自己如果不配合一下,还真说不过去。
好在,
对这方面,
周老板也有经验,
拿出了手机,
拨通了备注是“政治正确”的号码。
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老张此时正在大学员工宿舍楼内,昨晚那个拿包尿塑料袋砸人的嫌疑人已经被抓到了,居然是一所大学的教授,五十多岁的人了,谁也没想到大晚上地会跑出去做这种事儿。
DNA检测结果以及监控视频等等证据已经出来了,确认是他没错了。
“喂,老板。”
老张明显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边看着那边自己的手下和学校的负责人在交涉情况一边接周泽的电话。
“老张啊,最近有什么案子么?”
“嗯?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没其他意思,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想为社会做点贡献了。”
“我……”
老张摸了摸自己的头,
他觉得自己可能发烧了,
否则怎么解释自己刚刚从电话里听来的讯息?
要知道以前他求周泽帮自己破案,都得软磨硬泡子同时害的豁出去自己这张老脸,就这样,还得看周老板的心情。
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额,最近通城治安很好。”
“一点事儿都没有?”
“在您昏迷的这一年里,基本上平平安安的。”
“……”周泽。
“你下午打算做什么?”
“下午我要去小学给学生们讲普法课。”
电话那头的周泽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犹豫了一下,道: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
“不行么?”
“行,行,可以,可以。”
“那你下午过来接我。”
“好的,老板。”
挂断了电话,
周泽看向冯四,
道:
“这个算是做好事么?”
“还是得看具体的效果。”冯四回答道。
“哦。”周泽点点头。
“其实阴司那边会有一份评估报告发到我们手上的,看具体数据的话,当然是您数据越好,我就越方便帮您运作。”
“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板,您太客气了。”
周泽笑了,把手机顺手丢茶几上,道:“也真是有意思,地狱之门关了一年,这一年多少无辜的亡魂被魂飞魄散。
结果这次选巡检,还得选有责任心的。”
“这并不矛盾的,其实是能理解的。”冯四说道。
周泽“嗯”了一声,“对,能理解。”
……
那边书店里在忙着商量着关于升官的事情,
这边的老道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个小小的足疗店,门面很小,就一个玻璃拉门进出,但此时门口的灯光牌子已经被摘下来了。
推开门走进去后,老道看见两张足疗沙发上并排躺着俩中年男子。
一个是“地中海”发型,一个是光头发型。
光头在对地中海很激动地说着话:
“这个项目绝对靠谱,也符合国家新能源的发展方向,你想想看啊,水的分子式是H20,只要能把水变成氢气,氢气是能燃烧的,就能直接变成能源使用了,这个发展前景真的是非常可观的。
收益率、回报率、社会影响力都非常高,你把钱投进来,我敢打包票,不出半年,就能看见回报!”
老道愣了一下,
哟,
这是碰到传销的了?
地中海明显被说晕乎了。
光头继续加力,道:“H2O你知道吧?”
地中海懵懵懂懂地点头,“初中化学学过一点。”
“这不就对了么,那你还犹豫什么……”
老道正在张望寻找着自己要送别的那个大妹子,但没找到她,见俩人一边做足疗一边聊得这么火热,老道忍不住心里发笑。
他是走南闯北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阵仗套路没见过?
当下对地中海道:
“喂,老哥,他这个项目早过时了,我这儿有个更好的项目,二氧化碳知道不?”
地中海点点头,“知道。”
“二氧化碳是CO2,满大街都是,我这个项目就是把二氧化碳转变成碳去燃烧的做能源的。
还有概率爆出钻石,钻石本来就是碳元素组成的矿物,是碳元素的同素异形体。
那利润就更大了,投我这个吧,前景更好!
最重要的是,我这个项目连水费钱都不用交!”
第一千零三章 趟雷专家!
地中海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因为连“爆钻石”都出来了,
地中海马上醒悟了过来,
指着老道没好气道:
“老哥,你这忒不靠谱了吧。”
“哟,老弟你还没糊涂呐。”
地中海马上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强行地区支援中央一波;
随即看向身边这个刚刚一直在忽悠他的光头,“哼”了一声,
道:
“结账。”
光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道,
老道也马上回瞪过去,毫不示弱。
行走江湖,确实需要点圆滑需要点变通,但胸口上的那口子正气是不得掉的,否则和盲流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该怂该闭嘴的时候,老道比谁都从心,但眼前这一幕,还不至于。
这几年别的事儿没做,就光和厉鬼和僵尸练胆儿了!
“行,你瞧好了,叫你多管闲事……”
地中海已经结了账走出足疗店了,光头这儿还伸手指着老道的脸撂着狠话。
“嘿,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谁,信不信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今儿别想离开这通城!”
老道伸手指了指地下,
一股子我儿子是李刚的霸气姿态。
光头被唬住了,嘴唇颤了颤,当即低着头灰溜溜地跑出了足疗店。
通城不是京城,那种公园里的练太极的老爷爷老奶奶随便提溜出一个来都有了不得的身份背景是不可能的,但做心虚事儿的人,他终究会心虚。
“呸,忒不是东西了,我一眼就瞧出这家伙是个骗子。”
刚刚给地中海做足疗的大妹子端起脚盆对着光头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看出来了归看出来了,但她毕竟是服务人员,也不可能管这种闲事儿,当然了,等人走后,吐上几口唾沫这是没问题的。
紧接着,
这个胸前沉甸甸堪比药店芳芳姐姐的大妹子对老道瞥了一眼,
道:
“哟呵,瞧不出来啊,道长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呐。”
老道也算是这儿的熟客了,彼此间说知根知底那太夸张了,但这么多次接触下来,到底几斤几两大家还是能互相晓得的。
面对这种调侃,老道只是“嘿嘿”笑笑,没当回事儿。
“今儿来了可对不住了,只有按脚的,二楼那边不开的,要不我给你按一套?”
“没事儿,你们这几天就要走了,我来送送你们。”老道说得很诚恳。
天地虽大,但想好好活着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儿,老道对这些大妹子也从没有过什么鄙视的,说到底,挣的还是血汗钱,比坑蒙拐骗之流要干净得多得多。
“哎,我说,你要真认识什么人的话,能不能帮我打个招呼啊,也省得我们搬走了。”
“贫道倒是认得市里的刑警队长。”
“哟,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那你能不能……”
“我要是说了,他得把我先抓进去,定个嫖娼的罪名。”
莫说以老张的脾气,不可能做这种徇私舞弊的事儿,就算是老张肯,老道也不愿意去这么做的。
“哟,这样听起来,那个刑警队长是您儿子吧?”
“……”老道。
“来啦。”
这时,二楼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提着一个行李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袖,蓝色的牛仔裤,普普通通的打扮也是普普通通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来是在这里讨营生的样子。
“嗯,来了。”
老道对着自己相好的大妹子打着招呼,他今儿来本就是为了送送她的。
“得,我东西刚收拾好,刚改签了前半夜的火车,咱们正好去吃个饭,事先说好啊,我请客。”
“哟呵,吃啥饭啊,这地儿不方便,可以去对街的如家开个钟点房啊。”
“芳芳她姐”在旁边打趣道。
红衣服大妹子没搭理她,和老道一前一后走出了足疗店。
也没走远,就在马路对面的一家“淮北牛肉汤”店停下,进去后大妹子点了份牛肉粉丝,老道要了两个馕。
俩人要说感情有多深厚,那是假的。
但和擦肩而过的路人相比,俩人的交流可就深入频繁得多了,所以,临别之际,也多出了些许的离别伤感。
馕没什么滋味,老道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纯当是给自己的嘴巴找个活计。
大妹子慢条斯理地吃着粉丝,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少顷,
她放下了筷子,抽出桌上的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道:
“指不定过阵子我就回来了呢,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老道点点头。
女人起身,结了账,也没几个钱,也是说好了她请客的,老道也就没抢。
结账后,女人对老道喊道:
“跟我去房东那儿退一下押金吧,我怕房东看我是外地人,故意押着我的押金不退。”
老道闻言,点点头。
女人租的房子距离这里不远,这块地方曾是拆迁区,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暂停了下来,所以保留了好几排平房。
女人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伸手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老太婆打开了门。
“阿姨,屋子我都收拾好了,也打扫过了,我今晚就走了,按照之前咱说好的,这个月还剩下半个月我不住了,但您得把押金退给我。”
听到要退押金,老太婆眉头忽然一皱,顺势就要关门。
老道抢先一步,卡住了门缝,直接对着里头用通城方言吼道:
“押金退人家,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来通城也好几年了,通城方言再难学,老道也是熟悉了个七七八八。
老太婆尖声道:
“干啥,干啥,这是要我报警呐!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起来看看啊,别睡了,这人要打上门来了!”
“报警,你报警啊,我儿子就是警察局的,你报警看看,到底是谁没道理!”
对付这种人,老道有经验,欺软怕硬的主儿,你想跟他讲道理,可以的,但前提是你得让她怕你。
老太婆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眼睛泛红,像是要哭了一样,哽咽道:
“老头子唉,你这个没胆气的怂货,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负啊!!!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居然嫁给了你,临老还这样被人给欺负!”
老太婆一边骂着自己的男人一边掏出了钱包。
左手擦了擦眼泪,又打开了钱包,从里面数出来了一千块,使劲攥了一下,丢给了女人。
女人弯腰,把落在地上的钱捡起来了。
“行了吧!”
老太婆恶狠狠地道。
老道依旧卡着门,看向女人。
女人点点头,
其实,押金是一千三,但能要回来一千,她已经满足了。
老道把身子侧回来,
“砰!”
老太婆把门重重地关上去了。
隔着门,
还能听到老太婆的叫骂声,
大体还是那种骂自家丈夫太怂太没出息让自己被人欺负到头上云云。
“行了,谢谢你了,老哥哥,我就先回店里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女人伸出双臂,给老道一个拥抱,随后转身,潇洒地离开。
她在老家是有丈夫也是有孩子的,其实,这个年纪出来做这个行当的女人,基本都是这个标准模版。
老道点了根烟,没急着走,而是在门口的一个石墩子上坐了下来。
翘着脚,
抽着烟,
这种分离,他经历得多了,说多“撕心裂肺”,真不至于,但那种类似好友离别的情绪还是有的。
抬头,
看了看天上的云,
分分合合,不知疲倦。
其实,老道也不是没想过找个伴儿的这件事,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倒不是他装什么特立独行,想要孑然一身的过一辈子,追求个什么潇潇洒洒。
只是自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适合有太多的羁绊吧。
反正现在他也没什么亲人了,
等到自己走的时候,
也留不下什么牵挂似乎是最好的。
……
“老头子,你这个死没良心的王八蛋,我被人欺负了,你还在这里装睡!”
老太婆走到卧室里,伸手对着躺在凉席上的老头胸口捶了一下。
“我这儿还不是寡妇呢,但我嫁给你和当一个寡妇有什么区别?人家寡妇过得日子还比我舒服得多呢!”
说着,老太婆对着老头儿又是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整天就知道睡睡睡的!”
老太婆又一巴掌抽下去。
这一次,
她的手被老头的手给抓住了,
这是一只枯瘦如柴的手,
老头儿也睁开了眼,
左眼凹陷,右眼泛着红色,嘴巴微微张开,里头有许多根触须在里头探出了头。
老太婆没有丝毫受到惊吓的意思,依旧骂骂咧咧的,道:
“咋了,这会儿舍得醒了?”
老头儿的肚子忽然鼓胀了起来,
像是充气的气球,
而后又憋了下去,
但很快又鼓胀了起来,
肚脐眼儿位置不停地有黑色的烟雾升腾出来又被倒吸了回去,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浓郁的腐臭味道。
老太婆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些许关切之色,道:
“饿了?”
老头儿点点头,露出了委屈和哀求之色。
老太婆抽出手,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朝着客厅窗帘缝儿向外看去。
拍了拍手,
恨恨道:
“巧了,那个刚在我面前得瑟的老东西居然还没走。”
第一千零四章 暴躁老哥
下午,周泽还真的陪老张去了小学。
既然答应了冯四要在近期配合他的运作,做一些“好事”,周老板自然不会食言。
学校操场上,小学生们都带着自己的椅子排着整齐的队伍坐在操场上。
老张坐在主席台,拿话筒做普法讲座。
实际上,老张还是这所小学的名誉校长,当然了,是不收钱的,每学期来做一两次讲座就可以了,自己没空的话,也能派其他警员来。
下午的日头有点大,虽不至于让人中暑,但如果让人坐在下面纯粹地听无聊枯燥的话,也算是一种折磨了。
不过,学生们也估计早就习惯于承受这种折磨了。
老张倒是没照本宣科,也没设计什么稿子对着念,直接以一个比较罕见的案子作为开头;
不光是下面操场上坐着的学生们瞪大了眼睛听得很认真,就连旁边管理秩序和作陪的老师校领导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几个案子下来,先陈述,再分析,最后再总结,保证了趣味性的同时,也让其有始有终,起到了引导大家反思的效果。
周老板一直站在讲台旁边,对于老张的表现,还真有些意外。
平时在书屋里算是比较老实沉闷的老张,居然也有这样子的一面。
这要是不当警察,都可以直接去各个学校串穴,当那种灌鸡汤打鸡血的“导师”了。
最后一个案例,讲的是老张本人,确切地说,是这个身份的本人。
卧底贩毒集团,斗智斗勇,向警方传递消息,各种命悬一线,由老张这个“当事人”亲口讲述,效果居然比警匪电视剧还要精彩三分。
“所以,小朋友们,不要认为,毒品这种东西距离你们很遥远,其实,真的不远!
根据近些年的案例来看,青少年被毒品所侵害的趋势正在逐渐递增,可以说,这只恶魔一样的手,已经在不断地向我们靠近了!
等以后你们毕业了,你们上中学了,上大学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你们中途辍学了,这都不算什么,人生的路很长,但如果你胆敢去触碰毒品,那你的人生,就将彻底无路可走!
每年,有许多奋战在缉毒一线的警察受伤、牺牲,他们的付出,其实就是为了保护你们,希望给你们撑起一片平安干净的天空,我们应该心存感激,同时,我们要珍惜,不能辜负和浪费他们的牺牲和奉献!”
讲课以一个“敬礼”的姿势作为结束,
下面的小学生们有的跟着一起敬礼有的则是用力鼓掌,一张张小脸都显得很兴奋。
学校校长在旁边露出了嫉妒的笑容,学生们的反馈,可比每年他做开学讲话时要热烈得多得多啊。
校长旁边的副校长偷偷用不屑地目光瞥了一眼校长,就你那多少年不变的“在这秋风送爽、金桂飘香”的开学典礼致辞开头,谁不腻歪?
嗯,
周老板并非全程在旁观。
有个调皮的小朋友,一边听讲座一边喜欢抠鼻屎。
这几天气温升高,夏天来临,空气本就变得干燥了起来,鼻子也容易干,如果总抠鼻子的话确实很容易鼻子流血。
周老板上前,帮那个流鼻血的小胖子止血,顺带在老张的配合下,该小学生以及周围的老师们讲述了关于鼻子出血的正确应对措施。
一些所谓的解决习惯,哪些是有效的,哪些是错的,都做了说明。
总算是,刷了一点儿存在感,否则自己真像是老张带来的一个拎包助手。
一切结束后,
老张谢绝了校领导留下来用晚餐的邀请,
开车载着周泽回书店。
路上,老张时不时地会看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板。
他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老板会忽然要跟着自己来学校,这根本就不是老板的风格啊。
其实,周泽也想不通,想不通自己下午除了帮一个小胖子止住了鼻血还做了什么?
一念至此,
周泽不禁也看向了老张,
只觉得“政治正确”现在好像有点失灵了,
哦不,
也不是,
自己似乎在方向上弄错了。
“警局,现在真的没其他事儿了?”
“啊,嗯,老板你沉睡的这一年,咱们通城别说刑事案件了,连普通的治安案件都少了很多。”
“……”周泽。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看得出来,
老张这一年确实安逸多了,以前他可没功夫跑学校上什么普法课,现在呢,居然连演讲的技巧都能熟练掌控了。
好在,
老张可以让人偶尔失望一下,
但有一个人,
在找事情在趟雷这种事上,
从没有让人失望过!
电话响起,周泽拿起来,是老道的电话。
周泽接了电话,
老道压低着嗓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板,我这里好像出了点事情。”
周泽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
有事情了,终于有事情了!
站在周泽的角度,他是真的希望最好能在一天之内把事情做好,省的之后的日子还得继续折腾。
老道的电话,给了他速战速决的希望。
“你在哪里?”
“我在文化街这边的拆迁区这儿。”
“出了什么事?”
周泽一边按了公放示意老张改变路线去文化街一边继续问老道。
“这儿的门开了,然后居然有几百块钱被丢在了门口。”
“什么意思?”
“这是拿我当傻子呢,哈哈哈!!!”
电话那头,老道笑得很开心。
体现出了一个逆境中正常起来的人,是如何的坚强和乐观。
“然后呢?”
“然后我就给老板你打电话了,我有种感觉啊,这屋子里,应该是出事儿了。”
“这么肯定的么?”
周泽有些好奇,按照以往的经验,老道往往是最稀里糊涂的一个,事儿开始时他摸不着头脑,事儿都结束了,他还晕头撞向着。
“嗯,老板,我裆部好烫。”
周泽闻言,点点头,这就没错了。
“你往后退一点距离,尽量找个人多一点的地方,我马上过来。”
“好的,老板。”
……
老太婆很无奈地把丢在门口的几百块钱重新捡了起来,
那个穿着道袍的老东西见到钱后,居然不进反退,像是看穿了自己的预谋一样。
这让老太婆很是难以理解,
其实,说实在话,
老道也算是没吃过猪肉但一直和猪睡一块的典型了,
一些经验和第六感还是很强的,
外加这次还有裤裆直接发热的提醒。
在老太婆身边,站着老头,老头的肚子还在不停地一鼓一鼓的,发出着鼓风机的声响。
老太婆伸手摸了摸老头的肚子,安慰道:“别急,别急,我这就外面把他勾引进来,实在不行,我再另外给你找个人。
谁叫我当初瞎了眼嫁给你了呢,这辈子,我就是欠你的!”
老头听了这些话,主动地把自己的脸凑到了老太婆的肩膀位置蹭了蹭。
“死鬼,大白天的,别这样。”
老太婆轻轻地推开了老头,随后主动走出了屋门。
老道已经退到拆迁区外围的水果摊那儿了,从摊上买了一串香蕉,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很快,
他就看见那个先前想要吞押金的老太婆走了出来。
老太婆脚下婀娜,身形摇曳,年轻个五十岁,也定然是村里一枝花。
只可惜,
在这个年岁,
再这个姿态,
就显得有点儿……
老道的口味和安律师不同,但再不同,老道喜欢的大妹子,也不至于是这种就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大妹子啊。
老太婆见色诱不成,马上焦急地跑过来,急切道:
“我家老头子突发心脏病了,求求你们行行好,帮我送他去医院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道又咬了一口香蕉,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倒是这个中年摊主忽然站起身,
道:“那得赶紧,你打120了没有。”
说着,中年摊主就打算去老太婆家里把人给背出来,拆迁区里面的巷弄救护车可能不方便进去,只能先让他进去把人给背出来。
老道见状,马上伸手抓住了摊主的手腕,摇头道:
“别沾事儿啊。”
中年摊主一把挣脱了老道的手,没好气地骂道:
“人命关天,哪里还能在乎这个!”
中年摊主越是这样,老道就越是不能让他就这样去了,当即道:
“你这儿就一个人,你去了后我马上把你摊位上的水果都偷走,你又不晓得我是谁,报警警察也不会有功夫帮你找水果。”
“你要就要去呗,你这种人,怎么这么冷血,行,这些水果我不要了,送你上供桌去!”
没好气地训斥完老道,
中年摊主马上拉起了老太婆的手,急切道:
“你家住里头哪个屋子?”
老太婆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老道,但既然自己又勾搭了一个回来,总归比让自家老头子继续挨饿要好,当下马上指了指自家房子的位置,拉着中年摊主直接朝着自家屋子跑了过去。
老道在原地急得抓耳挠腮,偏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又不敢自己也傻乎乎地跟着冲过去,否则等老板他们来了,自己在那头又成了人家的俘虏反而让老板他们难做。
但看着这么急公好义的中年摊主就这么走入可能存在的危险境地,
老道当真是心烦意乱得很,
一脚踹向了摊上的一个西瓜,力道有点大,直接把西瓜踩碎了。
拉着老太婆的手已经跑了一半的中年摊主似乎是听到了声音,
回头一看,
当即怒不可遏,
骂道:
“我草,你这老不死的玩意儿,真掀我摊子啊!”
骂着骂着,
这中年摊主还真是一个容易脾气上头的暴躁老哥,
居然直接气呼呼之下松开了抓着老太婆的手马不停蹄地又冲了回来。
“……”老太婆。
第一千零五章 仙奴
脾气暴躁的摊主头一甩,直接往回跑,看那样子是打算去揍老道。
有些人确实是这样,脾气一上头时,往往会不管不顾,你很难说他有多坏,但就像是一个鞭炮,只要成功点上了就肯定炸。
老太婆看着摊主往回跑的身影,
目光里带着迟疑,
随即露出了凶狠,
但这凶狠的目光才出现没多久,
一道七彩的光芒就从其眉心位置闪烁了出来。
“啊!!!!!!!!!”
老太婆发出了一声惨叫,
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
这惨叫声,
像是用一条锯子在疯狂地锯着声带一样。
暴躁摊主还指着老道准备吼什么呢,被后头老太婆这高分贝尖叫一吓,整个人直接一个激灵,身子发颤着转向身后,看向了老太婆,嘴巴张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是结结实实被吓得不轻,需要缓缓,需要缓缓,冷汗都被吓出一身了。
老太婆的尖叫声把老道也吓得一个哆嗦,手马上伸入了自己的裤裆,像是一个训练有素地枪手随时准备掏枪。
按照正常流程走,
这是要变BOSS的节奏啊!
文的不行,得来武的了。
一手在裤裆,另一只手向前探着,老道身子微微躬着,像是跑步运动员做的预备姿势。
中年摊主好不容易把那颗刚刚被几乎吓出来的心给“安”了回去,见老太婆这般痛苦的蹲在地上,好心地上前几步,询问道:
“阿婆,你没事吧?”
这老夫妻俩,怎么身体都这么差?
老太婆猛地抬起头,一挥手,中年摊主身子一颤,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晕乎了过去。
下一刻,
老太婆作势蹦起,想要跳到中年摊主的身上,但其眉心位置的七彩光泽再度一闪。
“啊啊啊!!!!!”
这一次的尖叫比上一次的还要猛烈。
只是这尖叫声一直只环绕在一个小范围里,没有传递到远处,所以这种耳膜撕裂感,更加的强烈。
老道只觉得自己鼻腔一热,伸手摸了一下,鼻血都流出来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自己这身子骨,看起来没什么,能扫得了地还偶尔能去安慰一下大妹子,但就像是一座外表富丽堂皇内部却已经被腐蚀空了的房子。
老太婆仍然捂着脑袋蹲着,
老道可没那个摊主那么好心敢考前去询问状况。
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外跑,其实,距离他不远处就是一个小街区,那里人不少。
就像是老板说的那样,这年头,甭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人群堆里,她就得收敛着一点儿,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的事儿那是对“人”的,其他种类敢这么玩儿,就是主动地找老天爷为你鼓掌,一道道的雷霆砸下来:
啪啪啪啪!
老太婆忍受着脑袋几乎炸裂的痛苦伸出手,指向了老道的方向。
“嗡!”
老道明明是在拼命地往前跑,但整个人却在无法控制地往后倒退。
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老道就已经倒退到了老太婆的跟前。
老太婆张开嘴,再度发出了一声尖叫,但这次,却实打实地要抓住老道了。
一直放在裤裆里的那只手终于掏了出来,
“呔!”
老道侧身,
贴符!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对于老道本人来说,他能修炼的,其实也就是这点儿本事了。
有像是古代一些剑客专门苦练拔刀术一样,所追求的,也就是那一刹那的光火。
符纸被稳准狠地贴到了老太婆的眉心位置,
老太婆眉心那里一直若隐若现的七彩光泽在符纸的镇压下,竟然收敛了下去。
老道还不晓得,自己的独门绝技,在这个时候,居然把唯一能滞缓镇压老太婆的封印给封印了。
就连老太婆自己本人也愣了好一会儿,
忽然间,
腰不酸,腿不疼了,
还真有些,不习惯。
“妈嘢!”
老道见状,知道自己的符纸似乎没取得预料中的效果,当即撒开腿准备再跑。
他也没什么B方案或者C方案了,人程咬金还有三板斧,老道除了这裤裆藏符也没其他主动技能了。
总不可能现在叫老太婆停手,说自己带她在通城转悠一圈赔罪吧?
老太婆也终于回过神来,任凭着符纸继续贴在自己的额头位置,甚至还特意伸出一只手压住了符纸防止其脱落,另一只手抓向了老道。
“报纸!”
地面中,忽然出现了三条黑色的锁链,直接锁住了老太婆的那只手。
“轰!”
一声闷哼之下,
锁链下落,
强行将老太婆的手给压在了地上,连带着老太婆本人也不得不跪伏了下来。
“老板!”
老道成功地逃脱了老太婆的魔爪,直接来到了周泽的身后,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老板,不好意思,我又……”
我又闯祸了。
天见犹怜,老道这次真的没去瞎干什么,他只是跑去跟一个要离开的大妹子告别了一下,人家请自己吃了个饭,自己理所应当地应该陪人家去要个押金。
天晓为什么居然招惹到了这个东西,
那个大妹子真的可怜啊,
居然摊上了这么样的一个房东,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不过,换个角度看问题的话,还是严打好啊,否则继续在这房东屋子里住下去哪天被吃了估计都没人知道。
但这次,出人意料的,老板似乎没有半点的急躁,反而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没事吧?”
周泽关切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比起老张只能带自己去小学给小学生止鼻血,还是老道靠谱。
老道摇摇头,除了耳朵还有点疼,倒是真没其他地方受伤的。
反而是老板这忽然的关心,让老道有些受宠若惊。
在老太婆的手还被锁链锁在地面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周泽,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了一抹贪婪之色,
道:
“僵尸啊。”
这种神情,这种反应,周泽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不管是什么对手,在感应到自己僵尸的身份后,要么惊讶,要么觉得棘手,但眼前这老太婆,所流露出来的,像是一股子怀念。
不是那种对“旧情人”的怀恋,
而是一种对“食物”的怀恋。
似乎在某一段时间里,老太婆经常吃僵尸,还迷恋上了那种味道。
一直都是周老板把别人当食物的份儿,这次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周老板往前几步,双手撑开,十根指甲闪烁着暗黑色的纹路。
一根又一根的锁链从地面升腾而起,保险起见,周泽决定还是先把这老太婆绑成一个粽子为好,至于接下来是要杀要剐还是要问事情,都方便。
老太婆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
只见她张开嘴,
一团团黑色的罡风居然直接从其嘴里喷射了出来,于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四处飞舞。
上一次见到会这么玩儿罡风的,还是翠花,但人家翠花至多一道两道三道这样子的以来,可没眼前这个老太婆这般量大管饱。
一根根黑色的铁链出现在了周泽的身前,封锁住了面前的空间,一时间,外头的罡风哪怕再凶猛,也依旧进不来。
喝喝咖啡,晒晒太阳,整天一直都这么散漫散漫着;
但能气死人的是,周老板的进步,绝对是书屋里所有人中最快的,而且快到了书屋其他人拍马都赶不上。
“我……来……吧……”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赢勾的声音忽然传来。
“小意思而已,我能解决。”
“呵……呵……”
赢勾的笑声刚落下,
原本跪伏在那里的老太婆,其身影忽然崩散了。
同一时间,在周泽的身后,也就是屏障和自己本人之间的那一点点小小的空间间隙里,出现了老太婆的身影。
她正一脸微笑着看着周泽的脖子,舌尖已经有口水滴淌了下来,对着周泽的脖子就直接咬下去!
“煞!”
煞笔从周泽衣服兜里直接刺穿了出来,钢笔上释放着红色的光芒,须臾之间,洞穿了老太婆的脖颈。
“砰!”
老太婆的偷袭没能成功,周泽马上侧身、后退。
煞笔在洞穿了老太婆的脖子后于空中飞速转了一圈,又飞回到了周泽的跟前。
老太婆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发出了阵阵类似鼓风机破损后强行开启的声响。
周泽伸手,将煞笔收回。
刚刚若不是煞笔自动护主,自己先前应该已经被老太婆偷袭成功了。
也难怪赢勾刚才忽然说可以让他出手,
可能不是铁憨憨手痒了的原因,
纯粹是因为在铁憨憨看来,他周泽很可能会翻车。
实力强的对手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种不光是实力强,而且战斗经验战斗意识也极为丰富的。
老太婆刚刚的声东击西,确实玩得很纯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泽在心里问道。
不是人,不是妖怪,也不是鬼,因为老太婆动手时,身上并没有上述三者特有的那种气息,反而显得很纯粹……很新鲜。
“仙……奴……”
第一千零六章 你我皆凡人
仙奴,字面上的意思很好理解,但周老板也不是那么确定。
就像是“小鬼子”“棒子”“倭奴”一样,可能这个“奴”字的后缀,只是想要代表说话的人对这个群体的一种蔑视和不屑;
另一种意思就是纯粹“仙人的奴隶”了。
当然了,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过分地去咬文嚼字,老太婆虽然刚刚被煞笔开了喉咙,但这种惊人的生命力,还是那么的令人意想不到。
以前倒是见过身体被伤后依旧还有力量蹦跶的或者是恢复力很惊人的,但那种身体遭受重创后气息反而变得更强盛的,这还是第一个。
谨慎起见,周老板目光里开始呈现一抹黑色,同时缓缓地闭上,开始切换半张脸的人格。
对此,赢勾也表示了默许。
如果一直是周泽在开车的话,那么翻车的可能性确实是有,但如果让半张脸来做这事儿,对付面前的这种角色,问题还是不大的。
最起码,
人家不瞎,
看得清楚那张符。
老太婆捂着脖子的手松开,脖子伤口位置已经出现了一层黑色的膜,随即,老太婆双手双脚都下压,整个人像是一只壁虎一样趴在了地上,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围绕着周泽进行游走。
“砰!”
忽然间,
老太婆迸射而起,扑向了周泽,其双手双脚位置隐约有黑色的烟雾在环绕,散发着极强的腐蚀性气息。
周老板这会儿刚刚重新睁开眼,目光中,透着一抹子深邃。
接下来,
倒是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交战,也没有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的惨烈。
有的,
只是一个潇洒的侧身,
在最为恰当的时候,
周泽身体一侧,
老太婆扑了过去,没扑中周泽。
周泽又顺势伸手,
“啪!”
手指自老太婆的面门位置掠过,撕下了那张一直贴在老太婆眉心上的符纸。
嗯,
熟悉的符纸,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身体的余温,
褶皱处好像还夹杂着一根略有蜷曲的黑色毛发,
似乎是因为主人家身子近年不太好的缘故,这黑色的边缘位置,还泛着淡淡的熏黄。
老太婆作势要重新扑过来,但其额头上之前被老道符纸镇压下去的七彩光泽再度浮现,老太婆当即抱着头痛苦地哀嚎起来。
脖子上的那层膜都因此破裂了,像是个有缺口的风琴,依旧被拉大锯的力量使劲地拉动着。
周泽眼眸中的黑色开始褪去,
这就完事儿了,
让周老板都觉得有些意外,
同时暗暗地埋怨赢勾干嘛不早点提醒自己揭掉符纸就结束了。
就像是你辛辛苦苦地在做题,死活得不到答案,但你旁边有个家伙手里就拿着参考答案。
周老板伸出手指,指向老太婆,
“咖啡!”
五根黑色的锁链升腾而起,这次老太婆只顾着承受着封印的痛苦,没办法再反抗了,被锁了个结结实实。
等到锁定之后,锁链开始敛去,但在老太婆身上留下了五条特殊的符文,继续深化着捆缚的效果。
这几年来,赢勾曾两次横扫过地狱,每次从地狱归来,周老板都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对力量的掌握和理解层面上有着长足的进步。
这不是什么教学,赢勾也基本没有主动教过自己什么东西,但这真的比师傅手把手教你来得更为直接。
很多人还在很苦逼地为如何积攒力量而忧愁和努力着,周老板则恰恰相反,只想着如何秀就完事儿了。
就如同世间多少人没日没夜地为了生机而奔波劳累,
周老板则是傍了个富婆,
只需要学会如何把钱花得精彩花得精致就足矣。
老张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在周泽的示意下,也不犹豫,直接把老太婆给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寻常时候,面对这种事儿,老张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规则原则什么的,但对于这种超灵异现象的事儿,他清楚,只有最为干脆利落的解决掉它,才能把危害给降到最低。
这一年来,老张也出去解决过几次厉鬼事件,还是有长进的。
“老板,屋子里还有一个,是她男人,应该是一起的,先前她就像是想骗我进屋子!”
老道这个时候马上过来打起了小报告。
老道是个善人,喜欢捐款助学,但并非是那种以德报怨的烂好人,若真是那么天真的话,以前这漂泊半生,根本就等不及来到通城就被忽悠到黑煤窑卖苦力去了。
周泽点点头,
心里则是想着冯四上午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既然这老太婆和“仙”有关,
也就不晓得冯四敢不敢把这事儿写到报告里去了。
还有,
老道现在趟雷的质量,真的是越来越高了,普通的雷都不屑于去碰了,要碰就碰这种原子弹。
而且还是一种动态的提升,
以前自己还比较弱时,老道就碰小雷;
等自己不断地强大起来,老道就开始找大雷去碰。
有点像是玩儿网游,伴随着玩家等级的提升,那个站在石头下面一直摸裤裆的NPC老爷爷继续给你发布新的任务。
周泽伸手推开了屋门,老张扛着老太婆走了进来,老道则是紧随其后,身子藏在老板身后,向里头打量着。
其实,没必要再去找了,因为那个老头儿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着,就像是在等着周泽等人进来一样。
老头儿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就像是里头有个哪吒哭着喊着要出生一样。
其实,整件事到现在,周老板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因为事情的切入点很突然,老道说碰雷就碰雷了,也没什么铺垫和前戏。
“放了她吧……”
还好,打破尴尬沉默的是老头儿。
老头儿张开嘴说话时,你可以看见他的牙缝间那些探出脑袋的触须,像是有很多只细小的触须虫子在其嘴巴里安了家。
老张面色有些难看,老道更是捂着嘴,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
周老板倒是习惯了,这点儿小场面,洒洒水罢了。
“她攻击我手下,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了?”周泽反问道。
“我愿意赔偿。”老头儿说道。
周老板搓了搓手,道:“出价吧。”
谁先出价,往往谁被动,经常在商场砍价的大妈深谙其中的道理。
“你的命。”
周泽闻言,愣了一下,等了三秒,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是什么冷笑话后,周老板点点头,晓得这其实就是没得谈了。
老头儿重新张开嘴,没有说话,但嘴巴的弧度,开始越来越夸张,一直到原本面容所在的区域,完全被张开的口腔给覆盖,鼻子眼睛耳朵都已经被扭曲到后脑勺位置上去了。
随之而来的,
是一股浓郁的恶臭,
紧接着,
一只手,
从老头儿嘴巴里探了出来,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里面爬出,露出了上半身。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画面,
一个老人张着嘴,
然后另一个黑色身影的老人从这个老人嘴巴里爬了出来。
是的,黑影也是一个清晰的老人形象,虽然看不真切面目,但就像是水墨画的抽象感一样,也算是足够清晰了。
“你可能并不清楚,我是什么身份。”
黑色身影阴沉沉地说道。
周老板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老张故作镇定地依旧站在他旁边,
老道则是很从心地已经靠到大门那边去了,他的裤裆每日一符的额度已经用掉了,最为依仗的东西已经不在,万一待会儿打起来,他直接开溜不当累赘才是最明智的。
事实上,
如果不是刚才他符纸的作用,
那个老太婆根本闹腾不起来。
似乎每个反派角色总喜欢玩儿这一出:“你知道我是谁么?”
然后摆出一大堆的身份头衔,最后又死得很惨。
比如周老板从来不会出门跟人介绍说自己是:
书屋的所有者;
幽冥之海的主人;
泰山意志的继承者;
阎王的终结者;
白骨王座的合法继承人;
地狱万民的永久守护者;
奈何桥等待的男人……
因为上一个喜欢这么玩儿的人在被自己侄儿睡了后翻脸一刀捅死了。
“如果你知道我是谁的话,我想,你不会还能这么平静地……”
“仙家养的狗而已,得瑟什么?”
周老板发出了嘲讽,随即皱了皱眉,好像有哪里不对。
黑影老头儿的话直接卡壳了,
有些震惊,有些惊愕,有些不敢置信,仿佛有一种既定的观念被直接撕毁了;
又像是摔落崖底苦练神功多年终有小成刚爬出来就遇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魔教教主领着魔教所有护法正在这里开BBQ,
随后,
卒……
到最后,
黑影老头儿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那个老头儿的嘴巴又慢慢地闭合上去,
眼睛、耳朵、鼻子终于又回到了它们应该待的位置。
少顷,
老头儿把自己的屁股往外挪了挪,
只留有一点屁股部分搭在沙发边缘,
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位置,
肚子虽然还是一鼓一鼓的,却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盛气凌人,
带着略微地讪讪和不安,
小声嘀咕道:
“是我们老两口运气不好呢……还是现在人间这么可怕了?”
第一千零七章 终日奔波苦
安律师手里拿着一根黄瓜,一边啃着一边往书店走,推开门,看了一眼,只看见坐在吧台后面和小猴子在一起玩游戏的莺莺,没瞧见冯四的人影,不自觉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落寞。
“冯四呢?”
“刚出去了。”
“老板呢?”
“下午就走了,和老张去小学讲课去了,对了,安律师,你这半天在忙什么?”
莺莺只是表示友好且不让氛围那么尴尬地随口问问,实际上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屏幕。
小猴子伸手指着屏幕不停地“吱吱吱”,像是在当军师出谋划策一样。
“我啊,陪着在蹲了半天的地,参加了一个阴间阳间农学家的交流会。”
安律师之前被周泽派着带那个给谛听洗澡的少年去蜡像馆看植物去了,
别说,
黑小妞、死侍加那个少年,两拨人凑一起后,还真的有的聊。
黑小妞和死侍一直是在阳间种地的,是将阴间的植物想办法移植到阳间种植;
少年则是恰恰相反,他是把阳间的植物移植到了阴间。
虽说方向上不同,但是在经验上可以互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少年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俘虏”的身份,仨人一起蹲在地头上,渴着劲儿地聊这聊那个,真的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毫不怀疑,安律师甚至觉得若是忽然传来谛听暴毙的消息,这个少年很可能就直接在蜡像馆住下来不走了。
安律师站在旁边都快尴尬死了,他们说啥他是都听清楚了,就是完全听不懂而已,就这,他还是这波人里地位最高的,所以他们聊着什么聊了一会儿,还会特意来问问自己的意见怕自己冷场还主动地找自己互动一下,征求一下自己的指导性意见什么的。
安律师只能友好不失礼貌地点头,“嗯”“对”“我觉得行”“不错”,活脱脱地像是个打乒乓球的跑去指导足球发展一样。
现在,那伙人还在尽情地聊着呢,好在安律师把话题强行扭到了老板点名要提高产量的那株特殊植物身上。
少年也对那株植物感到震惊,但商讨下来的结果,就呵呵了……
完喽,完喽了,
没戏了,
老板的这个任务自己应该是完成不了了。
倒不是为没能完成任务而感到多么失望,事实上安律师清楚,自家老板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但安律师经过了这帮人的一番科普后,也终于明白了那株植物的意义,若是能提高产量,别说是花生米了,就是你让一个人不停地吃瓜子只要量够大,他也能吃饱的啊!
而若是能让赢勾吃饱,
妈呀,
天呐,
平等王安想想都觉得激动异常!
但随即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得,
这么美好的事情,看来真的只能停留在想象中了。
“我给你泡咖啡!”
莺莺终于离开了屏幕,给安律师泡来了他的专属超霸杯。
给老板泡咖啡,对于莺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而给安律师泡咖啡,则是因为那些咖啡代理们打电话催收货弄得莺莺快烦死了,只能在这边不停地让安律师先去库存。
“这又在吃鸡呐?”
安律师装作自己很懂风向潮流的样子随口问道。
事实上莺莺的年纪比自己大,自己才是嫩出水的那个。
“在匡扶汉室呢。”
“哦。”安律师点点头,习惯性地没听懂却装作很懂的样子。
“算了,我给老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吧,省的老板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安律师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周泽的号码,同时拿起超霸杯“咕嘟咕嘟咕嘟”地猛灌,
放下喝完了的杯子后,
安律师感觉自己距离金丹大成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刚拿着纸巾擦了擦嘴,
示意莺莺再给自己续一杯,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老板的声音:
“喂。”
……
老头儿的前倨后恭表现得很清晰,清晰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寻常。
或者说,
是因为这几年一直有老道和安不起待在身边,
在这样的一种氛围熏陶下,
对方是真从心还是假从心,也就多了不少分辨能力。
不过,当你在观察对方时,对方又何尝不是在观察着你?
可能只是自己直接点出了其“仙奴”的身份,让其变个花样翻过来摸摸自己的底细。
只是,该如何去解决和面对眼前的这位,周老板一时还没一个章程。
对方是对老道出手了,但老道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也没什么事儿,所以双方间,深仇大恨的话,还真没。
但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人家走或者装作没看见让他们离开通城别在自己眼前晃悠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安。
最重要的是,觉得有点亏。
周老板是一个很懒的人,但他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婪,毕竟是穷怕了,所以看这个什么东西,合适的话,就收入书屋,这也导致书屋现在的人口和兽口在越来越大,若非渠明明同学把网咖送给了周老板,可能现在书屋都不够人和兽住的了。
而那些不适合收到家里的,自然就习惯性地想办法去敲出一点儿好处来,敲骨吸髓太极端了,但无偿献血来一点总不过分吧?
对于“仙”的事情,周老板也没多少渴望想知道,而且既然铁憨憨能一眼瞧出他们的身份,与其严刑拷打或者虚以委蛇费尽心思地套他们的话,还不如等下次开饭前威胁铁憨憨给自己讲故事否则就不给他吃饭来得痛快方便。
食指,微微弯曲,在自己下颚位置轻轻地刮蹭着,这是周泽比较习惯的一种思考习惯。
而在对面,
老头儿默默地把屁股又往后挪了挪,身子又倾倒在了沙发上,脚翘起来,
可惜身边没雪茄,否则再点上一根雪茄也就完美了,活脱脱地黑帮电影里大佬的风范。
当然了,
这肚子还是在不停地膨胀和收缩,连带着其身下的沙发也在不停地跟着一起做着伸展运动。
周老板摇摇头,还是没想好怎么办。
而这时,
老人又开口道:
“你在想什么?”
“想着该怎么处置了你。”
“嗯,那确实得好好想想,反正我是打不过你的。”
老头儿虽然姿势又放轻松了,但在言语上,却直接认输了。
“你就不能主动一点?比如,给自己活命加点码什么的?”
老头儿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直接指着周泽道:
“你都能一眼瞧出我的身份了,我还有什么能给你的?
要是脑袋上没那个东西我倒是还能想着可不可以挣扎一下,但那个东西在,我连扑腾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
从先前老太婆的反应来看,那个封印被老道的符纸压制下去后,老太婆所展现出的力量,是足以依靠其丰富的经验和手段几乎偷袭成功周泽的。
那么,
眼前这个老头儿想来应该是比那个老太婆要厉害不少,否则也不可能是老太婆在伺候着他。
只可惜,老道的传统是一日一裆一符,
今天的份已经用掉了。
周泽无奈道:“唉,其实我这人,挺与人为善的。”
说着,
周泽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硬币,
道:
“这样吧,字那一面的话,就放你们走,你们别在通城地界混就行,去其他地方,我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反面呢?”
“反面的话,你们反正也走不掉了。”
“听起来很公平。”
“你真觉得公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拿个五五开的话,真的可以上炷香了。”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周老板对那个老头做了个道歉的手势,示意自己要写接个电话。
虽说等着被抛硬币裁决自己的命运有点煎熬,但老头儿还是默默地点点头,还露出了些许微笑。
只是这微笑的嘴角缝隙里还有触须伸展出来,真的是一点微笑的作用都没起到。
老张抿了抿嘴唇,他是片刻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多待,他晚上本就睡不着得靠打坐休息了,今晚可能打坐时脑子里还会想到老头的嘴角以及触须,估摸着连打坐都静不下心来。
老道正对着门口,一只脚放在外头,嘴里叼着一根烟,时刻准备跑路。
“喂。”
来电提示上显示的是安律师。
“喂,老板啊,那个事儿我得跟你汇报一下。”
“什么事?”
“就是那植物增加产量的事儿,他们几个合计了一下,那个少年说,办法不是没有。”
周泽来了兴致,直接问道:
“什么办法?”
“但这办法等于是说了等于没说。”
“你快说。”周泽加重了语气。
“是是是,是这样子的老板,那个少年的意思是,想增加产量可以,但得把肥料的质量提升上去,让这株植物再长大一层,这株植物现在还只是个小幼苗呢。”
“用什么肥料?”
“他扯淡呢,说这个肥料真的找不到,除非找到仙人来做这个肥料或许才有可能吧。
你说他这不是放屁呢嘛!”
“嗯。”
周老板拿着手机,
默默地点点头。
同时,
不经意间,
用指甲,
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硬币有字的那一面,
刮掉了。
第一千零八章 终究不是仙
周泽清楚自己的指甲到底有多锋利,外加,这一元硬币其实也不是很硬。
只是,单纯地把字给抹去很方便,轻轻松松刮蹭几下也就可以了,但接下来用指甲在硬币面上再雕刻出一朵花来,就很有难度了。
而且还是盲雕;
不过一般来说,有深度洁癖的人一般都带有着不同程度地强迫症。
明知道这么做其实没多大的意义,但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所以周老板还是很认真地用自己的指甲盲雕着,
本身就是一个形式,
但这个形式也得去认真对待。
放下了手机,
周泽再次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老头,
老头儿对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周老板也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仿佛真的是在进行命运的抉择,又如同法官在面临审判前的肃穆。
“嗡!”
硬币自周泽手中弹飞,
于空中迅速地翻转着,
周老板没伸手去接,
任凭硬币落在了茶几上,
“嗡嗡嗡!!!”
硬币在茶几上又转悠了几圈,最后归于平静。
老张咳嗽了一声,主动上前查看掷硬币的情况。
他弯下腰,
他低下头,
他睁大了眼,
他愣住了……
硬币上,是没有字的,但你要说这是“花”,也有点太侮辱毕加索了。
一时间,
原则,操守,品性,性格,等等因素在老张的脑子里开始了激烈的碰撞。
“别看了,是花。”
老头儿先一步出声道。
老张若有所思,后退了两步。
也是,
抛硬币,只是一个形式,对于抛硬币的结果,无论是这个老头还是自家老板,其实都不在意的。
周泽笑了,十指交叉,还没收回去的指甲反射着渗人的光泽。
“那就……不好意思了。”
寻常山贼,横亘一棵树在道儿上,叉着腰,喊一声“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周老板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这不是要什么过路费了,而是直接让人家去给自己当化肥。
若是几年前的周泽,估计真不会这么做,偶尔仰望星空时,似乎还能触摸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德准绳。
但现在的周泽,地狱横冲直撞过两次了,生生死死都见得太多太多,虽说还一直坚持着过属于自己喜欢的那种“寻常人”的生活,但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早就懒得去计较了。
老头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其身体,
自眉心位置开始,
出现了一条裂缝,
且这条裂缝正在越来越大。
像是菜市场的屠户拿着剔刀对着一条五花肉顺势切了下来,麻溜顺滑。
黑影老头儿从身躯里走了出来,简单自然地像是刚刚脱去了一件人肉外套。
周泽也站直了身子,
没道理说只许自己拿人家当化肥,却还要强行要求人家兴高采烈地自己把自己粉碎再发酵好随后自己把自己埋进施肥区的。
老头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位置,
声音显得有些沧桑,
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印记,象征着荣耀,至高无上的荣耀!”
周老板点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着。
他是真的能理解这种情怀,就像是当初李秀成他们这类的看门狗对“赢勾”的膜拜一样。
哪怕自己死时赢勾根本就不搭理你,甚至可能开开心心地跑去准备收集下一个手办去了;
哪怕你一辈子,只是偶尔做梦时,模模糊糊的感应到了赢勾的存在,彼此之间,都从未交流过;
但他们依旧骄傲,依旧自豪,依旧觉得荣耀;
总觉得自己是世间无二的奇珍异宝,得老天垂青的天选之人,古往今来第一奇葩。
说起来,
仙奴和赢勾的手办,
又有什么区别?
大家其实都是狗。
“天生子民,为仙前驱!”
老头儿发出了一声低喝,
随即眉心位置出现了一道七彩光泽,
但老头儿还是强忍着痛苦,发动了攻势,只见其身下的黑影开始以恐怖的速度扩张出去,瞬间将整个客厅所覆盖。
老张见状,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见周泽站在那儿没动,自己也就犹豫了一下,依旧站定在周泽的身边。
遇到危险时,抛弃自己的战友独自逃跑,这种事儿老张可真做不出来。
倒是老道,见要开打了,“呲溜”一声,跑得比自家养的猴砸还快,一边跑还一边喊道:
“老板,我去给你们买冰阔落!”
影子覆盖了四周,
仿佛披上了一层幕布,
四周的光影开始扭曲和折叠起来,一些地方,还不断地出现雪花点儿。
真的有一种把九十年代农村放映队的即视感。
老头儿很痛苦,但他还是强撑着。额头上的七彩光,应该是很久以前仙人给奴隶们设置的封印,这封印很霸道,哪怕现在仙都没影了,但这封印却一直永存。
也是,自家人总是对自家人最狠。
而被捆缚在周泽和老张脚下的老太婆则是一直闭着眼,她被完全封闭了感官,并不知晓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自那一天起,仙成了禁忌;
自那一天起,吾等沦为弃民;
自那一天起,尊容彻底丢失;
但吾等片刻不曾忘记,昔日仙山云海的壮阔美丽……”
已经左手捏着拳头右手准备掏枪的老张听到这里,有些疑惑地看向周泽,问道:
“这是在诗歌朗诵么?”
周泽点点头,道:“自己给自己朗诵BGM。”
说着,
周老板摇了摇手机,
对着那个老头儿道:
“要不我给你选个配乐?”
老头儿的吟诵声暂停了一下,嘴唇嗫嚅了几番,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会不会太麻烦了?”
周泽摇摇头,道:“诗朗诵比赛得搭配好音乐才能出彩。”
“那就辛苦你了。”
“嗯,客气了。”
“咳咳……”
老头儿清了清嗓子,
继续道:
“云海崩塌,天门断裂,仙成虚幻,但吾等坚信,终有一日……”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变幻出神话在风中流传,真心走过每个瞬间……”
“……”老头儿。
周老板自顾自地点点头,这歌他本来都忘了,还是前阵子自己刚醒来下楼时恰巧碰到安律师在看《西游记后传》。
老实说,那部电视剧周老板以前也看过,很喜欢,开创了鬼畜风的先河。
但在刘欢的“深情款款”歌声中,老头儿刚刚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感直接被冲成了渣渣。
老头儿怒了,
他不朗诵了,
直接道:
“我只是最先苏醒的一批仙奴,在这个时候,你敢逆天而行,日后,必然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周老板点点头,“谢谢提醒。”
老实说,双方的关系还算“融洽“,因为周泽清楚,除非老道忽然失心疯地再跑回来又掏出一张符纸给老头儿贴脑门上,
否则这个老头儿对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威胁。
既然要拿人家当肥料,就陪人家走一个形式呗,这样自己的良心也能好受一点,其实还是心软,总喜欢与人为善。
老头儿眼眸里出现了一道彩光,
忽然间,
黑色的幕布之中,
呈现出了恐怖的天崩地裂,
云海在燃烧,天门在崩塌,万千霞光开始溃散,仿佛进入了末日的终结!
这种压抑到极点的绝望,足以将人的精神给瞬间击溃。
老头儿很聪明,他没选择直接动手,因为他知道纯粹地动手自己完全没什么胜算,所以打算直接以精神冲击的方式,再现当年的恐怖场景!
在那个场景里,连仙人都在哀嚎在绝望,那么,普通人在这种场景之中,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这是他的压箱底手段了,算是剑走偏锋,却也是唯一可能给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的机会!
毕竟,到了他们这种层次了,隔得又不远,电话里说的什么,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老张当即抱着自己的脑袋,跪伏在了地上,开始哀嚎,像是一个胆小的小妹妹,一个人在深更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坐着看鬼片。
周泽身形也是一阵摇晃,这种感觉,真的是完全秒杀了3D4D5D无数条街。
崩溃吧,
崩溃吧,
崩溃吧!
老头儿嘴角露出了笑容,
但很快,
他的笑容僵硬住了。
莫说周泽依旧站在那里,虽然摇晃着,却终究不倒。
就连那个一开始被吓趴下的中年男子,竟然又慢慢地爬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张站起身,双眸中白光闪烁,法兽的威严开始弥漫出来。
执法者,护法者,殉法者,唯法一心,坚不可摧!
想以幻想来摧毁法兽的内心,这真的是太小瞧法兽了。
“你……你……你们到底是谁!”
老头儿几乎绝望地问道。
而此时,
画面中,
有一剑落了下来,
瞬间劈开了天门,劈穿了云海,带来了天上地下最为恐怖的死寂!
是这一剑,彻底斩断了属于仙的时代;
是这一剑,自此之后,世间再无仙人!
幽幽的,
周泽听到自己心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带着些许的怀念,
带着淡淡的唏嘘,
带着轻微的伤感:
“公……孙……轩……辕……”
第一千零九章 那就埋了吧
黄帝是少典与附宝之子,本姓公孙,后改姬姓,故称公孙轩辕,也可以称姬轩辕。
赢勾所说的公孙轩辕,就是指的黄帝。
后来中国古代上有不少的“公孙氏”,很多就是想蹭黄帝的热度取的;
古人很讲究出身,可比现在隔壁的种姓制度更狂热得多。
屈原的“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简直吹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也就是近代,真正的伟人才能以大无畏地勇气,直接坦诚自己是“农民的儿子”!
以赢勾和皇帝的恩恩怨怨来看,让他再喊什么“黄帝陛下”或者睹景思人,热泪盈眶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能这般不带任何贬低的色彩,稍显唏嘘一下,已经是赢勾所能做的极限了。
其实,有时候周泽真的觉得赢勾如果不是手办狂魔的话,完全可以改行去当历史老师。
不过,从赢勾的这一声中可以听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当初隔绝了仙的,是黄帝。
上古末期,
黄帝一剑断绝了仙人传承;
赢勾在地狱大战自天幕中探出来的一双巨手,
最后斩断其十指而后陨落。
这里面,应该还有很多待发现的秘密。
只可惜赢勾只是贪吃,却不嗜酒,或者说,赢勾喜欢喝的那种加神魔鲜血的酒,可比周老板的猫屎要贵多了,周老板也请不起。
所以,也就没什么酒后吐真言听故事的机会了。
“噗通”一声,
老头儿似乎是再也无法承受住来自封印的压力,
跪伏在了地上,
连带着周围的黑影和画面也一同消散。
老张眼中的白光也慢慢地敛去,
随后,
老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伸手抓着墙壁才没摔倒。
毕竟他的身体素质可比周老板差多了,被旺财稍微在外面蹭蹭也吃不消。
老头儿没玩儿别人,把自己先玩儿趴下了。
这算是周老板经历过的最轻松的一场对决,
曾亲身经历过拿月亮砸阎王殿的事儿,再瞧其他的画面,再恐怖再压抑也都有抵抗力了。
“咖啡!”
周泽对着老头儿举起了手指。
通常意义来说,“咖啡”和“报纸”对应的是翻云覆雨,前者是以煞气凝聚出锁链进行封锁,后者则是将煞气抽打出去。
所以周老板对自己取的名字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很形象,咖啡嘛,让你静下来待着哪儿也别去慢慢品;
报纸则是把报纸卷起来,抽他丫的。
至于赢勾对此的意见,周老板一直都是无视的,也觉得他是口嫌体正直的典型。
老头儿跟老太婆一样,也被捆成了粽子,完成了封印。
“老张,带走。”
周泽对老张做了个走的手势。
老张在旁边深呼吸了一会儿,终于缓过一些劲儿来,虽然腰部以下还有些发软,但还是走过去,把老头儿老太都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其实俩人都不重,所以算不上多吃力。
周老板推开客厅门,走了出去。
老道已经在门口那边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头真装着冰镇饮料。
见周泽走出来,老道脸上马上挂起殷勤的笑容跑过来。
“来,老板,喝水;
来,老张,张嘴,我喂你喝。
哟哟,哟哟,慢点儿,别呛着,别呛着。”
“噗!”
……
回到蜡像馆时,已经是傍晚了。
少年掐着手表坐立不安,他的还阳是有时间限制的,毕竟他伺候的人不一般。
领导身边没小事儿,若是耽搁了谛听洗澡搓背,万千地狱亡魂都不会答应的。
他要走,书屋这边还是愿意让他走的。
毕竟,
除了一身搓背功夫,
他又当不了化肥。
但他还是掐着时间等待着,想看着肥料被施下去再走。
这次还阳回来,想等下一次的机会,真不知道要等多久了,他可不想错过。
老张把车刚一停下,少年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打开了车门,抢先一步把老头老太给抱了下来。
毕竟是判官,不管再怎么算是走后门上来的,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等周泽下车,点上一根烟,走进蜡像馆时,发现居然连坑都已经挖好了。
接下来,专业的事儿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周老板也懒得凑这个热闹,其实,他本来是想去看看的,但看见黑小妞大大咧咧地不知道从哪里挑出来两桶大粪后,
有着深度洁癖的周老板选择了退却。
走出蜡像馆,坐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新鲜空气,忽然觉得生活还是如此美好。
至于那个老头儿老太婆到底是什么身份,具体地从何处来,是否真的还有其他的仙奴会苏醒什么的,周泽都懒得去细究了。
有些事儿,你细究不了;
比如忽然出现的严打;
比如老道要去见那个即将离开通城的大妹子;
比如大妹子让老道去帮忙退押金;
比如你都是仙了,虽然加个奴字,但也有个仙做前缀不是,你就不能大气点儿,非得为了这一千来块钱跟老道置气;
比如忽然间,安律师给自己打电话需要仙人牌化肥……
事儿太巧了,
巧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勾薪。
一念至此,
周老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赶紧自己啐了自己一口,
提那个名字干嘛,
晦气。
过了半个小时,
少年走出了蜡像馆,
红光满面,显得很是满足,那种高朝结束后的余韵,似乎还能让他继续反复地回味着。
“种下去了?”周泽问道。
“完成了!”
少年握紧了拳头挥舞了一下。
“我很好奇,你们种地还要用米田共的么?”
“那是五谷轮回之气,做肥料的引子的,首先用手进行搅拌,然后……”
“行了行了,我是个外行,不用知道具体细节。”
少年闭上嘴,有些无法分享自己得意之作的遗憾,就像是程序员男友总是想和女友分享代码的趣事儿时自己的女友总是不领情一样。
随即,
少年走到周泽跟前,
一本正经道:
“我要走了。”
“不送。”
“其实,这个肥料效果还是差了很多,因为他只是和仙有点关系,但已经足够那株植物再发育一波了。
那位先生是个天才,真的。”
少年说的是死侍,看来这俩人确实是惺惺相惜。
当初的日本神父,机缘巧合历经挫折之下,居然意外地点亮了另一棵科技树,不得不说,真是造化弄人了。
“他有老婆了。”周泽说道。
少年点点头,面露遗憾之色。
大有君生我已老之感。
“周先生,周老板,周大人。”少年郑重地对周泽抱拳,犹豫了一下,还是单膝跪了下来,诚恳道:
“我觉得我还是跪一下比较好,反正以后您给我庄园时,我也是要跪谢的。”
周老板不置可否。
“走了。”
“慢走。”
“这具肉身,麻烦你们帮我保存一下,下次来就直接用这个了,省的再找了。”
说完,
地狱之门被打开,只是这次地狱之门的边框是红色的,这意味着这是特殊通道,只有这次还阳上来执行任务的判官和巡检们才能使用,真正的阴阳大门,其实还封闭着。
少年走了,
他的身体直接摔在了地上,
脑壳位置磕在了台阶边缘处,
“咯噔”一声,
凹陷下去了一大块,
不是那么新鲜的脑浆也慢慢地溢散出来。
讲真,以周老板曾从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一跟头能摔出这么个结果出来,也真是难得。
可能这具身体被征用前本身就很脆了吧。
周老板皱了皱眉,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喊黑小妞出来让她把这身体先给安置好。
化肥施加下去,不可能一蹴而就,得两个月后才能看见真正的成效。
周老板也没奢望着能直接长出西瓜,其实哪怕是能把花生米儿的产量提升到小马铃薯,周老板都可以算是心满意足了。
到时候自己没事儿就可以拿着一颗土豆去逗铁憨憨,想想也挺有趣的。
回到书店,在莺莺的伺候下先洗了个澡。
周泽打了个呵欠,说了声晚饭他不吃了,就上楼了。
忙碌而充实的一天,
似乎就这么要过去了。
但也就在刚入夜的时候,
书屋这边的众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饭,
隔壁药店柜台那边,
芳芳正在和自己的丈夫在特定允许的时间视频,
外头南大街上,衣着越来越少行人川流不停;
而在药店的病房里,
一道黑漆漆的老人身影,
再度从墙壁上浮现而出。
带着鬼魅般的氛围感,又开始了从病房门口那边向勾薪床上移动的过程。
但这一次,
庆直接自病床上坐了起来,
同时沉声道:
“良、佑。”
俩小孩也一起坐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
墙壁上的老人身影有些诧异地停止了自己的步伐。
庆的身体飘浮了起来,
身边俩伙伴的身日也一起飘浮了起来,
一道紫色的网,
慢慢地落下,
在床上躺了一年后,
三个仅存的执法队大佬,终于再度露出了属于他们的狰狞。
既然投诚了,
自然得纳一个投名状!
……
一声爆炸,
砸破了夏日的宁静。
“轰!”
第一千零一十章 雷劈
每年,全球各地被雷劈死的人,真的不在少数;
即使到现在,一些地方在发生有人被雷劈死的事件后,大家还会习惯性地去找他被劈死的原因。
哪怕是以前做过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给他强行放大,以给他享受“雷刑”的正当合法性。
瞧,
怪不得这个人被雷劈啊!
但这只是自然概率而已,做不得数的,若是老天真的会打雷劈死恶人,那老天爷得直接因高额电费而破产。
所以说,
被雷劈的人,
不一定是罪大恶极的,
可能真的只是……纯粹倒霉;
比如,
药店病房里的勾薪。
雷劈下来时,声音很响亮,但论爆炸和伤害威力真的比不上一个普通的汽车炸弹,甚至差远了。
没有熊熊如火的画面,也没有地动山摇的阵仗,各种光与影的特效也是么得;
它只是给药店天花板上炸开了一个一平米不到的窟窿,
其他的经济损失,
可能也就是包括书屋在内的附近店铺里的电脑主板直接报废了以及一些其余的电子产品,也或多或少出现了一点这个那个的问题。
至少,莺莺的高配电脑和小猴子的高配电脑,应该都GG了。
原本正在熟睡的周老板直接被雷声惊得来了个“鲤鱼打挺”,
作为一个曾被雷劈过且不止被劈了一次的男人,
对于雷击这种事儿,
周老板有着属于过来人的发言权,
而且也有着理所当然的敏感。
莺莺也是被吓了一跳,她是僵尸,本身就最怕这种东西。
好在老板现在在自己身边,虽说老板也被吓得不轻,但她还是能得到极大的安全感。
简单地套上了衣服,周泽马上下楼走出了书屋,发现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老张恰好在书店吃晚饭,
雷击发生时,
大家把手中的饭碗都吓得摔在了地上,
别说,
若是雷稍微东边移动个七八米的距离,劈到书屋的头顶,正在吃晚饭的众人,按照属性来说:
你全部劈死,肯定有无辜的;
但你一个隔着一个的劈,肯定有漏网之鱼。
不过老张还是马上跑了出来,以自己警察的身份维持着秩序。
可能,老张是书店里,为数不多的,不怕打雷的人了。
他只负责在外面维持秩序,不让其他不相干的人进来,也没急着进去查看情况,因为他明白,真正处理情况时,自己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周老板走入了药店后看见芳芳趴在柜台上,像是休克了。
她是孕妇,可不能出意外。
周老板急忙先检查了一下芳芳的身体,
老实说,
有时候医生真的很不喜欢太胖的病人,一是做检查时比较麻烦,二则是想像一下动手术时切开你的肚子,露出来的那一层层厚厚的油脂……
恶心倒是不恶心,做医生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关键是麻烦和腻歪。
好在,检查刚做了一半,芳芳的眼睛慢慢地睁开,
她看见了周泽,
幽幽道:
“老板,我是死了么?”
周泽长舒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
道:
“你没事。”
只是惊吓过度引起了短暂昏厥,甚至连昏厥都算不上,或许可以简称为吓懵逼了。
再者,芳芳虽然胖,但她不是虚胖,是那种很结实的胖,这身体素质,彪得很。
“我孩子呢?我孩子没事吧?”
“孩子应该也没事,我现在让人送你去附近医院做个检查吧。”
药店里的医疗设备都是不错的,但受电击的影响,在调试检查之前,不适合用了。
最重要的是,周老板现在也没功夫给芳芳做什么全身检查,里头被雷劈的人到底啥情况了他还不知道呢。
安抚了一下芳芳,让莺莺带她去医院先做检查,随后,周泽推开病房的门,愣了一下,
因为安律师和冯四儿已经站在里头了。
之前二人经过芳芳身边都对昏迷的芳芳视而不见。
当然了,你不能拿这个去要求他们,毕竟,对于这俩坏胚来说,他们只是习惯性和本能性地在意自己利益相关的事儿。
一些事儿,倒是外人看得透彻,比如黑小妞就不止一次地反复教导过死侍说老板对待真正的自己人到底有多好云云。
周老板强行把心中的那点不愉给剔除掉,走上前,问道:
“怎么样了?”
病房里,一片狼藉。
原本雪白的墙壁已经漆黑一片,
四张病床,全部坍塌,地上也出现了一个两米见深的坑洞。
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全都堆叠到了一起,场面是相当的凌乱。
“我们也就前脚到,还不清楚呢,老板。”
说完,
安律师和冯四对视了一眼,
俩人分列前后,
开始把坑洞里的杂物都清理出来。
很快,
一只幼小的胳膊露了出来,冯四撑起上面的一个床尾段的金属栅栏,安律师则是用力把这个也不知道叫良还是佑的小孩给拉了出来。
小孩闭着眼,
你很难分得清楚他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除了庆会睁开眼看看世界以外,这俩货都跟躺太平间的没什么区别。
把他放在了一边,
安律师和冯四儿继续清理了起来,
很快,
又一个男孩被拉了出来。
这下子良莠不齐给凑齐了。
把压在下面的水泥块挪开,安律师把庆给抱了出来,且伸手拍了拍庆的脸蛋。
见没反应,
又用力地拍了拍,
直把人家原本被熏黑的脸都拍红了,
庆还是没反应。
“再拍下去的话,没被雷劈死也要被你给拍死了。”
冯四在旁边提醒道。
安律师瞪了冯四一眼,将庆放了下来。
而后,
二人一起收手,站在了旁边。
安律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三个娃,
道:
“老板,仨都昏迷不醒着,好在还能感应到灵魂气息波动,没被劈得魂飞魄散。”
周泽点点头,走过来观察了一下,道:
“你们辛苦一下,调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白,老板。”
当事人都昏迷着,这怎么调查?这里又没监控可以调阅。
但安律师还是回答得很干脆,因为很多时候,领导想要的可能只是看得见的态度而不是实际的结果。
周泽站起身,似乎是打算出去了,
走到病房门口时,
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回头再看向依旧还残留着不少堆积杂物的深坑,
道:
“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
急救手术,周泽真的是很久没做了,上一次真正做手术还是手痒来药店割了一下阑尾。
之前倒是进过几次手术室,但都是抓人家的灵魂而不是真的去操刀的。
这会儿条件有限,
勾薪又伤得厉害,
周老板只能尽量找寻一下自己以前的那种感觉,给勾薪做着伤口处理。
美观和术后恢复什么的,暂时就不考虑了,反正只是一具躯壳罢了,能用就行。
最严重的,还是勾薪的大腿位置,被砸得血肉模糊,连骨头都露了出来,伤口位置还有着极为严重的烧焦痕迹。
这种伤口处理起来真的很复杂,
但周老板做起来,依旧有条不紊。
值得庆幸的是,
大腿伤得很重,但炮口和炮弹倒是没什么大碍,周老板现在毕竟不是医生了,也没医德的束缚,你让他给你处理伤口可以,让他给你割蛋蛋,还真不是那么愿意。
虽然周泽以前当医生时,第一次遇到一个需要割掉的蛋蛋时,还兴奋了很久。
整个处理过程很顺利,
并不是周老板刹那间就上辈子的巅峰自己附体了,
纯粹是因为勾薪真的可以改名叫“(勾)够坚强”,
不管伤势再重,他依旧能吊着那口气。
若是你手下的病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死的话,那这个医生当得,可真是幸福。
若是带着实习生观摩手术,还能把病人顺带当作大体老师摆弄一下。
一直忙活到了深夜,勾薪这边才处理完了。
他也昏迷着,不过他之前就是昏迷的,此时也就是从一个昏迷转移到另一个昏迷罢了。
虽然伤势更重了,但至少在精神上,他是幸福的。
走出了手术室,
周泽长舒一口气,
腰有些疼,腿有些酸,眼睛也很是疲惫,其实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真的可以秒杀上辈子的自己了,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周老板真的很久没“运动”没“工作”过了。
脱去了防护服,周泽在药店里洗了个澡。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早已经散去,毕竟救护车都没来,也没什么真的热闹可以看的。
老道老张等人则是化身兼职泥瓦匠,修补屋顶的修补屋顶,收拾病房的收拾病房。
病房收拾好了,还得给病人继续住。
洗完澡出来,接过莺莺递过来的茶杯,周泽抿了一口浓茶,看着眼前忙碌的场景,一时间,还真有种以前在医院工作室面对突发事故时的那种错觉感。
“老板,有发现了。”
安律师这个时候有些兴奋地找到了周泽。
“怎么了?”
周泽把茶杯还给了莺莺跟着安律师又回到了病房。
这是隔壁的病房,
此时庆三人以及刚刚做好手术的勾薪都躺在这里。
药店的条件好是好,但重症监护室这种配置肯定是不可能有的,就算你硬件跟得上,但软件(工作人员)方面也不可能匹配得了,强行匹配也是浪费。
毕竟药店平时也就是卖卖感冒药切个煲皮和阑尾什么的,若不是有勾薪,都很难自负盈亏。
冯四此时正站在庆的身旁,庆的左胳膊上的新病号服已经被撸起。
那上面,有一颗红痣。
嗯,不是什么守宫砂这类糊弄人的玩意儿。
周泽站定,目光看了过来。
安律师对冯四点点头,
冯四单手掐印,
于虚空中画了几下,
随即对着那颗红痣点了上去。
一道蓝色的光芒顺着冯四的手指打向了红痣,
红痣位置泛起了淡淡红色光泽,
紧接着,
红光打在了病床前方,
在红光之中,
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正在扭曲挣扎的人影,
只不过这个人影身上有三双稚嫩的小手已经死死地把它给压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
周泽开口问道。
但心里,
却泛起了惊喜!
刚刚才帮赢勾把花生米有机会升级到小号马铃薯,现在是有机会变成番茄了?
冯四摇摇头,道:
“老板,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庆把它单独地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这个封印,还是那个执法队乙等队大佬一起施加的。”
这也从侧面衬托出了这个被封印家伙的重要性,
毕竟,
庆他们仨都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现在还没醒来。
“现在能解开封印么?”
周泽问道。
冯四摇摇头,随即又苦笑着点点头。
“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我可以解开,但它可能因此逃脱,这个应该很难抓;
但如果老板你可以请……”
“大大老板。”安律师在旁边提词儿。
“额……请大大老板出手的话,应该没问题。”
周泽眼睛眯了眯,又稍微靠近了红痣一点,弯腰,把眼睛凑过去,同时在心里问道:
“铁憨憨,你出来,问你个事儿。”
没反应。
但周泽有一种预感,
这货肯定不是在沉睡,
他是故意的!
“喂,在不在?”
“喂,听到请回答。”
周泽又在心里喊了几声。
旁边的冯四则是很期待地站在旁边,等待着那位的降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和激动。
安律师则是站在冯四身边,用一种城里人看乡下人的优越目光不停地瞥着冯四:
呵,没见过世面吧!
一连在心里问了好几遍,
见赢勾都没反应,
周老板也懒得继续泡下去了,
合着我这儿辛辛苦苦地找化肥是为了谁啊?
“冯四。”
“啊,在,老板。”
冯四有些意外,他能感觉出来,喊他的,还是咸鱼老板。
“你现在去蜡像馆,给我把那棵藤给直接拔了!”
“啊?”
“啊什么啊,叫你去你就去!”
“是,老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冯四还是点点头转身打算去照办了。
但当冯四刚刚走到病房门口时,
周泽身体忽然一颤,
双眸之中瞬间被一抹黑色所覆盖,
磅礴的压力一下子如同海啸一般倾轧了下来!
而冯四,
则是这压力的重心。
“噗通!”
冯四猝不及防外加这恐怖的威压压顶之下,
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倒不是冯四不争气,而是你是否争气在此时都没了任何的意义。
周泽开口道:
“你……敢……”
冯四:o(╥﹏╥)o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弥留
这算是冯四第一次直接面对来自赢勾的压力,
这一刻,
他终于知道安不起为什么会在几年前就这般坚定执着地当舔狗了。
搁在以前,
可能真的是距离自己太高太远,单纯靠想象,根本就比不上亲身经历的体验;
眼下,
在这一股威势面前,
你除了臣服,
想不到第二条路,
也不会允许自己去选择第二条路。
本质上来说,排除那次为了爱情的犯二,安律师和冯四,其实是一类人;
不过,面对这种质问时,冯四只是跪伏在地上,埋着头,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些事儿,自家人说得,外人说不得的;
他若是分辨说是听周泽的命令行事,这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你算个什么身份?
凭什么在这里挑拨离间?
寻常人说俩人关系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已经算可以了,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的更是顶了天了;
但这种,两个人共用一个灵魂,说悄悄话都不用动舌头的关系,
你还想去挑拨?
还想去插足?
冯四不傻,所以现在的他,只负责在那里瑟瑟发抖就完事儿了。
周泽低下头,看了一眼庆手臂上的红痣。
他没有再吵什么,因为很无奈的是,他想和周老板吵架,只能在心里吵架。
拿着周老板的身体,当着周老板手下的面儿,不停地数落周泽这条看门狗到底如何如何地不知尊卑无法无天多么的不可理喻什么什么的,
然后旁边的安律师冯四之流再一起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对,对,对,
您说得对!
有点像是李家的牛跑到孙家的田里踩坏了庄稼后孙家的婶子跑到老刘家的打谷场上拉着老刘家的媳妇儿背地里疯狂数落李家人多不是东西;
赢勾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仅仅是看了一眼后,
周泽又站直了身子。
随即,
周老板身体一阵摇晃,好在马上扶着墙壁站稳了。
冯四只觉得刚刚那一股恐怖的气息终于消失了,这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同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冷汗完全打湿。
若是说之前投靠这里,只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的话,那么,经过刚刚的“恐吓”,他已经彻底心服口服了。
可能,
也就只有周老板自己本人不清楚,
赢勾,
到底有多么可怕的威慑力。
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他孤傲,他特立独行,
但只要站在山巅狼嚎一声,
四面八方马上就会跑来一大群地舔狗,
其中不出意外,
会有一条叫舔狗安,
而在舔狗安的身边,应该还会站着一只舔狗冯。
安律师走到柜子旁,取了一些纸巾,走到冯四身边,递过去。
冯四有些讪讪地伸手接过了面纸,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冯四愣了一下,大惊之后,人的思维反应确实会稍显迟钝一些。
安律师眨了眨眼,促狭道:
“吓尿了吧?”
冯四:“……”
安律师作为过来人,伸手拍了拍冯四的肩膀,紧接着,看向老板,
问道:
“老板,可以打开这个封印么?”
周泽摇摇头,道:“打开是可以打开,只是庆的这个封印,是以自身的灵魂为封印阵眼,强行打开的话,只能破开阵眼,结局就是……”
说到这里,
周泽取出一根烟,也没顾忌这里是不是病房里,反正这间病房里躺着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把烟点上,道:
“等他们苏醒吧。”
没理由人家费尽辛苦地帮你抓东西,结果你直接给人家杀了再把东西取出来,况且,这事儿又不是真的着急。
初期化肥刚用上,看疗效还得俩月的时间呢。
再等一阵子,等庆他们苏醒过来,到时候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不过,这个黑影到底和仙有没有关系?
三个执法队大佬一起出手,居然都得付出这般惨重的代价才能把那黑影给封印住,这要是放在其他时候,周老板不借用赢勾的力量,估计还真对付不了这个玩意儿。
且,
这玩意儿偷偷摸摸地跑到书屋隔壁干嘛?
试想一下,如果不是庆他们仨出手了,封印了它,万一它真的躲藏在阴暗角落伺机偷袭,得多么可怕。
还有一点周泽很不明白,
如果刚刚看见的那道被封印的黑影也是仙的话,
这群家伙怎么最近都往通城跑给自己送人头?
……
“阿嚏!”
老道打了个喷嚏,拍了拍手,将手套给摘了下来。
初步的修复工作已经完成了,但过几天还是得找个专业的施工队进场重做一下细活儿。
老张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这种瓦匠活儿,确实累人。
“得嘞,忙活了这么久,待会儿再让许娘娘给咱整个夜宵犒劳一下。”老道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
“莺莺现在做菜手艺也不错。”老张补充道。
“得,能得到你的夸奖,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哈哈……”
刚笑了没两下,
老道鼻子里忽然有鼻血滴淌了出来,
且不是一个鼻孔在流血,
而是两个鼻孔一起在流血。
如果说一个鼻孔在流血的话,很大可能是鼻腔内壁破裂了或者其他什么意外原因造成的,但这种两个鼻孔一起开始流血,往往意味着问题很严重。
老道当即觉得脚下一阵发软,只顾着手抓着旁边的梯子没让自己倒下去,但鼻子出血那块也就没功夫去及时处理了,不一会儿,胸前的道袍就已经被染上了一片殷虹。
“头抬起来,头抬起来。”
老张刚准备去药店柜台后的饮水机那儿倒杯水呢,回头一看老道居然这样了,马上跑过来一只手搀扶老道的胳膊一只手示意老道脖子后仰。
但寻常人鼻子出血可以以这种方式止住,老道却不行,他哪怕抬着头,鼻血依旧不断地涌出,仿佛只要他在呼吸,鼻血就得上来一样。
且连带着,老道嘴角位置,也开始有鲜血溢出,整个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也随之开始抽搐起来。
“老道,老道,老道!”
老张不停地喊着,他能感觉到老道几乎把身子都依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且老道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天花板,一看就是意识开始模糊的表现。
“老板,老板,老板!!!”
老张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屋子里的病房方向喊,他清楚,现在无论是用医学的方法还是用非正常的方法,都只能喊周泽过来。
“怎么了?”
周泽和安律师冯四三人走出了病房,
一见老道这个样子,
冯四只是微微皱眉,
周泽马上冲上去,
平等王安紧张焦急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把他平躺放下来,快!”
老张马上点头,把老道平躺放下来。
周泽马上伸手把老道的眼皮扒大一些,
而后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了老道的胸口位置。
安律师此时跪在老道旁边,有些手足无措,鼻涕眼泪居然自然而然地滴淌了下来。
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床上的那位没保留足够多的遗产,否则路人都能给你当孝子。
“老板,老道他怎么啦?”安律师焦急地问道。
“我这怎么回答你?”
周泽干脆坐在了地上,咬了咬牙,从刚刚的检查来看,老道身上一起发生了好多个突发性症状。
正常人,出现一个状况若是抢救不及时都可能出现生命危险,老道这种几个一起来的情况,让周老板一时间都有些束手无措。
很多时候,书屋里的大家都会忽略一件事,那就是老道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且这个老人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医生下达了三个月的期限。
他因为化疗,头发掉光,硬生生地挺了一年多;
每天,正常地最早起床,开门,扛着扫帚打扫卫生,闲暇时,再出去见见那些大妹子。
他在努力地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生活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他一直活得,至少在常人眼前,很正常,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但这具身体,却像是被彻彻底底榨干掏空了一样,当那个时间点忽然到来时,宛若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一起被推到,瞬间就是倾塌的场面!
大家都清楚,那一天会到来,但大家其实都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周泽看了眼身上还有水泥灰的老张,看了眼涕泗横流的安律师,最后还是指了指冯四,道:
“给我倒杯水来,再拿个牙刷。”
冯四点点头,马上起身跑去药店卫生间那边取了个一次性塑料杯和一个专门配备给病人用的一次性牙刷,且细心地提前帮周泽在杯子里倒了水同时把牙膏涂抹到了牙刷上。
所以,
接下来,
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不是孝子的孝子紧张得一比,
是医生的医生不在救人,
反而在认认真真地刷牙,
老道的身体又抽搐了一下,
鼻腔的鲜血再度涌出,
凝结出了一个血色的鼻涕泡儿,
鼓胀,
收缩,
鼓掌,
收缩,
最后,
“啵儿!”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觉悟
少年换了衣服,没有穿官袍,因为他的工作,穿官袍不方便,而且显得不庄重。
他和谛听一起住在十万阴山群中,平时也基本没什么交际圈。
以前偶尔有阎王会过来一趟,他穿不穿官袍在阎王的眼里,没什么区别;
就像是寻常人不会在意自己脚下的蚂蚁今天早餐究竟吃的什么食物一样。
所以,他的阴司判官官袍基本都是在种地时才会穿。
刚还阳回来,
虽然走了也就三天的功夫,
虽然谛听见他回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还是懂得了谛听的意思,
马上拾掇好自己,提着水桶和拖把,准备给谛听搓澡。
爱干净是一个好习惯,但这么大的体积还要爱干净,就真的是有些折腾人了,好在少年经得起折腾。
少年对此早就习惯了,他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而谛听能窥伺整个地狱大部分的角落,却又灯下黑地放下了自己身边的这个朝夕相处的人。
命运,
或许有时就是这么的奇妙吧。
这也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那种绝对全知全能的存在;
强大如仙人,当初可能也不会料到自己等人会有一天被一个被称为黄帝的人,一剑斩断了未来。
习惯的手法,
习惯的节奏,
习惯的力度,
虽说谛听没什么反应,
但能够从阴山里逐渐加快的阴风中可以感应到,
谛听现在心情不错。
当然,你可以说没监听少年,是谛听疏忽了;
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谛听或许只是想要保留自己身边最后一点美好。
当你什么都可以去知道时,往往会去想要不知道一些什么。
少年埋头继续忙活着,
却忽然间发现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一抹红光。
十万阴山距离泰山很远,二者根本就不在一起;
但十万阴山距离泰山又很近,因为菩萨需要谛听在他的身边守护。
谛听忽然间扬起了脖子,
一时间,
沙尘漫天,
许是动作太大的缘故,
导致前方的一层崖壁直接坍塌了下去。
少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半年前,他曾在那里开垦过一块地,也尝试性地种下了种子,等着看结果呢,现在,又没了。
好在,少年也习惯了。
他的目光不由地同谛听那硕大如房的赤红色眼眸一起看向了泰山的方向。
谛听看的是菩萨似乎又出现那种症状了;
少年看的则是自己未来的泰山庄园;
谛听发出了一声叹息,它和菩萨的关系,是最好的。
少年也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自己何时才能到庄园里去踏踏实实地种地?
然而,
紧接着,
谛听的身子忽然又颤了一下,
随即,
其庞大的身躯直接腾空而起,
四周,当即地动山摇。
少年还站在谛听的背部上,被它带着一起起飞。
接下来,就是穿梭云海的感觉。
谛听身躯庞大是庞大,但他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少年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见未来自家的泰山庄园已经在自己眼前了。
一道红色的光从谛听的眼眸中射出,落在了泰山之巅,化作了一个黑袍男子。
男子面容清朗,却带着一股子肃穆之气,他穿过了布满花卉植物的花园,径直来到了小庙门口。
这座庙,最近刚被拆过,但又建起来了。
“嗡!”
还没来得及进门,一道金光直接宣泄了出来。
谛听双手撑开,堪堪挡住了这一层金光。
泰山上方自己的身躯则因为承受了这一股转移过来的压力而随之一震。
“菩萨?”
谛听对着小庙里喊道。
没人回应,
但菩萨,确实在庙里。
自一年前地狱大变九常侍上台之后,菩萨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原本,在之前的千年时光里,菩萨一直给人一种静若止水的感觉。
无论是末代的失踪还是十殿阎罗的上位又包括九常侍的取而代之,
菩萨一直是菩萨,
他一直能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压力,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近年来,
泰山之巅时常会出现紊乱的气息。
普通人修炼时偶尔会气机错乱甚至是心神失守导致这样那样的问题倒是还能理解,
但菩萨怎么可能会这样?
谛听清楚,
这种情况,整个地狱,肯定不光只有自己感应到了。
最起码,那九个关系很好的太监,肯定也感应到了,毕竟只要有一个感应到了,另外八个就肯定会得到通知。
情况,有时候可以很无所谓,但有时,也会很严重。
谛听对此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要知道当年末代在位的时候,虽然他很不正经,对政务也一直表现得很漫不经心。
但泰山的基业以及对地狱的统治,在那时候并没有出现那种日薄西山风雨飘摇的感觉,初代所建立的那套体系,一直在稳固地运转着。
而末代本人,也不像是现在被众人所传言的那般不经事,败家子;
事实上,
谛听记得当年自己陪同着菩萨第一次见到末代时,
末代笑呵呵地跑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它当即就有一种被一股恐怖的意识盯上的感觉。
它是极为敏感的存在,也相信自己当时的感应不可能出错。
所以说,当初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整个体系,都和“糟糕”不沾边的泰山府君一脉,也就是在那个年代众人毫无预料地忽然之间崩塌!
末代失踪,阎罗崛起,阴司建立,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始料未及。
所以,这个时候,谛听也不敢有丝毫地懈怠。
阎罗们还在时,哪怕有不安分的,也无所谓,因为大部分都是安分的。
但这九个太监不同,如果说阎罗是菩萨养的狗,那九常侍就是菩萨招来的狼,它们可以去咬别人,也可以来咬自己。
没人能保证,若是他们确定了菩萨出现了问题,还会继续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
“菩萨?”
谛听又喊了一声。
千年相处以来,他真的很少以这种方式很正常人的方式和菩萨说话。
之前,只是两个月出现一次这种情况,但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
地狱确实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是谛听所不能监听到的,当初平等王陆陨落的前幽冥之海主人的宫殿就是其一,而眼前泰山之巅上的小庙也是他无法监听的一处地方。
终于,谛听鼓起勇气,走入了小庙。
供桌上,
有一摊烂泥。
一年前,
阴间巨变之后,翌日,菩萨就从冥河最深处取来了这些泥,就放在了自己的供桌上。
菩萨说,
很快不久,
这泥就会变成自己心中所想要跪拜的模样。
但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烂泥,
好像还是烂泥。
谛听的目光向里面扫视,他看见在供桌后面的蒲团上,跪坐着的那道熟悉的人影。
菩萨双手合适,
周身环绕着大慈大悲的光晕,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样。
但当谛听走过去时,
原本跪坐在蒲团上的菩萨身影忽然扭曲了起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一声声经文咒语,一声声宏愿,
开始在小庙里面不停地扭曲和回荡着。
……
“吼!!!!”
少年发现自己身下的谛听开始痛苦地扭曲和怒吼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极为可怕的痛苦。
少年惊呆了,
脸上露出了关切之色,但心里却是一阵激动,
自己这才回来多久啊,
谛听就要暴毙了,
菩萨也要出事儿了
这下面的泰山,
要给我种地了?
\(≧▽≦)/
……
在谛听的视线之中,
菩萨开始扭曲起来,
同时,
谛听也清楚,
一同扭曲的,
还有他自己。
这种来自灵魂上,来自意识上的撕扯之力,
比肉身所能带来的痛苦更甚十倍、百倍、千倍!
谛听强行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一遍遍地呼喊道:
“菩萨?菩萨?菩萨?”
忽然间,
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饶是谛听,在此时居然被吓得心神瞬间失守。
面具开始扭曲起来,
面具上的嘴唇放在融化,
他在颤抖,
他在嗫嚅,
他在一遍又一遍地说话。
菩萨的身体在被拉长,他的脸也在被拉伸着。
谛听想要离开这里,
因为他意识到,即使以他的灵魂和体魄,若是被身陷拽如这恐怖的意识漩涡之中,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此陨落!
然而,
当谛听跌跌撞撞地跑到庙宇门口时,
菩萨的脸忽然又从上方掉落了下来,
面具下的眼睛,泛着一抹彻底的冰冷,但很快又充斥着一股子疯魔的光彩。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啊啊啊!!!!”
谛听捂着脑袋跪伏了下来,
上方,
谛听庞大的身躯也在痛苦地哀嚎,天幕之中,出现了一层血雾。
谛听跌跌撞撞地后退,他撞到供桌上,忽然间,回头一看身后的供桌,
发现原本摆放在这里的烂泥,
变成了盘膝打坐的菩萨,
菩萨面具的脸,
竟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你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走吧!
没人敢问周老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刷牙,
难道不是应该在咬完人后刷牙的么?
刷完了牙,
周泽没急着咬老道,
左手食指的指甲慢慢地长出了一小截,对着老道胸口位置,轻轻地刺了一点。
周老板现在对指甲力量的熟悉和运用能力真的比医院抢救时电击得效果要好太多太多,只可惜周泽这辈子太懒了,否则若是真的跑去抱林家的大腿当医生,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指不定在年老时还能冲击一下院士。
当然,那又是另外一种人生了,存在于假设意义中的人生。
在指甲的刺激下,
老道的身体忽然一个绷直,
鼻孔里的鲜血直接喷射了出来,
biu
两条血柱疾射而出,挂在了前方的墙壁上。
随后,
老道的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了一抹潮红,似乎精神头一下子恢复了不少。
“咳咳……”
老道侧过脸,把自己嗓子里堵着的血水都吐出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被包围着。
自己身体左侧跪坐着的安律师,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
老道咧开嘴,
笑了笑,
安慰道:
“老安啊,贫道这不是还没死么。”
安律师摇摇头,道:“没事,我先练练。”(1)
老道:“……”
差点一口气没送上来,直接蹬腿。
周泽清楚,老道此时的状态,一是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身体假状态下的亢奋,这个维系的时间很短很短,哪怕是正常人来说,也是一种对自己身体的极大透支;
当然了,老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情况,那就是……回光返照。
老道慢慢地把目光看向了周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其实这一天,他一直在等待着,
之前的一年里,能正常过一天就好好地过一天,平平淡淡,认真珍惜。
但该来的,本就该来了。
这副身子,终究还是垮了。
“老板……”
老道以前喊过很多次的“老板”,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格外的真诚。
“我……”
“别说话了,你死不了。”
老道闻言,当即瞪大了眼睛,急忙道:
“我不想当僵尸咧。”
老张在旁边皱眉,道:“老道,有的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做什么。”
顿了顿,
老张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劝说道:
“其实,不当人的日子,很快也就习惯了。”
周泽晃了晃脖子,骨节处发出了两声脆响,两颗獠牙,慢慢地显露出来。
老道摇头,不停地摇头,表示着抗拒;
不是说好让我自然而然地来自然而然地去的么?
怎么说话不算话咧?
“地狱的门现在还没开,人死后,灵魂还会遭受一轮折磨,在绝望中,魂飞魄散。”
冯四在旁边说道,这算是恐吓,但也是实话实说。
听了这个话,老道嗫嚅了一下嘴唇,心中的一点信念,似乎有些松动了。
“吱吱吱!!!”
这时,
小猴子跑了过来,身上的挎包里还带着一条玉溪。
之前做修补工作时,老道和老张的烟都快没了,老道就打发小猴子去帮忙买烟去了。
“吱吱吱!!!”
小猴子跪在老道身边,一会儿看着老道一会儿看着旁边的周泽。
随即,
小猴子两只爪子抓着周泽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这是在哀求周泽救救老道。
整个书屋里,小猴子和老道最亲,名义上的主人和宠物,实际上就是爷孙。
小猴子马上又用爪子指了指自己脖颈后头的三块颜色不同的毛发,焦急地在叫着什么。
别人可能不懂,但周泽是能听懂的,小猴子说的是他愿意和当初搬山猿猴的选择一样,用自己的命,换老道的命。
小猴子本来已经死在周泽的手下的,后来搬山猿猴圆寂之前,以它的遗泽,让小猴子重获新生。
老道看着小猴子,眼眶湿润了,道:
“没事咧,没事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额这辈子,没白活,没白活,真的。”
小猴子不依,对着老道气哭地不停地喊着。
老道眼睛里则是露出了一抹豁达和淡然。
“老道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行行好,就当是为我想想,你别死啊,我离不开你啊老道。”
平等王安哭喊得闻者为伤心。
老道有些感动,
他万万没想到,
安律师和自己的感情,
居然这么得好!
唉,
人这辈子,
有几个能在你葬礼上真心实意地为你掉几滴眼泪的人,
知足了。
老道感觉到气力正在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走,
他感到自己好像越来越轻,
越来越轻,
像是变成了一团棉花,要飘起来似的。
这种感觉,好像还真不赖。
额要死咧,
额要死咧,
要死咧,
嘿嘿!
“啪!”
像是撞到了天花板,
老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而后发现自己居然还是躺在这里。
安律师一只手放在了老道胸口位置,
把老道刚刚要离开身体的灵魂给强行拍了回去!
老道:“……”
老道获得回光返照次数+1
额做了什么孽哟,死都不能死得痛快点哟!
也是,
身边坐着判官巡检捕头,
想痛痛快快地按照基本法去死,都是那么的艰难。
“老道,人间还是很美好的,你忘记了你的那些大妹子了么?你忘记了早上的太阳了么?
我跟你说实话,老子现在还后怕呢,当初死后如果不是侥幸万里挑一地当了鬼差,我现在都不晓得自己到底跑哪里去了。
是在哪里浑浑噩噩的当人又或是在稀里糊涂地当狗……“
“当狗。”冯四抢答。
“你闭嘴!”
安律师转而继续劝说老道,“老道啊,活着,才是最美好的,下地狱,真的很凄惨的啊,一大堆人挤在黄泉路上,保不准你旁边还有带狐臭的。”
老张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安律师,
心想什么样的狐臭这么牛逼,还能带到灵魂上去的?
但想着安律师抓过的鬼比自己见过的鬼都多,也就不哔哔了。
安律师吸了吸鼻涕,“活着,活着,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真的,我是过来人,老道。
再说了,现在连下地狱都不好下啊!”
老道有些无奈了,
他能感受到周围人对自己的关心,
但他都已经为自己的“走”,做了快两年的心理建设了,这相当于是两年的自我催眠。
再说了,
额自己都准备要死咧,
你们连死都不让额死,
你们太过分了,
仗着自己有权就能无法无天了么?
面对安律师的劝说,
老道开口道:
“额觉得,谁说死就是死,谁说活就是活的?”
安律师愣了一下,
呀儿嚯,
这回光返照次数多了,人没死脑子先糊涂了?
“如果没人给定义,到底哪种才是死,哪种才是活呢?”
老道叹了口气,
想死,
还得先劝服身边的这帮人,
好辛苦,好累,好羡慕医院里的那些可以正常抢救无效就死去的老伙伴们,
额怎么就这么苦咧?
“你这是脑子糊涂了吧?”安律师疑惑道。
“左边,和右边,难道从一开始左边就叫左边,右边就是叫右边么?”
安律师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这是在说啥咧?
“如果最早的人,把阳间说成阴间,把阴间说成阳间,那阳间不就变成阴间了,阴间不就变成阳间了么?”
“你晕乎了吧,你这话去对那些普通人去说无所谓,我们这儿在座的,都是鬼,阳间阴间怎么可能分不清楚?”
老道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光彩,这一刻,可能连老道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叙述着自己的心里话,还是本能地在说些什么:
“阳间是活着,阴间是死了?
你们懂,你们知道;
是的,你们懂,是的,你们知道。
黄泉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麻木,他们懵懂,他们浑浑噩噩,在你们眼里,他们是蠢物,是死物,是没有意识地废品。
但或许,
这才是真正的快乐啊,这才是真正地解脱啊。
无拘无束,故而无所在乎,故而无所畏惧,故而大自在。
他们抛开了一切束缚,抛开了阳间的挣扎,抛开了阳间的喜怒,抛开了阳间的痛苦,抛开了一切的羁绊。
他们干干净净,宛若玉石一般的通透,你说,他们是不是比阳间的新生儿还要纯粹?
这才是,
真正的新生!
这才是,
真正地活着!
等到黄泉路走完,等到府衙那边绕了圈,等到走上了奈何桥,等到喝了那一碗孟婆汤,等到再一脚踩入了往生,踩入了下一世……
纯净,无拘无束,大自在,也就将结束了。
接下来,
你将为吃而努力,你将去面临生老病死,你将去面对各种你你懂事前和懂事后都得去承担的责任;
你会感觉到痛苦,你会感觉到悲伤,你会感觉到压力,你会感觉到绝望。
那血肉之躯,那沉重的皮囊,就是你从母体出来后就一直得承受着的枷锁镣铐!
它一直压着你,
前半生,
镣铐会越来越重,压着你,
后半生,
镣铐生锈了,它更会不停地变着花样折磨着你。
终于,
你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忍受了这么久的酷刑,
当你要去死时,
你才能从这镣铐中解脱出来,才能找回最纯粹最自由最大自在的自己。
所以,阳间里的活人,其实才是真正地承受着酷刑的死人啊;而阴间的亡魂,才是真正意义上以最纯粹的方式存在着的活人啊!
阳间,才是地狱;阴间,才是人间!
死,其实不是死,死了,才是真正意义地要活过来了;
而活着,才是真正意义地死着!”
安律师、冯四、老张:“……”
老道说出的这些话,让大家觉得怪怪的,但莫名地,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啊!
周泽若有所思,忽然问道:
“说完了?”
老道脸上再度泛起比先前鲜艳几倍的潮红,
缓缓道:
“说完了,
阿弥……陀佛。”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是你!
在最后的“阿弥陀佛”四个字被念出来时,
在场的所有人,
都同时产生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仿佛有一道漩涡已经形成,且自己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随着波来,跟着浪走,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若是就这么忽然间地把你推到了某个聚光灯下,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
是无所适从,
且带着一种本能的惶恐。
冯四感到有一些嘴唇发干,
一年前,他曾亲眼目睹即将陨落的紫金神猴领着一群同样成了骨头渣子的远古凶兽们攻打阴司主城,但那只是场面上的气势如虹。
而眼下,才是真正地有一种自己正在见证历史的感觉。
有些事情,在地狱早就不是秘密了。
末代的失踪,和菩萨脱不开干系。
此时在听老道说的这些话,你甚至很难分得清楚,这到底是老道本人说的,还是菩萨在说这些话。
安律师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因为他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单纯地老道死不死的问题了,也不是自己需不需要继续挤一些眼泪和鼻涕出来继续烘托一下悲伤氛围的事儿了。
做一些俗务,当当黑手套,帮老板跑跑腿,做一点统筹安排,这是安律师的强项,领导没想到的他肯定想到了,领导想到的他肯定做到了。
但眼前的这个游戏,太高端,高端得他都没有投币选择人物的资格。
老张则是有些懵比,他对最后的“阿弥陀佛”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是被老道刚刚说的那一通“歪理邪说”有些触动。
小猴子蹲坐在老道身边,眨着眼,看着眼前的老道,好像有些陌生。
说完这些话后,老道就这么睁着眼,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在看,还没断气,但像是断了片儿。
周泽皱了皱眉,也不急着去咬老道了,反而是看了一眼病房那边,
道:
“都出去,封锁药店,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大家都愣了一下,不清楚老板这么吩咐的意义何在。
但所有人还是都默默地起身,包括小猴子,也被安律师抱起来走了出去。
药店的卷帘门也被拉上了,屋子里,因为电路被雷劈过的原因,所以灯无法打开,显得有些昏暗。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看向了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是庆。
庆的嘴角带着一抹阴沉的微笑,看着周泽,而后用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我很好奇,你体内的那位,到底是谁。”
周泽没回答。
庆默默地走到老道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道,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她脸上并没有贪婪和嫉妒之色,
有的,
只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这仨娃娃,手段确实不错,我也确实被封印了。”
庆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你是仙,还是仙奴?”
周泽终于开口道。
“我要是仙,还会落到这个田地?”
庆伸手,把周泽刚刚漱口用的一次性塑料杯拿过来,揉捏到一起,然后放入了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周泽都有些担心,等庆苏醒后,她会不会因此消化不良。
其实,
先前赢勾在查看完情况后之所以一句话都不说,也没什么作为,是因为他看出来了那道黑影的伪装。
庆仨人,先前确实成功封印了黑影,但黑影同时也反制了他们。
现在,
双方的灵魂还纠葛在了一起,谁先苏醒都说不定。
原本,周泽是打算静观其变的,所以带着安律师他们打算先出了病房,但谁知道老道忽然出了事儿,在老道说出“阿弥陀佛”之后,周泽心里忽然传来了一缕悸动,而悸动的方向,则是来自于病房。
“这仨娃娃了不得呢,我这儿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也就放弃了,换取了一点点最后出来透透气的机会,这个,你不要担心。
哦,对了,我感应到了,你似乎也没怎么担心他们。”
周泽和庆他们的感情……嗯,其实还真谈不上感情。
庆他们虽然是在药店躺了一年了,但这一年里,周老板也在昏迷着,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仅剩的一点点印象,还是庆当初身为军统高官时的嚣张和跋扈。
“你放弃了?”
一场拉锯战,一场拔河,僵持着,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但黑影直接选择了认输,可能再过半个小时,庆他们就将苏醒,对黑影的封印,也就将彻底完成。
但黑影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显得很云淡风轻,像是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
“我似乎闻到了,在不远处,还有两个同类的气息。”
庆又舔了舔嘴唇,似乎觉得牙痒痒,想再找个什么东西磨磨牙,恰好旁边有个水泥块,拿起来,放在嘴里慢慢地啃着。
“高高在上的仙家奴仆,侥幸在断壁残垣中苟且了这么多年,忽然间发现等到了一线生机,还有一口气的几条小杂鱼,都激动地跑了出来。
结果一起被这里所吸引,然后攒聚了过来,像不像是鱼塘里的鱼儿,争着饵料主动上钩?
而且,这时机把握得,真的是恰当好处。
我们出来时,他就快死了,真巧,真巧,真巧啊。”
说着说着,
庆的眼睛有些泛红,
不是生气的,
而是悲伤的和嘲讽的,
“到头来,都变成了人家的肥料。”
苟且了无数岁月,原以为是衣锦还乡,原以为于这个已经没有仙的人间,他们这些仙奴,就是真正的仙。
谁料得,却是落得个这么个下场。
早知如此,当初还苟且个什么劲儿,直接跟着仙人们一起殉了不就得了?
“是老道把你们吸引过来的?”
周泽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这阵子,
一个两个三个,
都往通城跑,
他先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清楚了。
紫金神猴曾说过,老道跑了就算了,还带着道统一起跑,他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带着道统一起消亡。
在老道阳寿已经油尽灯枯之际,宛若一颗珍贵的宝石即将失去主人,且已经散发出了光芒,绝大部分人,其实看不见的,甚至可能连谛听他们都看不见。
能看见这些光芒的,只有和仙有关系的存在。
就像是夏天晚上开的灭蚊灯。
他们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迥然于阴阳。
庆点点头,道:“本想着来捡便宜的,谁晓得把自己也给交代了进去。”
说着,
庆回头看了看病房的位置,
“当初,曾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我将获得离开废墟的机会,就主动地分出一部分意识出来,碰见了他。
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种子,想着等我真正得以离开废墟之后,再回来,把这果实给摘走。
这玩意儿,就和滚雪球一样,运气好,真能越滚越大的。
气运如水,当年真正的仙人们,就喜欢做那引水调度的事儿,把整个阴阳都当作了自己的渠道和棋盘,任意地揉捏。
我呢,也就会模仿点儿皮毛。
谁知道,等我真的回来后,却发现这果实居然早就已经被人摘了。
你摘了就摘了吧,吃了也就吃了吧,无所谓了,我也能看得开。
但你这吃相真的是太难看了,
吃了不说,
居然还顺着种了下去,隔三岔五地让他长大一点儿,继续吃。”
说到这里,
庆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指着自己的脸,
道:
“苟且地存活下来,我身上还剩下几两肉啊,你们这帮人居然还继续敲骨吸髓,还算是人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严格意义来说,我们这儿,没一个人。”
庆惊愕了一下,随即释然,点点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我懂。当初那位上来一剑劈下来,我就清楚,完了,都完了。
侥幸没死,好不容易跑出来一看。
这头顶上,居然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时刻提防着你。
我甚至能感觉到,
他其实就是在专门找你的茬儿,
好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劈死你。
这样看来,哪怕当年的仙没死,到了这个时代,也得低着头弯着腰和和气气。
我们几个呢,当年是小杂鱼,现在还是小杂鱼。”
庆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周泽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总觉得,有哪里,似乎还没办法说通。
大家都是经历的人,但似乎现在看来,大家都只是旁观者。
而这时,
断了很久片儿的老道忽然又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变得更加地潮红了,
在他额头上,
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白光,且这白光正在不断地消散,这是灵魂接替的征兆。
庆低着头,看着老道,有些心疼,
道:
“就这么死了,那东西哪怕被你带走个七七八八,但也能剩下一口汤水,得便宜谁了呢?”
庆说着说着,又看向了周泽。
周老板却没有得便宜的喜悦,道统不道统什么的,在周泽心里,真比不上老道的命。
然而,
却在这时,
于最后说出“阿弥陀佛”后一直没再说话的老道,
忽然嗫嚅了一下嘴唇,
语气忽然再度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带着些许的嘲讽,
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
甚至还有一些夹杂着的飘逸和散漫,
“呵,这就是仙么?”
周老板满头雾水,这是老道临死前人格分裂了?
而旁边已经恢复淡然的庆,
却忽然目露惊骇之色,
手指着老道,
震惊道:
“是……是……是你!”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这才是仙嘛
可能,一千年后,两千年后,甚至是一个纪元更迭之后,地狱里会流传着这样子的一种描述。
地狱巨变,天空布满了狰狞,那九个太监,窃夺了高位,自此,阴司步入了高压的白色恐怖时代。
有些人是在乎身后名的,但有些人并不在乎。
比如此时的大长秋,正坐在水晶桌旁,手里拿着一个玉杯,里面装着的是亡魂泪酿制出来的酒水。
酒性泛寒,寻常人吃了直接灵魂冻裂,但对于大长秋来说,宛若喝着夏日的冷饮,取这一点点儿的自在。
在大长秋旁边,坐着一位常侍,于常侍中原本排名第十,现在排名第九了。
他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没饮酒,反而是拿着两根尖锐的骨刺,正在织着衣服。
可以看出来,他的手艺很好,也很讲究,所用的丝线,也是极为难得的僵尸白毛特制而成。
白毛僵尸,倒不是很罕见,但想要在老天爷把他们劈成渣渣之前找到他们再毫无利益前提的驱使下把他们的白毛取下来保存,这就很罕见了。
好在一处阎罗殿里还真的有这个库存,也不晓得当初那位阎王到底是为什么闲着蛋疼去收集这玩意儿。
“哥,那边又出事儿了呢。”
小九一边织着衣服一边说道,
寻常得像是姐弟俩坐在打谷场上说着家常。
“呵,谛听去了。”
“是该去看看了呢。”小九开口道。
似乎是听出来了小九的深意,大长秋摇摇头,道:
“还不到时候。”
“他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呀?”
小九把骨刺做成的织衣针放在嘴里咬了咬。
“他清醒的时候,我都不敢去撩拨什么,他疯了的时候我还敢往前去凑?”
大长秋一边拿着酒杯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对小九道:
“小九啊。”
“啊?”
“你是不是想变成小八啊?”
九常侍之间的感情本就非常之好,十指连心,说的就是他们。
也就在闲聊之中,大长秋忽然站起身,耸了耸自己的鼻子,嘴角露出了笑意,
道:
“以前杂家还猜测,这谛听这么大一只,身子里头到底装的是沙子还是泥土。”
“现在呢?”小九马上接了一下。
“居然是血肉。”
大长秋砸吧砸吧了嘴,
道:
“小九啊,你偷偷跑去泰山下面帮我接点儿回来酿酒吧。
据说,前代幽冥之海的主人最喜欢拿魔神鲜血酿酒了,杂家也想尝试一下。”
“哥,你是不要小九了么?”
……
花开两朵,
地狱那头因为泰山之巅谛听的怒吼和飙血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阳间的书屋这边,
周老板则是目光在四周逡巡着,想找个趁手的东西给“庆”打一顿。
因为这家伙手指着老道喊出了“是你”之后,
就一直卡在那儿,
表情的变化先后顺序是:
震惊,
很震惊,
非常震惊,
无比的震惊,
非常无比的震惊!
下面呢?
之所以没想着直接用指甲,是担心把庆给连累到了。
终于,
庆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泽,
道:
“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
“我只知道你再铺垫下去我会忍不住想打死你。”
庆笑了,
伸了个懒腰,
小女孩的身子,伸懒腰也没什么好看的。
尤其是得知其体内占据主导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灵魂时,原本娇憨的举动反而显得无比的恶寒。
“我忽然觉得,自己放弃了,是一件很英明的事情,因为我,居然能见证到这一幕。”
说着,
庆手指着周泽,
道:
“你有幸,见证了历史!”
周老板的左手长出了指甲,
忍不住了!
庆马上继续道:
“一千三百年前还是一千二百年前还是一千一百年前,总之,我记不得了,得有上千年了吧……
黑影的故事讲述:————
————
时间,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当仙山云海被推平,当亭台楼阁被摧毁,
没了仙鹤的飞舞,也没了仙女的翩跹,
这里,
只剩下了长久的枯寂。
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了,定格在了不知多久之前,那把剑落下来的瞬间。
当一切恒定,当一切永恒,时间,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
老头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麻木地断壁残垣中行走着,衣着的细节上,其实还能看出完好时的华贵。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要饭的老翁,且最尴尬的是,这个地儿,也没个人能给他施舍饭食。
因为在这个地界,倒不是没有邻居,但那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小杂鱼,比他混得更凄惨,真见到了,到底谁施舍谁还不知道呢。
但他饿啊,他也空虚,他趴在了一片瓦砾堆上,贪婪地啃噬着上面的苔藓。
凡仙家之物,总归会留着点儿仙气,如今这里仙气早枯竭了,也就剩下这点儿边边角角的地儿还能找到一些,聊胜于无。
废墟的中央位置,有一座雕塑,雕塑的胸口位置又一道恐怖的剑气刮痕,脑袋也没了,是一座无头的雕塑;
而雕塑的主人,当年仙界的真正主宰,老头儿当初也只是在跳水浇花时远远地见过他一眼。
但他也早就在那一剑之下陨落了。
回想起那一天,老头儿至今也想不通,怎么就忽然那样子了呢?
他只记得那阵子,一直听说下面在打着仗,仙人也下去了不少,赶着趟儿地两边帮忙捞外快。
左手捞右手刮的,接引了不少气运上来,这仙界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酿蜜的甘甜。
那时还听说,下面的那位叫轩辕的人主,会在其百年后被接引上来,位列仙班。
那可是直接成仙啊,哪怕是排在仙殿最末端的位置,那也是仙啊!
是足以让他们这些无数仙奴羡慕嫉妒恨加无比仰望的存在了。
但那一天,
原本应该是那位叫轩辕的人主阳寿已尽被接引上来的日子,自家的主人是接引仙官,为此还高兴地说过也不晓得这位人间的人主到底能送几成重的见面礼来巴结他。
结果,
人来了,
人不光来了,
还带来了一把剑,
一剑下去,
天崩了,
地塌了,
仙……没了。
……
让老头儿无奈的是,仙是没了,仙奴也死得就剩下杂鱼几条了,但那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美好,却没有发生。
他们这几条杂鱼就这样被困在了这片废墟之中,只能苟活,根本无法出去。
啃着青苔皮的老头儿忽然听到了一声响动,
“吱呀……吱呀……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老头儿瞪大了眼,马上站起身,抬头看去。
他看见一只身上全是黄色毛发的巨猿居然用双手和肩膀扛起了已经破碎的天门,硬生生地用自己的体魄,扛开了这片早就被隔绝的废墟。
老头儿激动了,
同时,
老头儿也害怕了。
他显得有些无措,无数年的孤寂,早让他不复当年的八面玲珑,此时的他,更像是被时间造就出来的行尸走肉。
他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从那只巨猿的身上跳了下来,
走进了这里,
走入了这片废墟之中。
白衣男子伸了个懒腰,
对身后那头恐怖的巨猿道:
“搬山有意思么?”
身后的巨猿一边努力地扛着天门,一边憨厚地点点头。
白衣男子显得有些不满意,
道:
“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没选那只小红,瞧给你笨的,接个话都不会接。
搬山哪有搬天门有意思。”
巨猿木讷地点点头,憨厚憨厚再憨厚。
白衣男子被气消了,
道:
“也罢,小红也扛不动这玩意儿,你这是本该长脑子里的东西都长到肌肉里去了。
话说,搬山有挑战性么?”
巨猿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以配合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仰天,
无奈。
“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也是这天地法则对你们这些妖越来越不友好了,让你们的品种越来越低了。
要是再有一次机会找个座下神猴的话,
我要找一个跟老祖宗身边的那只那般能打的,同时也要有小红的脑子。”
巨猿继续扛着天门。
白衣男子砸吧砸吧了嘴,有些不忍,
道:
“行吧行吧,得跟紫猴子那般能打,有小红的脑子,还得有你这把子力气。
没你这把子力气,我也进不到这里不是?”
巨猿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着傻猴儿。
“你再撑一会儿啊,撑不住了要被砸成烂泥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先出去你再成烂泥。”
巨猿用力地点头。
白衣男子转身,
向里走去。
老头儿发现对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老头儿当即吓得跪伏了下来。
失去已久地面对上位者敬畏的本能,再度从血脉中复苏。
白衣男子摇摇头,没搭理老头儿,径直走上了神台,走到那座无头雕塑的下方,
用一种带着明显轻蔑和漫不经心地语气手指着这座雕塑,
道:
“呵,这就是仙么?”
老头儿跪在地上,继续瑟瑟发抖,丝毫没有上前去呵斥对方安敢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他也清楚,其他的几条剩下的小杂鱼,估计比自己更不堪吧。
白衣男子打了个呵欠,
伸手在旁边捡起了一块大石头,
手指在上面指了指,
原本的石头瞬间被雕刻成了白衣男子的面容模样。
白衣男子仔细把玩着自己的脑袋石雕,
确定满意后,
直接飞身而起,
将自己的脑部石雕放在了雕塑上,
自此,
雕塑又有了头。
白衣男子从衣服兜里取出了一壶酒,
喝了一口,
转身,
对着还在那里艰难地扛着天门的巨猿带着些许得意地喊道:
“哈……这才是仙嘛。”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怎么是他!
其实,地狱的风和阳间的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无非是景物的不同导致了风给人的感觉上,被牵连地颠覆了观感。
就像是站在洱海边吹着风和站在撒哈拉吹着风一样。
而此时,
在地狱数千年来最为神圣也是最为至高的地方——泰山,
一头体积无比庞大的巨物,正在疯狂地倾洒着自己的鲜血。
使得这片区域的风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阳间曾有智者,为了应付上面的环保检查,将光秃秃地荒山上涂抹上了绿油漆;
而此时,
谛听的鲜血,
宛若一座无比庞大的红色颜料罐,
将整座泰山以及其周边的这块区域,彻底地用红色去浸染。
悬崖壁面上,溪流上,植被上,
仿佛在苍茫之间,
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红。
谛听身上坐着的少年脸上挂着无比伤心焦急的神情,
内心里则是无比的激动,
洒吧,
洒吧,
再多洒点,
快洒点,
有谛听之血浇灌,
以后自己的庄园,注定将成为整个地狱最为肥沃的土地!
少年的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自己成为地狱第一农场主时的巨大满足。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这种人的,他们的追求,背离大众的节奏,只是孤独执着地追求着属于自己内心的安宁。
在这一点上,
少年其实和菩萨很像。
大长秋口嫌体正直地出现在了山脚位置,小九站在他身边,替他撑着伞。
在他们二人身后,
还有七个常侍并列而立,
无论是以前的十常侍还是现在的九常侍,变化的是数字,但不变的是那种一家人不管干啥都要整整齐齐的坚持。
原本,大长秋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
他是见过菩萨这种人一天内被人打了三拳后到底是以何种姿态去唾面自干的,老实说,这事儿搁在他身上的话,他根本就忍不了。
就算忍了,也是形势逼人,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模样,忍辱负重,期待报复和反杀。
人啊,以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身上出了个伤口,吐口唾沫上去揉搓揉搓也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但随着地位和实力的上升,原本那些以前觉得没有意义的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重要到了不可侵犯的地步。
所以,这才是大长秋之前最敬佩,同时也是最畏惧菩萨的地方。
这种人,带着一种深深地执念,并没有被所谓的权柄和地位所腐蚀,所以,这种人一旦真的精神上出了问题,走火入魔什么的,那将是最可怕的。
以往约束着他的执念,他的信仰,他的追求,在此时都将被忽略掉,
宛若一头被禁锢的凶兽,刹那间解开了其身上的所有镣铐。
啧啧,
大长秋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脑袋特意地往雨伞外头探了探,
舌尖等了会儿,还是等到了血珠子滴落上去,慢慢地品味了一下,带着点腥味和辣味。
“都帮我收一点儿,回去我找个什么东西泡酒喝,去了这个腥味。”
“喏!”
身后的七名常侍们各自拿出了储物法器,开始收拢起这漫天的血水,忙得不亦乐乎。
小九有些疑惑地看着大长秋,
道:
“哥,我们不上去么?”
“再等等,再等等。”
大长秋伸了个懒腰,
“苍蝇不叮无缝蛋,得先让这缝儿自己再裂开一点儿。”
小九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让人舒服。
“啪!”
大长秋一巴掌拍在了小九的后脑位置,
骂道:
“我都能开得起自己的玩笑,你在这里给我拿捏个什么架子?”
小九有些委屈。
“再哭丧着这张脸,信不信我就派你上去,给我们自己凑个八八大顺。”
“……”小九。
……
此时此刻,谛听并不清楚九常侍们正站在山脚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收集着自己的血打算回去酿酒;
就算是知道,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个了。
它更担心的,是菩萨。
佛和魔,很多时候都只是一念之间,佛门之中,修佛到极致最后一不小心入魔的,不在少数。
而且,往往是那种越高的佛,才越是容易入魔;
这往往意味着先前的积累功德全都付诸东流,万丈基业一朝崩塌。
菩萨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供桌上,一会儿出现在蒲团上,一会儿出现在门口,一会儿出现在里屋;
每个菩萨都在念着佛经,都在许着大宏愿,都在说话;
谛听擅长监听一切,但在这一刻,它却没办法将菩萨的所有话语全都听清楚,实在是太多太杂了,且它自己的意识,也在这之中不停地被扭曲着蹂躏着。
它想出去,却出不去,它清楚,自己已经被迫地被菩萨关于了这个牢笼中了,而这,本来是菩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自己将自己囚禁在了这里,是谛听本人,硬闯进来的。
它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菩萨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一年的时间,可能对于阳间的凡人来说都不算太长的时间,对于这些寿元动辄千年来计算的地狱大佬们来说,自然就更短更短了。
但就是从那次阎罗下位之后开始,菩萨就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原本谛听以为以菩萨的能力,完全可以进行自我地调整。
因为他是菩萨,是地狱千年以来,真正的至高意志。
但问题,比谛听所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得多。
且当它真的打算过来查看时,却发现事情,已经棘手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强如大长秋尚且不敢在这个时候跑泰山顶上去瞅瞅,就足以可见一个意志不清醒的菩萨,到底有多可怕了。
“菩萨,菩萨,菩萨……”
谛听还在一边忍受着煎熬一边继续呼唤着菩萨。
它现在做的,无非是希望能在自己的呼唤之中,唤醒菩萨的一丝丝清明,只要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它就相信菩萨能够使得自己冷静下来。
它的优势在于它的体魄强悍,所以可以将意识上的折磨分担到自己的肉身上去;
但它的劣势也是在于此,它能听到很多很多,但能做到的,却并不多。
没有任何全能的存在,哪怕是谛听这种级别的存在,在它看似漫长的生命中,也只能选择一条路去专门地行走。
然而,
在谛听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
它忽然发现,
小庙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几乎是在刹那间,这里的环境,陷入了一种针落可闻的死寂。
从先前的熙熙攘攘让人灵魂近乎炸裂的喧嚣,忽然转入到这种宛若可以将一切杂音瞬间吞噬的虚无;
这种转换,让人很不适应,哪怕是谛听,此时也只能用腥红的眼眸安静地扫视着四周。
终于,
它看见菩萨了,
菩萨走到了蒲团前面,
双手合十,跪了下来。
在菩萨的面前,
仍然是供桌,
供桌上,
是一摊烂泥。
“你来了。”
菩萨的声音传来。
谛听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时候,
它恭敬地双手合十,
对着菩萨的身影,
虔诚道:
“我来了。”
菩萨点点头,谛听在拜他,他则是在拜供桌。
“菩萨可好?”
谛听开口问道。
“安好。”
谛听闻言,觉得菩萨是克服过来了,事情,也终于平息了。
事实上,泰山上方,它的身体确实不在飙血了;
然而,
它的身子,不飙血是不飙血了,却在慢慢地膨胀起来,本就很庞大骇人的身躯,像是吹气球似的,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庙里,
菩萨面前的烂泥开始慢慢地蠕动起来,像是在意念的驱动下,和冥冥之中的某些存在,产生了某些联系。
菩萨沉声道:
“可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何意?”
身为菩萨的坐骑,搁在以往,可没少和菩萨一起讨论功课。
也就是这几百年,随着一切安定,这种机会少了很多。
谛听忙恭敬地回答道:
“当地狱不再是地狱,当阳间不再是阳间;当地狱被视为阳间,当阳间被看作地狱;
真正的阳间,自然是万鬼出行;真正的地狱,则已然空了。
菩萨之宏愿,放可达成,佛位到手,功德圆满。”
“这是我和他说过的话。”
谛听点点头,他知道菩萨说的“他”是指的谁。
“人,生儿求道,求索,求安。
大动荡之后,是大安宁;
大激荡之后,是大无垢;
大磨难之后,是大自在;
谛听……”
“我在,菩萨。”
“你知我所欲何为?”
谛听看向了供桌,供桌上的烂泥,已经凝聚出了一个人的下半身。
“恭喜菩萨,贺喜菩萨,千年谋划,千年等待,千年布局,终引真仙佛法!”
谛听跪拜了下去。
当初,赢勾和菩萨第一次见面时;
赢勾就说,他不习惯自己脑袋上还有别人坐着。
菩萨则是说,他不习惯自己这空荡荡的供桌。
听到谛听的恭喜后,
菩萨扭过头,
身子扭曲成了一个极为夸张诡异的弧度,
谛听惊愕地看见,
菩萨的面具正在融化,
宛若一摊铁水在缓缓地滴淌下来。
菩萨的声音带着一抹幽幽,
道:
“是么?”
谛听抬起头,
看向了供桌上那个已经成形的雕塑,
这雕塑英武,
这雕塑雄壮,
一直到谛听看见了雕塑的头部时,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
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惊呼道:
“怎么是他!”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那白衣飘飘的年代
庆历四年春,
于阳间,
一个叫腾子京的谪守巴陵郡去了;
等到第二年他就将闲得没事儿干去重修岳阳楼,
到第三年刚被贬谪到邓州的范仲淹写下了《岳阳楼记》。
也就是在这一年,公元1044年(庆历四年)。
佛门开启,
一位菩萨坐在一头巨大凶兽的身上,来到了地狱。
这一天,
地狱里的万鬼一起抬头,看到了那头凶兽遮天蔽日的一幕;
这一天,
府君体系下的官差们把这一幕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丝毫没有预感到,已经运行数千年的府君体系将因为这位菩萨的到来而产生倾覆。
而那只被他们称呼为“傻大个”的谛听,将在之后的千年里,成为监听他们任何举动的耳朵,带来极为压抑的恐怖。
这一天,
一个叫厉的紫带子判官于一间小地狱中,刚刚斩杀了一只偷偷修炼起来的鬼王,正与袍子们坐在鬼王尸身前以其身上的残存怨念当篝火恣意纵歌;
这一天,
身为府君一脉支系的名叫董的男子正领着一帮手下赶往黄泉路出事儿的地段,追杀一群企图制造混乱还阳的恶鬼。
这一天,如果不根据以后的发展来看,只是寻寻常常的一天;
但纵览前后发展,
这一天,
其实是地狱真正改变的一天。
泰山之巅,有一座宫殿,如果这还能称之为宫殿的话。
四合院一般的宫殿围墙,
一处大堂,
一处寝室,
一个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子的大院子。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手揉搓着自己身边这只猴子的毛发,
他的眉毛上,他的眼角上,他的鼻子上,他的目光里,写上的是满满的“枯燥”和“无趣”。
有时候,
人生的起点太高,
也不太好。
一出生,就该有的,就都有了。
人生从开始就失去了奋斗的意义;
谁叫自己的先祖太厉害了呢,一个人把地狱里的刺儿头都挑平了,也不说留个几只给后辈继承人们拿来练练手;
上头的几任府君,不说什么功德无量,但也能算得上是兢兢业业,整得自己接班时,除了按照传统去找只猴砸以外,没其他事儿可以干了。
其实几百年后,有个叫小弘子的,会和他有着相似的感觉。不过小弘子把精力都放在了睡女人和后宫身上,为后世的电视剧产业和文化事业发展做出了无法忽视的贡献。
阴影袭来,
白衣男子抬头看向了西边的天空,
感慨道:
“好大。”
身边的猴子马上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作势准备显露出本体,和那位比划比划。
白衣男子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脑袋,
很敷衍地道:
“你的最大,你的最大。”
猴子开心地笑了。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
自从选了它之后,
他总是隔三岔五地会产生自我怀疑,
为毛我要选这个蠢货跟在自己身边?
难道是为了凸显我自己的聪明么?
不,
我肯定没那么浅薄!
谛听直接飞到了泰山之巅,其身上,菩萨佛光万丈;
白衣男子伸手掏了掏耳朵,
起身,
伸了个懒腰。
顷刻间,
自泰山之上,
风雨雷动,
磅礴的气势宛若将这苍穹给挤压出水儿来了;
而身躯磅礴的谛听这一刻宛若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荡漾摇晃。
菩萨起身,自谛听身上落了下来。
宛若圣人踩着惊涛,从彼岸,走向了另一个彼岸。
谛听随即开始缩小身子,化作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形象,穿着一身黑袍的他,脸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稚嫩和桀骜。
菩萨下来了,谛听跟着菩萨一起下来了。
白衣男子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当菩萨和谛听在这小院子里落下后,
白衣男子伸手指了指四周,
热情且好客道:
“坐。”
但这个院子里,只有一张石桌,只有一张石凳;
于府君来说,
在整个地狱里,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几乎没有,如果有的话,也会马上被剔除掉。
所以说,这个院子,留一张石凳足矣,其他人来了,跪着就是了。
菩萨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轻慢,
很自然地盘膝于石桌前坐下,
其身后的谛听有些不爽地扫了一眼白衣男子身边的猴子,也跟着菩萨一起盘膝坐了下来。
“我来了。”
菩萨开口道,
同时,
低头,
带着些许的尊重,
沉声道:
“地藏,见过府君大人。”
白衣男子瞥了一眼在地上打坐的主仆二人,
道:
“佛门一直讲轮回,在前些年我听说你们尝试着自己整三千小世界,想要自己搞个轮回出来,但好像一直没下文了。
我知道,你们一直窥觑着地狱,想要把地狱收到你们的手里,但我就好奇了,之前的府君在的时候,你们没什么动静;
怎么一到我这儿时,
你们居然真的派人来了,
而且,
佛不来,
居然来的是一个菩萨。”
菩萨戴着面具的脸,看不清楚任何的喜怒,面对白衣男子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质问,
他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道:
“佛是佛,我是我,佛有佛的事儿,我有我的事儿。”
“你就不想成佛?”
“成佛后,我还是我,佛还是佛,成佛,只是一个阶段,而不是一个结束。”
“你这个,有点意思。”
白衣男子起身,走到了菩萨面前。
谛听睁开眼,带着浓郁的戒备之色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却忽然伸手,
像他刚刚摸自家猴砸一样,
摸了摸谛听的脑袋。
谛听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但下一刻,一股恐怖的意识瞬间倾轧了下来,瞬间击垮了他的一切愤怒和勇气。
喵……
白衣男子一边继续对谛听进行摸头杀一边看向了菩萨,
“怪不得你会被派来这里,历代府君,脾气都算不得多好,他们那些真佛自己不敢来,特意派你来送死,看来你在那里也混得不咋的啊?
不过,我也算看出来了,估计你也瞧不上他们,是吧?”
菩萨沉默不语。
白衣男子不满意地摇摇头,道:“你来,不就是为了说话的么?”
菩萨点点头,答道:“我只是在想,该说些什么。”
“这还用想?”
“得细细思量。”
“我有这么不好说话么?”
“和您说话很简单,但想把您说服,很难。”
白衣男子手指一挥,原本的石凳一分为二,他指了指另一边,道:
“坐下,好好说说,其实,我挺败家的,真的。”
……
没人能具体地清楚,那些日子,菩萨到底和府君说了些什么,但他们一连说了四十九天。
原本,应该是第四十七天就说完了的,
但府君硬生生地多留了菩萨两天,俩人明明已经没话聊了,但还是面对面地谁也不说话地枯坐了两天。
因为府君觉得,凑足个七七四十九天,听起来更厉害一点的样子。
关于这场菩萨和府君之间的交流,
地狱的亡魂们根据之后的事情发展,总结出了一个比较令大家信服的版本。
比如,
谈话结束后,
菩萨走出了院子,
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
发下了大宏愿: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仿佛传这个版本的人,就是那尊石狮子一样。
随后,
谈话结束后,
府君坐在石凳子上面,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最后洒然一笑,
开口道:
“菩萨说得对。”
传这个版本的人仿佛就是那个石凳子,紧贴着府君的臀,所以听到了一切。
而事实上,
谈话结束后,
菩萨坐上谛听的身子,直接选择了离开。
谛听问菩萨:
“好了么?”
菩萨摇摇头,
“可能好了,可能没好。”
“我们还会回来么?”
“可能会回来,可能不会回来。”
“这座院子,感觉有点小了。”谛听说道。
“我还觉得大了点。”
这种事实的版本,肯定是不能满足地狱万鬼的猎奇心理的,不霸气,又不精彩,哪怕是真的,肯定也会被当作是假的。
而另一边,
白衣男子在谈话结束后,一边喝着酒一边帮自己的猴砸抓着根本就不存在的虱子。
抓了很久很久之后,
白衣男子伸手给猴砸脑袋敲了一记,
骂道:
“人家都知道问问问题,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名人名言流传出去了,
你这儿怎么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猴砸很委屈。
白衣男子摇头,叹息道:“你知道么,要是小红在这里,现在已经冲出去要把那位脑浆打出来了。”
猴砸愣了一下,
马上面露凶光,
起身,
似乎这就打算去找那只谛听单挑,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最大只。
“哐当!”
白衣男子又敲了猴砸脑袋一下,
“他很聪明,聪明得让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猴砸委屈地抱着脑袋,不知道是该配合地点头还是该配合地摇头。
白衣男子看了看这被一分为二的石凳子,
傻乐了一下,
道:
“要不是怕吓到他,我都不是分一半出去了,这烫手的山芋,全都给你拿去。”
白衣男子又灌了一口酒,
砸吧砸吧嘴,
笑道:
“且看千年后,是谁能笑到最后吧!”
白衣男子低头,又瞧了瞧猴砸这“不明觉厉”的表情,
抚额,
无奈,
解释道:
“笑到最后的,才算笑得最好。”
猴砸咧开嘴,
很夸张的微笑起来。
……
书屋隔壁药店里,
在庆和周老板的注视下,
原本傻愣愣地瞪大眼睛躺在那儿断片着的老道,
忽然“呵呵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笑得,
宛若一个智障。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觉醒
“你知道你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伟大的人物么?”
庆一边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老道一边对周泽说道,
可以说,
当初搬山猿猴扛开了天门,老道去了仙界废墟溜达了一圈后,
把当时还在废墟里苟延残喘的黑影直接圈粉了。
周老板没回答,
没什么好回答的,
不就是一个府君么?
作为一个和初代一起吃过瓜,
和菩萨猜过拳的人,
在这方面,
早就可以古井无波了。
“能跟随着他,是你的幸运,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周老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想知道庆那仨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喜欢废话的仙奴给彻底压制下去。
“其实,很多的时候,仙只是一个名号。”
庆摸了摸自己的光滑柔嫩的下巴,
继续道:
“仙虽然在很早之前就在那一剑之下被斩断了,不过是少了一群称号上带着‘仙’字的人。
但接下来,一个个的,一群的,名号上虽然没‘仙’这个字,却不逊于仙的人,会慢慢地重新显现。
昔日的那位人主,一剑下去,斩断了永生的仙,确立了阴阳的秩序。
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
他死后的岁月里,
还是会有人继续追求和得到着永生,
死不了,
一直活着,
死不了,
一直活着,
就是死不了,这不是仙,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
庆伸手指着老道,
问周泽,
“你觉得呢?”
周老板则是马上想到了自己体内的那位。
庆体内的这一股意识,可以说是现在最了解仙的人之一了,正因为他对仙的熟悉,所以才更清楚,仙,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也就在这时,
庆的身子忽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仨娃娃要把我封印下去了。”
庆有些无奈地说道,
随后,
他看向了周泽,
“我要没了。”
周泽摇摇头,道:“理论上,还早。”
第一批化肥刚下去,
周老板虽然上辈子家庭条件很差,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家庭;
但他确实没种过田,不过他也清楚,太过密集的施肥无异于在揠苗助长。
“是嘛。”
庆苦着脸,
“其实,我也值了。”
接下来,
身子的颤抖开始越来越剧烈。
庆似乎是到了临到抉择的关头,他也清楚,一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再说了,之前还有点矜持扭捏,现在则是以连珠炮似的语气快速道:
“我知道他是他他确实曾去过那里但现在如果你们还想去那里的话可以别这么急着处理掉我我和先前你抓的那两条鱼不同我比他们肥比他们大经验也比他们多他们是回不去的我是能有办法回去的记住啊!!!”
“砰!”
庆白眼一翻,
向后倒去。
身上的异样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死人”的气息。
显然,庆他们成功了,这场持久的封印拉锯战,虽然有老头儿自己投降的因素在里面,但如果庆压制不住他的话,他也不会自暴自弃,投降,本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罢了。
周老板走到庆的身边,检查了一下,这次可以确认了,庆估计过个两三天就能苏醒了,胳膊上的红痣已经消失,封印完成得很好。
随即,
周老板又把目光落在了老道身上,
老道在笑了一阵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老实说,今天的老道,让周泽有些陌生。
如果那位苏醒过来的话,可能老道就不是老道了,真正的老道,可能就这样没了。
就像是赢勾之前收藏的那无数手办,
对于他们这类大人物来说,普通人的一生,真的不算什么。
哪怕是周老板,以前其实也过着那种随时可能被赢勾换手办的心惊胆跳的日子,也就这一两年才好一些。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滴,
老道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下来,
脸上的潮红也在慢慢地褪去,
这不像是回光返照结束了,
更像是冥冥之中,也不晓得从哪里又汲取到了新的生机,或者是赐福一样,宛若神迹。
周老板特意检查了一下,发现老道的身体状况确实平稳了下来,虽说不至于一口气回归到十七岁夏天花田里犯错时的样子,
但比他先前完全油尽灯枯等死时,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周老板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些言情剧里面,男一号重病时,女一号跑去寺庙里求神拜佛许下宏愿求菩萨保佑他能获得健康活下来时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周泽在地上坐了下来,
老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的鲜血润色过了,
在度过了一开始的担心老道会不会直接死去且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要不要咬老道一口把他变成僵尸的过程之后,
周老板现在开始担心,
苏醒后的老道,
还会是老道么?
……
药店门口,
卷帘门已经关上了。
冯四、老张和安律师仨人并排,蹲在门口抽着烟。
安律师心里还是有些慌,手里的烟抽起来也是没什么滋味,只是下意识地嘬着,甚至都没过肺,吸进嘴里后直接吐出来。
这个没有意义的循环动作,倒是能稍微排解一下此时的紧张和抑郁。
前面,
出现了一个小学生方队,
学校老师带着学生们一起走上了街,
应该是要去参加什么节目表演。
当孩子们走过来时,
安律师、冯四和老张一起掐掉了手中的烟。
老张恍然道:“今儿个是六一儿童节啊。”
“嗯。”安律师应了一声。
“是小孩子的节目么?”冯四在旁边问道。
他确实对近些年阳间的一些风俗变化不是很熟,以前偶尔还阳时也不会来关注这个,且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找些话题聊聊,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安律师的情绪之焦灼。
“说是儿童的节日,但儿童只是站在舞台上负责表演节目,大人们坐在下面欣赏节目表演,其实更像是大人的节日。”
“哦,是这样子的么?”
老张笑了,对冯四道:“别听他瞎说,儿童节还是很美好的。”
冯四点点头,道:“那儿童节,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安律师知道冯四的心思,想要故意找点事儿和东西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他此时真没这个心情,直接道:
“儿童节当然是准备制造过节的儿童啦。”
“……”老张。
“行了,行了,我发现我第一次面对生老病死的这种事儿,居然会这么无力。
老实说,民国那会儿我爹刚死时,我都没这么紧张。”
“这话听起来不是很地道……”老张提醒道。
“你儿子小峰结婚了没?你说说你儿子现在除了你忌日时会稍微伤心一把,平时还不是自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老张感觉自己心口被插了一刀。
“我爹对我确实不错,让我舒舒服服地过了阳间的前半生,唉。”
安律师摇摇头,继续道:
“对了,老张,你准备好给你孙子取什么名字了么?”
“我想这个做什么,我现在说这些又做不得数。”
“你想一个呗,叫张什么的,然后等你儿媳妇真的怀孕了,你反正现在是鬼吧,晚上就潜入他们卧室里,在你儿子和媳妇儿床边不停地喊:
儿子叫张XX,儿子叫张XX……”
“……”老张。
“啊啊啊啊啊!!!!!!”
安律师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发泄着情绪,显然,他不是很想再说话了。
其实,
有一点,
安律师不得不承认,
那就是除了纯粹地抱大腿的模式以外,他在和老道的相处的这几年里,确实有感情了,他真舍不得老道死。
甚至,
有时候也想到过,老道万一真的“苏醒”了,且兑现承诺给了自己平等王的封号时,
自己拿着属于自己的玺印时,
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伤呢?
嗯,
估计还是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
药店里,
周老板也是一样的情绪,
也似乎是因为这些情绪的影响,
让他体内的煞气开始慢慢地环绕出来,
逐渐将其给包裹住了,仿佛是将其给隐藏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很善解人意的是,
在这个时候,
赢勾并没有选择冒泡来破坏此时的氛围。
“嘎吱……”
老道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
他的目光里开始恢复意识和神采。
“噗……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
老道慢慢地爬起身,双手抱着自己的胸口使劲地咳嗽着,咳出了不少淤血,但胸口的压抑和气闷感觉倒是因此减轻了不少。
周泽一直在观察着老道,他不清楚,眼下苏醒的,到底是哪位,如果是那位喜欢穿着白衣服的男人,自己又该以何种的姿态去面对他?
纠结,无奈,却又毫无办法。
因为煞气包裹,所以隐藏住了他的身形。
但,
看着看着,
周泽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看见老道在苏醒后,在这个昏暗没有开灯的环境里,发现躺在自己身边昏迷着的庆之后,
紧张地下意识地把手,
伸入了裤裆。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手摸着裤裆,紧张兮兮地注视着四周,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老道,还是老道。
身边煞气开始慢慢地消退,
周泽开口道:
“没事了,老道。”
“妈嘢!!!”
老道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蹦跶了起来。
要知道先前周泽因为煞气包裹的原因,老道是看不见他的,这等于是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你背后拍了你一下背一样。
也就是老道现在身体像是得到了赐福一样复原了,否则换做之前的他,光这一吓,可能就直接歇菜掉了。
“老板,呼……”
老道见是周泽,长舒一口气,脸部肌肉似乎稍微有些僵硬,但还是尽力地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容,这些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在绝大多数时候,在自家老板身边,往往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安全感。
周泽站起身,走到老道身边,本想伸手搂住老道的肩膀表示亲热一下,也算是对老道“归来”的欢迎。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以老道的身份,似乎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都能够让人理解。
况且,这种事儿,周老板本身就很有经验。
以前不知道多少想对付他的人,在面对自己召唤出来的铁憨憨时,都应该是这种“匪夷所思”吧。
只是,手臂刚伸展开,看了看老道衣服上大片的血渍,周泽老板停顿了一下,转而改变手臂方向伸了个懒腰,
道:
“去洗个澡吧,这里交给安律师他们来处理。”
老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点懵,但还是点头道:
“好的,老板。”
卷帘门被从里头撑起,
蹲在门口的仨男一起扭头向后看,
老张只是真诚地笑了笑,他是真心为老道能够恢复而感到开心。
冯四也只是长松一口气,至于老道是否变成了僵尸,他不是很在意。
比起安律师的多条腿走路方针,冯四还是觉得,只要周泽以及周泽体内的那位大人物没事儿,他的未来就能一片光明。
安律师则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和泪水主动扑向了老道,
“老道啊,你可把我吓死了啊!”
这个时候,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形容出平等王安此时的激动。
老道有些惊愕,但这种同伴间发自内心的关心他还是感觉到了,紧紧地和安律师拥抱住。
两个大男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血渍一片。
……
洗完澡,换了身道袍,老道整个人变得清爽多了,他本来卖相就好,有着那么一股子符合大众审美的“仙风道骨”的气质。
这次似乎是因为从生死之间刚刚走了一圈,身上更多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超然。
小猴子“吱吱吱”极为兴奋地跳到了老道的肩膀上,很是亲昵地搂着老道的脖子蹭着。
“嘿嘿。”
老道笑呵呵的,走到吧台边上,刚坐下来,许清朗就端出来一份鸽子汤送了过来。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
老道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对许清朗道:
“嘿嘿,好喝。”
厨房里的鸽子是自打老板苏醒后,莺莺预备下的,时不时地要拿给老板补补。
许清朗这次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这会儿,折腾到了现在,天色都已经开始放亮了,从昨晚晚饭时的那次电击到现在,不知不觉间,一个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老张吃了早餐之后就回局里上班,安律师则是带着冯四去完成老板之前吩咐的,把通城出现的那些灶神这类的新兴势力进行整合。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当然了,同时还得遵守老板既定的大方针————与人为善。
相信用不了多久,通城这边的土地山神们将会亲如一家人,和谐美好幸福。
老道放下了粥碗,还想着拿起扫帚出去扫地,做完早餐就准备去补觉的许清朗有些意外地对老道喊道:
“不睡一觉么?”
“睡不着咧,感觉自己现在精力旺盛得很。”
“那早知道让老安别那么急着出去的,先带你出去玩玩。”
这种“玩玩”,是值得玩味的玩玩。
“严打咧。”
“老安是老司机了,擅长在枪林弹雨里找补给。”
许清朗今天心情不错,也难得开开荤段子玩笑。
老道挠挠头,笑笑,没说什么。
安律师和他的口味不搭,以前安律师倒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他一起去,结果找了几次大妹子之后,安律师还是选择了放弃。
和老道不同的是,安律师一直都很专一,只喜欢年轻的。
周泽坐在沙发上,莺莺在后面帮他按摩着肩膀,老实说,一晚上没睡,确实有点累了,但周老板也不打算补觉了,省得日夜颠倒,反而不美。
老道拿着扫帚出门时,周泽看了一眼,也没开口阻止。
老道现在的状态,似乎还真的不能用大病初愈的既定思维去看待。
小猴子没跟着老道一起出门扫地,而是凑到白狐身边,蜷缩在那里睡着了,它昨天可是担心的老道一整晚,也是累得够呛。
白狐的尾巴不时地摇晃着,像是在给它驱赶蚊虫。
半个小时后,老道回来了,身上出了点儿汗,人却比之前更显得有活力了。
“老板,我去接一下林可他们。”
小萝莉和小男孩被王轲带着一起出去旅游了,原本因为周泽的苏醒而准备提前回来的他们,因为航班和其他因素的原因,耽搁了好几天,一直拖延到今儿个才回来。
他们给老道打电话也正常,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老道刚刚发生的事儿,况且之前老道在书屋里,接送人的事儿本来也就是他在做的。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用报纸蒙着自己的脸,莺莺就靠在他的身边,不睡觉是不睡觉,但稍微打个盹儿还是可以的。
老道拿了车钥匙,发动了车子,一刻钟后,机场就在前面了。
这时,老道拿出手机,又拨通了小男孩的电话,双方确认了具体位置后,老道把车开入了机场航站楼前。
王轲这次出门没带自己的妻子,只是带着俩孩子一起出去玩。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俩孩子,年纪都比王轲要大得多。
所以,三人行里,到底谁才是宝宝,还真说不准。
大包小包,买的东西还真不少,林可还特意去了三亚的免税店,买了不少化妆品。
可能,她确实是用不着,因为她还这么年轻,不,是还这么小,但这种买化妆品的过程所能给女性带来的快感,往往是远远超过了该化妆品实际效果本身的。
“店里最近还好么?”开口问的是王轲,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小萝莉和小男孩则是坐在后头。
老道点点头,道:“一切安好。”
一些事儿,和王轲也说不上,而且,人家也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一下,自己也礼节性地回应一下就成了。
老道先开车去了书店,在书店里把小萝莉和小男孩一起放了下来,对此,王轲也没说什么,他本想进去看看周泽的,但车停下后他就看见周泽闭着眼靠在靠窗位置的沙发上正打着盹儿,想着就不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了。
老道继续发动车子,送王轲回家,王轲也只是对老道表示了一下感谢,并没有拒绝。
也是,自己都把闺女丢人家书店了,蹭个车回家,也不算什么了。
“三亚现在热么?”老道开口问道。
“热呢,还是冬天去最好。”
“冬天贵吧?”
“贵呢,人也多,其实,春节过去后,去最合适了,只是这次孩子妈的新疗程的缘故,耽搁了一点时间。”
“嗯,等下个冬天,我也出去找个地方过冬去。”
“那下次我们结伴一起去吧,我这次还在三亚买了个房子,对着海的。”
“这话下次见面可千万别对老板说。”
“老周不会在意这些的。”
“对他旁边的莺莺说就好了。”老道建议道。
“……”王轲。
车子即将下高架了,
但在匝道上,老道忽然靠着匝道侧边停下了车,这是明显地违章。
王轲有些不明所以,老道却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样,摸摸口袋,又摸摸汽车抽屉里,终于找出了香烟,递给了王轲一根后,自己先点燃。
“我们这是?”王轲疑惑道。
老道吐出一口烟圈,砸吧砸吧了嘴,道:“忽然嘴痒了,忍不住想抽一口子。”
王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眼角余光一直盯着老道。
也就在老道把手伸出车窗抖烟灰时,
匝道下面的入口交叉车道处,一辆卡车也不知道是刹车失灵了还是驾驶员出现了疏忽的原因,在红灯前居然没刹车,车身直接窜了出去,像是打保龄球一样,卡车的车身侧翻了出去,连带着下方匝道口下方红绿灯前等着灯的一众车都被卡车扫到了。
“砰!砰!砰!砰!!!!”
连续的撞击,掀起了极大的尘埃,玻璃渣子也都溅射了一地。
王轲手里的烟,情不自禁地掉落了下来。
老道则是把烟头丢了,
重新挂档,
道:
“抽完了,可以走咧。”
第一千零二十章 铁骨铮铮冯四
直行道被堵住了,老道干脆从匝道下去后右转弯,绕了一圈后回到了原来的既定路线,这时候,距离王轲的家,就不远了。
直到这时,老道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呼,刚刚真的好吓人啊。”
王轲的表情僵硬住了,很想问,你是在说真的?
车子进入了王轲的小区,王轲下车时,习惯性地问道:
“来家里坐坐,一起吃个午饭?”
老道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了肉汤和肉汤,脑袋当即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
“不去咧,不去咧,回去还有事儿咧。”
王轲本就是客气客气,见对方拒绝了,也就没强留。
只是看着老道的车开走后,
王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倒是没多少震惊,反正自己发小开的书店里,还缺这种神奇的事儿么?
……
“找到了么?”
安律师站在一口井旁边问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走过来的冯四。
“打听到了,见义勇为的,晚上下班路上,就在这口井附近,有人抢劫,王强上去救人,人是救成功了,但自己被捅了两刀,而且刀刀在要害位置。
听村里老人说,这口井当时旁边是一大摊的血,王强后来被送上了救护车,但还是因抢救无效死亡了。”
“抢劫犯呢?”
“被抓住了,枪毙了。”
安律师把脑袋探到井口上,向里头张望了一会儿,道:
“那不出意外的话,这口井里现在传出来的气息,应该是王强的了。”
“嗯。”
“行吧,你给我护法,我下去找他聊聊。”安律师说道。
“还是我去吧,我好歹现在有官身,效果会更好一些。”
安律师听了,有些幽怨地瞥了一眼冯四。
冯四耸了耸肩,“我不是故意想在你面前秀的。”
“没事儿,总有一天,我能秀回来的。”
“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冯四站定了,闭上了眼。
身子一阵摇晃,自然而然地斜靠到了安律师的身上。
安律师努努嘴,伸手把对方的脑袋搁在了自己肩膀上。
一刻钟后,冯四的眼睛缓缓睁开,伸了个懒腰。
“谈完了?”
“谈完了。”
以黄带子判官的尊贵身份,跑来和一个小土地小山神而且是那种刚刚在孵化阶段的山神土地,聊什么其实都简单得很。
就像是去诓骗刚入行的小白一样,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全程不明觉厉地看着你任你忽悠。
冯四从兜里取出了一张带着符文的黄色大纸,上头又多了一个灵魂印记。
“应该不剩下几个了吧?”
冯四抖了抖大黄纸自言自语道。
“早点儿处理完早点回去,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地狱?”
冯四这次是因为任务的关系才得以还阳,等这次大清洗任务结束后,还阳的判官们肯定是要回去的,巡检倒是可能留下一小部分构筑阴司新设定的阳间三级体系。
“再过两天吧。”
“哦。”
大黄纸上是以符文写下的灵魂契约,安律师和冯四俩人出手做事儿,这细节方面是真的没得挑。
他们可不信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种鬼话,
而是直接形成了一种半从属关系的契约,
以这种方式强行把这一代还没成长起来的山神土地绑定到了书屋上面,
形成了以书屋为核心的通城包围建设团队。
这个对于书屋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也不算利用了他们,毕竟,老板本身就是通城人,老板的态度也一直是外面洪水滔天无所谓,别在自己的地盘搞事情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点上,倒确实是和这些山神土地的职责是相同的,之所以整合他们,一是希望多出一些眼睛观察着同城地界的风吹草动,二是防备他们自己闹腾引发出什么乱子出来。
“对了,老板的巡检位置,你运作得怎么样了?”
冯四摇摇头,道:“如果没有把一开始抓的那俩仙奴当肥料自己用了的话,单纯地上报上去,一个巡检是绰绰有余的。”
“照你这意思,不好办了?”
你既然贪污了东西,再拿这个去请赏就不是很合适了,这是拿阴司当傻子还是拿自己当傻子忽悠呢?
“哦,那接下来怎么办?”
“看着办呗。”
冯四先上车,坐到副驾驶位置上,继续道,
“我已经联系相关人员了,到时候和他们聊聊。”
“嗯,是得好好聊聊。”
安律师发动了车子。
“算了,估计只剩下一两个了,今儿就先收工吧,给老板跑官要紧。”
“行,你指路。”
四十分钟后,在苏通大桥下面的一个村镇上,安律师把车停了下来。
冯四和安律师一起下了车,
俩人穿过了镇子,一直往里走,在一处已经完全破败的平房院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院子已经破败了很长时间了,一看就是早就没人居住的样子。
不过此时,
院子里有一男一女二人,
中间还支起了一个供桌,上面摆放着香烛,男子穿着黑色的短袖,戴着耳钉,此时对着供桌跪伏了下来。
冯四有些好笑道:“自己明明都是巡检了,还做这种事儿,自欺欺人什么。”
“重要的是这种仪式,而不是过程。”安律师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对冯四道:“就和佛教道教这种宗教一样,信徒们享受的一直是这个过程,至于结果,谁真的见到结果了?”
“你这话很危险啊。”
冯四伸手,推开了院子门口的木栅栏,木栅栏直接倒了下去,这倒不是故意的。
这时,
院子里的一男一女都一起回头看向了身后。
女的当即对着冯四跪伏了下来,
恭声道:
“参见大人!”
男的则是稍微晚了几秒,毕竟刚刚祭祀完了自己的先人,需要从情绪里脱离出来,不过还是很快地跪了下来行礼。
冯四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同时看向那个男子,道:
“你是通城人?”
男子点头道:“是,不过我死得早,十七岁时就死了。”
“家里还有人么?”
“没了,我哥哥的孙女,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在通城这边,也没亲人后代了?”
“没了,我们这家子,已经断子绝孙了。”
“哦,没事儿,看开点,我们俩也是这样子的。”说着,冯四伸手指了指自己和安律师,“咱在阴间当差的人里头,你没断子绝孙都不好意思出门和同僚打招呼。”
“……”男子。
不得不说,冯四的这种安慰,还真是直接。
“咳咳。”安律师咳嗽了一下,示意冯四可以进入正题了。
“你很大概率会被分配到通城任驻扎巡检,你知道了吧?”冯四问道。
男子点点头,道:“这是我向徐判大人求的。”
“哦,你一直跟的是老徐?”冯四问道。
“嗯,是的,大人。”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老徐?哪个老徐?”安律师在旁边问道。
男子有些意外地看向安律师,他不认识安律师,也感应不出安律师的灵魂气息是谁的,但他很显然对安律师不认识徐判官这件事感到很诧异。
“徐宗泽,以前还当过咱们上司的那个,现在橙带子。”
“比你还低一档?”安律师不由得笑出声来,“这王八羔子还没死球呢。”
显然,
当年安律师和冯四二人,与那位徐判是有过节的。
听到眼前二人这般评价自己的上司,耳钉男子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眼前的冯四以他的身份说得,他却说不得。
“那就没得谈了啊,莫说那姓徐的肯不肯让,就算让了,肯定也会特意留意这里的,到时候这王八羔子万一真的特意过来查看一下,可能还会有后续的麻烦。”
安律师说道。
冯四点点头,很平静地道:“那就不聊了吧。”
“嗯,这样干脆一些,想好把锅分给谁了么?”
“就分给作乱的妖吧。”
“还得我出苦力是么?”
“等之后你用妖丹里的妖气,在这里扫几遍,做个交代就好了。”
“真的没问题么?”
“这次大清洗,因公殉职的判官都有俩了,巡检就更多了。”
“这么夸张?”
“虽说不是每个捕头都能和咱们的老板那样,但这些年阴司太放纵阳间的基层了,鱼龙混杂之下,还真隐藏了不少狠角色。
也有不少故意拿着一张鬼差证洗白自己上岸的,这些人,还真挺棘手。”
说到这里,
冯四手掌一挥,
一道结界直接将这个院子覆盖住了,
杀机,
几乎是毫不遮掩地宣泄了出来。
既然跑官因为特殊原因没能跑成功,那么,把原本既定派往这里当驻扎巡检的人给杀了,自家老板升任巡检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
所以,周老板绝对是捕头中最幸福的,人在家中打盹儿,却有人特意不辞辛劳地为他的升迁出功出力。
结界之内,男子和女子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男子更是咆哮道:
“你们,你们怎么敢,就不顾阴司的王法了么!”
到这个时候了,他也顾不得对判官大人的尊重了。
冯四闻言,
微微一笑,
随即面容一肃,
掷地有声道:
“逆阉当道,鬼不聊生,我冯四,绝不可能与尔等同流合污!”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你好狠的心
在很久很久以前,并没有“人”和“兽”的区分,人和百兽之所以区分开来,也不是因为人类学会了吃熟食刺激了大脑的发育,而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之下,人学会了立牌坊。
这就像是人类文明的灿烂光火,人其实一直在做着的是和野兽没什么区别的事儿,但在牌坊的光辉照耀下,显得神圣而高洁,最终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对立群体。
就比如现在的冯四,
配上点儿BGM,再加点儿凝重一点儿的滤镜效果,
搁在明朝的电视剧里,就是典型的反抗宦官黑暗统治的正义人士形象。
俩巡检,俩连优秀都谈不上的巡检,在冯四面前并没能掀起什么浪花,以前的冯四还是巡检时,对巡检这个群体基本都有着绝对的实力压制,更何况现在三级跳后黄带缠身,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还在书店里靠在莺莺的肩膀上顺着午后阳光打着盹儿的周老板还不清楚,
自己的升官之路,
已经浸染上了一层血色。
当然了,哪怕是知道了,周老板也会装作不知道,这一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退一万步说,安律师和冯四这二人当初在地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通过那么多的“正面人士”的反馈,周老板还不清楚么?
但这俩人,确实好用。
冯四在处理着尸体,其实这活儿倒是简单,虽然没有《鹿鼎记》里韦小宝的招牌化尸水那么夸张,但做到不留什么痕迹确实不难。
唯一需要注意的还是对灵魂痕迹的清扫,以防止对方在被杀前曾留下过什么灵魂讯息或者暗记,不过,杀人越货栽赃陷害的事儿冯四儿和安律师都是行家里手,这收尾工作自然也是经验丰富。
安律师还特意释放出自己从白狐妖丹那儿继承来的妖气,在这个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到处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冯四随后再进行取材,做了一个鉴定报告,这俩刚刚被杀的巡检不久后就会上了阴司因公殉职的名单里去。
事了拂衣去,
安律师一个人开车回了书店,
冯四则是单独离开了,他距离要回地狱的时间没多久了,在这之前,还得确认敲定自家老板升任通城驻扎巡检的事宜。
二人的分别,倒是丝毫不显油腻。
隔着车窗,一人一根烟,互道了一声“回见”。
一个开着车,驶入午后泛黄的阳光里。
一个走着路,步入了黑暗地狱的深渊。
到书店时,刚停下车,安律师就看见坐在书店门口剥大蒜的老道。
安律师赶紧下车,快步走来,关切中带着心痛地说道:
“你这身子才刚好,怎么能让你这么忙呢,不行不行,我来,让我来!”
老道愣了一下,把蒜袋往前一推,道:
“行,我去里头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安律师。
就这么同意了?
我就客气客气刷个好感而已……
老道起身进了书店,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只能坐下来开始剥蒜。
这双手,上午还收服了不少山神土地,还参与了杀戮俩巡检的过程,
现在,
得拿来剥大蒜。
安律师倒是不反感这种随时随地被拖入生活节奏的感觉,
就是眼睛被熏到了,
有点酸,想哭。
过了半小时,蒜都剥好了,安律师拿着装满新鲜可爱娇嫩蒜瓣的塑料盆起身进了书店,
喊道:
“剥这么多蒜干嘛啊?”
“腌啊。”
莺莺系着围裙走过来,从安律师手里接过了塑料盆,不忘嘀咕一下:
“怎么剥了这么久,太磨蹭了。”
“……”安律师。
可怜安律师上辈子过的是阔少的生活,死后也是在阴间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居然沦落到亲手剥蒜还得被嫌弃的地步了。
“话说,僵尸不是怕大蒜的么?”
安律师问道。
莺莺拿起一片蒜瓣,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很脆,慢慢地咀嚼着,道:
“谁告诉你的?”
“僵尸片里这么放的啊。”
老道在旁边呵呵道,“搁以前,很多人还以为大蒜能防非典呢,记得那会儿非典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在火车站还遇到有人脖子上挂一圈大蒜坐车的。”
安律师闻言,笑道:“那旁边人会不会觉得他很煞笔?”
老道回忆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周围人都跟他讨要点儿大蒜拿手里当护身符了。”
“这也可以。”
“那会儿情势挺紧张的,出门在外的人体会最深吧。”
莺莺拿着蒜进了厨房继续忙活了,自打自家老板苏醒之后,莺莺进厨房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也是,只有一个女人真正在乎你爱你的时候,才会用涂抹着精致指甲油保养得很好的手去为你拿起锅铲。
小男孩穿着一身小西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安律师看见他,眼睛都泛红了。
“这蒜味,这么冲的么?”小男孩有些好奇道。
安律师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这时,外面来了一辆物流卡车,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对方推门进来后问道:
“请问,这里是徐先生家么?”
“找错了,没……是的,请问什么事?”
安律师马上反应过来。
“这是我们送过来的家具。”
几个工人开车门卸货,把一个大包裹搬运了进来,看样子还挺沉的。
“徐先生在哪里?我们这里需要他签一下字。”
周泽此时刚刚起身,走过来,对安律师点点头。
安律师拿过笔代签了。
等对方走后,
除了在厨房里忙活的莺莺和老许,其余人都聚集在了大包裹前。
收件人竟然写的是徐乐,这倒是有意思了。
“打开吧。”周泽说道。
老道和安律师一人一边拆开了绳子和胶带,包裹很快就被打开,露出来的,居然是一个保险柜。
保险柜的颜色是深绿色的,给人以一种很厚重结实的感觉。
安律师尝试了一下,没打开,回头对周泽道:
“老板,已经上锁了。”
其实,保险柜这种东西,对于一些公司和机关来说,作用确实很大,但对于大部分普通家庭来说,使用价值就很鸡肋了。
尤其是网购上买来的保险柜,拿个锤子基本就能砸开,怕声音动静太大的话,裹上一条被子再砸就可以了,也就是给小偷增加个锻炼身体出出汗的机会。
不过,周泽这里倒是不需要找什么锤子,书店里拳头比锤子还硬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指甲长出了一点,
周泽直接用自己的指甲顺着保险柜的缝隙位置往下切,
柔顺得像是在切豆腐一样,给人一种强硬和温柔对比之下的异样美感。
“哐当!”
保险柜的门脱落了下来,
里面是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
安律师擦了擦手,这种活计,肯定是他来啊,这点政治素养还是有的,也不用吩咐,直接把这东西拿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进行拆封。
黑色的油纸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等解开了一大半后,安律师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从指尖的触感以及现在所呈现出的形状,他已经大概猜出来里面是个什么东西了。
“老道,关门。”
安律师提醒道。
“好。”
老道马上去把书屋的门锁起来,大灯打开,同时把玻璃窗那边的窗帘都拉上。
反正书店什么时候关门都没什么区别,以前是还想着晚上有鬼上门,最近鬼门关没开,连鬼都不见了。
一直保持着天天开门的习惯,仅仅是潜意识里觉得开个店不赚钱还一直亏钱感觉很傻缺,开个不赚钱的店还不开门的更傻缺。
终于,最后一层黑色油纸被撕开了。
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呈现了出来。
老道眼睛眨了眨,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好在这是在书店不是在其他地方,他的安全感还是很足的。
安律师则是舔了舔嘴唇,
小男孩目光凝重。
周泽则是走上前,
将这东西拿在了手上,
放在自己面前,
轻轻地转换,慢慢地端详着。
这是……半张脸。
只是,因为半张脸的意识已经被周泽吸收了,所以这只剩下了形体。
安律师看着周泽,道:“我去给蓉城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有人进了那个封印的场所把它给取出来了?”
周泽摇摇头,
道:
“不用了,那边的封印没被破开。”
“嗯?”
“蓉城青城山下面封印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会是右半张脸,这个,是左半张脸。”
当初,半张脸反出赢勾,独立了出来,赢勾失去了三千年的积累,半张脸作为狗村儿的希望和偶像,走上了秒天秒地秒空气的王霸之路,然后被不知名的存在分解镇压了下去。
“咳咳……”
周老板忽然感觉胸口有些闷,咳了起来。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安律师问道,“是挑衅,还是宣战?”
周泽摇摇头,
手指在半张脸头骨后头轻轻摩挲着,那上面,还有几个字,只是周泽并不想当众念出来,这事儿,和书屋没多大的关系。
因为那几个字是:
“你好狠的心。”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二十三块五的天台
书屋对面的网咖顶楼天台上,周泽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一瓶红酒,还有两个酒杯。
红酒叫“至尊干红”,
出自于书店斜对面南大街后头巷弄里一家由王婆婆看店门的小卖部,单价二十三块五人民币。
上面印刷着一串法文英文的混合体,外加一串中文告诉你原产地是法国某某酒庄。
周老板还是觉得有点贵了,
上辈子做医生,熬夜是常态,有些老医生喜欢用浓茶提神,周泽则是喜欢喝咖啡,不过那会儿他有个同事,家里条件很不错,也喜欢喝咖啡,所以蹭他的光,周老板倒是从雀巢速溶升级了不少,体验到了磨咖啡豆的感觉。
所以这辈子条件好了点,喝喝猫屎,虽然贵,但至少自己还能分辨得出好坏。
至于这红酒,两世为人,周老板对酒精这种东西的最大印象还是停留在消毒方面。
出来上了天台,晚风吹着,小天儿准备聊着,花生米都准备好了,怎么可以没点酒?
啤酒没什么意思,白酒更需要氛围,尤其是这种大概率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方式为前提的话,还是红酒最合适一些。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一小口,
微微皱眉,
有点酸,
有点甜。
酸劲过去后,则是齁死人的甜腻,像极了爱情。
“我说,那女人烦不烦啊,这是又要找上门来了?”
那个字是谁留下的,真的不用猜了。
虽说奈何桥那儿还站着一位严重的斯德哥尔摩患者,当初明明被赢勾强了这么多年下来,居然还想着要倒贴;
但那位很乖巧,当初和周泽初次见面,还送了周泽见面礼,也没干其他的什么事儿。
老实说,周老板对人家的印象还真不错。
而且出门跟人家说奈何桥的孟婆侬晓得伐?
我家亲戚。
多有面儿啊……
但送头盖骨的这位,
活脱脱的小辣椒,哦不,是小米辣,甚至是朝天椒。
无论是黄帝之女的贵重身份还是其旱魃不逊于赢勾的僵尸始祖形象,
都表明着她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况且大家上次在青城山下已经碰过面了,
这女的眼里只有赢勾,其他人,生死都不在意,甚至恨不得全都清理个干净只剩下她和赢勾在一起过二人世界。
若不是最后赢勾直接本色出演了渣男负心汉凤凰男吊癌直男癌等等的角色,
反她一手,
可能现在书屋,真的已经是她的天下了。
这是抱怨,来自周老板的怨念。
自苏醒以来,虽说碰到了土地公公们地再度上岗复苏,也碰到了仙奴们的自投罗网,但这些事儿都在可控范围内。
总体而言,虽然小浪不断,但大局上,依旧稳定。
而这种稳定,是周老板最喜欢的;
他可以继续醉生梦死,可以每天继续晒着自己的太阳,喝着猫屎咖啡,享受着莺莺的服务,过着奢华的生活,所以,才需要维稳。
“与……我……何……干……”
赢勾回应了,但这个回应,依旧显得很不负责。
周泽拿起酒杯,
看着酒杯里荡漾着的红色,
剔除掉酒瓶的成本,这杯子里的酒,应该值个三块钱吧?
就像是当初上学时在学校食堂打饭,一份红烧肉五块钱,也就五块肉,周老板吃一口都得在心里算一下,这一口一块钱,这一口一块五,这一块肉小一点,是八毛。
“你要来点么?”周泽问道。
周泽觉得喝惯了拿上古魔神鲜血酿的酒,再尝尝这巷弄小卖部里的二十三块五的干红,也算是换一种口味吧。
赢勾没回答,可能是这个提议太脑残,懒得回应。
周老板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还尝试着舌头蜷曲一下,不知道方法对不对,自我感觉良好一下就行了。
酒杯放下,喉咙腻得要死,
真特么的难喝啊,
还不如直接选果汁。
“她在哪儿?”
“不……知……道……”
“但她知道我们在哪里。”周老板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怕这个女人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
“你……想……做……什……么……”
“我觉得,不管你们之间以前到底有什么矛盾或者什么误会,最好的解决方式,还是大家坐下来,用和平的方式进行探讨和协商。
通过交流来增加互信,通过互信来增进了解,通过了解来化解矛盾。”
“简……单……点……”
“找到她,抓住她,与人为善!”
周老板抬起头,
晚风吹起刘海,
眼眸深处,
有黑色的光泽在流转。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对手那就算了,大家兵对兵,将对将,打就完事儿了;
但这种对手,有很强的实力的前提下,还有着特殊的喜好和怪癖,这就让人头痛了。
不能怪周老板冷血,而是对付这种对手,你不冷血就等着被她玩儿死吧。
“她……还……在……复……原……”
“我知道。”
周泽继续道:
“但她现在送东西过来,证明她快复原好了,话说,她好像比你快。”
说完这句话后,
周泽后悔了,
是啊,
当初手里刚有点儿积蓄时,
干嘛不去银行里存个定期,
非得下地狱去装逼呢?
装逼一时爽,一直装逼肯定是一直爽;
但之后的空虚感,却是那么的漫长。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她?咱们干脆把这个问题私下里解决了。”
“没……有……”
“真的假的?怎么感觉你是知道的?还是你不忍心?
不是吧,你都你那么对她了,还觉得自己可以继续怜香惜玉?”
“看……门……狗……”
“好好好,我是没理由去质疑和干预你的感情生活,但现在问题是,你的感情生活,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对了,要不找个机会,找到她,她不是想和你在一起的么,你就牺牲一下自己,我也吃点亏,成全一下你们。
你把她也邀请进我们的灵魂深处就是了,
到时候,
在外面,
我继续过着我的生活,
你们在灵魂深处里可以继续玩儿手办,自己造手办也可以。
对了,
我一直很好奇,没肉身的话可以造娃么?
你们应该是能创造奇迹的,我相信你……”
身体,
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老板马上匍匐在了地上,
脸部肌肉开始痛苦地痉挛起来,
但他还是在硬扛着这种痛苦,强行和赢勾的力量进行着抵抗。
兜里的钢笔在兴奋地颤抖着,
它似乎一直很期待着周泽能够让它再上去封印住这个最牛逼的大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啊,
周老板的算盘是什么,
很清楚了。
反正灵魂住一个赢勾是住,
再住一个旱魃也是住,
管你们在里头怎么过自己的日子?
这会儿,
有危险可以喊赢勾上来帮忙,
以后有危险的话,
老子左手赢勾右手旱魃,
谁敢跑来找事儿,
直接揍得他怀疑人生!
人的贪婪是无休止的,哪怕是对外挂的需求,也是一样。
俩外挂总比一个外挂更保险,万一其中一个被拉闸了,另一个还能继续运用。
“想想都不能想想么?你怎么这么霸道?”
“你……只是……一……条……”
“行行行,我是看门狗,看门狗,要不我叫两声给你听听?”
周老板翻了个白眼,
痛苦的感觉正在如同退潮般消散。
“可……以……找……到……她……”
“你早说啊。”
周老板擦了擦脸上因为刚刚的痛苦过程而出的冷汗,
这次不再嫌弃了,
拿起酒瓶,
二十三块五的至尊干红开始直接挺着脖子往里灌。
“那……里……我……去……不……了……”
“你去不了是什么意思?”
“在……那……里……我……无……法……出……手……”
周泽愣了一下。
“你……可……以……不……受……影……响……”
“是啊,你不能出手,躲在后面休息,我上去单挑旱魃?我拿什么去单挑?”
“可……以……带……人……去……”
“带谁去?带老张?他身上就旺财的一缕分身,根本不够打的,带小僵尸去?信不信他过去了直接跪下来喊人家女祖宗。
带谁啊,没人可以带了,根本就没人。”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周老板露出了沉吟之色,
忽然想到了什么,
道:
“你的意思是,想办法,让半张脸复活?”
赢勾那边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有点哑口无言。
周泽催促道:
“我当初吞了人家倒是答应过他有朝一日让他复活的,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办法?”
“是……吧……”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引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自家老板的英明领导下,书屋上下早就学会了如何团聚在自家老板身边以雷打不动地姿态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从容去面对每一天的生活。
翌日,书屋外头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老道开了门后依旧扛着扫帚去扫店门口的马路,同时还不忘和那些环卫兄弟姐妹们问好打招呼。
老道大半辈子漂泊,所经所看非寻常人所能企及,外加做白事儿先生练就的嘴皮子,让他更是能在这群环卫兄弟姐妹们之间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原本应该躺在靠窗沙发位置喝着咖啡的身影,今天却破天荒地不在了。
“老板,沙拉,吃一点不?”
黑小妞把一个玻璃碗递给周泽,黑小妞每天都至少吃一顿沙拉,因为她坚信这可以让自己变得更白。
同时,她还会特意去买一些矿物水,咕嘟咕嘟地喝着,说是里面的微量元素可以促进自己的新陈代谢,从而加速自己黑色素的分解。
周泽摇摇头,他吃不惯这玩意儿,总有一种自己在当羊的感觉。
有时候做人就已经这般艰难了,又何苦再这般为难自己?
还有,身为医生,周老板清楚广告上的这些矿泉水里说里面加入了什么什么微量元素,可能是真的,但哪怕是真的,估计还没你吃饭时多吃一口菜摄入的微量元素多。
“去书店那边帮我拿俩包子或者油条,再来份豆浆。”
“好的,老板。”
黑小妞听话地去了。
蜡像馆里原本所存的蜡像,都早就被处理掉了,此时蜡像馆更像是一个原始生态博物馆,中间这块区域,还有一个小水塘。
其实,叫水洼也可以,因为这至多就是个喷泉池子的面积,但里头的水很深,水下的淤泥更深,在有限面积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向下发掘深度,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就如同现在的公寓楼越盖越高一个道理。
当然了,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业街中,这种布局,真的是堪称奢侈到了极点。
今天周老板不是来看赢勾的花生米的,
昨晚他和赢勾在天台上聊完后,就决定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将半张脸复活。
在这件事上,赢勾倒是表现得很大度,没有开口反对什么。
事实上,当初在青城山见面时,无论半张脸表现得多疯狂对赢勾的忌惮和恨意有多深,赢勾对他,也一直是很平淡的感觉。
真的很难看出那种自己三千年积累被席卷走的愤恨,这倒是周泽一直很佩服赢勾的一点,这家伙死要面子不假,但有时候,这气魄,这胸襟,确实不是吹的。
死侍蹲在周泽身边,和周泽一起盯着水塘里的——莲藕。
莲藕是夏天无法缺少的食材,清脆爽口不说还带着清热败火的效果,蜡像馆这边现在除了一些禽肉类暂时还没建立起体系以外,平时书屋里所消耗的素食类食材基本都由它提供了。
想帮人家复活,总得给人家找个身体。
周老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莲藕;
别问为什么选莲藕,问就是没童年。
尝试着和死侍交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死侍一开始是震惊的,
果然,
日本神父是没童年的。
随后,死侍的目光很快地从震惊中转化为了另一种震惊,像是在看着一个天才人物脑海中迸发出的天才般的灵感与创意,
叹为观止,
高山仰止!
周泽摇摇头,可以看出来,黑小妞在对死侍这方面的训练上没少下功夫,死侍也学得很认真,就是认真过度显得生硬了点儿。
拍马屁这种事儿讲究的是个润物细无声,或者该雨打芭蕉时就雨打芭蕉,该小桥流水时就小桥流水,这一点上,安律师算是集大成者。
“取点儿上来。”
死侍操控着藤蔓没入水塘之中,很快,两株莲藕被挖了上来。
恰好这时候黑小妞去前面拿了俩萝卜丝包子回来,
周老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示意黑小妞拿菜刀给莲藕分分段,并且摆出了类似火柴人即视感的莲藕人形象。
黑小妞一边切一边还在哼歌“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滴朋友……”
等周老板包子啃完了,这边黑小妞也完工了。
周泽先在池塘边洗洗手,然后站到边上端详着的地上的“莲藕人”。
老实说,
看起来有些寒酸。
周泽忽然觉得神话传说可能并不是那么靠谱,如果自己真把半张脸在莲藕人身上复活了,结果这货走路时都动不动会骨折,还怎么让他去打架当自己的打手?
但转念一想,半张脸好歹是自家狗村的偶像级人物,当初在青城山下真的只剩下半张脸还被封印时,也能搞出那么多的事情,这莲藕人身子,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了,复活一个人,就这么摆弄个“火柴人”肯定不行。
很快,
吃好早餐的许清朗应约前来,
还带着一个自己的工具箱。
自老许的师傅被彻底解决后,没有以前那股子狠劲儿的老许确实懈怠了下来,不再那么刻苦不再那么用功了,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节奏,美容护肤SPA一条龙走起。
但对于阵法方面的研究,他却一直保留了下来,且在周泽昏迷的这一年里,取得了更大的进步。
用老许的话来说,这应该算是他的兴趣爱好吧。
只是,在看着地上的莲藕人模型时,许清朗的嘴角还是下意识地抽了抽。
“老周,你确定没开玩笑?”
“试试呗,万一能成呢?”
“那万一成不了呢?”
“那就买点儿排骨回来,把莲藕放进去炖汤。”
许清朗忽然觉得周泽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居然没办法去反驳。
当下,也不去想其他了,在莲藕模型旁边跪坐了下来,开始用各种器具在莲藕身上雕刻着法阵。
这得花费不少的功夫,今天可能都做不完,周泽也不急,就让老许慢慢做,反正书屋现在有莺莺做饭,少了个老许也能照常运转。
周老板走出了蜡像馆,没急着回书店,而是坐在了二者之间的半开放小公园的长椅上歇歇。
南大街一直是人流如潮,但这里平时却没什么人,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前面有几个穿着汉服的小姑娘在那里拍照取景,因为斜前方有个钟楼的原因,所以在这里取景角度也挺不错的。
周老板就靠着躺椅,同时看着人家小姑娘,目不转睛。
倒不是周老板想特意过过眼瘾,
而是他已经准备好了对面忽然走过来一个小姑娘说:
“嗨,我是旱魃。”
根据以前的经验,这种事儿发生的频率还挺高。
似乎自己的每个对手在出现于自己面前时,其隐藏手段,都能够直接秒杀007。
好在,一直盯着那边的几个小姑娘看了四十多分钟,等那几个小姑娘离开这里后,周老板才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得,
没事儿。
不过,
眼睛刚揉完,
一个小姑娘忽然去而复返,
拿着相机走过来道,
“帅哥,能帮我拍张照么?”
她那几个朋友也站在角落里笑着看着这边。
周老板估计应该是自己刚盯着人家看久了,人家也发觉了。
又因为徐乐这皮囊效果确实好,因此没让人觉得自己是大色狼在进行着骚扰,反而愿意和自己互动一下。
周泽果断地摇头,
道:
“不了,我累了。”
说完,
起身离开长椅。
等走回书屋门口时,恰好看见扛着扫帚的老道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回走。
“老板,来一根?”
周泽从老道手里接了根烟,正准备进去时,被老道喊住了。
“老板,我这儿有个事儿。”
“缺钱了?”
“哎呀,缺钱我找您干嘛啊。”
“……”周泽。
“不不不,贫道不是这个意思,嘿嘿,是有点小忙想老板你帮一下。”
“说吧。”
“是这样子的,我那儿有个环卫朋友,他儿子呢,是下面乡镇里当城管的,这阵子一直做噩梦,整个人脸色蜡黄蜡黄的,吃不下东西,去医院检查,也没个什么毛病,但人就这样一天天弄得憔悴得快脱形了,这不是着急么,我这儿之前不是顺道吹牛皮说我会这方面的道道么,人家就找上我了……”
“那你去呗,到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的面儿把你裤裆里的那张符拿出来贴人家儿子脑门儿上。”
“这样行么?”
“差不离吧,要么那儿子身上的脏东西被你打死,要么你被人家家里人打死。”
“额……”
周泽倒是挺开心的,老道嘛,这才是有老道的意思,不圣母不乐于助人你还是老道么。
好在王轲没再联系过周泽说那天马路上的事儿,否则周老板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叫林可陪你去一趟吧,就说我吩咐的。”
“额……”老道面露为难之色。
“又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板,还是您陪我去吧。”
“我?”周泽耸了耸肩,他哪有这个闲工夫,已经耽搁了半个上午了,自己还没晒太阳呢。
这时,
一个环卫工大爷骑车垃圾三轮车恰好从这边马路上经过,看见了老道和周泽,笑着打招呼道:
“哟,陆哥啊,你和你儿子这是打算去给老孙家看风水去呐?”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发生
老道在开车,车速很慢,但他的手心都是汗;
时不时的,老道还会特意瞥过去看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板,好在,老板似乎没有要发怒的样子。
其实,平日里,书屋里的人,和外面的交流并不多。
老板和莺莺自不必说了,老张一直忙工作除了蹭饭时过来喊一声“真巧啊”,吃完饭也是嘴一抹直接走;
老许偶尔去市场买菜,基本都待在店里美容或者是琢磨着自己的阵法。
所以,书屋里真正和周边邻居会进行交流进行社交活动的,也就是老道了。
一般街道或者是区里又或者当地派出所等等各种组织要召开什么“创文明卫生”“消防安全事项”“纳税光荣”等等学习会议时,也都是老道去的。
在他和那帮环卫兄弟姐妹们的交流中,他把自己说成了一个不容易的老父亲,而且是老来得子的老父亲。
半生漂泊,有点儿钱,但儿子不争气;
儿子性格孤僻,喜欢研究阴阳学问,他没办法,只能拖着这把老身子骨来陪儿子,生怕儿子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的话哪天心情不好就直接下地府观光旅游去了。
老道长舒一口气,到地方了,最重要的是,老板也没问自己关于那个“儿子”的事儿。
下了江海大道高架就到兴仁镇了,这里算是通城的崇川区和通州区的交界位置,继续深入,过了镇上,很快就能到乡里。
老道明显是提前问清楚了人家的住址,拐了几个弯儿后,到了兴仁镇下面的芦花港村。
这里基本上都是自家盖的二层甚至是三层的楼房,说真的,这种房子如果不是修建得早当初人们的审美水平没现在这么高的话,稍微修修改改,做出个别墅的样子。
外加前有自家田后有自家鱼塘的情况下,居住舒适感直接秒杀所谓的联排或者大平层。
车直接停进了对方家门口的场子上,对方的老父亲身上的环卫工制服还没脱下来,赶忙迎了过来。
他应该是出事儿人的父亲,叫老孙头吧,老实巴交的一个糙老汉,主动殷勤地递上了香烟。
“老孙头啊,你儿子在哪儿呢?”
老道这会儿是把老板请来了,可算是能在老伙伴面前牛气一把了。
“在楼上房间里躺着呢,这几天啊,就一直躺着,饭也不怎么吃,唉!”
老孙头一说这事儿就皱眉,他儿子还没结婚,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和他老伴儿可怎么活。
“在这扯什么呢,带我们上去看看,放心吧,我就在这儿给你打包票了,不管是有病还是有脏东西,我儿……”
老道说着就想拍一下周泽的肩膀,
好在刹那间,他清醒了过来,
马上道:
“我耳朵有点痒啊。”
其实,老道这还不是瞎吹,真的是身子出了毛病,自家老板那可是当过医生的,也能瞅瞅,要是有其他的什么脏东西,那就更莫慌了!
阎王都杀过的人,还在乎你这小鬼蹦跶?
“对对对,请请,这里请。”
老孙头领着周泽和老道一起上楼,周泽走在最后面,其实,周泽最后之所以同意跟着老道过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像是老张是书屋的政治正确一样,老道也是另一道标杆。
以前,只是单纯地觉得老道是趟雷器,绰号不趟雷不舒服斯基。
到现在,周泽反倒觉得老道身上有一种气运,如果你能不被他克死的话,倒是能让他变成机缘和宝物触发器。
外界的事儿,如同蛛网罗密,但老道总是能七拐八拐地给你拉来你所需要的那条线。
就如同自己正琢磨着如何提升产量时,老道居然能撞到俩跑下来隐藏在凡间的仙奴。
二楼阳台过去,孙老头推开房门,老道跟着进去了,周泽刚走进去一步,马上后退了出来,皱眉道:
“屋子里烧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呛人?”
老道愣了一下,啥玩意儿?
老孙头则是惊愕了一下,随即尖叫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激动,“噗通”一声,对着周泽跪了下来,喊道:
“师傅,师傅,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救救我儿子吧!!!”
若非老道见势不对,拦着老孙头,老孙头都要给周泽直接磕头了。
“你起来啊,你起来啊,有啥事儿咱起来好好说不成么,你这样子干啥呢,我们人都来了,就肯定要帮忙的,否则我们来这里干嘛!”
老孙头激动得都哭了出来,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指着周泽对老道泣声道:
“陆哥啊,你儿子,你儿子不是吃干饭的啊,也不是神经病脑子有问题啊!
他是真有本事的,真有本事的啊,你儿子是高人啊!”
“……”老道。
妈卖批!
老子费了老脸请了老板过来帮你,
你这老菜帮子居然想害死我!
“大师,大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了……”
周泽直接无视了老孙头的激动,
在他的视线里,
屋子里确实是乌烟瘴气,
像是有人在里面焚烧了什么东西一样,
但随后,
周泽意识到了这些东西只能自己看见,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既然是这种情形了,老孙头的儿子显然就不是什么身体上的疾病了。
“让开一点。”
周泽挥手示意。
老孙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挣脱开了老道的束缚就想来抓周泽继续哭求。
周老板后退一步,
老道马上跑过去,一个抱摔,把过度激动的老孙头扑倒在地,他可是清楚老板本人那洁癖的,你这要是把鼻涕眼泪什么的糊到老板身上去,
天呐,
太可怕了!
“让开。”
“好好好,老孙,听话,听话啊。”
老孙终于安静下来了,马上点点头,老道这才放开了他。
随即,
老道和老孙头都站到了门外。
周泽伸手,以自己指尖的煞气作引,将里面的这些污浊之气都牵引了出来,随后,这才走入了这个房间。
“完事儿了,走,进去。”
老道拍了一下老孙头的肩膀。
周泽走到了床边,床上挂着蚊帐,一个青年男子躺在上面,面色蜡黄。
没有在这个男子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周泽转而开始在四周查看起来,其实,这类的事儿,解决起来对于现在的周泽来说,并不难。
毕竟,有铁憨憨和半张脸人格傍身,若是这样子还能被阳间的小鬼给制住,那周老板真的可以带着铁憨憨一起找块豆腐撞死了。
就是这个过程有点繁琐,因为那种脏东西并不是说要害你时就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种一直和你躺一起,一起睡一起吃,要么是恨你到恨到了骨子里要么就是爱你爱得无法自拔。
屋子里,是没有那种脏东西,所以中间就得多出了一个“找线索”的游戏环节,这让周老板有些不耐。
像是做惯了高等物理的人,得给初中生讲光的折射原理。
终于,
周老板跳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蚊帐上方。
一些草木叶落了下来,看起来像是枯草,又像是秸秆。
现在这会儿正是农忙的时候,家家田里基本都有秸秆堆放着。
孙老头一见这个,当即吓得一个哆嗦,嘴唇都开始泛白了。
“怎么了,老孙头,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老道在旁边提醒道,老板这可是放着午休不去过特意来帮忙的!
“师傅,师傅,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救救……”
老道当即对着老孙头后脑来了一记毛栗子,骂道:“你快说点有用的!”
老孙头回过神来,指着地上的秸秆道:“是他,肯定是他,肯定是他,就是他缠着我儿子不放,就是他,就是他!!!”
“不是,他是谁啊!”老道不满道。
“西村五组的,西村五组的,好像姓郑。”老孙头说到这里时,双眸一些无神,似有愧疚,似有畏惧,同时还有些许的愤恨。
“你怎么着人家了啊?”
老道直接问道,
因为这不明白着么,
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变成鬼怎么可能还缠着你?
“按照规定,现在不是禁止烧秸秆么,因为污染环境,还会引发火灾,还会影响交通什么的,这几年都是禁止的,禁止了好多年了。”
“对啊,怎么了?”老道继续追问道。
前几年每到这个时候,农户们就开始烧秸秆,真的是烟雾缭绕着,空气质量受影响极大不说,附近的交通网络等于是上了一个人造的“雾天”。
“我儿子是城管队的,从前阵子开始就开始下乡查私自烧秸秆儿的了,然后查到了西村那边,那个姓郑的,五十多岁吧,偷偷地把秸秆烧了。
被抓到了显形和证据,我儿子他们队就直接上去做处罚教育。”
“罚款了?”老道问道。
“嗯啊,罚款了,这是按照规定罚的,之前咱这里各个村都贴了告示,私自烧秸秆的罚款两百到两千。”
“罚了多少?”
“两千。”
老道闻言,舔了舔嘴唇。
老孙头一拍大腿,懊悔道:
“谁知道那个姓郑的被罚款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回家想不开,直接喝农药自杀了!
这天杀的,你死了就死了,干嘛做鬼还记恨上我儿子啊,你罚款两千,我儿子他们队里才分两三百块而已啊,你干嘛惦记我儿子啊!”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你找错人了!
事儿,到这里算是清楚了,老孙头的儿子确实是被脏东西给祟上了。
因果也已经理清,下面,其实就是顺藤摸瓜下去解决了。
老孙头此时是又害怕又愤怒,虽说嘴里一直骂着那个祸害自家儿子的家伙,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是对这件事有着很大的愧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是,他还是要保住自己的儿子,所以在老道提出要求后,老孙头马上同意坐上了老道的车,一路指路,领着周泽和老道来到了郑家。
郑家门口的白灯笼还没撤去,这事儿其实到现在还没处理完,郑家人想讨要个说法,地方镇政府则是想着息事宁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除了通城本地的濠滨论坛上出现了几个帖子以外,那些真正的记者,仿佛在此时完全失去了原本灵敏地嗅觉,
望天,
望天,
还是在望天。
“为什么那次下去的城管有一队人,其他人都没事儿,就我儿子被他缠上了啊?”
坐在车里,老孙头忍不住问道。
中国人自古讲究一个不患寡而患不均,无论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都同理,老孙头觉得委屈,明明那天下乡检查罚款的城管可不止他儿子一个人,其他人怎么能好端端地没什么事儿?
自家儿子连个头目都不算,还是前年家里拖了很多的关系塞了不少的钱才进了城管队,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已经算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获得了一个他们眼里“有面子”的工作了。
周泽笑了笑,把手伸出车窗抖了抖烟灰,
道:
“兴许是因为你家离得最近吧。”
“……”老孙头。
周老板这不是在调侃,说的,只是一个事实。
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事儿,就连老天爷都理不清楚这笔糊涂账,那就别强行要求那些死后带着怨念渴望复仇的亡魂们了。
上辈子,周泽也相信一些东西,比如什么贱人自有天收云云。
这辈子,见得多了,他忽然觉得,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老农会想象皇帝老儿每天可以吃二十个大饼,这可能确实是个笑话;
但皇帝家的儿子和老农家的儿子其实一样,都会为了家里的这点“祖产”分家时闹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
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剧情,换上不同的皮,在不停地舞台上继续上演罢了。
“行了,老孙头,你可以回去了。”
周泽又开口道。
老孙头愣了一下,显然是没预料到周泽居然这就让自己回去,他倒不是想看什么抓鬼的戏码,当然了,好奇肯定是好奇的;
但他还是想要亲眼看着周泽把你这个……那个……那个脏东西给解决了,自己才能心安。
见老孙头犹豫着不下车,老道当即骂道:
“待会儿我们要做的事儿你这个血亲在这里不合适,你想让他发狂直接把你儿子弄死么,要想你儿子好,你就听话!”
什么样的人老道没见过?
如何的拿捏他们,这也算是老道的生存哲学。
别看那些白事儿先生各个口灿莲花,殊不知,有时候一句话说错或者犯了什么忌讳,被主家人直接打一顿你都没地方去说理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那就拜托师傅了,拜托陆哥了!”
老孙头双手合十,对着周泽和老道拜了拜,马上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自家的位置跑了过去,是真的在跑,不是在走。
这会儿,老道才装作一副自己很经验丰富地样子问周泽:
“老板,待会儿我们是不是要进去把那个家伙的亡魂给抓出来?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其实我们可以和他讲讲情理的,他烧秸秆确实有错,但我们也可以给他家多争取一点……”
周泽摇摇头,道:“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嗯?”
老道摸了摸脑袋,都快把假发给摸掉下来了,但他可不认为老板会看错,只能说,可能原本既定的关系线,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周泽确实是观察过后才下的结论,郑家上方此时肯定是愁云惨淡,但上方并没有怨念和煞气凝聚而出的气旋。
车停在这里,也看见郑家人偶尔进出了好几次,也没见他们身上有什么问题。
寻常意义上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阴阳家一直有这种说法,先人的坟茔必须选好地方,地方选好了,能庇佑后代事业顺利。
但如果坟茔没选好地方,破坏风水是次要的,万一先人尸体尸变成了僵尸,这僵尸会本能地向有着血亲呼唤的位置“前进”。
也就是所谓的,僵尸必先杀血亲的理论由来。
倒不是说一旦变成僵尸后就会变得六亲不认,甚至是以前爱得越深现在恨得越厉害,他们只是单纯地遵从着一种本能。
家,这个概念,不是只有活人才有的。
只是,当僵尸回到家之后,他所表达“爱”的方式,以及他的本性,就像是猫咪对你表达亲近是蹭蹭你狗狗则是趴你身上舔你,僵尸的爱,可能一般人真的消受不起。
他爱你,才选择第一个吃了你。
鬼,也是一样。
且老孙头儿子屋子里的那种情况,证明了那个东西已经成型了,又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回家的。
如果他现在还能清楚自己现在回家的话对家里人不好,所以故意没回来。
那恭喜你,你已经直接升级了,超脱了厉鬼的层次,直逼鬼王了,但这显然又不可能。
所以,综上所述,得出的结论就是,自杀的那位,并没有变成厉鬼来报复。
这时,一对男女从郑家门口走了出来。
男的脸上带着一种悲愤,女的则是脸色平淡。
这应该是来探望的亲戚吧。
那一对男女从周泽车身旁走过,
男的掏出了一根烟,摸了摸口袋,特意扭头对坐在车里的周泽道:
“兄弟,借个火好不?”
周泽点点头,把打火机递给他。
男的笑着感谢,点了火,这才和自己的妻子继续往后走。
周泽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老道。
老道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老板的目光里,那股子深沉的意味,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懂啊。
周泽压了一下雨刷器,冲洗了一下车窗,随后车子在只有“单行道”的乡间水泥路上调头,朝着刚刚那一男一女去的方向缓缓地跟了上去。
“老板,刚刚那一对男女肯定有问题!”
老道强行马后炮。
“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
一盆冷水,再度浇了下来。
老道干脆把假发摘下,从副驾驶前面的车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湿巾,擦了擦自己的头皮。
没头发人的方便是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尤其是在洗头发的这件日常活动之中。
周泽补充道:“但他们身边,应该有不对劲的东西。”
事情,
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儿了。
……
“老公啊,你不是带了打火机了么,怎么还跟人家借啊。”
“我是担心那辆车是派出所的。”
“派出所在这儿干嘛?”
“盯着,怕闹事儿呗。”
“那是不是啊?”
“应该不是,旁边副驾驶坐的那么老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是警察。”
“哦,老公你真聪明。”
“行了,你先回家吧,我再去那边逛逛。”
“老公,你要去哪儿啊?”
“我自己逛逛,乖,你先回家。”
年轻女人自己走回家了,男子则是拐入了田埂上。
周泽也停了车,和老道下了车,跟了过来。
老道还左闪右闪,既然是跟踪,自然得有点跟踪的样子,虽然没练习过专门的跟踪技术,但电视上也没少看到啊!
只是,自家老板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大大方方地跟着对方走。
“这……”
最后,
还是周泽实在看不下去了,老道这前面树后头躲着,左边石头后头蹲着,沟渠里下压着,窜来窜去的样子,他看得都觉得累,直接道:
“我用煞气遮掩了我们的踪迹,他看不见我们。”
“……”老道。
就这样,
大大方方地跟踪下去,
男子穿过了半片田地,来到了一个池塘边,这里,有一个小小的二层小洋楼。
迷你的二层小洋楼,和开发楼盘时用的沙盘一样。
这年头,单纯地坟头已经逐渐无法满足人们的物质生活需求了,很多东西,也都讲究个与时俱进。
男子从一棵树下面找到了一个油纸包裹,从里面取出了香烛,在这上面点燃,然后跪拜了下来。
“这是我今天又问到的两个城管的住址和名字讯息,我这就烧给你,求求您为民做主,为民伸冤啊!”
说完,
男子对着面前的坟头连续磕头,
表情诚恳严肃,
宛若为民请命的包青天在世。
男子没发现的是,
他面前的这座在他心里无比神奇灵验充满着神秘的二层小楼,
此时居然在轻微地摇晃着,
似乎是感应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瑟瑟发抖。
男子继续跪拜着,
周泽和老道则是越走越近,几乎就站在了男子的身后了。
男子毫无察觉,继续跪拜。
周泽也蹲了下来,就蹲在男子的身边,因为煞气包裹的缘故,男子依旧没有察觉。
周老板微微侧着身子,斜着头,看着面前的二层迷你小楼,轻声道:
“找到了。”
二层迷你小楼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
“没有,你找错人了!”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正直
正在磕头的男子听到了声音,有些诧异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右侧,当他看见周泽时,眼睛当即睁大,整个人后仰,摔到了田埂上去。
这是被吓得不轻,如果有心脏病的话,可能就直接去了。
“嘿嘿。”
老道直接上前,对这家伙来了个擒拿扣,将该男子压在了身下。
这一招如果让老张用起来,应该更行云流水,毕竟老张才是专业的;
但想象一下,一个七十多岁得了癌症的老头儿居然能做出这个动作,你真的已经无法再要求更高了。
周泽没理会男子,而是伸手要触碰这个迷你建筑,他想知道,这里头,到底藏着个什么东西。
然而,
就在这时,
这建筑内忽然窜出了一股粉色的烟雾,
周泽一开始根本就没理会,因为就算这烟雾里有毒,以他的身份,难道还能把自己给毒死?
然而,
似乎对方也知晓这个,
所以这烟雾不是对着周泽去的,而是直接窜向了老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
讲真,
他真的想试验一下之前才“起死回生”的老道,其身上的祝福是不是还在。
但又怕万一玩儿脱了,让老道直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毒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当下,
周泽停住了之前的动作,右手指尖释放出煞气,将这一团烟雾给直接封锁住。
也就在这个当口,
一道红光从小房子里飞出,且在飞出的瞬间一化为十,向四面八方逃去!
周泽的反应已经很快了,煞气回转,顷刻间绞杀了其中的七道红光,但依旧让剩下的三道飞走了。
随后,
粉色雾气消散,
周泽拍拍手,周身的煞气也随之消散。
虽然不晓得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这种果决劲儿,确实让人心惊。
先来了一手围魏救赵,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直接消耗自身本源以秘法的形式逃命,但凡耽搁一点点或者犹豫一点点,它都不可能从周泽手中逃脱。
对此,周泽倒是没觉得有多可惜的,而是低头,从面前的香烛堆里找到了几张纸条。
纸条上记录着两个男性的名字和住址,以及一些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讯息。
在周泽的印象里,似乎这种下咒或者请鬼的方式应该是用生辰八字来做的,这年轻男子的活儿确实糙了一些,但看他之前的举止以及孙老头儿子此时的状态,这家伙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了。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年轻男子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喊叫起来。
他能感知到老道身上的温度,既然是人,就没那么好害怕的了。
“你给我老实点!”
老道继续压着对方,同时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点力道。
周泽走到跟前,蹲下来,看着这个被老道压在身下的男子,指了指身后的那个迷你小楼做成的坟头,问道: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要你管啊,我上坟也要你管啊,你是谁啊,怎么管得这么宽啊!”
男子硬挺着脖子,眼神里带着一抹子决绝。
周泽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脖子上端,然后,发力。
“砰!”
男子的脸直接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这种痛苦的压迫和摩擦感以及脖子位置上传来的近乎撕裂的痛苦让他鼻涕眼泪都一起涌了出来。
老道咽了口唾沫,论狠,的确还是老板狠啊。
到底是连阎王都杀过的人。
其实,老道一直很想问问自家老板,现在,他还会在意一条普通的人命么?
但想了想,这个问题还是没敢问。
终于,周泽松开了手,男子的脸上擦破了不少,鼻血也开始溢出,脸上一片污浊。
“刚刚,那是谁?”
周泽又问了一遍。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宁死不屈的人的,但他更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位绝对不属于那个序列。
果然,有时候,好好说话确实是没什么用。
“是城隍爷。”男子一边吸着鼻血一边回答道。
周泽再度伸出手。
男子直接被吓哭了,呛然道:
“我不知道它是谁啊,我问它它也不说,然后我问你是不是城隍老爷,它说你说是就是吧,我就一直喊它城隍爷了。”
周泽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叮嘱道:
“下次回答问题,别自作主张地简略。”
“好,好,好的,好的。”
“你这是来求它做什么?”
“求它为民做主。”
男子忽然很真诚地说道,似乎打算用这种真诚来感动周泽。
周老板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继续问道:
“那个姓孙的城管,也是你弄的?”
“孙民么,是我,那一队人里,我只认识他一个,所以我就先来这里找城隍爷说了他。
这就是隔壁村儿的,隔得又不远,我知道,他们抓到一个有钱拿,所以才……”
周泽再度伸手,
男子果断地闭嘴。
“不让你简略,但也没让你废话。”
男子咬着嘴唇,使劲地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三个月前,我喝醉了酒,回来时稀里糊涂地跑到田里来了,然后听到有人叫我,就是它叫的我,当时因为喝了酒,胆子大,还和它聊了半宿。
第二天醒来时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还记得昨晚的事儿,所以傍晚的时候我又来到这里,它又和我说话了。
就这样,接触上了。”
“它让你做什么?”
“它说它是来积累功德的,所以让我把附近镇上的什么不平的事儿,全都告诉它,它来惩恶扬善。
我心想,这是做好事儿啊,就同意了。”
“这确实是好事儿啊。”老道点头道。
周泽瞪了老道一眼,
老道吓得赶忙缩了缩脖子。
“惩恶扬善有人民警察,哪里轮得到这些邪门歪道来做这些。”
老道马上用力点头,
对,对,您说得对!
“我真的是在做好事儿啊,真的是在做好事儿,我出发点是好的,我觉得,他们应该……”
周泽懒得听他废话,伸手再度压住了对方的脖子,向着地里面一埋。
“唔唔……呜呜呜……”
足足过了一分钟,
周泽才松开手。
有些东西,有些说辞,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周老板。
身为一个鬼,身为一个也算是见惯了阴司上下真实面孔的老人了,他是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类似于老张他曾祖父那种做鬼也刚正不阿的巡检;
但周泽绝不相信有那种上来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要做好事儿的,
这么不懂得低调,
岂不是自己找死?
况且,刚刚那粉色的雾气加上那四散的血光,里面夹杂着的都是阴邪的气息,可比鬼差捕头所使用的怨念也邪恶多了,怎么着都不算是个正派角色所使用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
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地喊着是在做好事儿的男子,
从他面相上来看,
也不像是那么忠厚老实的一个人。
这只是个人的偏见,有点以貌取人,周老板承认自己可能有些武断和太自信了。
男子刚刚近乎窒息了,头抬起来后,整个人也显得晕乎乎的,似乎意识都不是那么清醒了。
其实,如果这时候安律师在身边问话的话就方便多了。
周泽完全可以走到旁边树下,抽两根烟,然后该问的和不该问的,安律师都能问出来向自己汇报。
这类活儿,自己做起来,确实没那么顺手。
“这不是第一次你求它做事吧,以前还求过什么?”
“以前,村里有个无赖,专门喜欢跑到市区里往车轮下面躺碰瓷,然后我告诉城隍爷了,他没两天就回家时骑着电瓶车摔下了河,摔断腿了……”
男子浑浑噩噩地回答着。
“还有呢?”
“我邻居,专门放高利贷的,害了很多人,被我告诉城隍爷了,没几天就喝酒后中风了,现在还没完全好……”
老道听了这些,还都觉得,虽然结果太暴力了一点,但出发点,似乎还都是好的,不赞成,但总归能理解。
周泽则是思索着那位“它”帮忙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有个目的的,不可能是单纯地做好事儿不留名,否则也不用发现自己后直接那么果断地逃跑。
再说了,
自己,
有那么吓人么?
“还有么?”
周泽默默地抽出一根烟,也递给了老道一根,反正这家伙连癌症都能扛过来,抽烟就抽烟吧。
上辈子在医院,说实话,你去和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说什么忌口的,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还真没什么意思。
就算治疗也不见得能多活多久,倒不如该抽抽该喝喝,乐乐呵呵地把人生最后一点日子走完。
老道接了烟,殷勤地拿着打火机给老板点烟。
“还有……还有……还有我老婆他爹,当初跟我要三十万的彩礼;
他疯了吧,这是卖女儿吧,哪有这么当爹的?
只想着钱,只想着钱,一点都不为女儿的幸福考虑。
我告诉了城隍爷,
哈哈哈哈……”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
像是一个人在说梦话,说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事情,精神头都变得亢奋了起来,
“然后,第二天,她爹上门路上就被卡车给压死了,哈哈哈……
我老婆也终于和我结婚了,她爹死了赔的钱还被我拿来装修了自家的房子,哈哈哈……”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日常水
“你走,你快走啊!”
“我不走,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别管我,你快走啊!”
“不,我不走,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不会和你再分开,生生死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你快走,听我的,快走……”
安律师走进书店,
看见林可和小男孩坐在一起正看着电视剧。
安律师愣了一下,
“这么智障的电视剧你们也看得下去?”
林可摇摇头,小男孩不置可否。
安律师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所以,爱情真的会让人智商降低。”
走到吧台边的冰箱前,取出了莺莺每天早上就给他泡好且冰冻好的超霸杯。
咕嘟咕嘟咕嘟……
+1+1+1+1+1……
大夏天,刚从烈日炎炎下回来,比喝冰镇雪碧更爽的事儿,大概就是喝这个了吧。
深吸一口气,也没顾得休息,
耳边的俩“人小鬼大”继续撒着早就过保质期的狗粮,
身后挂在上面的大电视机里继续放着脑残的言情电视剧;
安律师则是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又取出了通城地图,全都铺开。
笔记本内夹着一张很大的符纸,上面有签订下来的十多条灵魂契约。
虽说在冯四儿走之前,安律师就已经和他将通城近年来刚诞生的这些土地小神都绑定了,但肯定还有漏网之鱼。
这阵子,安律师就着重在检查漏网之鱼的事情上。
电视剧结束,开始播放广告了。
小萝莉走到安律师身边,她是知道安律师在做什么事的,问道:
“你说,当鬼差和当土地爷,到底哪个更有前途?”
安律师笑了笑,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怎么,你想跳槽?”
“就是问问。”
“这没办法对比,想当土地爷得看天色,拿捏不准的。”
“您这说得像是当鬼差不用看脸一样;
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当鬼差的竞争可比高考大多了。”
安律师听了这话,想了想,也点点头,
道:
“说得也是。”
而且,安律师对此更是深有体会,看人家冯四儿,现在不是靠那张脸在阴司混得风生水起么?
哦不,这叫成功打入敌方内部!
“嘿,你说这个我才想起来,今儿个是高考吧?”
“语文作文都出来了。”小萝莉拿出手机念道:“物各有性,水至淡,盐得味。水加水还是水,盐加盐还是盐……物如此,事犹是,人亦然。”
“听起来倒是挺有逼格的,但这适合让四五十岁的人来写,除了少数几个有特殊经历的,才多大点年纪,怎么可能写出来味道。
对了,记得你说过你当初是高考状元来着?”
“算是吧。”小萝莉点点头。
“有出息啊。”
“谢谢。”
“出息后就走上了贪污国有资产的道路?”
“一般人还真没这个本事。”小萝莉身子往吧台上一靠,像是陷入了某种追思,情不自禁地道:“其实,现在想想,我那种的,其实也不叫真的有本事。”
“哟,还有谁玩儿得比你更厉害的?”
安律师一边在通城地图上画着圈圈一边感兴趣地问道。
“有啊,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当时还在三亚遇上了,是一个国有厂的老厂长,当年可不讲什么环保不环保的问题,厂可都是建在城里的。
尤其是最早开始时咱首都,也是一样,东北的一些城市有不少更是先有厂再有城的。”
“然后呢?”
“那个厂长早些年我还活着的时候就认识了,当时觉得他愣头青一个,就想抱着这铁饭碗什么的。
你说工人兄弟农民兄弟想着铁饭碗这无可厚非,他都当厂长了还是一样,那些年,大家都玩儿得飞起,哪怕你不会玩儿,也有人专门上门找你教你玩儿。
但他却偏不,一直守着厂,其实效益也没多高,勉强自负盈亏罢了,不过当初效益好的,做做账,上下动动,也能打包出去了,变现成自己的或者套现出去,都简单得很。
他就一直带着工人和工人家属一起守着厂。
后来,市政府要求厂区拆迁搬到郊区去,在那边给他重新批了一块地,让他进行厂区转移。
就跟当初播出的那个《名义》电视剧一样,带着厂里的工人护厂,和上面顶牛,他一不想捞钱,二不想升官升迁,就这么光棍地扛下来了。”
听到这里,安律师似乎是明白接下来的发展了,道:
“那可发达了啊。”
“可不是嘛,前些年做地产开发,一个大厂区,占地多大啊,很多工人早不在那儿上班了,但只要关系还在那里,都能直接分个上百万的。”
“不容易。”
安律师咳嗽了一下,又道:
“但谁知道呢。”
“是啊,谁又知道呢。”
“行了,你们也别看电视剧了,下午帮我跑这俩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安律师在地图上画圈的位置伸手指了指。
小萝莉侧身看了一眼地图,点点头,他们之前出去在三亚玩了这么久,既然回来了,也确实该做点事了。
“对了,老板跑哪儿去了?”安律师问道。
“听莺莺说,是和老道下乡去了。”
“和老道一起下乡去了?”安律师愣了一下,“这是又去触发新剧情了啊,咱们得赶紧把手头上的事儿先做好。”
“你这话说得还真挺逗。”
“看透了就好。”安律师伸了个懒腰,“在咱书店里,老张就是那上面挂着的牌匾,时不时地擦擦,甚至得主动打点蜡,让他看起来又光又亮,闪闪发光。
这样挂在外头,哪怕是獬豸那种神兽,看见了也就当没看见了。
老道呢,就是你没事儿时他能给你找点事儿出来的那种;
觉得生活无聊了,觉得生活没压力了,觉得日子太枯燥了,喊上老道出门遛个弯儿,事儿就来了。”
“那我呢?”
小萝莉问道。
安律师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小萝莉,笑道:
“讲真,你要不是这小萝莉的身子,早死七八百回了。”
小萝莉闻言,冷哼了一声。
“别不信,当初你们不是七大姑八大姨地跑去蓉城那儿抓人家的嘛,其他人全宰了就留你一个,估计真是运气吧,所以有时候还阳时选个好一点儿的肉身确实是有优势啊。”
安律师说到这里,不由地皱皱眉,当初他自己选这具肉身时,只想着符合自己的口味,却没怎么在意大众的口味,
唉,
失算了啊失算了啊。
“喂,晚上我订的帝王蟹到了,待会儿我去取,大家可以尝个鲜。”
穿着白衬衫的许清朗一边走下楼一边说道。
“嚯。”安律师惊讶了一声,道:“可不便宜吧?”
许清朗回忆了一下,道:“六七千块一只吧,大几百块一斤,而且很少有现货。”
安律师伸手戳了戳吧台,
不怀好意道:
“走账?”
许清朗“呵呵”笑了两声,“老板都昏迷一年了,你觉得咱公帐上还有多少钱?
再说了,这一年来,鬼不能下地狱,冥钞都赚不了。
刚醒来那天,老周好像还说要出去赚冥钞去的,结果也是空手回来的。”
安律师点点头,也是;
其他地方的员工都想着怎么去占公司的便宜,公家单位的话就更别说了。
但到了自家书店,
好家伙,
老板昏迷一年,大家没散伙不说,
水电费,买菜钱,房租,各种花销,也都是谁有空碰到了就去缴一下,也没想着报销。
这个世界上,再优秀的员工,也不过如此了吧。
究其原因,
谁让老板这么穷呢,
或者说,
是谁让员工都比老板有钱得多呢。
“对了,你待会儿没事儿的话去后面蜡像馆要一些柠檬回来,我怕吃蟹膏时太油腻,挤点柠檬上去再吃好一些。”
“么问题啊。”安律师直接答应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老许啊,你啥时候如果想不开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一下。”
许清朗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安律师,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萝莉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道:
“他想要你的身体。”
“啪!”
安律师弹了小萝莉一记毛栗子,
道: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小萝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努努嘴。
安律师则是继续搓搓手,道:“没啥,就是问问,万一呢是吧。而且我觉得如果我长你这样,可能效果会更好。”
回头,
看了眼,确认莺莺此时人不在一楼,
安律师才继续道:
“瞧瞧,现在混得连厨娘的位置都快被挤掉了。”
唉,白瞎了这先天优势。
“莫名其妙。”许清朗懒得搭理他了,直接走出了书店去取货了。
小萝莉则是把玩着吧台上的一支圆珠笔,忽然问道:
“嘿,冯四不是靠着脸回去升官了么,老娘觉得我本人的灵魂长得也不差啊,气质也不差的,你说,我偶要是回去了,有没有机会啊?”
安律师心里直接笑开了花,这能是一样的事儿么?
直接道:
“你晓得要是九常侍们看见你,他们会说什么么?”
“会说什么?”
小萝莉还真有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律师。
安律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手掐兰花,对着小萝莉,提尖了嗓子,
道:
“贱人,杖毙!”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经验采集器!
“老板,这是你要我找的资料。”
警局门口,老张上车后就直接把文件递给了周泽,周泽接过了文件,一声不吭地翻阅起来。
老张看了看时间,道:“我也到下班的点了。”
说完,
也上了老道的车。
周泽托老张找的,是这几个月以来通城的一些意外事件记录,大概翻阅了一下,也没什么真正的用途,周泽就随手丢一边了。
事实上,日常里的很多意外,除非真的牵扯到民事纠纷的,否则也不会谁闲的蛋疼去警局报个案。
而且,按照那个年轻的叙述来看,他“咒”的那些个人,有自己骑电瓶车摔断腿的,也有中风的,千奇百怪,也都被“制造”成了意外,其实,真的不太具备普遍的规律性。
其实,如果那个东西直接跪在自己面前恳求饶命,可能周泽还真懒得去多想什么,但对方在逃离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果决和冷静,却给周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个东西,
不管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至少在通城地界,
它想再这么瞎搞下去,
他周泽是决不允许的。
尤其是书屋当下正和刚发育起来的那些土地小神们在发展睦邻友好关系,
就更不能容下这种破坏大局的家伙了。
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待会儿交给安律师去办吧,书屋的人,他想用谁就选谁,当然,除了周老板自己;
“哦,对了,今儿江海大道高架那儿在进行阻断维修,这个点儿应该暂时关闭了,别走那儿了,绕宁启高架上走吧。”
“行。”老道点点头,在前面红绿灯路口拐了个弯儿。
虽说这样稍微远了一些,但走的是高架,如果走下面直线的话,晚高峰堵车加下面红绿灯又多,反而得消耗更多的时间。
宁启高架上下来时,
周泽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那是文庙,
今儿个香火还很旺盛。
周老板还记得自己刚当上鬼差时在这座桂庙附近遇到的事儿,那个矮矮的老头儿,敲着锣鼓,身后带着一群历代落榜自杀的书生“百鬼夜行”。
一晃,
都好几年过去了啊。
时间,
过得还真快。
“今天是高考开始,所以不少家长来烧烧香。”老张说道,“想想我那会儿高考,都很久以前了。”
周泽点点头,上辈子他也是靠高考走出来的,那会儿对于他来说,除了高考,暂时还不能发现其他的路。
既然说到这里,周泽不由想起了一件事,道:“我还记得当初我们班高考时的最高分是一个体育特长生。”
苏省高考总分很低,只有四百多分,所以分差会咬得很紧,周泽记得那位同学其实学习成绩很一般,在全班属于末流,但靠着家里关系的缘故,拿到了体育特长生资格,直接加了八十分,等于比别人多考了一门。
“这算啥。”正在开车的老道也忍不住开口道:“记得前几年,贫道在川省附近转悠着混口饭吃,还没长住蓉城呢,在下面的一个县里,有一所小学。
当时贫道是去做资助来着,因为刚赚了点儿钱,批发了不少学习日用品去资助。
那边的娃娃生活条件确实苦,但有一个更苦,全校一千多个学生,就一个汉族的。”
“那可真是输在起跑线上了。”老张摇摇头。
“咦,前面咋滴了,出车祸了?”老道踩下了刹车,前面堵住了。
“好像是追尾了。”老张说道。
交警还没过来,老张先下车去前面维持秩序,等交警赶到后再接班。
对此,
周泽和老道也没说什么,俩人把车靠边停了后,也下了车,站在旁边的树阴下。
虽然已经黄昏了,但天气依旧闷热,站在树阴下可以多获得一点凉爽,尤其是对于周泽来说,他向来是喜冷不喜热的。
旁边的文庙处,依旧有着不少人,估摸着一些家长可能会来烧三天的香,一直烧到高考结束。
考得好的话,兴许还会再带孩子来还愿,考得如果不理想的话,
就是:
呸,封建迷信果然不可信!
就在这时,
周泽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在文庙外头的林子里,还聚集着不少人,他们正在给一块石头上香。
石头很光滑,泛着黑紫色,和寻常石头完全不同,应该是某种矿石。
进了文庙,多拜一个又不吃亏,人家拜了我也跟风一起拜就是了,这个倒是很好理解。
但就在刚才,周泽从石头间捕捉到了一抹红光。
这才刚见面不久呢,再在这里又遇见了?
这么有缘呢?
又或者说,自己之前在兴仁镇田地里所看见的只是那东西的一道分身?
一想到这种玩意儿不止一个甚至可能是分身诸多地散落在通城里,周老板就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地狱之门还没开,导致他现在连生意都没法做,冥钞更是很久没见新的了,结果居然还有人在自己地头上抢饭碗做生意,哪怕这生意自己做不得也不晓得该怎么做,但依旧是不爽的。
这一次,
周泽小心了一些,
特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避免再次打草惊蛇。
等靠近后,周泽的目光先着重落在了石头上,这石头倒是没再露出什么特殊的红光,紧接着,周泽的视线开始在四周人群里逡巡。
一个坐在外围拄着拐杖的老太婆落入了周泽的眼帘。
老太婆似乎有所感应,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像是准备要回家了一样,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泽有些意外,
这么敏锐的么?
周泽没敢靠太近,只是远远地吊着,生怕再刺激了对方,就这样,一边隐藏气息一边跟着老太婆在这里走。
老太婆有些疑惑地在树林里转了两圈,
似乎是有些意外刚刚的警兆到底来自何处,
最后,
她又走了回来,
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而一直等着对方走到林子深处人少的地方才好下手的周老板则稍显尴尬,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多释放点煞气屏蔽周围人的感知将这东西给拿下才是正理。
然而,
当周泽正准备向老太婆快速出手时,
就看见老道和老张一起朝着这边走来。
“老板呢?”老张一边走一边问老道。
“刚还在我跟前呢,现在不晓得了,难道是进去烧香了?”老道指了指文庙。
“不是说我们不能进去的么?”老张指了指文庙有些不解地问道。
之前,还是书屋里的众人告诫过他,没事儿离那些庙宇远一点儿,虽说这些年来,有灵的庙宇是凤毛麟角,但万一中大奖了呢?
“老板连阎王都杀过,这进去还不是想喝茶就喝茶?”老道与有荣焉地说道。
老张闻言,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他进去给谁烧香?”
“谁知道呢,给他小孩吧。”
“莺莺有了?”
而这时,
坐在那边的老太婆在看见走向这边的老道和老张时,脸上当即露出了惊愕之色,随即,惊愕之色变成了欢喜之情!
在她的视线里,
这俩人,
简直就是身上载着满满信仰之力的超大级的经验宝宝!
天呐,
他们是最虔诚的信徒么,
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浓郁的信仰之力在身上!
老太婆舔了舔因激动而有些干裂的嘴唇,
这会儿,她直接将之前心里忽然升腾出来的警兆给抛诸脑后了,起身,主动向老道和老张走了过来。
老太婆身后的林子里的周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好笑,自己刚刚和老太婆玩儿了这么久转圈圈的游戏,现在倒好,人家主动地向老张和老道那边去了。
老张和老道俩人跟早年的周老板一样——瞎,
完全看不出面前老太婆的异常。
当老太婆从他们身边经过时,
一声“滴答”之音传来。
老张和老道的身形一下子定住了,眼睛也开始发懵,像是瞌睡了一样。
这是直接被人家偷袭成功了!
老太婆有些激动地后退一步,来到了老张和老道的跟前。
如获至宝,
如获至宝啊!
这俩人如果收了他们身上的香火,自己的任务就算超额圆满完成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头脑灵光,人家有的还特意跑乡村里去忽悠人,说是乡村里迷信的人多,好收;
但她偏偏扎根城里,其实,哪里的人都一样。
而且,
聪明的人运气总不会差,
瞧,
这大礼包不就来了么?
还一来来俩!
老太婆先凑到老张跟前,对着迷迷糊糊宛若被催眠着的老张问道:
“告诉我,你信什么?”
老张的身体轻微地左右摇摆,
轻声回答道:
“共产主义。”
“……”老太婆。
老太婆砸吧砸吧了嘴,心里不由得有些犯虚;
转而凑到老道面前,带着笑容柔声问道:
“告诉我,你信什么,把它给我,好么?”
老道摇晃着身子,迷迷糊糊道:
“好。”
老太婆满心欢喜地点头:
“快给我,快给……”
后头,正快速赶来的周泽只听得“轰”的一声,
旁边的普通人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儿什么都没感觉到,
但周老板只觉得耳膜有些发疼,
再向前看时,
发现先前和自己玩儿转圈圈的老太婆在凑到老道面前后,
直接,
炸了……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这也挺好
人的眼睛,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却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自己的脸。
书屋一直警惕地盯着外面的风风雨雨,似乎连书屋里的自己人都会天然地忽视掉,可能自己这边,早就已经成了外面人眼里的“风风雨雨”。
不说每次吃饱饭就能跑下地狱活动活动消消食的老板,
就说书屋里的这一个个,搁在外头,都能立个山头称王称霸了。
周泽其实跑得很快,他想抓活的,因为他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在这通城攫取这香火之力。
但老道没给自己这个机会,当然,这也不能怪老道,他是被迫的,他是被强的,他是无辜的;
对方要他的信仰,
他就给了,
至于接下来对方直接炸了的这件事,
你总不能怪俘虏太识时务吧?
老道和老张身体一起踉跄了一下,都一时觉得腿软。
老张单膝跪在了地上,老道则是来来回回兜了一圈后,“噗通”一声,屁股着地,坐了下去。
尾巴骨位置受创,当即疼得直龇牙咧嘴。
等周泽到了跟前时,
除了周围还弥漫着些许的硝烟味道,
也就不剩其他了。
“老板,你在这儿啊。”
老道看着周泽说道,然后摇摇头,吐槽着自己,
“人老咧,走路也走不上劲儿咧。
哟呵,老张,你得补补啊!”
“……”老张。
回去的路上,周泽一直皱着眉没说话,那块石头真的只是纯粹的一个矿石,价值也不是很大,图个好看,算是人家拿来吸引人上香祷告的道具而已,再加上书屋也不缺这种“假山”,所以周老板并没有让老道偷偷搬回来。
等到了书店,周泽把安律师喊过来,把白天的事儿对安律师讲了。
安律师悚然一惊,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和冯四之前做工作时有遗漏,是自己的工作失误。
但等到周泽把话都说完后,
安律师才明白,
这种手笔,
绝不是什么土地小神所能做出来的,何况他们现在还在偷偷发育的阶段。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书屋上下,除了老板,其余人都被安律师安排了起来,将通城地界分割出了好几片区域,大家轮流地去找。
先前散漫的工作作风在这几天里倒是得到了整肃,但收效甚微,倒是小男孩那一组疑似发现了同样的一例,但对方跑得快,似乎提前察觉到了不妙,直接离开了,自然是没能抓到。
但这个调查,还在继续着。
……
“两根油条,俩茶叶蛋,一碗雪菜肉丝面,一碗豆浆。”
“好嘞,等着。”
老张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脸上油光满面。
倒不是上一顿夜宵吃得太好太油腻,有过熬夜经历的人大概才能真的体会这种一通宵下来人脸上油腻腻的感觉。
昨晚找了一宿,依旧是没什么收获,其实,老张自己本人都开始有些纳闷了,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身为老刑警,搜查寻找目标,真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但这次,却实在是太过于大海捞针了。
瞅着小庙,就跑过去看看,甚至连那种田埂边上比农村人家茅厕还要小无数倍小土地庙,他也得下去举着手电筒去瞅瞅,生怕漏掉了什么线索。
累,这是真的累,没系统没规律地调查,确实是一件太能消磨人精气神的事儿。
但老张倒是没想过放弃和敷衍,按照安律师在动员大会上所说的那样,人家都把触角延伸到咱眼皮子底下了,要想以后继续过得安稳,就得把对方提前揪出来。
书屋上下,除了几个特例,大部分都是通城本地的人,或者是通城本地的鬼,在做事儿上时,倒是有一种主人翁精神。
这时,
一只小手伸到自己面前来,将自己一个茶叶蛋接过去,自顾自地剥开吃了。
老张抬起头,看见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娃娃,也不生气,他吃就吃呗。
小男娃吃了一个茶叶蛋后,又拿老张的油条,老张把自己的那一碗豆浆推到了小男娃面前,自己则是就着面条“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
少顷,
小男娃吃完了油条,喝光了豆浆,老张也把面条下了肚,摸了摸肚子,
喊道:
“老板,结账。”
结完账后,老张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这阵子,通城没什么恶劣的刑事案子,他倒是能够以其他的名目出来放放风筝,不管怎样,先把安律师交代的事儿做好吧,这也算是为通城人民服务了。
“咔嚓!”
点了根饭后烟,
老张发动了车子,打开了冷气,打算抽完这根烟后就继续出发。
“啪!”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了,老张有些惊疑地看向自己坐上来的小男娃。
老张笑道:
“我是你爸啊,请你吃早饭还得接送你上学?”
小男娃抬起头,
用萌萌哒的目光看着老张,
老张也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小男娃。
小男娃随即暴起,
抄起老张车里放前头的一个电动招财猫玩具对着老张就是劈头盖脸地砸:
“你想当谁的爹?你想当谁的爹?
张燕丰你这王八犊子,老子是你祖宗,老子是你祖宗!!!!!!!!!”
“啪啪啪啪!!!”
……
路边花圃,
鼻青脸肿的老张一脸无奈和委屈地蹲在长椅前面,
小男娃坐在长椅上。
很难受,很难受,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来说,
你爹打你那是天经地义,因为他生你养你!
你爷爷打你也是天经地义,因为他生养了你爹!
至于你曾祖父,那已经是很遥远的存在了,绝大部分人想被曾祖父打都打到也很难除非你家往上三代生娃都生得很急。
至于再往上的,已经不用讨论什么他打不打你的问题了,人都已经可以当老祖宗了,都成神了。
这被打了,真的是荣幸了,何况,这被打得不冤,谁叫你还口花花地想当人家爹呢?
“起来啊,给我哭丧呐!”
小男娃吼道。
“哎。”
老张默默地起身,听话地坐在了长椅角落上。
小男娃伸出一脚踹在了老张屁股上,骂道:
“和我坐一起还敢把屁股坐实了?你咋这么缺心眼儿呢你?
这点儿细节都不会,怪不得你两辈子都只能做个刑警队长到头了。”
“……”老张。
其实,老张很想回一句,还不是你这个当祖宗的开了个好头?
但想想,还是不说了吧。
“您……您怎么上来了?”
老张记得冯四前几天刚回去,大清洗应该已经要结束了才对,而且从冯四那边得知,自家这个祖宗,也成了判官。
很奇怪的感觉,
两世为人,都突破五十大关的人了,老张居然成了“官二代”,好像也不能叫二代了,都官好几代来着。
这算啥?
黑色家族?
地狱世家?
“我要了个外差,以后我就专司阳间行走了,到处瞅瞅和看看,顺带还要给你们那个咸鱼老板升个巡检,不过得过几天,统一宣发阴司的任命,到时候,地狱之门也会再度被开启。”
他不也是你老板么?
老张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
“别人,都想着往里头钻,九常侍上位了,清洗了很多人,再加上之前那几次动荡,死去的人就更多了,当鬼有个问题,就是大家‘活’得都比较久,也没个什么退休制度,上头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下面人想往上挤就很难。
这次倒是轻松了,萝卜被拔了太多,连我都占了个判官坑。
哎呀,但我和别人不一样,不想着再往上爬了,所以别的判官避之不及的活儿,我主动接了。
省得下次你们老板再发疯时,我如果人在地狱主城或者哪儿,还得被连带着一起砸死。”
一年前,赢勾拿月亮砸楚江王殿的事儿,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
“哦。”
老祖宗说话,你就听着,有啥事儿,心里自己对自己哔哔,但不能说出来。
“我先去了书店,顺带要了点儿彼岸花口服液就出来找你了,安不起那厮也真是的,这样大海捞针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您有办法?”老张当即问道。
“我是谁?”小男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老张嗫嚅了一下嘴唇,还是回答道:
“我祖宗。”
“就是嘛,没点儿本事还能当你祖宗么?”
“……”老张。
这需要啥本事?
“办法,我已经想到了,也和安不起说了,趁着我这段日子人能在阳间,就帮你们一起找了。
再过三天,就是给你们老板宣布任命的时候了,所以争取在这三天内,把这事儿给解决掉,至少,得抓出一些眉目。”
老张点点头。
“你们老板要升官了,你有啥想说的没?”
“啊?说啥?老板升官了,我就能继续回局里上班工作了啊。”
小男娃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一脸哀怨和无奈,
随即又是一脚揣在了老张的屁股上,
骂道:
“从老子那会儿开始打洋人,再死在土匪枪口下;
到你这一代了,我们老张家是造了什么孽啊,难不成一出生脑门儿上就被刻字了,刻着‘为人民服务’?”
老张想了想,
道:
“这也挺好。”
第一千零三十章 赶集
阳光正好,马路上,人流如潮,通城向来有庙会的习俗,放在其他地方,可以称之为赶集。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尤其是日常购物开始变得越来越便利,庙会赶集,其影响力以及必要性已经在一年比一年地打折扣了,人们对它的热情,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不过今儿个来参加的人很多,马路上出现了人潮,庙会的中间位置被搭起了一个小高台,据说到中午十二点时,会有从外面不知道哪个名寺的佛骨舍利会被送来。
其实,真正的信徒可能并不多,但大家也都愿意来参个热闹,等舍利到来时,也都愿意双手合十地去祈祷祈福一下;
反正也就是个动动手动动脚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并且,别人求了我没求,岂不是太吃亏了?反正也不用门票钱。
“喂,你们几个在那边看紧点啊,那个,小王,小孙,你们俩拿着大喇叭到那边去,注意维持好秩序,坚决不允许出现踩踏事件,听到没有!”
“明白,队长!”
“明白,队长!”
“好,去忙吧。”
老张吩咐完了后就走到马路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
店里头,
戴着墨镜的周老板靠在椅子上,也不晓得是在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还是在打盹儿,老张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自家老板,凡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安律师则是带着自己的专属超霸杯,
跟奶茶店里的人要了一些冰块加进去,
时不时地举起超霸杯,
咕嘟咕嘟咕嘟……
+1+1+1+1+1(脑补马里奥跳金币的声音)……
老张找了空位坐了下来,店里有空调,确实比外头舒服。
安律师放下了杯子,看了看老张,问道:
“你祖宗呢?”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骂人呢?
但老张也莫得办法,就跟老板的骨灰拌饭一样,普通人也根本碰不到这种事儿。
“我不知道。”老张摇摇头,猜测道:“赶集去了?”
安律师撇撇嘴,其实,他对今天的安排,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自己安排了整个书店的人上上下下在外头跑了好几天,几乎是一无所获,结果老张头过来就提了这个法子,要是这次真被老张头给抓住了那玩意儿,
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愚蠢?
别看老张头那自命清高刚正不阿的样子,
这种人刷起上司好感度起来,
往往更牛叉。
偏偏上司还挺吃这一套的。
感觉到自己第一白手套第一狗腿第一军师的位置开始出现松动的安律师,
现在有点焦急,而越是焦急,也就越是习惯性地想要靠大口大口的咖啡来缓解。
不自觉的,
又举起杯子,
猛灌了一汽。
“哟,这是在借酒消愁呢?”
小男娃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安律师白了小男娃一眼。
“其实吧,那家伙抓不抓,问题真的不大的,近年来,一些规矩松动了,这是谁都能感觉到的事情。
连地里头都开始重新长土地公了,一些其他的玩意儿也想出来呼吸呼吸空气,不也是人之常情么?
它收点儿香火,重塑个法身,可能也就这个目的吧。”
听到这些话,
刚刚靠在椅子上一直一动不动的周泽摘下了墨镜,看着小男娃。
小男娃面不改色,继续道:“当然了,香火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部分人其实也用不到。
但说实话,也不看看这通城到底是谁的地界儿;
路过的,你得跟主人家问声好吧?
口渴了,也得求几句好话找主人家讨几碗水喝吧?
哪有这种不声不响地就跑人家家里搞事情的,这种人,确实欠教育!”
安律师“呵”一声,看向老张,道:
“瞧瞧,你家祖宗这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在转型。”
生活不易啊,生活不易。
“都安排好了么?”
周泽懒得再让手下人继续打嘴仗下去了。
“安排好了。”老张点头道。
“人是我请来的,宣传也是我发的,还和镇政府那儿申请过了。”安律师这会儿也来表表自己的付出。
“怎么申请过的?”老张问道。
“为了弘扬当地民俗文化呗,再找几个以前做律师事务所时认识的记者过来,说要做个录制和采访什么的,直接通过。”
“我还是很好奇,舍利子,是……”
老张话还没问完,安律师就直接回答道:
“和尚是请的,盒子里的舍利子是做旧了的玻璃球,你知道请个舍利下来巡游一圈得多少钱么?”
老张闻言,点点头。
“那咱们也就别在这儿耽搁了,老张,你结一下账,然后大家分散出去,谁先发现了,千万别轻举妄动,对方的警觉性很高。”
“行。”
“好。”
安律师和小男娃都走了出去,
老张结完账后发现周泽居然在等着自己,有些意外道:
“老板,我出去再看看?”
“不用,看见那边台子上面的三楼民居阳台了么?”
“看见了。”
“那个房子我让安律师帮我租用了一天,你待会儿就上那儿待着。”
“待阳台?”
“嗯,就在阳台,别进去。”
周泽还记得前几天老张和老道一起在文庙外的事儿,这俩人,分明对那个东西的分身有着一种莫大的吸引力。
至于这次为什么没带老道来,哪怕老道想来凑这个热闹周泽也没允许,原因就在这里,万一再吸引来一个分身,吸引到了老道那边,再直接炸了,那还玩个屁?
天知道那东西到底有多少分身,自己也没太大的耐心和精力和对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就这样,一切安排妥当,周泽一个人又在庙会上逛了半个小时。
还记得当初上小学时,孤儿院每年通城的两次庙会时,都会由院方去批发来一些小商品,再让孩子们帮忙一起来参加庙会贩卖。
一是拿来贴补孤儿院的经营,二来也是让院里的小孩子们更早地去适应社会,毕竟,孤儿院里能够像周泽和王轲这样子靠学习考上大学的是少数,大部分人到了能自力的年纪后,能很快地找个营生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周泽刚刚逛了半圈,发现表演节目的不少,但记忆中那时候海多的“一元”“两元”超市基本上看不见了。
时代变了啊……
走得有点热了,周泽买了一根雪糕一边走一边吃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戴着口罩。
就在周泽准备打招呼时,
忽然感觉自己身后快速窜近来一个人,
几乎是本能的,周泽快速转身,同时一脚踹出去。
为什么不用手?
手里拿着雪糕呢。
好在,在看清楚后面这是谁后,周泽的脚下力道基本都卸掉了,但就是这样……
“啊!”
林忆还是被周泽一脚踹倒。
一个穿着短裙的年轻小美女就这样很没形象地摔在了隔壁卖凉席的摊位上,还滚了好几圈。
“徐乐!”
小姨子很生气,
陪自己的姐姐逛庙会,偶然发现了徐乐,还想特意过来吓他一下,结果居然被这么对待了!
周泽耸耸肩,没再理会暴走的小姨子,而是特意看向了对面。
“不是说要出去旅游的么?”
“出去玩了一个星期,刚回来呢。”
戴着口罩的林医生走了过来。
“来这里做什么?”周泽问道。
“还能来干什么,看舍利子啊,我硬拽着我姐来的,我想看看舍利子顺便给我姐祈福。”
闻言,
周泽微微皱眉,
随后,
点点头。
“徐乐,难得啊,平时想见你出来一次可真不容易。”林忆说道。
“通城很大的。”
“但我每次去南大街逛街,都能看见你躺在店里沙发上晒太阳。”
“巧合。”
“这么多次都是巧合么?”
“是啊。”
周泽笑了笑,看见林忆和林医生,周泽的心情也随之晴朗了不少,调侃道:
“我最近刚买的一盆百合花开了。”
小姨子的脸“唰”的一下红通透了!
“你现在开始养花了么?”林医生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陶冶一下情操。”
“最近医院出了点事儿。”林医生说道。
“嗯?怎么了?”
自从林医生职业暴露感染了那个后,她就基本不去医院了,自然也不可能继续行医,但医院的管理肯定也是她指派人去做的。
“有个病人,在病房里传教,吸引了不少其他病人,我让人去安排他转院了。”
“哦?”
“问题是信的人还挺多,我怕出事情。”
“嗯,这个确实要谨慎。”
“喂,你们快看,车来了,哇,好多和尚哦,舍利就在车里么?”
前面,一辆改装过的面包车缓缓地驶入这里,在车旁边,环绕着一群双手合十在念诵着经文的和尚。
安律师确实花了本钱啊。
周老板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
好在没说走公帐。
小姨子马上双手合十,对着面包车开始祈福,然后见周泽还傻傻地站在那里,伸手捅了一下周泽。
周泽点点头,
很认真地也跟着有样学样,双手合十。
良久,
“徐乐,你见过舍利么?”小姨子问道。
“你每天多吃点粗粮,多喝点矿物质山泉。”
“这什么意思?”
“等死后,大概就能烧出舍利了。”
安律师,
大概是能烧出来不少的。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活捉
面包车过去了,大家簇拥着它,一起双手合十,各自祈福。
男人收起了轻浮,女人收起了风情,
大家一起沉浸在虔诚的氛围之中,
仿佛在此时,
都发现自己居然是隐藏了几十年的金蝉子转世。
莫名的,让周老板忽然觉得那车里的弹珠,也一下子变得神圣起来,宛若那些并不是普通的弹珠,多了一层特殊的意义。
不过,真正的高僧舍利,周泽还真见过,且不光是见过,还被“炸”过。
当初自己灵魂离体,在街上飘荡时,就恰好遇到了运输舍利的车队,差点被炸得魂飞魄散。
那会儿的自己,怎么就没碰到玻璃舍利呢?
和尚们队列整齐,一个老和尚捧着装有舍利的玻璃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慢慢地走向台前。
“哇哦,姐,徐乐,你们看,舍利好漂亮哦,还在发光唉。”
周泽点点头,
心道,
废话,
你去小卖部买个弹珠搁阳光底下也反光。
老和尚把玻璃箱放在了台子中央的桌子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安律师走上台,拿了一个麦克风给老和尚。
老和尚接过麦克风,
拍了拍,
“喂,喂,喂,喂,喂喂,叮……”
刺耳的电音声传来,距离高台近的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好在,麦克风很快就调试好了。
老和尚开始致辞:
“首先,十分感谢受到了本次活动方的邀请,带着我们慧能大师的舍利来到了这里,和大家见面……
贫僧此行,是为了弘扬佛教文化,积极地推广佛教教义,希望我们佛教,能够推动社会的和谐,维护社会的稳定,我们将在X和XX的领导下,继续为丰富人民的精神文明生活而继续努力,为创建全面小康社会之精神文明建设而添砖加瓦,贡献属于我们的一份力量!”
“这老和尚废话好多啊。”林忆不满地撇撇嘴。
“要恰饭的嘛。”
周泽笑了笑,
下意识地抬头,
看向了高台后方的阳台,
却愣了一下,
老张呢?
许是遇到了林医生和小姨子,让周老板的精神稍微有些懈怠了,原本正在钓鱼的他,都没能及时发现鱼饵都已经没了。
“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喂,徐乐,你……”
“好,你去忙吧。”
……
“呵呵,呵呵……”
房间里,
老张浑浑噩噩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
在他对面,
坐着一个身穿着红T恤的女人,女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皮肤熏黄,廉价的洗剪吹让她的发质变得无比的憔悴。
但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泽,像是一头饿狼瞅准了猎物,且这猎物肉多汁满,很美味的样子。
女人的手,在老张的下颚位置轻轻地抚摸着。
“这身上的香火,还真可怕呢,本来只是被这次庙会吸引来的,结果却被我发现了这么大的一只。”
话音刚落,
女人忽然愣了一下,目光看向门口。
“砰!”
大门被一脚踹开,
小男娃出现在了门口。
所以说,关键时刻,还是自家老祖宗才能真正靠得住;
至少,比某些见色忘义的老板,要靠谱得多。
“孽障,放肆!”
小男娃发出了一声低喝,指尖向前,一时间,一道道红色的光束疾射而出。
女人身形后撤,快速移动向阳台,但在要离开前,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老张身上,显露出了一抹犹豫。
而就是这一抹犹豫,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丝可以逃出去的可能。
“阴司有序,黄泉无边!”
粉色的光幕将阳台外围直接笼罩,楼层下方的安律师,左手拿着超霸杯,右手横起,白骨嶙峋。
后路被阻断后,女人反倒是下定了决心,身形如风,冲向了同在屋子里的小男娃。
“呵!”
小男娃身形也变化很快,和女人战斗了数回合之后,逐渐掌握了局势。
因为不光是想要灭了她的分身,而是想活捉其分身,从而顺蔓摸瓜找到其本尊的所在,也因此,小男娃并不能完全施展开。
但好在以他身为判官的实力和经验,多费些功夫,拿捏住这个女人,不难。
女人也发现了形式的变化,眼前这个小男娃出手狠辣,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任何一步都被提前洞悉了一样,完全处于下风。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设局苦苦相逼!”
女人一边继续缠斗一边质问道。
“嘿,莫说废话,是你自己不守规矩在先,想搞事情前,也不看看清楚,这通城,到底是谁的法场!”
小男娃掌心下压,
一道红色的网格从天花板位置降落了下来,
直接将女人笼罩!
女人被束缚于其中,无法挣脱,心知没有逃生希望的她,目光里当即显露出一抹决绝!
“唛哩唛哩轰!”
粉色的烟雾穿透了网格击中了女人的后脑,
女人的脸上当即露出了疑惑和呆滞的色彩,
“噗通”一声,
坐在了地上。
安律师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轻轻地打着呵欠,刚要不是他出手,小男娃又得抓一个自爆的分身了。
安律师倒不是没有想过故意看老张头出个丑的意思,但要知道外面的那些和尚以及这些阵仗,可都是他花钱请来的,价格不菲,若是就这么直接打了水漂,他也有些微微的心疼。
等看见女人被完全束缚后,安律师再快步上前,对其精神方面进行了彻底的封印,先切断了其和本尊之间的联系。
而这时,
周泽的身影才出现在了大门口的位置,
明明是姗姗来迟,
却给人一种相信自己的属下们一定可以旗开得胜的淡定从容。
老板一来,
安律师这边还在忙着封印的收尾呢,
小男娃则是先一步对着周泽恭声道:
“属下幸不辱命,将其成功拿下!”
背对着老张头的安律师咬了咬牙,
危机感再度加重!
……
庙会是在和尚们念诵完经文带着弹珠,哦不,是带着舍利离开时,也就宣告结束了。
此时,
书店的沙发上,
安律师手里正把玩着一串弹珠,
笑呵呵地对身边的老道调侃道:
“我怎么感觉这些弹珠今天被开过光了?”
“估计是吧。”老道在旁边一边给小猴子梳理着毛发一边说道。
“要不,搁你裤裆里温养个几天,估计就能用了。”
“莫开这种玩笑嘞,那地方能随便放其他东西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安律师把弹珠一甩,丢给小猴子去玩儿了,而后他整个人后背靠在了沙发上,里头的包间里,老张头已经在问话了,估摸着是用不上自己了,他也乐得清闲。
“这东西终于抓到了,这阵子为了它的事儿,我结石手术都推迟了。”
“对咧,你是在哪个医院做手术来着?”老道好奇地问道。
“干嘛?”
“给你送点儿补品啊,你想啊,做完手术住院时,旁边床铺都有人看望,就自己冷冷清清的没有,这多尴尬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在蒙娜丽莎仁慈医院,之前做了预约,不过推迟了。”
“咦,为什么不去林家的医院?”
“老板都和人家这样子了,我再去蹭个什么便宜,有意思么?”
这会儿,刚刚洗完澡的周泽走出来,听到安律师刚刚说的话,开口道:
“如果可以的话,换一个医院吧。”
“嗯?”安律师有些不解。
“一般来说,我没说绝对,但一般来说,带着‘现代’‘东风’‘仁爱’‘妇产’‘伊丽莎白’这类名字的医院,大概率都是莆田系的。”
“一直听说莆田系莆田系的,只知道是不好的,但到底啥是莆田系的?”
老道开口问道,他知道,自家老板对这个肯定了解得很多。
“就是福建莆田,早些年有一大帮人从那里出来,街上电线杆上贴着治疗不孕不育阳痿早泄什么的牛皮鲜广告的,就是他们。
后来产业升级了,开始做医院了,不过还是老套路,先做广告宣传轰炸,骗你进去,做个割包皮手术割之前说五百,割了一半时跟你要五千。”
“哦,这样啊,那看来还是得去正规的医院,得叫什么什么市第几医院、中心医院、人民医院附属医院什么的才是正规的对吧?”
周泽一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回应道:
“看运气,以前一些正规医院里,一些科室还能对外出租承包的,好像近几年出台了新规定禁止这么做了,但也不能保证,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是传统了。
对了,老安,你是怎么想到去那个什么蒙娜丽莎医院的?”
老安有些羞赧地摸了摸鼻尖,倒是实诚,在这儿,也确实不需要隐瞒什么,毕竟大家到底谁是怎样的人设也早彼此心知肚明了,
故而直接回答道:
“那家医院给我发传单的小护士,是真的漂亮啊。”
“砰!”
就在这时,
包厢里传来了爆炸声,
先前也跟着坐在沙发那边听着大家聊莆田医院的老张马上一个激灵地蹿起来,直接往包厢冲去,嘴里焦急地呼喊:
“我的祖宗!”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会后悔的
包厢里的爆炸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更像是气旋肆虐了出去,将里面的一些陈设和装饰品给掀翻。
推开门进去后,老张看见小男娃依旧站在那里,在其面前,那个女人浑身上下被绑着红色的丝线,仍然在进行着挣扎。
先前的动静,应该是女人试图挣脱这里所进行的一次尝试。
其实,在外面还好,都被抓进书屋了,居然还想着逃出去,这也太不现实了。
周泽和安律师也走入了包厢,安律师看到这一幕,眼睛倒是亮了一下,道:
“红绳是一种艺术啊。”
小男娃手掌下压,
女人被压下了身子。
“问好了么?”周泽问道。
小男娃有些愧疚地摇摇头,随即看向了安律师,道:
“你来吧。”
“嘿嘿。”
安律师喜不自禁地搓搓手走了进来,同时不忘嘱咐外头的人一句:
“把门儿带上。”
……
“你没事吧?”
老张关切地问道。
“没事。”
小男娃摆摆手,只是面色还是有些抑郁。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和安律师竞争什么的,他认为自己只是单纯地和安律师不对付罢了。
“来,毛巾。”
老张把毛巾递给了小男娃。
小男娃接过来擦了擦脸,对老张语重心长道:“明天,我就得给你老板颁发新的任命了,你老板升了巡检后,你们这些之前的手下,一个个的,也就相当于解开了之前的禁锢,不会再被压着当鬼差了。
但我实在是有些无语了,你鬼差证上的业绩怎么就这么点儿?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以前都是光顾着抓贼忘记抓鬼了?”
老张面露尴尬之色,这还真是,他以前基本都很少参与书屋的活动的,也就偶尔书屋缺人手时才会来顶个几天班,但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警察,而不是什么鬼差。
“罢了罢了,我也懒得说你了,咱老张家反正就是无私奉献的命,我算是看透了,我就是心里堵得慌啊,另外四个,全都能升捕头了,就你,还只能继续当鬼差。
你说吧你要是没我这个祖宗罩着,那也算了,但我明明还在啊,虽然我混得不是很好,但好歹也是个判官啊,你自己也得抓把劲,好好地把……”
“您不也寻了外放了么?”
小男娃被老张的这句话给噎住了,随即叹了口气,道:“行吧,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啊啊啊……”
长音拉长,
很是舒服的一个懒腰。
郑强打了个呵欠,伸手拍了拍前面在开车的月牙,道:
“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再过会儿就过苏通大桥了。”
“哦。”
“喂,你怎么就一点都不高兴呢?”
“高兴什么?”
“高兴能晋升了啊。”
“咱也算是见了不少风雨了,说实话吧,捕头什么的,早坦然了,就说上次那个跟奥特曼变身一样的阎王,咱不也是见识过了么?”
“那是法身。”
“管他什么法身不法身的,还不是照样给我们的头儿揍了么,我算是看清楚了,以前觉得被他抓了,被那个律师强行按着头当了小弟,那会儿还觉得很委屈很不服气呢,现在想想,这还真是我们的机缘,一般人,可怎么盼都盼不来这种机会啊。”
月牙闻言,很是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同时道:
“我之前和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行啊,我同意啊,以后咱就不回无锡苏州了,直接在通城安家了呗,业绩少点儿就少点儿了,再往上走,纯粹地想靠业绩堆出巡检位置来,也太难了,倒不如好好地围在头儿身边,反而能有机会拿到更多的好处。
咱们啊,还是以前不够坚决,还想念着自己小地盘上的那点儿业绩和冥钞,错过了太多太多,那俩留在通城头儿身边的鬼差,懒嘛懒得要死,但一个个地都是吃得满嘴流油。”
“嗯,你同意就好。”
“人往高处走,水……”
“吱!!!!!!”
忽然的一个刹车,
让郑强把后面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在车前的马路上,出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忽然穿过了马路,要知道,这是高速!
还好自己刹车踩及时了,
月牙长舒一口气,
随即,
一股警兆自心中升腾而起,
马上道:
“不对,有问题!”
“砰!”
“砰!”
两侧的车窗在此时忽然炸碎,两只触手直接探了进来。
月牙身前出现了一排银针,对着触手就直接刺了过去,银针直接穿透了触手的皮囊,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四溅的黑色液体,这液体带着极为可怕的腐蚀性,这下子等于一股脑地全都撒在了车内。
“啊啊啊!!!”
月牙的脸上当即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后排的郑强也是无比疼痛,但他很果决,一脚踹开了车门后,也顾不得去管月牙那边了,自己先一个翻身滚出了汽车,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他根本就无法施展。
只是,
当他刚滚出汽车时,
身子刚一落地,
就愕然地发现自己身下的高速公路地面居然是这般的柔软,
自己像是落入了烂泥潭中一样。
“咕嘟……咕嘟……”
泥浆开始快速地包裹着他,任凭郑强身上的骨子如何坚硬,任凭他的反抗如何坚决也都无法这些泥浆对自己的侵蚀。
且自己的力量,也在这剧烈的挣扎中,开始快速地消耗着。
“该死,是谁!”
“嗡!”
一道泥泞的身影在郑强身后出现。
郑强猛地转身,刚准备做什么,但身上的泥浆却在刹那间化作了硬泥块,将其整个人固定住了。
黑影的目光,是红色的,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残破的匕首,他的动作,显得很迟缓,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郑强,但郑强却根本无法摆动自己身躯丝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这残破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噗!”
有过半麻手术经验的人体会过这种感觉,就是在你神志清醒的时候,清晰地感受着医生用手术器具在自己体内搅动的感觉。
郑强痛苦欲狂,
他知道,
这肉身保不住了,
当下,
灵魂直接出窍,
这里距离通城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很近了,他还有机会,只要能回到书屋,他就有机会,一具肉身而已,算不得什么!
然而,
下方的烂泥在此时开始迅速的蒸发,升腾出了大量的黑气,直接裹挟住了郑强企图逃离这里的灵魂。
残破的匕首再度划出了优美的弧线,
切割了下去,
郑强那道刚刚逃出来的灵魂瞬间被切割成了两半,直接分崩融化在了黑雾之中。
黑雾还在继续飘荡着,并没有真的散去,且开始逐渐靠近那辆轿车。
“吱呀!”
刚刚停下来的轿车忽然重新启动起来,
忍受着极大痛苦的月牙直接重新发动了车子。
然而,
车子开是开出去了,
但那黑影,却一直凝聚在汽车的四周,根本就散不开。
直到,
那把匕首再度出现,
划过了月牙的喉咙。
“轰!”
失去了控制的汽车撞击到了护栏后车身向斜侧方向侧翻了过去,横亘在了马路中央。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挣扎着从车窗里爬出来,她在摸索着手机。
然而,
黑雾再度落下,
瞬间洞穿了她身体上下的无数个毛孔,
连带着她的精血以及她身体内的灵魂都在此时被一抽而净!
车子开始自燃,
女干尸也在火焰之中开始慢慢的被焚化。
而后方不远处,高速路一侧的农田深处,则埋入了一个陶土雕塑一样的男子尸体。
黑影微微歪着头,
四周的雾气开始缓缓地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也归于凝实,
化出了一个高个瘦削男子的形象,左臂位置上,还有着极为清晰的红色刺青。
他舔了舔嘴唇,
最近莫名地亏空了几个分身,得补补。
偏偏自己不能对普通人下手,这会使得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还好,
吞些鬼,不碍事。
……
“老板,问出来了!”
安律师风风火火地从包厢走了出来,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采用精神催眠的方式撬开了对方的防线,天知道仅仅是一具分身而已,为什么心理素质能这么恐怖!
只是,
当安律师正准备出来邀功时,
却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书屋众人,脸色都有些沉默。
尤其是老板,蹙眉,拿着他的捕头令牌。
“怎么了,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周泽舔了舔嘴唇,
把令牌往茶几上一丢,
道:
“月牙和郑强,刚刚灵魂湮灭了。”
重生以来,周泽见惯了生死,甚至,自己也曾亲手缔造过很多个死亡和魂飞魄散。
但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书店里的员工,人没了。
周老板有一种自己羊圈里的两只小绵羊被狼给叼走吃掉的感觉,这让他,很愤怒,此时的平静,也只是火山将爆发前的安宁。
咬了咬嘴唇,
周泽的眼睛开始微微泛红,
居然还笑了笑,
指了指茶几上的捕头令牌,
很平静地道:
“他会后悔的。”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怒火
书屋内的中央空调并没有人去动它,但屋子里的温度,却真的降低了太多太多,屋外屋内因过大的温度差,导致玻璃上都挂上了水珠。
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去开玩笑,哪怕是安律师和老道,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做什么活跃气氛的事儿。
毕竟,在场的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褪去咸鱼的外表,褪去平时喜欢躺在沙发上晒太阳的画风,褪去一切的一切的外衣,
眼前这位自家的老板,
可是杀过阎王的人啊!
几年了,风风雨雨地过来,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哪怕是当初在阳间最为棘手和恐怖的许清朗的师傅,可都没能杀掉书屋的一个人啊!
结果,
这一下子,
就死了俩。
宛若夏日的雨,说来就来,不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
周泽辛辛苦苦地往家里搬东西,不惜一次次地被赢勾嘲讽,继续我行我素地坚持着,所喜欢的,不就是这种“满足感“么?
自己都舍不得丢的东西,自己收藏的东西,
凭什么要别人来替自己去销毁?
周泽目光微凝,似有一些不满,抬头看向安律师,
道:
“结果呢?”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缓过神来,马上道:
“所获得的讯息很有限,但大概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对方姓吴,叫吴生,元代人,生前是当地起兵反抗暴元的领袖,后兵败被杀,当地百姓为了纪念他,曾给他立过生祠。
栉风沐雨多年,成了一种类似于城隍却又游离在这体系之外的存在,后来因为不知名的变故,陷入了沉睡或者是封印。
因为最近一年风向变了的原因,他的封印解除了,苏醒了过来。
现在,
他正在做的事就是让当初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的当年手下的亡魂,给自己去寻找香火,想要重塑法身。”
安律师一口气把所问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听完了这些话,
周泽点点头,
道:
“看起来,也是个英雄人物。”
虽然名字没在历史上有明确的记载,可能当初的反抗起义也很快被扑灭了,大概距离之后的陈友谅他们早了一代吧;
但能被当地百姓建立生祠,足以证明在当地区域的声望。
“哦,对了,还有一点就是,那些手下亡魂被他羁绊在身边很多很多年,早就和他共生一体了,所以那些分身被灭掉之后,也会导致他本人的虚弱和亏空。
所以,我认为月牙和郑强的死,大概率应该是……”
小男娃点头附和安律师道:
“是的,这类的存在,他们不方便对普通百姓出手的,因为这会坏了他之前累积下来的功德,等于是自毁根基,但,月牙和郑强他们,不是人。”
“明白了。”
周泽站起身,
向包厢走去。
安律师和小男娃也主动地跟在周泽身后又来到了包厢门口,其他人则是在更外围看着。
推开包厢的门,
那个女人坐在椅子上,神智有些迷茫。
被精神力强行撬开了心理防线,获取了内心深处的秘密,本人不付出点伤害,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完全主动地自己敞开心扉,但这就更不可能了。
“老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来问她。”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那个女人。
周泽摇摇头,
主动走到了女人身边。
安律师和小男娃看着周泽,不清楚周泽要做什么。
“嗡!”
左手食指的指甲长了出来,
很长很长,
泛着黑色的光泽。
而后,
没有任何的预兆,
也没有丝毫地铺垫,
周泽手指向下,
锋锐尖长的指甲直接洞穿了女人的后脑勺。
女人身体随之一颤,
在僵尸煞气的疯狂侵入之下,
其肉身和灵魂开始被疯狂地腐蚀,
在场的众人在冥冥之中,都听到了女人来自灵魂深处的凄厉惨叫。
“噗哧!”
周泽手指一转,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缕黑烟自伤口位置升腾而起。
周泽抽出了指甲,弯下腰,从地上散落的塑料盒里抽出了几张面巾纸,轻轻地擦拭自己的指甲。
“老板,额,这是?”
安律师有些不明所以。
周泽抬头,看向安律师,反问道:
“不是说他是因为损失了几具分身后,不得不开始进补的么?
那就让他再亏空一点。”
“哦,是,老板英明,这样我们就能趁他病,要……”
周泽没等安律师马屁拍完就直接打断道:
“不要把月牙和郑强出事的事告诉刘楚宇,他之前因为要处理常州歌剧院闹鬼的事耽搁了半天,就让他按照原定计划来通城吧。”
说着说着,
周泽看向了老张,
道:
“用手机定位他的位置。”
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哦……好。”老张点了头。
周泽看了看时间,
道:
“我去洗个手,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说完,
周泽就一个人走入了卫生间。
待得卫生间的门被从里面关闭后,
小男娃咬了咬嘴唇,而他身边的安律师则是长舒一口气。
“呵呵,刚刚,压力真的有点大。”小男娃有些讪讪地说道。
刚刚那一幕,和他所了解的周泽,完全不同,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习惯就好。”安律师说道。
“你习惯了?”小男娃反问道。
安律师摇摇头,“我正在强迫自己习惯。”
小男娃“呵呵”笑了两声,道:“你是安不起,没你习惯不了的上司。”
安律师则是伸手揉了揉脸,
很认真地道:
“所以,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犯贱。”
小男娃愣了一下,疑惑道:“怎么说?”
“我以前居然隔三岔五地去劝老板努力奋发起来。”
舔了舔嘴唇,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其实,还是以前的老板更可爱一些。”
“不过,看见他这么生气,我还挺感动的,对手下这么看重的上司,现在也不多见了。”小男娃说道。
安律师撇撇嘴,
道:
“那得看你是把自己代入到已经死去的月牙和郑强身上,还是代入到刘楚宇身上了。”
……
“这碗大,千万别虚荣心作祟,真心话,这大碗宽面也很贵……”
刘楚宇一边开着车一边跟着车载音乐哼唱着。
黄昏天,天空提早阴沉了下来,风也在变大,这是要下雨的样子,湿润的凉爽已经先一步抵达,在这种感觉下,开着车,唱着歌,飚在高速路上,确实是一种享受。
手,
放在车窗外,
微微弯曲,做拿捏状,
感受着风力所带来的美妙触感,再通过自己脚下的油门进行微调。
圆润,
饱满,
呼……
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的弧度。
刘楚宇抿了抿嘴唇,透过反光镜看了看自己的脸,昨晚忙了一宿,事情了结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往通城方向赶。
啧啧啧,
熬夜,确实是美好皮肤的天敌。
等到了通城见到头儿后,得好好调理一下自己了。
书店的那位姓许的厨娘,对皮肤保养应该是很有心得,自己这下子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向人家取取经了,总不能每次见面都被对方盖下了风头。
嗯哼,对了,让月牙帮自己针灸一下,别的地方的针灸推拿馆都不靠谱,靠谱的水平也不咋地,还是月牙的技术好,一套针扎下来,舒服,惬意。
刘楚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他们仨外地鬼差其实都已经事先沟通好了,这以后,也就不回各自驻地了,还是留在通城更好一些,这边的发展前景也更大。
“呵呵,以后大家就都住一起了,还真的跟搞传销一样。”
毕竟,在外人看来,一堆人靠着一家只是不停地在赔本的书店生活,显然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
车子,驶入了前面的服务站,刘楚宇下了车,进了卫生间。
过了会儿,他一边拿着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一边走了出来。
然后,
他停下了脚步,没再动了。
先前开进来时倒是不觉得什么,只以为是这天儿快下雨了,所以服务站的外面没什么人,但等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也没看见人后,
他清楚,
自己遇到事儿了。
若是真的能人烟稀少到这种地步,那这服务站估计早就被撤了。
好在,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鬼差,用不了几天,可能还会成为新任的捕头。
寻常人遇到可能会被吓得大喊大叫的场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只能算是家常便饭的日常。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一摊烂泥开始在他面前出现,且不断地冒着气泡。
刘楚宇后退了几步,左手掐印,右手则摸出了一枚护心镜,目光,则是死死地盯着前方刚出现的烂泥。
然而,
一道举着匕首的黑色身影,却在悄无声息间出现在了刘楚宇的身后。
像是切豆腐一样,
匕首刺了出去,
光滑,
细腻,
直接洞穿了刘楚宇的胸膛。
刘楚宇当即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胸口那里靠近心脏的地方,是那么的冰凉。
“咕嘟咕嘟……”
这是下方烂泥潭沸腾的声音,
同时刘楚宇胸口位置的鲜血不断涌出的声响,
哪怕在此时,
刘楚宇依旧不敢相信,
自己,
就要这样子地面临结束了?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复仇!
掌心的护心镜在此时发挥了作用,这个作用,很直接,也很暴力。
只听得一声闷响,
像是调皮的孩童把炮竹丢进了空汽油桶里,
震得人耳膜发懵。
刘楚宇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落地后,连续翻滚了好几圈,除了胸口位置的恐怖伤口以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着大面积的烧伤。
在刚才的那个时候,无论护心镜有怎样的特性效果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刘楚宇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自己所拥有的最珍贵的这件法器直接自爆。
这种自爆也炸伤了自己,
但落地后,
刘楚宇还是挣扎着侧过脸看向自己先前所在的区域,
黑影似乎是顿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地凝聚回来,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一步一步地向这边走来。
虽然之前没抱太大的希望,但至少还心存着一点幻想,现在,最后一点幻想也随之破灭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机遇,当然了,这些机遇肯定是分大小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周泽一样,
没事做时就带着老道出门溜溜弯儿,然后顺路捡个机遇回家炖上或者干脆埋了当化肥。
于刘楚宇本人来说,那枚护心镜,在鬼差这个层次里,当真算是了不得的法器了,但在这个时候,依旧显得很是无力。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对决。
黑影握着匕首,走到了刘楚宇面前,他举起匕首,却又忽然停住。
是的,
周泽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却没有喊什么刀下留人。
因为他觉得太俗套,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当你真的生气时,你的情绪往往能够将以往的你给完全覆盖。
铁憨憨倒是可以在此时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虽说以前有他亲自挑拨周泽怒火的先例,
但这一次,
完全是自家的这条看门狗被人抢了骨头彻底发飙了。
服务区门口的车旁,
安律师斜靠在车门上,小男娃站在他身边,最后跟着周泽出来的,也就他们俩。
其余人这次倒是没跟着一起出来,这毕竟和以前一起执行任务帮老板跑跑腿不同,最关键的是,车也坐不下太多人。
“其实,我倒是不觉得老板是真的对郑强和月牙的死有多生气,我甚至觉得老板现在也不是很在乎刘楚宇的生死。
否则在刚才,他就该急切地出手了,喊一声‘刀下留人’或者直接一巴掌呼上去,但老板就这么慢慢地走了过去。”
“为啥?”老张头这会儿倒是很配合,他其实也是好奇。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我当初给老板选手下时,还是目光太浅薄了,没想到老板一两年后就能杀阎王了,当时觉得还算资质不错的月牙他们几个,没多久,就完全不够看了。
除了喊过来跑跑腿或者在旁边当个啦啦队喊666,也没什么用了。
五个鬼差里头,刘楚宇、郑强和月牙,这仨是最没用的,偏偏这仨还一直待在外地,感情上自然就又少了一分亲厚。”
“嗯?”
“别急,咱慢慢说,反正老板那边他能解决的话,也用不上咱们俩,老板要是解决不了,加上咱俩上去也是送人头的,咱们有的是时间。
林可的话,一是萝莉的身子,又用的是王轲女儿的肉身,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吧,确实起步优势比别人大。
再加上她现在又像是在和那头小僵尸处着,拿来联姻稳定一个打手,地位当然不是月牙他们可比的。
最重要的是,以前她可是要把老板‘用完销毁’的,但她改变自己的姿态改变得很彻底,而且直接倒向了书屋这边,反倒是月牙他们仨,也就是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罢了,前两年,他们还是更舍不得自己的那点儿一亩三分地,哪有林可这个以前的商界女强人会做生意?
你的曾曾孙子呢,更是没人敢惹,就差丢福尔马林里泡一泡直接裱起来当标本了,三餐之前先给他上一炷香,保佑书屋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那老板,为什么这么生气?”
“几年的处,终于破了啊,能不气么?
风风雨雨这几年,大家挂彩倒是都挂过,连我都缺过胳膊,但还真没人直接没了的,这就像是一个强迫症。
现在死了俩,一下子就觉得缺憾大了,记录被终止了,肯定得生气啊。”
“我倒是觉得,老板可能是真的在生气吧。”
“随你想呗,对了,你先别忙着转型了,上次的那一笔账,老板还没来得及和你算呢。”
“什么账?”
“冯四儿都和我说过了,去年紫金神猴带着一众骨头渣子攻破了阴司主城,你是在他们的掩护下进去篡改过阴司簿的吧?”
“这……”
“我跟你说,你这一手,可差点把老板和老道给坑死,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是摆平。”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和你很熟么?早点告诉你?”
“你……”
安律师耸了耸肩,指了指那边,
道:
“瞧着,要打起来了。”
“唉,可惜了,生前也是个好汉,甚至是个英雄。”
“论起英雄,你不也是么?
生前杀过洋人,最后是死于土匪枪口下的,合着我现在见了你是不是还得给你鞠躬问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但阳间的事儿归阳间了,一码归一码,阴阳俩字,如果真放在一切看的话,那实在是纠结得过分了。”
“怎么感觉有点诡辩的意思?”
“辩论的根本在于屁股,没惹到咱,路上遇到了,估计还能热乎地聊上几句,再送上两句反正就消耗点唾沫星子的马屁,但现在既然惹到咱们了,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安律师扭了扭脖子,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你要上去帮忙?”
“帮啥啊,需要我帮?”
“那你?”
“学好了吧,别只想着直截了当地舔,那太生涩;
平时偶尔舔一舔,只是互相活跃个气氛,打个卡,收点儿每日任务的小利息。
真正的舔,是全方位的贴心服务;
舔道之路漫漫,你还需砥砺前行啊。”
说完,
安律师向前走了几步,
气沉丹田,
双眸发力,
有泪珠开始慢慢地浸润眼眶,
带着一种悲愤和痛不欲生的悲痛,
扯着嗓子用一种类似信天游的腔调喊道:
“老板啊,月牙、郑强他们死得好惨啊,你得替他们报仇啊,一定得替他们报仇啊!!!”
“……”老张头。
……
刘楚宇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开始挣扎往周泽身后挪动,像是一只毛毛虫,却显得国外地坚强,任何人在面对生死危机时,往往都能因此爆发出极大的潜能。
“头儿……头儿……救我……头儿……”
在靠近周泽后,刘楚宇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周泽的裤腿,以此获得一些来自心理的安慰。
但他的手还是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因为忽然记起,自己的头儿,有很大的洁癖;
周泽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很平静地点点头。
紧接着,
周泽主动向那道拿着匕首的黑影走去。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这几年来,
周泽曾这般面对过很多个对手,
但眼前这位,
绝对能算得上是周老板杀意最浓的一个。
没有试探,
没有问候,
你来我往地互报家门在此时显得很幼稚和低级,
周泽主动地一脚踩入对方设下的泥潭之中,
同时,
没做其他的犹豫,没有丝毫的扭捏,
直接选择了最优解:
“出来,开饭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你们没完了?(1)
“出来,开饭了。”
“越……来……越……放……肆……了……”
“不饿了?”
“肉……太……小……”
周泽点点头。
自打一年前吃过龙脉压缩而成的老山参之后,赢勾开始变得越来越挑食了。
或者说,
是越来越懒了。
俩人生活在一起时,想象中的相互促进相互激励真的大部分只存在于想象中而已,大部分的时候都沦落成了互相比烂或者叫互相比懒。
谁先受不得客厅和厨房的乱糟糟,那就是谁先输了,自然得开始主动打扫起来。
自己和赢勾当然不是什么夫妻小两口的关系,
只是,
再相爱的情侣至多也就只能做到个以“分钟”为单位的融为一体,
而自己和赢勾,是真的一个灵魂里的两个人。
遥想当初,双方为了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差点打出脑浆来,现在大家谁都懒得出来做事儿了,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真实,
真特么的真实。
周泽再度抬起头,
看见对面已经主动向自己走来的黑影,
忽然觉得对方很可怜,
肉太少,
少到铁憨憨都懒得出来吃你。
摇摇头,
周泽也主动走了上去。
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就在这种看似很漫不经心的状态下发生了。
匕首很锋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不过,在周泽的十根指甲面前,这把匕首,还是没能攻破过来伤害到周泽;
至于脚下出现的烂泥潭,一次次地翻滚冒泡想要将周泽吞没下去,却都被周泽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僵尸煞气给死死地压制着。
俗话说,见惯了猪跑,你至少也能学个猪哼哼。
赢勾、半张脸,甚至是初代也都曾手把手的教过你,
这高处的风景见多了,
虽然你自己现在还不能飞上去,
但至少也能跟别人吹牛时吹出个七七八八。
周老板现在就处于这种“七七八八”的状态,跑去对付地藏王和阎罗或者常侍,自然是个笑话,但拿来对付阳间的这些“牛鬼蛇神”,就真的是降维打击了。
“咔嚓!”
匕首,
碎裂了,
当它被周泽的两根指甲死死锁住时,其实就已经注定了其命运。
“轰!”
泥浆飞溅,却没能影响到周泽丝毫,周泽的身躯直接撞破了面前泥浆形成的土墙,指甲刺入了对方的身躯之中。
当无论是在力量上还是在经验上以及对力量的运用上,各方面都完全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往往,就是这么的简单。
那种类似于演义里的双方大战三百回合,正常情况,是很难发生的。
刘楚宇还躺在地上,尽力昂着头,看着自家的头儿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先破对方攻势再击垮对方防御,到最后的指甲刺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畅。
这时候,身为属下的他,心里产生的不是那种自家老大竟然这么强的激动感,反而有一抹苦涩,自己这当的是小弟么,当个挂件还能听个响呢,自己这又算是什么?
……
“当个挂件就好啦。”
安律师打了个呵欠,
“还好老板大部分时间都很懒,大大老板似乎更懒,所以这才有我们的存在感。”
安律师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老张头说道。
老张头则是将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边的战局上,
有些惊讶道:
“老板他动用了那位的力量了么?”
安律师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大大老板每次出来时,四周会响起无声的BGM。”
“什么是BGM?”
“就是气场吧,你能清楚地感知到,他来了,他出现了,他在这里,接下来,你就得和自己的内心本能去进行搏斗。”
“搏斗?”
“搏斗于是跪着磕头还是趴着舔。”
“我只是觉得,那个东西哪怕是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有点棘手的吧,否则他也不敢直接肆意地不杀鬼差去进食恢复。
老板现在,都已经这么强了?”
“很让人意外么?”安律师问道。
“有点。”
“习惯就好,这是命,你羡慕不过来的。”
“看来,你已经被打击习惯了?”
“不,是麻木了,人贵友自知。”
“太消极。”
“这就像是你们当初在天津面对八国联军时,大家武器装备兵员素养完全不同,所以打不过。”
“只要不缺勇气,就……”
“勇气在挂逼面前,不值一提。”
“……”老张头。
……
指甲的刺入,带进去的,是疯狂的煞气。
对于眼前的这位,不管他是亡灵也好还是什么庙神也罢,既然杀了自己的手下,周泽就没想着留他的活口。
所以下起手来,也没留任何的余地。
至于抓起来慢慢炮烙什么的,周泽还真没想过,生气归生气,但还不至于那么的无聊,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去做这种事儿,还不如多晒晒太阳喝喝咖啡。
当然,前提是得给月牙郑强他们把仇给报了,毕竟跟了自己好几年了。
黑影的身体慢慢的实质化,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由泥浆凝聚而成的男子,在泥浆的四肢部分,其实已经有了色彩。
这应该是所谓的“法身”了;
很明显的是,眼前对方的法身其实还没凝聚成功,当然了,就算是凝聚成功了,和周泽当初所见到的阎王们的法身相比,
嗯,抱歉,
是完全没什么可比性。
“哗啦啦……”
对方的法身开始碎裂,
在其身上的一条条缝隙之中,
煞气开始逸散出来。
此时的周泽,像是在给一个气球充气一样,打算用煞气,硬生生地将其充爆。
原本,
事情到这里应该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你杀了我的人,
我来要你的命,
断你的修行和基业,
一来一回,
我出了气,
你丢了命,
大家扯平。
就连站在远处观战的老张头和安律师,除了稍微惊讶一下自家老板进步之快以外,其实对于真正的结局,根本就没任何的担心。
事实,似乎也在不断地印证着这一点;
然而,
生活总是这般充满着意外,
这位连铁憨憨都懒得出来吞掉他的男子,
在这个时候,
其胸口位置,竟然长出了黑色的肉瘤。
泥做的身子,却长出了血肉的瘤子。
瘤子之中,似乎蕴藏着一种特殊的生命力,且在这个时候,以一种特殊的频率,不停地跳动着。
上辈子也算是见器官无数的周老板,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对方的心脏?
“噗通……噗通……噗通……”
但这又切切实实的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啪!”
在下一刻,
心脏碎裂了。
周泽后退了几步,瘤子炸裂后飞溅出来的血水溅洒了一地,产生了极为恐怖的腐蚀效果,空气中,则弥漫着一种比脚踩死上万只臭虫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刺激性气体。
“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的身上还有周泽留下的创伤,里头的煞气依旧在肆虐着,他正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很显然,此时他的痛苦,像是被叠加了一样,并非单纯地仅仅来自于周泽的赐予。
“啊啊啊啊啊……”
对方喉咙里压抑的叫声,
渐渐的,
让周泽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泥泞的外表开始逐渐的剥落,一同剥落的,还有对方的法身。
制造出这么多的分身去搜寻香火之力,其目的,就是要重塑这具法身,但现在,他好像已经浑不在意了,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所以放弃了挣扎,丢掉了之前所追求的东西,转而投入了另一个未知的怀抱。
伴随着法身的脱落,是其肌体地再次生长,
青色的皮肤,
开始逐渐占据着全身上下的主流。
下一刻,
周泽忽然发现,
自己刚刚留在对方体内负责专门破坏对方身体结构的煞气,居然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联系,像是被对方完全吸收了一样。
黄色的泥泞褪去,青色的皮肤呈现,
男子张开嘴,
竟然也露出了两颗獠牙,
虽说有点发黄,
但至少是把僵尸的标配给搜罗全了。
“呵……呵……”
男子的身体微微的弯曲,
双眸上翻,盯着前方的周泽,
嘴角,有口水不住地滴淌下来,且带着笑意。
周泽微微皱眉,
他倒不是怕了眼前这位的变化,
事实上,
如果对方变成其他的东西可能周老板还稍微有些忌惮,
但偏偏好死不死地变成僵尸,
论起对僵尸的了解,周老板真的不是瞧不起阳间在坐的那些僵尸……
但这种从亡魂的最初形态再在泥潭里滚一滚就成僵尸的变化,真的是让人匪夷所思。
僵尸,不该是从尸体中诞生的第二道生命么?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泽自言自语,声音很低,
当然,
该听到的人还是会听到的。
周泽心底此时产生了一种预感,好像,事情已经滑入了一个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的方向,自己稳稳操控着的那辆车,其方向盘,忽然失灵了。
而此时,
来自内心的声音似乎也在呼应着周泽的预感:
“疯……女……人……”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你们没完了?(2)
“唉,人啊,还真是不经事呢,平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就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会再继续十年,二十年几十年的下去。
冷不丁的,说没就没了,真的就是说没就没了啊。
所以说啊,人啊,最假了,最假了,啧。”
老道面前,摆着一碟花生米,旁边则是一瓶从对面巷子小卖部里买来的白酒。
花生米一粒一粒地丢嘴里,
再时不时地嘬一口白酒。
平日里,都是他们迎来送往那些鬼的,可轮到他们自己时,才发现,连摆个白事儿的必要都没了。
普通人死了,还留个魂魄,亲友烧点儿纸钱,还能送点儿下去,但他们死了,就是彻底没了。
白狐时不时地抬起头,扫一眼老道,确认老道只是喝得稍微有点儿多了在自言自语后,就懒得再搭理他了。
小猴子则是乖巧地坐在吧台上,面前放着另一个盘子,正在给老道剥花生。
“唉,赶明儿,贫道还是给你们办个白事儿吧,人没了,但总得给你们尽点心意,也不枉这朋友一场。”
老道把新倒满的一杯白酒洒在了地上,
再倒满,
又洒了一杯。
“嗝儿……”
打了个酒嗝儿,老道眯了眯已经泛红的眼睛,双手撑着吧台,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老板他们出去干嘛了,但说实在的,人死不能复生,哪怕报了仇,人也活不过来了。
不过,仇还是要报的。
莺莺在老板他们离开后也出去了,但不是跟着老板他们一道走了,而是被老板吩咐去买点儿供桌牌位什么的。
虽说书屋前几年送下去的亡魂不少,但还真没必要准备什么正儿八经的供桌和牌位,每次都是请那些亡魂们搓一顿,再让他们留下个饭钱就把他们丢进地狱之门了。
至于他们姓甚名谁什么的,也没人会去在乎。
但自家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好歹做个牌位,好歹正儿八经地上一炷香。
明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但这种形式,说实话,其实还是为活人准备的。
这个点儿,想买牌位回来还真不容易,估摸着莺莺得采购好一会儿呢,得去那种犄角旮旯小街道里的小店里可能才能找得到上述的东西。
“走,咱洗洗,上去休息吧。”
老道伸手招呼着小猴子。
就在这时,
书屋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一个身穿着中学校服的女孩儿。
女孩儿扎着马尾辫,没有化妆,年轻,其实也用不上化妆。
“小姑娘,我们这儿要关门咧。”
老道开口道。
女孩儿笑了笑,道:“我和朋友约好在这里碰头的,你们的店平时可没关门这么早啊。”
“今儿个有特殊情况,我们要早点打烊咧,你打电话跟你朋友说一声换个地方吧,对面应该还有什么咖啡厅奶茶店什么的没关门呢,也适合碰头的。
再说了,我们这儿最低消费很黑的,别花这冤枉钱。”
“没事的,就让我再等一刻钟,好么?”女孩儿恳求道。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点点头,道:
“好吧。”
既然有客人来了,老道也就不急着去洗漱了,而是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吧台后面,同时问道:
“喝点啥?”
“清水就好了。”
“爷爷不收你的钱,说吧,喜欢喝点啥?”
“咖啡吧。”
“好。”
老道先扭开了莺莺平时给安律师储存咖啡的大罐子,
等拿出勺子想挖时,
停顿了一下,
另一只手轻轻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吃了猪油蒙了心了你!”
把安律师专属咖啡罐给重新盖回去,老道打开了第二个罐子,随即,又停顿住了。
“啪!”
这次自己打自己巴掌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老板的咖啡你敢随便拿出去给别人喝?
不要命了你!
找了许久,
老道才找到一个雀巢盒子,上上下下翻看确认了好几遍没过期后,这才给女孩泡了一杯速溶咖啡,丢了几颗糖下去。
再拿了点儿曲奇饼装盘,一起放在了女孩儿面前的茶几上。
书屋的一些零食很多都是许清朗自己做的,在莺莺开始分担了厨房压力后,老许把更多的精力开始用到一些点心的研发学习上了,等于是又点上了一个科技树分叉。
“谢谢爷爷。”
女孩儿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可爱的酒窝。
老道点点头,又走回到了自己的吧台后面,习惯性地继续摸着花生米一粒一粒地丢进嘴里咀嚼着,就是这酒,没再喝了。
躺在角落处的白狐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她觉得自己很舒服,舒服得似乎永远都不愿意醒来一样。
但狐狸的妖族特性就是敏锐,在意识到自己的心神莫名其妙地在刚刚迷失后,白狐马上惊醒了过来。
抬起头,
环顾四周,
目光先从老道身上扫过,随后就落在了那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女孩儿身上。
女孩儿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白狐则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主动靠近女孩儿。
老道继续吃着自己的花生米,时不时地打个呵欠。
书屋里,显得很是安静。
白狐的脚步声几乎是没有的,但当它来到了女孩儿所坐的沙发下面时,女孩儿却放下了咖啡杯,主动地低头往下看。
一人一狐,
目光相对。
一时间,
白狐从女孩儿的眼眸中看见了一片血光,
其全身上下的鲜血在此时似乎都受到了冰冻。
它开始挣扎,它想要脱离这种来自目光的禁锢,其尾巴,也在此时开始剧烈的摇晃。
女孩儿弯腰,轻声道:
“真可爱。”
说着,
一只手已经抚摸到了白狐的身上。
“嘶!”
这手,
好凉!
白狐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妖气都凝固了起来。
女孩儿收回了自己的手,
从茶几上抽出纸巾,
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些许白色的毛发。
而下方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的白狐,其上半身则有一大片区域毛发全落,皮肉剥离,露出了里面的鲜红。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
没有斗法,没有厉啸,
至少,
醉醺醺的老道是没发现有任何异常的。
倒是老道身边的小猴子忽然嗅了嗅鼻子,木管下意识地看向了吧台斜下方。
当它看见站在那里的白狐时,愣了一下,只是,没等小猴子有任何的反应,一只手,却落在了它的脖子位置。
老道只觉得自己眼睛眯了一下,再抬头,发现小猴子不见了。
又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花生,
老道笑骂道:
“这皮猴子,早知道就不该给你买那么好的电脑,你爷爷我还坐在下面呢,自个儿就先忍不住跑上去玩儿游戏去了。”
坐在吧台后头的老道,因为视线死角的关系,所以看不见小猴子和白狐都站在沙发底下,像是在玩儿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动都不能动。
女孩儿继续优雅地喝着咖啡,同时吃着面前的曲奇饼。
出乎她意外的是,咖啡不怎么样,但这曲奇饼,却格外的好吃。
吃着,喝着,
终于,
玻璃窗外出现了莺莺的身影。
莺莺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东西买到,本来她差点想去砍个大树回来自己拿指甲亲自做了,但最后运气还是不错,在很偏僻的一家冥器店铺里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那个供桌,得等明天人家去提货再送来了。
莺莺推开了书店的门,
坐在吧台后面的老道站起身,
笑道:
“你回来啦。”
旁边的女孩儿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面带微笑地看着莺莺,
同样很亲切地道:
“你回来啦。”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拿了我的,还回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家伙,名字好像是叫吴生。
原本,周老板并不在乎对方的名字叫什么,但此时对方的改变,让周泽没办法以一个简单的形容词去定义他;
在这个时候,名字的作用才凸显了出来。
一开始,以为他是庙神,许多分身出去为自己搜集香火重塑法身,刚接触时,又觉得对方身上带着点鬼魅的特性,而现在,对方变成了一头僵尸。
自泥胎之中,变化出来的僵尸。
不过,赢勾的那声“疯女人”,倒是将周泽此时的疑惑给解开了大半。
很多事情,知道了结果后,其实大部分人是懒得再去细究这个过程的;
就像是大众对某项科学的具体研究和过程,其实详细讲解了也听不懂,大家只看见做出这个研究的科学家是某个院士或者大佬后,一起鼓掌啪啪啪就可以了。
此时也是同理,如果和那个女人有关的话,那么别说是从泥胎里变出僵尸了,从泥土里长出僵尸从河里用网打捞出僵尸,不管以再匪夷所思的方式,其实都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因为那个女人,也算是“僵尸”的诠释者之一,和赢勾一个时代存在,且都,在最后走上了僵尸的道路。
甚至可以说是,后世的所谓僵尸,只是继承了他们这几个最初代始祖的部分特性罢了,之所以给人以固定死板的僵尸印象,只是因为后来演化出来的僵尸们,实在是太过于趋同,也可以称之为泯然。
可以这样说,僵尸,源自于他们,但他们,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僵尸。
短暂的明悟之后,
所出现的,
是震惊!
周泽的拳头忽然攥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对于那个女人,无论周老板以多大的恶意和忌惮其揣摩她都不为过,那么,这个叫吴生的家伙出现在这里,自己也出现在了这里,赢勾也跟着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那么,
那个女人,
她在哪里?
“吼!”
吴生张开獠牙,发出了低吼。
“别吵!”
周泽一甩手,他在想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让他有些后背发凉。
“吼!”
吴生再度怒吼,僵尸煞气彻底迸发。
“安静!”
“吼!”
吴生主动冲向了周泽,速度很快,且他每一脚踩下去后,在地面上都会留下烂泥的足印。
周老板被彻底惹毛了,
眼眸中黑色的光彩开始流转,身上的僵尸煞气完全爆发,两颗獠牙显现。
“砰!”
冲过来的吴生被周泽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紧接着,
周泽低下头对着吴生的脖子位置就直接咬了下去!
“噗哧!”
撕咬之后,
周泽抬起头,
吴生脖子那儿的伤口位置开始不停地溢散出煞气,他本人腥红的眼眸也在此时慢慢的褪色。
先前的疯狂在转淡之后,吴生的表情开始逐渐丰富起来;
他看着周泽,
哪怕在变成僵尸后,他依旧是被周泽一举击败,但他此时却丝毫没有输家的感觉,脸上反而带着的是一种戏谑和嘲讽的笑容。
这种表情,让周泽很不舒服;
同时,
也让周泽不禁想到了一个可能,
道:
“你,认识我?”
……
“你,认识我??”
莺莺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愣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儿让莺莺觉得很陌生,她的社交圈子真的很窄很窄,平时生活的重心也都是自家老板。
哪怕偶尔玩玩游戏,也都是和书店里的小猴子一起开黑,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网络上,她其实都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女僵尸毕竟是女僵尸,也就在自家老板面前会显得温柔体贴,对外面的其余人,则依旧是冷冰冰的姿态,不把他们吃了夺血食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还想咋滴?
“是啊,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呢,你不认识我了么?”
女孩儿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莺莺微微皱眉,她在思索,但还是记不……
忽然间,
莺莺的目光被女孩儿的眼眸所吸引住了,
这眸子,
这目光,
好熟悉,
真的好熟悉,
好像真的很熟很熟……
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
脑海中,
开始浮现出一个画面,
画面中,
莺莺站在卧室里,面对着衣柜,对着衣柜上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面色平静,镜子里的自己却在笑。
忽然间,
莺莺如遭电击,
转而身上煞气爆发,
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对着面前的女孩儿扑了过去!
她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才会近乎本能地直接暴起!
老道只觉得自己面前吹过去了一阵风,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睛开始发昏了。
年纪大了的人,各方面机能都会退化,老道也早就习惯了。
“嗡!”
莺莺的速度很快,可以说是冲势如雷,然而,在女孩儿举起手后,莺莺的身形不得不在距离女孩儿极近的位置给卡住了。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出现在了二人之间,且根本就无法突破。
女孩儿微微歪着头,
有些疑惑道:
“吞了我的遗泽,怎么还是这么没长进呢?”
话音刚落,
女孩儿手掌举起,
莺莺的身形也被跟着拘起。
“嘤嘤啊,你怎么飞起来了啊。”
老道揉了揉眼睛,
在他的视角里,
是看不见那些光与影的特效的,
甭管是五毛钱的还是一块钱的,
别人看的是3D科幻大片,老道这里普通人的视角看去除了绿幕还是绿幕。
然后,
在老道的认知里,
莺莺虽然平时不怎么飞,
但要是真的飞一下,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啊。
年纪大了,又喝醉了,确实糊涂得可怕。
“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女孩儿身上的衣服开始逐渐脱离她的身躯。
“……”老道。
这下子,老道看见了,但老道马上闭上了眼。
年纪太小了,年纪太小了,太小咧,
罪过罪过罪过!
随即,
老道迟缓的脑筋似乎终于转动了过来,
擦咧,
不对,
有问题!
老道马上睁开眼,
一阵黑色的风直接吹过这里,
老道只觉得天旋地转,
“砰!”
其身子被掀翻撞击到了吧台上,然后又滚落了下来,落地时,后脑位置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
老道一翻白眼儿,
直接昏厥了过去。
“吼!”
沙发下面,
和白狐一起动都不能动的小猴子在此时身子忽然一颤,其后脖颈位置的三撮颜色不同的毛发在此时释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吼!”
一时间,
小猴子居然成功地强行打破了旱魃对它设置的禁锢,咆哮之下,身形直接变大,化身妖猴,对着女孩儿就是一拳砸了过去。
女孩儿背对着小猴子,不管身后的动静到底有多大,也依旧没回头。
“轰!”
小猴子的拳头砸在了女孩儿的后背位置,却和之前莺莺一样,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完全挡开,你甚至能看见强横力道撞击下所造成的视线扭曲。
不过,
这样一打岔,
被禁锢在空中的莺莺头发全都变白,
冷冽如水的气息开始倾泻而下。
女孩儿微微一笑,
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也觉得有些欣慰,
自言自语道:
“看来,还没蠢到无可救药哦。”
说完这句话后,
女孩儿后退一步,
身形却直接出现在了猴子的面前,
一手抓住了猴子的左手手腕。
而后,
举起,
而后,
砸下!
“轰!”
书屋的地板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但女孩儿对力量的把控当真是恐怖,书屋的玻璃窗以及周围的家具居然一丝震感都没有。
猴子的身躯庞大,气焰滔滔,但在这女孩儿面前,却像是一只看似厚重实则轻飘飘的毛绒玩具。
一脚踩在了猴子的肚皮上,
猴子只觉得自己肚子上压上了一座山,双手双脚使劲地撑着地面想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有意思,有意思。”女孩儿侧着头,看着猴子,自顾自地道:“这资质,这血统,就算是在上古时那些喜欢圈养妖兽的老东西们手里,估计也很难找到一只像你这样品质高的。”
点评完后,
女孩儿又抬头,看向了那边站着的一头白发的莺莺。
“你知道么,有时候,我会羡慕你,你的运气,比我好呢。”
女孩儿叹了口气,似乎是自己在可怜着自己,而后,她又笑了,轻轻地摇摇头,
道:
“只是我比较傻,到那天才真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物种,确实是靠不住的;
呵,男人。”
一头白发的莺莺气质也发生了巨变,在听到这句话后,她很平静地反问道:
“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倒贴么?”
女孩儿闻言,
微微扬起了下巴,
道:
“虽然我知道你是想故意激怒我,但我还是要恭喜你,你成功了。”
女孩儿的眼角余光扫过四周,
轻声道:
“赤地。”
黄色的光芒瞬间覆盖了整座书屋,任何事物在此时都被染上了年代的陈旧感,在这恐怖的结界里,莺莺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无限的削弱中。
恐怖的龟裂开始弥漫,且一路顺延到了莺莺的脚下,幻化做了这世间作为强硬的锁铐,将莺莺困锁住。
女孩儿一步一步地走来,一边走一边用自己的指甲轻轻地自自己的脖颈位置开始往下切割,像是即将出去约会的女孩儿在准备换一套自己喜欢的新衣服。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不见得
“如果你觉得这也算正常的话,我是不信的。”
老张头指着前方正在发生的一幕说道。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显然,他也有点懵逼。
因为一直保持着距离的缘故,所以吴生变成僵尸的场景,并没有对站在这里的安律师和老张头造成太大的冲击;
反而是接下来,
老板几乎是暴走般的将对方摔倒在地上而后进行撕咬的画面,
让这俩手下,
心里都觉得有些发毛。
这不同于说拿着月亮砸大殿,那是另一种层次的风景,可以让人忽略掉死亡、结束、惨叫等等一切不和谐的因素。
因为那太高,太遥远,而对于太高和太遥远的事物,在世人的眼中,都像是开了滤镜一样,总是会变得更美好一些。
但此时,
老板像是疯了魔,
确切地说,
像是一条疯狗一样发疯地撕咬着身下的这位。
好在,那些似乎也不是什么血肉之躯,所以想当然的血肉飞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但这种气势,这种疯狂,这种近乎狂热到极点的复仇意志,真的是让人害怕。
其实,到了安律师和老张头这种层次,寻常的鲜血飞溅碎肉横飞的场面,真的已经有些免疫了。
他们完全可以在这种环境下心安理得地坐下来撸串儿;
但来自灵魂层面的撕咬和咀嚼,那种牙齿和灵魂接触时所发出的脆响,恰恰是一种能够让这两根老油条“感同身受”的声音。
这种疯狂劲儿来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一直等到自家老板已经向这里走过来时,
安律师和老张头还有些沉浸在先前的画风之中,并没有完全走出来。
“老板和月牙郑强他们,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张头忽然问道,
否则他实在想不通,
只是死个手下而已,
而且死去的是没多少价值的手下,
生气,可以理解,
但生气成这样,
太夸张了吧?
也不像是非要在自己二人面前表现得为痛失爱将而愤怒的姿态,
毕竟自家老板是咸鱼,不是大耳朵,就算阿斗在他怀里他也懒得去摔以此来收买人心。
“你说的是月牙,还是郑强?”
安律师问道。
月牙还好理解,听话乖巧会做针线活儿,找的肉身也挺符合大众审美;
至于郑强,emmm……
这时,
周泽已经走到了车边。
安律师咳嗽了一声,正襟危立,剔除了脑子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老张头低着,老老实实。
就像是两头猪,面对着刚宰杀了一头猪浑身血淋淋走过来的屠户一样,乖巧,懂事儿。
“回去。”
说完这两个字,周泽上了车。
让安律师有些意外的是,一向喜欢懒散的老板,居然主动坐在了驾驶位。
在这个当口,副驾驶位是谁都不想坐的,安律师和老张头都很默契地坐到了后面。
汽车引擎的声音轰鸣起来,
就像是车厂做性能测试一样,直接油门踩到底,开始测试。
周泽的车开得飞快,出了服务区后,直接上了高速,然后以一种第二天绝对会被电子眼疯狂抓拍的速度驰骋起来。
安律师嗫嚅了一下嘴唇,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板,出事了?”
那个吴生,不是已经被老板给杀了么?
而且死得,极惨极惨的。
“家里出事了。”周泽回答道。
安律师点点头,不敢再多问了,其实,看老板的脸色,大概就能清楚,事情可能是非常的严重。
老张头倒是神色如常,
安律师倒是能理解老张头的淡定,
因为他的曾曾孙子老张,平日里这个点基本都回自己家去了,并不会在书屋过夜。
所以,书店出了什么事儿,老张头也不至于太着急。
忽然间,
安律师想到了一种可能,
能让自家老板如此着急的人,
整个书店,
好像只有一个!
如果她出事儿的话,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不敢想了不敢想了。
来得及的,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周泽现在心里很乱,非常的乱。
一方面,他的感性在不断地安慰着自己,那个女人不一定会来,可能,这一切只是一种巧合,这个吴生,只是那个女人收下的一个棋子,却没有真正地运用上去,只是恰好被自己发现了,撞上了,结仇了,然后再被自己找到杀了。
同时,书店里,不仅仅是莺莺一个人在。
但另一方面,理性的思维催动下,即使是周老板也不得不承认,书屋上下,除了自己在场,否则无论其他人再怎么多,在面对那个女人时,似乎都没什么意义。
一个经常用外挂的人,才能最深切地体会到,外挂到底有多可怕。
旱魃,
就是那种级别的存在!
是自己大意了,但如果这真的是对方的算计的话,其实周老板上套不上套,其实都是必然的。
因为周泽不可能永远都不离开书店的范围,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让你离开,且不可能每次都把莺莺带在身上。
毕竟,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
但心里却依旧带着悔恨,明明对方已经提前告诉过你,她已经在通城了,她已经知道书屋的位置了,还送来了一个包裹当见面礼。
在这么个敏感紧要的时刻,自己居然还是大意了,这要真是那个女人的安排,倒真的是又一次刷新了周泽对她的认知————原来,不仅仅是花痴。
“不……用……急……”
赢勾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慵懒,似乎还有着些许类似吃瓜群众看热闹的姿态。
仿佛看着自家的看门狗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确定她没来?”
周泽心里忽然升腾了一些希望,同时,他也确实需要一些安慰。
“肯……定……来……了……”
“……”周泽。
周老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了,居然想从这家伙那里获得安慰?
“不……用……急……”
又是这句话。
“我们不在,莺莺他们挡不住她。”
“不……见……得……”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你们没完了?(3)
摇椅,摇啊摇,摇啊摇;
每个人,其实都有着属于自己最喜欢的舒适角度,当然了,只有对生活细节有着极其严苛要求的人,才会去在意这些。
比如赢勾当初的白骨王座下的累累白骨,总觉得这边不平那边有点倾斜,隔三岔五地抓几个魔神杀了把骨头垫在下面,一直到最后,垫得高高在上,才觉得终于舒服了。
比如,
现在许清朗身下的摇椅脚下面垫着的房产证。
老许脸上贴着面膜,以前,他会去外面买面膜,现在基本都是自己去做。
现在,每晚睡觉前敷了面膜再睡,已经是他雷打不动的生活习惯了。
护肤,不仅仅是女人的专利;
男人,也得对自己好点儿。
摇着,摇着,
许清朗停了下来,
原本伴随着摇动,摇椅和地板接触的地方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宛若黄梅戏的小腔调一样,好听。
结果这会儿,忽然没了。
许清朗站起身,脚踩在地板上,也没有发出声音。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将这里的震感全都抽走了一样。
不同于老道的迟钝,体内封印着海神的许清朗对这些异常还是很敏感的。
他默默地离开了房间,慢慢地走下了楼梯。
在拐角处,他看见一个光着身子的年轻女孩儿站在吧台前面,一只巨大的妖猴被她踩在脚下,而远处墙壁上,莺莺整个人凹陷在了里面,似乎完全被压制住了。
整个一楼,
泛着一种发黄老照片的陈旧色调。
许清朗清楚,
这是结界,
而且是超越寻常意义层次的结界,怪不得自己在楼上什么震感都察觉不到,哪怕一楼已经打开花了。
深吸一口气,许清朗先拿出了手机,理智告诉他,这会儿需要联系这家书店的老板赶紧回来救场。
此时的莺莺已经是白发了,但即使是这种状态下,依旧被这个女孩儿给压制着,许清朗并不认为自己再加上那条怂强怂强的小海蛇就能够翻盘。
电话拨打了出去,放在了耳边;
只是,
目光再向前时,
许清朗只看见躺在地上的妖猴,和依旧被禁锢在墙壁那边的莺莺,那个女孩儿的身影,却忽然不见了。
“喂,老许,家里怎么样了?”
周老板略带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一同传来的,还有一股冰冷的气息。
女孩儿的耳朵也贴着手机,她的脸和许清朗的脸之间,只有一部手机做间隔。
“真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呢。”
女孩儿的声音传来。
许清朗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
“噗!”
胸口,
有一股气流窜了出来,直接突破了自己的皮肉,射出了一道血箭。
一时间,宛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噗通”一声,
许清朗跪在了台阶上,
手机也摔落出去很远。
左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鲜血汩汩流出。
你甚至能够很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鲜血正在流淌出去的声音。
“这……”
想开口说话,却一张嘴,只觉得伤口位置一阵剧烈的绞痛。
除了跪在这里,几乎认命式地用手阻挡鲜血过快地流逝,其余的任何一切,你都做不了。
女孩儿走到许清朗的面前,弯下腰,看着这张面庞,指尖,在这精致的容颜上轻轻地划过。
不带丝毫的猥亵,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
“可惜了呢,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女孩儿摇摇头,侧过头,看向被自己禁锢在那里的莺莺,似乎这一瞬间,她有些动摇,是追求美丽还是追求自我的完整。
好在,她是旱魃;
少许的动摇并不会影响她最终的抉择。
女孩儿这件衣服的拉链早就被她自己拉下来了,在其身前,皮肉宛若风衣解开了纽扣,随着其动作,来回摇曳。
很久很久以前,在人类没有对服饰定义上太多的附加意义时,坦诚相见,似乎才是一种常态。
撇开需要保暖的季节,大部分时候,自己的皮囊,才是属于自己,最真诚也是最美丽的衣裳。
莺莺在挣扎,
她看见老道被掀翻到了吧台后面,生死不知;
她看见小猴子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
她看见老许捂着胸口跪在那里一直流着血;
然而,
有些事情,
并非能以人的意志就能单纯地改变的。
旱魃本人在这里,就意味着,这并不是一场真正平等的游戏。
其区别,大概相当于手机行业的,联想和华为。
自家老板之所以能次次反杀,也是因为他身后站着赢勾以及矗立着一座泰山。
在赢勾没苏醒,泰山没来前,
一个小萝莉就能把自家老板吃得死死的。
旱魃的双手抓住自己胸前皮肉的两端,
慢慢地做着脱衣服的动作。
优雅,
端庄,
撇开血淋淋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当真是给人一种仪式感的享受。
“当初的我,还曾傻傻地以为,他会愿意和我在一起的,现在,我不会再去想这些了,我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女孩儿的“外衣”已经脱去,
此时的她,
拿到医学院去绝对是最好的经脉模型,被广大师生所爱不释手。
她来到莺莺的面前,
看着莺莺的眼眸里,
褪去了先前的一切,
只剩下高高在上的俯瞰。
她的手,
放在了莺莺的眉心位置。
曾经,她曾痴痴傻傻地以为赢勾是在等着自己,还做着和赢勾一起生活在这座书店一起隐居一起恢复一起生活的美梦。
但赢勾最后的选择,却相当于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
打醒了她,
其实,
她有时候也会自嘲,
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这一把年纪,
搁在凡间普通女人身上,都绝经了不晓得多少次了,居然还相信爱情。
“现在,就把你……”
话音,忽然停顿了。
女孩儿慢慢地扭过头,
看见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
站着一个容貌神情都极为猥琐的老道。
被发现时,
老道还保持着“蹑手蹑脚”的动作,
左脚抬起,
右手抬起,
现在,
完全僵硬住了。
眼珠子还在不停地闪烁着,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这会儿如果晕厥过去了,对方是不是还会相信?
好在,
老道的左手一直放在裤裆里的,
这似乎给了他一种莫大的勇气,
就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士兵,无论面对怎样危难严苛的环境,只有手掌能触摸到自己的枪,就能重新找回那一抹淡定。
女孩儿笑了,
这个老头儿,
昏迷就老老实实地昏迷呗,
怎么,
还想偷袭自己?
“你,想做什么?”
女孩儿问道。
她不介意和这个老头儿多说几句话,曾经身为世间主宰的女儿,如果连亲民秀都不会做,那也太磕碜了。
再者,
这个老头儿先前给自己准备的咖啡和曲奇饼,味道还不错。
当然,
最重要的是,
今晚,
她不能杀人,
确切地说,
只能杀一个人。
她还没有完全的复原,哪怕是赢勾,在没有“老山参”和老猴子他们献祭的前提下,也不可能跑到地狱去横扫四方。
她的伤势,也很重很重,但到了她这个级别,许多的秘密许多的匪夷所思,已经很是寻常了。
她来了,但今晚只能取一个人的性命。
所以,
那只第一个发现她痕迹的白狐,只是撸去了她的毛发,妖猴也只是被她踩在了脚下,楼梯上跪着的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只要他把手捂住胸口降低血液流速,想死,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今日,这唯一的名额,只能是给这个曾吞下自己部分本源的女僵尸。
这,才是女孩儿先前一个个重创却没有下死手的原因所在,不是她故意大发善心,犯那种英雄系列电影里反派都会犯的错误故意给自己留什么伏笔,
而是她,只能这般去选择。
好在,
她自信,
在书店的老板和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赶回的前提下,
在这家书店里,
不存在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咖啡……”
老道鼓着勇气,
脸上强行弄出了一抹艰涩的笑容,
“还要续杯么?”
女孩儿摇摇头,道:“不用了。”
“哦,那好,你忙吧,我去休息了,年纪大咧,渴睡得很。”
老道转身,
作势准备离开。
女孩儿就这么看着他,
看着他往前走两步,
看着他忽然转身,
看见他把一直放在裤裆里的手掏了出来,
看见他脸上露出着一往无前的决死神情,
看着他高呼着:
“贫道今天和你拼咧!”
看着他举着符纸,向自己这边贴了过来。
这一幕,
让女孩儿想到了当年蚩尤被斩杀后,残余的九黎部族发了疯似的冲锋自杀的情景。
可悲,
可笑。
果然,
这个老头儿攥着符纸的手,
在距离自己还有半米的时候被阻隔住了,
这道无形的隔膜,
宛若世间最为坚固的墙壁,能抵挡一切。
女孩儿摇摇头,
她干脆不再看老道,
转回身去,
专心地面对着白莺莺,
且再度举起了自己的手。
然而,
就在她即将开动时,
她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宛若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中。
这一刻,
她惊了,
他笑了。
第一千零四十章 你们没完了?(4)
一切的发生,只是须臾,但就是在这须臾之中,仿佛有些既定的东西,被颠覆了。
女孩儿对自己的防御有着绝对的信心,她并不认为在那个男人不在的情况下,在这家书店里,有人能够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也因此,她特意做了安排,从引端,到铺垫,不算太精心,但已经足够,这家书店的老板还是离开了这里,而哪怕是赢勾本人,都没能提前洞悉到她的安排,只当是一场意外。
一个被自己强行变成傀儡的家伙,牺牲了也就牺牲了,毕竟本身就没多大的价值。
她需要补全自己,这一次来,她没带什么幻想,补全自己之后,她会离开,她会继续待在自己应该待着的位置,而在那里,无论这家书店的老板事后有多愤怒,都不敢去那里来找她的麻烦。
可以说,
事情原本都是按照她的期望在发展的,
这是一场简单的游戏,至少对她来说,确实是这样。
可能书屋在其他人其他势力眼里,已经颇具规模,甚至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但在她这个层次的存在眼里,和新手村,真的没什么区别。
只要老板不在,就没什么隐患了。
可惜的是,
意外,
终究还是发生了。
碎裂的屏障,标志着自己防御体系的崩溃,她似乎看见了老道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容。
这是一种戏谑,
这是一种玩味,
带着一种扮猪吃老虎的满足感。
仿佛先前的一步一步,只是一种铺垫,而这种铺垫的意义,仅仅在于此刻他所获得的片刻欢愉。
恶趣味的人,确实不少;
但到了这个层次,到了能破开自己防御的这个层次的人,居然还能有这种恶趣味,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恍惚间,
她有种感觉,
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老道,
和先前自己刚进来时给自己泡咖啡送曲奇饼的,并不是一个人。
符纸下来了,
符纸上还夹杂着两根黑色的蜷曲毛发,
甚至还有些许白气的温度在飘逸,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这是一张有味道的符纸。
想当初,
老猴子从安律师手里偷梁换柱拿走了真的符纸,等安律师走后,便一脸沉醉地将符纸贴着自己的脸,陷入了深深的陶醉。
由此可见,
有些习惯,
真的是难以改变了,死都改变不了。
而这个真理,在妈妈的口中会不停地出现,指着你的缺点骂道:
“你这个坏毛病,我看是下辈子都改不掉了!”
确实,
一如当年喜欢坐在白骨王座上吹着冥海上的风打盹儿赢勾,
与喜欢坐在书屋靠窗沙发上看着报纸晒太阳的周泽;
习惯这种东西,
往往比你预想中的,
还要可怕,还要根深蒂固;
甚至,
它可能不仅仅是影响你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哪怕是出于自身的尊严和对这“原味”的反感,女孩儿都不可能让这张符纸贴在自己身上的。
她的手举起,抓住了老道的手腕。
顺势下压,发力,
她不能杀人,
但可以废人。
她完全可以把老道扭成麻花,折叠在那里,却依旧稳稳地保留着他不会断气。
然而,
就在这时,
老道的手忽然变得无比的沉重,仿佛这只手的背面,托举着一座山,而当双方的手相接触后,手上的重量完全翻转了过来。
“哼……”
女孩儿发出了一声闷哼,
被迫弯腰。
就这一个趔趄的瞬间,
老道手中的符纸终于还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滚滚岁月中,似乎总有一种不变的规律,越老的,才越强。
做妖怪,得看年份;
做僵尸,得看年份;
做举人,得看年份;
做工作,得看资历;
这似乎成了一种普遍的定理,但终究会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例外。
一年前在地狱那口井边,
初代面对赢勾时,曾感慨: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连赢勾,在那个时候,都愿意坐下来,虽然话依旧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初代在那里宣泄着自己的倾诉说话的渴望,但依旧表示出了一种,对方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态度。
旱魃再高,也高不过赢勾;
而末代,可是连初代都点评感叹聪明的。
退一万步说,没点儿本事,还真没资格败家,想败也败不动。
符纸落下,
数千里之外的一处大山深处,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厉啸,好在当时那里正在下雷阵雨,倒是没引起多少本地人的疑惑。
而在书店这边,
只听得“咔嚓”一声,
女孩儿的这一条左胳膊,直接被卸掉了。
像是一根木头,被切割机顺势切下,光滑,流畅。
老道后退了几步,身子有些摇晃,除了眼睛还盯着女孩儿,身子已经开始东倒西歪,左摇右晃着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去哪儿?
女孩儿宛若一只被触怒了威严的兽王,
声音也变得扭曲起来,
“你,到底是谁!”
寻常人,不可能伤得到自己。
老道听了这个问题后,眼睛开始不断地眨动起来,似乎是自己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就像是梦快醒的时候,有些迷迷糊糊。
“呵!”
女孩儿向前一步,胳膊没了,她没在意,她在意的是,到底是谁,躲在这个人的皮囊身后,装神弄鬼!
“赤地!”
周围的一切环境,
似乎都开始了倒退,
宛若时间在此时产生了逆流,
景物开始了变化,
书店变回了当初装修前的模样,虚幻和真实在此时变得错乱无章,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眼前的老道,周围的变化,只是被这余波所影响到了而已。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人们总以为是千里干旱,造成颗粒无收,所以很多地方还保留着一旦干旱了,就打旱魃的习俗,做个稻草人或者更高级一点的用竹子木条编织个大一点的人,大家一起上去打或者干脆烧掉,以此来希望干旱早点过去,就和过年燃放炮竹一样。
而实际上,旱魃的真正能力,在于她可以洞穿过去,这一点,赢勾是深有体会的。
当年黄帝和蚩尤大战,身为帝姬的旱魃在后来也加入了其中,她的能力往往能够使得本方的军队提前洞穿九黎的布置和谋划。
乃至于那一场设伏诛杀蚩尤彻底奠定胜局的一战,也离不开她的贡献。
这一刻,
在老道身上,沧海桑田。
老道还站在那里,但在其身前,出现了另一个他;
这个他在变年轻,
从七十岁变成了六十岁,
从六十岁变成了三十岁,
从三十岁变成了十岁,
从十岁变成了襁褓之中,
从襁褓之中变成了受精卵,
而后,
开始变得灰蒙蒙。
旱魃是个很记仇的人,她现在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刚刚伤到自己的家伙,将其抓出来。
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人之中,除了赢勾,没人能让其心甘情愿地被伤害。
灰蒙蒙的一片开始慢慢地消散,
逐渐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身穿着白袍,
长头发,
此时,
他慢慢地转身,
像是困了乏了,
打了声呵欠。
找到了!
女孩儿的身上有一团黑雾升腾而起,直接侵入了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以一种超越了正常人思维理解程度的模式进行着交锋。
面对着四周快速浸染过来的黑色,白袍男子目光平静,
仿佛在此时,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面对的是谁,
甚至,
你还能看出他眼神里显露出来的一丝……跃跃欲试。
他沉声道:
“泰山!”
“轰!”
无声的轰鸣,像是一道恐怖的冲击波,以书屋为圆心,快速地荡漾出去。
连风都没有掀起一丝一毫,
但在今晚,
整个南大街,
集体停电。
交锋之后,
老道瘫坐在了地上,
眼耳口鼻位置全是流淌出来的鲜血,
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凄惨无比。
旱魃头发凌乱,显得极为疯狂,愤怒的念头开始席卷她的思维,因为在刚刚的交手中,自己居然没能占到丝毫的便宜!
女人,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公主,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二者结合之下,
使得旱魃一时间干脆忘记了自己的限制,再度袭来,对着瘫坐在地上明显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的老道就是一掌劈了下去。
先前的那道显现出来的白袍男子身影已经消散,
这一次,
看谁还能出来保你!
然而,
就在这时,
老道身前灰蒙蒙的里头,
出现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面具之下的眼眸里,
有着极为强烈的挣扎和反抗,
似乎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奈和强迫,
但在面对旱魃的这一掌时,
感受到了自身威胁的他,
忽然目光一凝,
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佛印,金色的佛印,直接洞穿了旱魃的身体,浩然正气的佛法正在快速地侵蚀着她的本源。
旱魃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且在这伤口边缘位置,宛若染上了金粉。
……
地狱,
泰山,
山顶,
小庙;
已经被困在这里很多天的谛听,形容枯槁,面无血色,双目无神,近乎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而其身前蒲团上坐着的菩萨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在其胸口位置,
出现了一道恐怖的黑色爪印,
上面,
煞气升腾。
这一刻,奄奄一息的谛听被惊醒,
而一直疯疯癫癫的菩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撑着蒲团,
眼里,
似乎恢复了清明,
这清明,
是被打出来的。
“菩……菩萨……”
谛听的声音极为虚弱。
“呵呵呵……呵呵呵……”
面具之下,传来了笑声,带着一种浓郁的自嘲。
“我居然成了他的……
电池。”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看家护院
对于旱魃来说,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过这么充实的一天了。
在这一天里,
以虚弱还远远没复原的状态,
先后和末代府君以及地藏王菩萨对拼了一手,
换做是其他人,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但旱魃依旧站在这里。
到底是和赢勾一个时代的存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极为深刻的诠释。
然而,
在这个时候,
她的身躯也已经变得无比僵硬。
瘫坐在地上的老道,一副没多久就要咽气的样子,但若是细看的话,能够发现他的指尖和唇边,仿佛有淡淡的金色在酝酿。
和上次发病时的状态差不多,当时周老板都已经漱口咬他将其变成僵尸强行续命了,结果被人给提前续了。
就像是拿着别人的信用卡出去随便消费,这是最爽的。
吃的,喝的,玩儿的,都有别人帮你买单,你只负责浪就是了。
“咔嚓……”
女孩儿的膝盖开始变形也开始变软,身体也倾斜了过来,这具身体,刚刚被她自己剥了皮,所以此时能够清晰地看见体内的血液循环已经近乎于停滞。
与其说是这具身体已经濒临崩溃,倒不如说是这一股属于旱魃的气势,已经被肢解掉了。
她的本尊距离这里数千里之遥,出现在这里的,是她的精气神,而为了保持这种“一鼓作气”的气势,在这之前,她并不能杀生。
一旦杀了一个,就像是泄了气一样。
原本,她以为只要只要那个男人不在这里,没人能破掉自己的这口气,自己可以顺顺利利地从女僵尸身上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
结果,
没想到的是,
这家书店,给她准备了大礼,而且还是双份的。
双重大礼之下,即使她硬撑过来了,但这一口气,其实也已经卸掉得七七八八了。
四周,弥漫在整个书店里的老旧照片氛围开始逐渐地变淡,显然,随着旱魃被重创,她已经虚弱到连结界都没办法继续维持住了。
“嗡!嗡!嗡!嗡!”
旱魃侧过脸,看向身后的墙壁位置,白发的女僵尸正在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禁制。
一声声咆哮怒吼从莺莺口中发出,僵尸煞气被浓缩在了一个狭小区域后,不停地发出爆裂的声响。
显然,身为被禁锢的一方,莺莺能更为清晰地感受到压制自己的力量正在变得虚弱,所以开始了更为强有力地反抗。
莺莺眸子里泛着冷光,自打被老板从棺材里抱出来开始,书屋,其实就是她的家,而眼前这个女人,却几乎将她的家彻底倾覆!
女僵尸的脾气本就很暴躁,
这一刻,
她想要挣脱这束缚,
然后去把这个女人撕碎了吞咽下去!
僵尸和僵尸之间,很少有同类的友情,因为大家都想着吞掉对方,当初的小男孩在地洞里长住,为了排解寂寞,倒是收了俩僵尸在身边,但最后还是遭受到了反噬;
同理,女人和女人之间,一旦产生了矛盾,很容易就演化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尤其这两个女人,还都深爱着“一个男人”;
虽说彼此目标不同,但天然的对立面,其实从一开始就被设定好了,能互相看对眼才真见鬼了呢。
旱魃笑了笑,她没继续看着莺莺,转而看向自己身前瘫坐着的老道。
这一瞬间,她的杀机再度浮现,但旱魃不敢赌,这会儿,固然是杀了老道的好机会。
但先前难道不是么?
若是再对他出手,再来个什么东西和自己抗一下,
自己的这一缕精气神想离开这里,都几乎不可能了。
若真这般,自己的损失,将无比的巨大,可能一甲子的时间里都无法恢复元气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了。
至于回头再把女僵尸给吞掉,
旱魃清楚,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
如果禁锢打开,
到底是谁吞谁,还真不一定。
总之,
这一次,
她算是失败了。
即使有再大的不甘心,即使有再多的不情愿,她也只能咬着牙,走到自己刚刚剥下的皮肉面前,重新穿上了自己的这套“衣服”。
“砰!砰!砰!砰!”
似乎是知道旱魃打算走,莺莺开始更为愤怒地反抗起来,禁锢也在变得越来越松垮,随时都可能破裂的样子。
旱魃阴沉着脸,
曾经历过上古战争时代的她,
可能偶尔会一时受情绪影响而茫然冲动,
但涉及到自己根本的时候,她还是懂得保持冷静的。
虽说眼下女僵尸的造次在她眼里是一种对她的严重亵渎,但她能选择无视。
以现在的状态,继续留在这里,是真的危险了。
然而,
就在这时,
一辆警车在书屋面前停了下来。
一脸倦容的老张从车里走下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扭着脖子,
都没看屋子里的情况,
推开门就喊:
“好巧啊,吃夜……”
随即,
老张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忽然穿越到了九十年代黑白电视的画面里,这画风,这色调,不对啊,这布局陈设也没变啊,怎么忽然给人一种复古的感觉?
老张知道老板他们出去了,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一是担心着老板那边的情况,二是肚子也饿了,觉得书店今晚大概率会熬夜,所以夜宵肯定是有的,就过来了。
等到老张看见瘫坐在地上近乎老年痴呆状的老道,看见躺在地上身体庞大的猴子,看见紧贴着墙壁不停地撞击着什么的莺莺时,
老张明白,
出事儿了。
到最后,
老张才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女孩儿身上。
皮肉是穿起来了,
但衣服还没穿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
有些少儿不宜,
但老张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摸枪的动作。
“滚!”
旱魃身形一闪,直接撞到了老张的身上。
“砰!”
老张直接撞破了书屋的玻璃窗飞了出去,砸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许是因为旱魃身上的煞气过于浓郁,虽说受创严重,但遮掩住周围普通人的感应还是小事一桩。
“咳咳……咳咳……”
老张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咳嗽着,但还是马上身体一侧,挡在了旱魃的面前。
紧接着,
老张开始极为笨拙地掐印:
“阴司有序,黄泉……”
“滚!”
“砰!”
老张再度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旱魃为了保住这一口气不至于彻底散掉,可能早就对老张动杀手了。
再度落地后的老张只觉得浑身酸痛,天知道肋骨到底在两次撞击中断了多少根,但老张还是强行撑着身子不瘫下去,左手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显得很刚毅。
当初的他,在绑架现场能毫不犹豫地和绑匪一起烧死,就足以说明他的性格。
虽说他常常被老板和安律师调侃成政治正确,但你不得不说,政治正确其实也是一种安稳和可靠,至少,无论是老板还是安律师,都不会担心把后背交给老张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只可能是站在后面的老张已经死了。
没这股子劲儿,当初的獬豸也不可能选择他主动上身,至于被周老板顺势切断了联系将獬豸分身封印在了老张体内,这只能说是后续发展了。
一缕缕黑雾开始将旱魃环绕,她要离开这里了,她清楚,这家书店的老板这会儿应该在快速地赶回。
然而,
她的身形还没能完全隐没在黑雾中呢,
一只手,
从下面抓住了她的脚踝,
顷刻间,
她刚刚凝聚出来的黑雾居然一颤,消散了一半。
怎么可能?
旱魃低下头,
看见趴在地上却依旧死死抓着自己脚踝的老张。
她果断地抬起另一只脚,对着老张的后背踩了下去!
踩不死你,但至少能将你踩瘫痪!
然而,
就在这时,
一道白光从老张身上升腾而起,
随之出现的,
还有一尊独角兽的虚影。
“吼!”
老张发出了一声怒吼,
旱魃猝不及防之下,
竟然被老张掀翻在了地上。
法兽的身形显化而出,
似乎是受到了来自旱魃气息的刺激,
导致这一次,冥冥之中,封印在老张体内的法兽分身得到了增强。
这雄浑的气势,
这恐怖的威严,
当真有一种吞没洪荒称量天下的强横。
旱魃的身上不断释放出强横的煞气,将这尊法兽的虚影给侵蚀地不停发出热油下水的爆裂声响,但这法兽的虚影却显得很是顽强,一直死死地压制着旱魃不松开。
四周,不停地有白气向这边汇聚过来,通城的法院、警局各个司法机关上方,都出现了白色的气团,且主动地向这边呼应支援。
若是换做以往,老张定然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他和法兽的关系毕竟和自家老板与赢勾之间的关系没得比。
但正如周老板的煞笔对封印赢勾这样子的大佬能够表现出极为狂热的兴奋一样,
法兽对于封印镇压这种邪恶的存在,也是有着一种本能地冲动,现在是自我沸腾自嗨了起来。
旱魃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开始越来越大,
同时,
她认出了这气息的主人究竟是谁,
随即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怒骂:
“獬豸,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为他看家护院!”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赤地千里
白,象征着纯净,象征着不妥协;
这一刻,
四面八方的白光都在向这里聚集,
这也就意味着僵持的时间越久,旱魃逃离这里的概率也就越小。
老张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只是凭借着一种本能在做事,你甚至可以说他现在完全“没脑子”,因为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古以来,法,往往被统治者用来统治底层大众,但实际上,法的真正追求,是一种自下而上的循环;
这是它的升华,这是它的终极。
也因此,当年的獬豸才会特意跑去地狱找赢勾,毕竟找软柿子捏没意思,要弄就弄个大的!
下至黎民百姓,上至阴阳之主,都必须在法的约束下运作;
梦想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
动机是值得肯定的,勇气也是值得赞扬的!
至于结果嘛,
只能说獬豸运气不好,碰到了那时的赢勾,被赢勾扳断了一只角后灰溜溜地回来,也是它运气好,否则说不定日后赢勾的白骨王座还能再垫高一点。
然而,一时的失败,不算什么,哪怕日后岁月悠悠,獬豸没有再入地狱一步,哪怕它本体也早就陷入了无休止的沉睡只留下万千分身帮助历代朝廷进行司法的维护。
但梦想,
是不灭的!
如果你是随便的一只阿猫阿狗,
可能獬豸还真懒得搭理你,
普通的一只小妖,你想让老张召唤出獬豸的力量估计得费老鼻子的劲,最后很可能像是便秘一样借出来那么一丢丢的来敷衍你。
但眼前这位是旱魃哎,
是公主哎,
是大僵尸哎,
世间,
你还能找到比她更邪恶的存在么?
真的很难了啊!
千载难逢,
机会难得,
走过路过,
绝对不能错过!
镇压,
镇压,
镇压!
书屋对面的网咖虽然早就暂停对外营业成了书屋的“招待所”和“员工休闲区”,但半年前老道应应当地街道办的要求,还是在外面的电子光屏上打出了“扫黑除恶……”的宣传标语。
此时,
这些标语宛若化作了最为强劲可怕的力量,
死死地将旱魃压在了身下!
好在周老板现在人还没回来,否则若是看见了现在的老张,估计先不管旱魃怎么样,得直接上来把老张给砸晕过去。
要知道旱魃威胁再大,她的复原程度也依旧比有周老板帮助的赢勾差太多太多;
但要是一不小心玩儿得过火了,直接把沉睡中的獬豸本体弄苏醒了,
得,
新仇旧恨,
一起算!
……
书屋里,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
胸口的伤口发出一阵绞痛,
得亏老许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的弱柳扶风,
单纯疼痛的话,倒还是能扛得住,关键是这伤口是旱魃弄出来的,伤口位置有她特意布置下的煞气,你想止血也没办法止血。
这是最糟糕的,纵然你有再多的手段,面对着一个不断放水的水龙头,你也没办法。
至于海神,
老许尝试过了,
果然,
伟大的东海之主风暴降生海神大人,
又一次地装死。
可能当初被许清朗强行分割出一部分力量封印在其体内时,海神大人是拒绝的,总觉得这个渺小的人类竟然胆敢对伟大的自己做出这种事儿。
等到之后,借着许清朗,感应到了那么多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真正强大人物后,海神大人开始变得越发得乖巧,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应该躲在角落里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哐哐哐!”
被禁锢的莺莺还在疯狂地冲击着,
可以清晰地看到,
她手脚的活动余地正在不断地加大,这意味着施加在她身上的禁锢正在不断地减弱。
而书屋外头,
老张对旱魃的“壁咚”,
还在继续。
面对着不断“加码”的獬豸虚影,
旱魃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当初在青城山,赢勾的“直男”选择,“啪”的一声反手无情,只能算是让其丢失了部分本源,这些本源且还被莺莺吸收了,还是能拿回来的。
而眼下,
旱魃清楚,
若是再继续下去,
当自己这部分的精气神被獬豸彻彻底底地压制和封印之后,
自己这亘久岁月以来所进行的积攒,将全部打水漂,虽说她的本尊还在那个地方待着,但日后别说是继续以这种精气神的形式在人间行走了,就是其本体,很可能将就此沉睡下去,下次到底是什么时候苏醒,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这种沉睡,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嗡!”
“嗡!”
“嗡!”
又有白气在不断地靠近这里,
这些白气并不属于通城,
因为此时苏省十三市的那部分,都已经开始向这边支援了。
近年来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一扫社会不良现象,维护了社会的安定,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这也让法制的光辉,得以更加旺盛璀璨!
冥冥之中的空中,仿佛有一头真正至高的存在,即将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而后,它将会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这里。
旱魃没有退路了,此刻的她,还不清楚,这种情况若是继续下去的话,没有退路的,其实不仅仅是她,连带着书屋,都将在那位的怒火下,彻底湮灭。
哪怕,
那位在书屋这边有一个可爱且喜庆的称呼:
旺财!
“赤地千里!”
一时间,
四周凝固。
旱魃的身体,则开始快速的萎靡下去,仿佛这一招,已经抽空了她的大部分气机。
与此同时,
旱魃的手摸向了獬豸的虚影,
向下,
一压!
“轰!”
獬豸的虚影开始碎裂,旱魃的身体也开始碎裂。
在这个极为危急的时刻,旱魃将自己体内最后残存的精气神使用了出来,这口气,算是彻底破了。
但她没得选,真的没得选。
本想来偷个家,谁知道这个家哪怕大BOSS不在,竟然也如此危险。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当年赢勾率军奔袭九黎后方的情景,正是因为赢勾领军的这次成功偷袭,导致九黎的后方损失惨重一片狼藉,最后迫使愤怒的蚩尤冲动之下决战再被旱魃成功洞悉到了他们的计划,一举设伏击杀。
但很显然,她不是赢勾,做不到赢勾当年的事情。
且,
时代不同了,
真的不同了,
自己的父亲不在了,自己的部落,也不在了,她不再是公主,赢勾也不再是将军。
或许,
在此刻,
旱魃才真正懂得了赢勾的变化。
他早就不把自己当作大将军了,而她,却仍然可笑地把自己视为公主。
旱魃走了,
这一口气,
本以为在那个男人不在的时候,可以横扫一切,绰绰有余;
谁知道,竟然是这个结果。
不光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拿回来,却也因此失去了更多。
她现在很虚弱,但她现在必须得回去,就像是一个瓶子,里面的水没了,可以继续去找机会积攒,但若是连瓶子都破了,这水,可就永远蓄不起来了。
她很好奇,好奇所谓的法兽,为何会为赢勾看家护院。
法兽是帝尧养出来的,按辈分,是她父亲的后辈继任者。
但她也知道獬豸和赢勾之间曾发生的事情,所以,她分外想不通,为什么,有着如此深仇大恨的一人一兽,还能冰释前嫌?
她想知道答案,但她已经没机会也没时间去问了。
獬豸的虚影崩溃后,残留的白光没入了老张的体内,老张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几下,可能是在告诉旁人,他其实还活着,又或者是在告诉旁人,他再不抢救就会真的挂了。
而之前被牵引过来的周遭市区的白气,在失去了呼唤牵引之后,各自退去。
那尊就差一点就会苏醒的存在,像是翻了个身,又继续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就像是夏日的晚风,
吹过来,又吹走了,
似乎没改变什么,
但书屋里的人,
却各个凄惨。
在月牙和郑强死去在前的阴影下,没再死人,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但全屋子,大部分都只剩下一口气,你也很难让人能开心得起来。
“砰!”
莺莺终于击破了禁锢,
只是,
她刚走出来几步,
身体就一阵摇晃,
跪伏在了地上。
头发的白色开始褪去,
嘴唇位置,则变得无比惨白。
这会儿,
这家书店的主人,
终于回来了,
宛若警匪片里的香港警察,一切尘埃落定后,警笛声才适时地响起。
车,停在了门口。
周老板跨过了还躺在地上抽搐的老张,
绕过了瘫坐着靠在吧台上的老道,
无视了坐在楼梯上依旧用手捂着鲜血抑制失血速度的老许,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莺莺面前,
关切地问道:
“没事吧?”
莺莺抬头,看着自家老板,脸上露出了笑容,摇摇头,
道:
“人家……人家很好呢。”
……
而在此时,
漆黑的夜幕下,
荒凉的服务站内,
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刘楚宇有些艰难地举起手,
用沙哑和绝望以及不敢置信的语气哀嚎道:
“怎么……把我忘了啊……”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新成员
在这个晚上,周老板有了一种自己重新回到上辈子的感觉,仿佛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医生,面对突发性的群体事故时,抓紧时间做着处理。
先处理伤势轻的,莺莺透支严重,近乎要昏迷,现在也只是在强撑着,但此时的她,连起身给自家老板泡茶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前被禁锢时的那种疯狂,其实是被压迫下的反抗,等到旱魃离开后,支撑自己的信念也消散了,人,自然也就瘫软了下来。
也没问赢勾是否同意,
也没管这是否有效,
周泽直接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掌心,拿一个玻璃杯蓄了满满一杯自己的血,递给了莺莺。
“喝下去!”
这是命令。
莺莺平时也会和老板看看电视剧什么的,所以清楚老板最讨厌哪种电视情节。
没推脱,没拒绝,没任何的犹豫和废话,莺莺乖乖地喝了一口。
脸色没变红,至少嘴唇变红了。
莺莺舔了舔嘴唇,
又小小地喝了一口,
像是打算慢慢地品味。
可能,僵尸之间,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这般的重口吧。
周泽倒是没催促莺莺一口气喝完,因为这会儿的莺莺捧着自己的血时,像极了自己当初小时候在孤儿院时拿到了一瓶旺仔牛奶时的感觉。
那会儿记得旺仔牛奶是两块五一罐,
很贵很贵的了,
小口小口慢慢地喝,慢慢地品,可不能当作两毛钱的袋装汽水那样大口地灌下去。
随后,周泽来到了老道身边。
老道的伤势很严重,因为他年纪大,且他这具身体本就算是千疮百孔,按理说,以老道的身体情况,一旦出现什么问题,都得需要几个科室的医生一起进行会诊的。
但老道的生命力很顽强,因为周泽又感觉到了当时准备把老道变成僵尸时,老道身上所发生的诡异变化。
真的像是赐福一样,
命被稳稳地吊着,
且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向好的方向发展。
周泽不清楚这股神秘的力量来自何方,但这种为了老道的一切行为买单的行为,当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典范。
感没感动中国不好说,但至少是把周泽感动了。
所以,查看了一下,确认老道断不了气后,周泽就把老道放下了。
老道嗫嚅了一下嘴唇,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血的莺莺。
看起来,
很好喝的样子。
但老道很知趣儿,没敢提。
像是知道自家条件不好的娃娃,不敢对父母提出过分的要求。
乖巧,
懂事。
小猴子已经恢复到了先前的大小,周泽不是兽医,但大概检查了一下,小猴子体内骨头断了不少根,妖气也散漫四溢。
这种情况,让周泽打石膏也打不了,而且可能也不需要这种累赘的安排,周泽就蹲在小猴子旁边,用自己的煞气小心翼翼地帮小猴子梳理了一下其体内的妖气。
这一方面要控制自己的煞气不至于冲到小猴子自己,同时还得把控好节奏,等把小猴子的妖气给重新带动循环起来不再阻滞后,周泽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其实就靠小猴子自己本身的恢复能力去自愈了;
嗯,多喝水,然后和泥巴,然后再涂抹到自己的身上。
周老板还记得自己当初一次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被烂泥涂抹的感觉,虽然心里有点膈应,但别说,还真有奇效。
白狐状况倒还好些,也是妖气涣散,但没小猴子严重,关键是她身上的毛发掉了一大半,很像是大夏天被剃了毛的宠物。
接下来,
周泽走到了许清朗跟前。
老许这会儿依旧坐在楼梯上,捂着自己的伤口,但比之前多了一个垫子。
“还好吧?”
周泽问道。
许清朗点点头,道:“快死了。”
“死了也好,下去后过阵子就能带九个上来报仇了。”
许清朗有些疑惑,显然,他没听懂这个梗。
周泽示意许清朗的手挪开,而后用自己的指甲将其伤口位置的煞气和尸毒抽走。
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哪怕再做什么处理,这伤口依旧会不断恶化。
等清理好后,就是包扎和上药了,处置好后,许清朗这才叹了口气,身子靠着墙壁倾斜下来。
“喝点水。”
周泽递过来一杯水。
“谢谢,没帮上忙,抱歉。”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最后,周泽来到了角落位置的沙发前。
老张头焦急地站在老张身边,他很着急,却又不敢乱动手。
周泽一个个地瞧病处置,把老张放在了最后,这让老张头更为尴尬,他甚至不敢对此有丝毫意见。
但好歹是人家的祖宗,也算是早期投诚的一批人,周老板也不好这么不给面子,
道:
“他没事儿的。”
老张看似很凄惨,随时都可能抽搐停止去了的样子,但实际上,真正受伤害的,是他体内獬豸的分身,老张本人只是受到了一点皮外伤。
之所以老张现在没办法苏醒,不过是受到了獬豸分身太过虚弱的影响,休息阵子也就好了。
先前开车快到崇川区时,周老板就明显感觉到了前方氛围的不对劲,好在戛然而止了,没因此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通处理结束,
安律师这会儿又特意开车回去,把刘楚宇从那个服务站接了回来。
刘楚宇的伤就简单了,直接丢给了隔壁药店让他们去处理。
拍拍手,
周老板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单独倒了一杯冰水。
满屋子的伤兵,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爽。
这一次,算是着了旱魃的道儿了,自己加上赢勾,俩人一开始居然都没意识到这个。
一方面,只能说赢勾随着恢复飘了,周老板随着赢勾的恢复也飘了;
飘了,就得做好跌倒的准备。
这次书屋,只是死去了月牙和郑强,说句稍微冷血点的话,还算好的。
但这种好运气,下次,还能再遇到么?
小萝莉和小男孩是后来回来的,他们晚上去了王轲家,倒是躲过了一劫。
把大家都送回各自房间后,已经天亮了。
周泽没急着回卧室休息,而是继续坐在吧台后面,想着自己的心思。
旱魃,终究是没能留下,但可以想见,她肯定伤势严重。
周泽一向喜欢与人为善,所以,他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去在近期拜访一下旱魃,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为此,半张脸的复原工作得加速了,旱魃本尊所在的地方,赢勾去不了,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话……
额,
送人头也没这么送的。
“其实,我还是觉得还是奈何桥的那个孟婆人最好了。”
周泽忽然自言自语出这么一句话来。
“有……病……?”
“真的,那个公主,太事儿逼了。”
两次了,
第一次是赢勾反手坑了她,
第二次是书屋里的老道加老张恰好开挂,
否则书屋都被她灭两次了。
周老板辛辛苦苦从外面捡回来这么点家当容易么他?
“同……意……”
“怪不得你当年不娶她,这种女人,不能娶。”
“嗯……”
“难得你没反驳我,呵呵,一般这个时候,你不都应该生气地喊:看……门……狗……么?
对了,你当初是不是本来不想反的,结果黄帝说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你,你被逼无奈之下,直接反走了?”
“看……门……狗……”
周泽点点头,行吧,偶尔的交流不以这种方式作为结尾,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时,书屋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小洋装背着小书包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大概四五岁大的样子,看起来倒是精致可爱。
只见她推开了书店的门,见到了周泽后,好像有些吃惊,但还是慢慢地靠了进来。
“出去。”
若是老道坐在这里,老道估计会很热情地招待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再送点儿零食什么的。
周老板这会儿哪儿有这个心情?
谁家的孩子啊,这么不负责任,让孩子瞎跑!
小姑娘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周泽,好像觉得周泽这个人好奇怪。
紧接着,
她直接无视了周泽的话语,
自顾自地找了个沙发坐了上去,再把自己的小书包打开,拿出了几个很厚的书,坐在那里翻阅起来。
周泽起身,走过去,道:“今儿我们不营业,你爸爸妈妈呢,让他们把你接回去,我们要关……”
这时,
周泽才发现,
小姑娘翻阅的书,居然是奥数题。
嗯?
四五岁的孩子,看奥数?
这时,安律师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了下来,看见了小姑娘,有些惊喜道:
“哟,瑶瑶回来了啊。”
小姑娘看见安律师马上笑着点头道:
“安爸爸,你上个月没来看我。”
周泽伸手指着小姑娘看着安律师,
道:
“你女儿?”
自己昏迷了一年,安律师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十月怀胎似乎也够了,
但特么的这怎么都四五岁了?
吃激素也没这么快啊!
“啊?”安律师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过来,摇头道:“老板,你误会了,这是你的闺女。”
“呵。”
周泽看傻子一样看着安律师。
“真是你的,这是老板你昏迷前带回来的那颗卵,不是叫用那个母蚕去怀胎的么,喏,生下的就是她,生出来就这么大,跟哪吒一样,生出来就这么大了。
你是不知道那母蚕生她时那个痛苦劲儿啊,我第一次可怜一只蚕。”
“卵?”
周泽好像有了印象。
“对啊。”
安律师弯下腰,把小姑娘抱起来,道:
“还好虽然生下来就这么大,但后面长得速度就正常了,半年前,也就是她刚生下来一个礼拜,我就把她送给了一对失独的老夫妻领养了,书店里的大家对她印象也不深,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当时老板你昏迷着,她也没在书店待几天。
也就我,偶尔会抽时间去她养父母家看看她。
其实,她挺聪明的,真的。
喏喏,瞧瞧,多可爱。”
安律师一副父爱泛滥的样子。
“没看出来,你会喜欢小孩儿。”
安律师这种人,也会有这一面?
周泽真的很难相信。
安律师呵呵一笑,道:“老板,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柔软的,你以前只是没发现我内心的美而已,其实我……”
“安爸爸,你说你上个月来的,结果你上个月没来,我就来找你了。”
“乖,我不是这阵子比较忙嘛,额呵呵。”
“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再去澳门赌钱啊!!!”
“……”安律师。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庙空了
“你带她去澳门?”
周泽看向安律师。
“支持澳门发展事业,支持一国两制。”
安律师说得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紧接着,继续道:
“再说了,总不能真上什么澳门线上赌场玩儿吧,那是看片的不是赌钱的。
然后,实在是没办法啊,我律师事务所去年年底就兑出去了,咱们书屋账上钱不多了。”
“……”周泽。
这句话,拿来堵自己的嘴,周老板还真无话可说了。
自己一躺一年,
嗯,
之前没躺的时候,其实也没能怎么赚钱,
自己手底下的员工不拿工资不说,还倒贴书屋的各种运营费,不要以为开个书店多容易,在南大街这个通城最古老人气最旺的商业街开书店,任何的花销都很大,而且这一大帮子人的嚼用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大家都吃好的喝好的,你给人家买十块钱一份的盒饭,你自己也不好意思。
现在都弄得要靠这个小姑娘去澳门赌钱才能勉强支撑的样子,
身为老板,
自己还有脸说啥?
周泽伸手指了指安律师抱着的小姑娘,
问道:
“她……赌钱很厉害?”
“天生的。”
安律师这话说得相当的骄傲。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之前去了一次,赢了太多被上了名单的话,安律师是真不想收手的。
周泽点点头。
其实,他也清楚为什么安律师要带小姑娘去澳门赚钱,以安律师自己的能力,赌钱的时候耍点手段,赢钱真的很简单。
但这种方式其实是伤福报的,为了点金银阿堵物减了自己的福报,真的很不划算。
有时候,在一些险境里,你是生是死,可能就指望着那点儿运气的作用了。
但这种纯粹靠技术赢钱,就没问题了,本质上,和老农在田间辛勤工作种粮食获得收获其实没什么区别。
“你在这儿看一下吧,我上去看看莺莺。”
“行,好的,老板。”
周泽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莺莺此时正坐在床上舔着杯底。
舌头伸出来,努力地够着,看起来,很是可爱。
周泽推门进来,把莺莺吓了一跳,呆愣在了那里。
“喜欢喝的话,以后管够的。”
周泽在床边坐了下来。
血是宝贵的东西,给别人,周泽肯定舍不得,但给莺莺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就当偶尔去献血了。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莺莺很严肃地把杯子放下来,几乎跪伏在周泽的面前,继续道:
“老板,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
“行了,我知道了。”
二人之间,太熟悉了,彼此都知道彼此的性情,所以可以省略很多的废话。
周泽在床上躺了下来,莺莺侧躺在他身边。
虽说昨晚刚经历了这一场风波,但说实话,第二天太阳升起后,没死的人,该怎样过还是得怎样过。
书屋上下经历的风风雨雨也多了,自然也就能看得开。
至于说那种什么“心理创伤”这类的东西,对于这家书店的人来说,就是个笑话了。
周泽闭上了眼,
他希望可以睡一个好觉,
因为等醒来后,还得给月牙和郑强他们安排葬礼。
只是,
这注定是一种奢望。
……
滴答,
滴答,
滴答,
当听到水滴的声音时,
周泽就叹了口气。
在最不想做梦的时候,做了梦,这种感觉,很让人无奈。
就像是你刚熬完夜筋疲力尽时听到了一句“官人我要”。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水面上,这水,很清澈,正因为太清澈了,所以周泽才清楚,自己现在不是被赢勾拉来聊天了。
幽冥之海的水,谈不上浑浊,但里面的“馅料”太多了,远远不可能这么清澈的。
在上面每走一步,脚下都会荡漾出波纹,再加上四周空旷略显昏暗的布局,其实还算挺有意境的。
只是,周泽现在想要的,仅仅是单纯的休息。
梦,其实是一种很特殊的媒介,哪怕是现代科学高度发展的今天,科学家其实也没能对这块人类大脑最神秘的“延伸区域”做到真正的理解和诠释。
而对于周泽来说,至少是这辈子以来,他很少做梦,一旦做梦了,就绝不是寻寻常常的梦那么简单。
“叮咚……叮咚……叮咚……”
敲击声开始传来。
在自己身后;
周泽慢慢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后面,什么都没有。
“叮咚……叮咚……叮咚……”
然而,敲击声,还在继续。
仔细分辨,周泽把目光向下看去。
在水面下方,有一把剑鞘,在缓缓地戳动着水面。
“叮咚……叮咚……叮咚……”
剑鞘一点都不古朴,其实很花哨,上面镶嵌着不少宝石。
周泽就站在剑鞘正在敲击的位置,继续低着头,往下看。
若是把此时的画面呈九十度的竖起来,
就像是在一面镜子的两端,
一端是剑鞘的底部,
一端是周泽的鞋面。
周泽尽力地想通过水面看看到底是谁在拿着剑鞘,但他看不见,仿佛这把剑鞘只是单纯地自我行动。
“叮咚……叮咚……叮咚……”
……
睁眼开,
醒来时,
一直过了好久,
下楼洗澡时,脑子里似乎还是“叮叮咚叮叮咚”的声响,整个人也显得很没精神。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周泽换了一身睡衣走出来时,莺莺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了。
似乎是因为周泽血的原因有奇效,又或者是透支的力量恢复了一些,所以莺莺现在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这会儿,能下来吃饭的人并不多,最后,也就周泽、安律师和老张头三人坐了一桌。
小姑娘已经被安律师送回了她养父母那里去了,这阵子这么忙,他肯定是没时间带她去澳门赌钱的。
饭后,
周泽走到了后面的蜡像馆里,
里头,
死侍和黑小妞都蹲在田地里打理着庄稼。
昨晚书店里出了事儿,他们没出现,这情有可原,若是普通的意外,死侍肯定是能感应到的,但旱魃昨晚近乎做到了隔绝感知,就算是就坐在楼上的许清朗,若不是有着对生活品质的高度追求,也可能对楼下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见到周泽来了,
死侍愣了一下,
马上跪倒在了周泽的面前,黑小妞则是跪在他身边。
俩人是很担心周泽以为他们故意隔岸观火。
“起来吧,没事儿的。”
周泽摆摆手,从旁边的藤蔓上摘下了一根黄瓜咬了一口,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了池塘旁边。
更深处,是那株供给赢勾花生米的特殊植物,肥料下去还没多久,现在还没真正地起成效,对此,周泽倒不是很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东西,自然得慢慢养。
一旦养成了,以后就不用再满世界地去找老山参了,做一个单纯地饲养员可比满世界的打怪升级要来得惬意得多啊。
池塘内,莲花盛开。
周泽在池塘边蹲了下来,一边打量着下面一边啃着黄瓜。
“咕嘟咕嘟咕嘟……”
池塘内,浮现出了水泡。
一个龟壳浮现了出来,人脸龟壳,再苍老一点,可以直接去演《龙珠》真人版了。
“老板,这是我让他过来照看那株莲藕的。”黑小妞在旁边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没说什么,两世为人,他都没种过田,自然没什么好指导这两位专家的,他也没兴趣随意地说点儿高大上的废话再让死侍和黑小妞站在旁边一边大受触动的点头一边拿着笔记本做笔录然后拍胸脯保证日后会进行深入学习。
虽然,周泽清楚黑小妞他们似乎很喜欢走这个戏码。
池塘深处,有一株人形莲藕,周泽已经将半张脸的人格按照赢勾的方法“放”进去了。
至于能否靠这个方式让“半张脸”复活,难说。
连赢勾自己本人都没能打包票,只能说,看运气吧。
站在周老板的角度,他是希望半张脸能够复活的,这样子的话,至少给旱魃的“回礼”能够准备好,再者,有个狗村的前辈在这边罩着,自己心里也能踏实许多。
比起老道老张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撞大运开挂,时灵时不灵的,周老板还是喜欢更有把握性的东西,毕竟,人生不是游戏,不能读档重来。
发呆的功夫,周泽抬头,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安律师也来到了这里。
“有事?”周泽问道。
安律师在周泽旁边也蹲了下来,
道:
“冯四儿传讯儿来了,有三件事。”
“说。”
“地狱之门,在明晚重新开启。”
“第二件?”
“老板,你的晋升以及林可刘楚宇他们的晋升,也在明晚地狱之门开启之后可以进行册封了,您是升巡检,他们俩是捕头,本来,月牙和郑强也是够资格升捕头的,唉。”
“最后?”
“最后……”
安律师挠了挠头,
道:
“最后这件事,冯四也不能确信是否真的准确,判官圈子里近日开始出现了一个传言,原本他不会在意的,但他说不敢不汇报过来。”
“嗯?”
“泰山上的那座庙,好像空了。”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祖孙
翌日下午,风和日丽;
月牙和郑强的葬礼,被提前了。
因为明晚就是地狱之门重新开启和周老板等人册封晋升的日子。
喜事儿和丧事放在一天来办,总觉得很违和,虽然书店里的人都“饱经风霜”,但一天之内,先哭丧脸再喜笑颜开,做倒是能做,但就是有点膈应了。
丧事放在喜事儿后面办,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
就提前了。
两座墓,靠在一起,位置还不错。
前方有河,后方可以眺望到狼山,空气清新,往外走不到三千米就是即将要修起来的地铁站,交通便利,附近学校医院也有,确实是个黄金地段。
值得投资,值得抢先入住!
是的,
这是坟墓销售在向周泽等人推销时说的话。
炒活人住的房子并不是国人的发明,但我们善于学习,在原本的基础上,发扬光大了;
同时,我们还善于创新,死人的房地产市场现如今随着人口老龄化的来临,呈现出了极大的发展前景。
两个墓,算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二十四万。
这笔钱,走的是书屋的公帐,但是安律师先垫付的。
一向勤俭的周老板,在这笔钱上面,倒是很看得开。
葬礼,其实很简单。
月牙的尸体被烧成了木炭,郑强天知道被埋到了哪里。
再说了,
拿他们现在用的身体烧成骨灰来进行安放,本身就是一种不合适。
这一世的肉身,本就是做鬼差时借用的一个临时住所罢了。
所以,花了这么多的钱买下来的墓,里面放的,其实是他们的一些私人物品,是衣冠冢。
老道坐在轮椅上,认真摆放着香烛。
其余人则都站成一排,没司仪,没组织,大家很平静也很默契地开始默哀。
也没人说结束,但似乎是感觉到了,大家也都慢慢地放松了神情。
郑强和月牙的死,打破了书屋员工至今无折损的记录,但大家并没有因此觉得有多可怕,毕竟,有些时候,事情,真的不是小心就能避免掉的。
寻常人无论是办葬礼或者是参加葬礼,虽然心里都清楚,这是做给活人看的仪式,但实际上,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敬畏在里头。
仿佛躺在冰柜里即将被送去火化的逝者,这会儿,也在看着自己。
好在,这一场葬礼倒是没这种感觉,因为在场的人都清楚,月牙和郑强已经没有冥冥之中了。
散场了,
大家各自坐车回去。
其余人都是回书屋,老张则是要回局里上班。
其实,这会儿,毕竟刚出事儿,正常人都觉得待在老板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但老张是个特例。
哪怕是周泽,也没有反对老张继续过以往的生活,毕竟,政治正确也需要实时更新才能永葆青春。
老张坐上了自己的车,系上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时却发现自己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嚯!”
老张吓了一跳!
好在,这一次老张没爆什么粗口。
据不可靠统计,中国人将近七成以上的粗口都和问候对方祖上有关,而眼前这个人,是老张绝不能问候的。
“伤好了?”
小男娃问道。
“嗯,好了。”
老张点点头,其实,他只有一些皮外伤,这些伤,稍微处理一下,并无大碍。
“还是多休息休息好。”小男娃说道。
“没事的。”
小男娃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明天你老板他们就要被册封了。”
“嗯,我知道,是您帮他们册封的。”
“是啊,可惜你不在里面。”
“额……呵呵。”
“我知道,你体内住着那个东西,它真的很厉害。”
“嗯。”
“但,大孙子哎。”
“额……嗯。”
“你毕竟不是你们老板,怎么说呢,我发现你们老板应该是到了另外一种境界了。
一种普通人根本就达不到的境界,模仿不来,也学不来的。
我的意思是,他和他体内那位可怕的存在之间的关系,
你懂得吧?”
“虽然不清楚您在说些什么,但大概的意思,我懂了。”
“你是很难和你体内的那个达成关系的,其实,哪怕到现在为止,你也只是偷了一部分力量封印在自己体内而已。”
“是老板他们做的。”
“你在怪他们……”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别心生怨怼,任何时候都不要,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很意外,您会说出这样子的话。”
“这不是为子孙计么?”
“嗯。”
“所以,我要说的是,你自己的本事,才是立身的根本啊,这次死了俩鬼差,说实话,本该是你的机会的。
捕头能收三个到五个鬼差当手下,形成自己的初始班底,这本就是常例。
你看看那安不起,冯四儿当初就是安不起当捕头时的收下,后来俩人都当巡检了,依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就跟以前太子府邸里的近臣一样,是有机会一飞冲天的。”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每天好好上班,每天好好工作,希望通城,希望通城的人民,每天都平平安安的,可以安居乐业。”
小男娃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你的领导是不是也长得一张娃娃脸?”
老张摇摇头。
“那肯定是我的脸长得很像摄像机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
“是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真心的想……”
“行了,行了,我认输,我认输,妈的,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把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
“……”老张。
“其实吧,我觉得,有些时候,做事儿,真的可以少计较一点个人的得失,这样子的,可能日子能过得更轻松一些,或者说,日子能过得更有意义一些。”
“这个道理还需要你教?老子当初杀洋人时就有这个觉悟了!”
老张乖乖地点头。
“行了,你儿子,我那个曾曾……算了,我孙子要结婚了吧?”
“嗯,已经订婚过了,俩人证也领了,这次是在亲戚里正式办酒。”
“你这个当爹的,准备了什么?”
“我是他上司,送太贵重的东西,不合适。”
“喂,他是你儿子,你就不用这么死脑筋了吧?”
老张舔了舔嘴唇,道:
“我之前的房子和存款,都当作我的遗产,给他继承了啊。”
“那能有几个钱,要不是我大媳妇儿(老张的母亲)会做点生意,你们这几个老张家的男人,估计这会儿连给孩子张罗买房都做不到。”
“是是是。”
辈分已经乱了,老张也不去纠正了,太拗口了。
也不能怪古人造词语时没注意到这一点,毕竟,普通人也用不到不是。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老板就是拿你当招牌用。”
老张笑了笑。
“行了,前面广场把我放下来吧。”
“您去哪儿?我直接送你过去吧。”
“我去高铁站,先去南京,再转高铁去北京,明儿下午再飞回来。”
毕竟,明天晚上他还要给周泽他们组织册封。
“这么赶的么?”
“明天册封之后,我还得出去给其他人册封,短时间内,是很难回通城了。”
“那……”
“我当初曾在津门埋过一些小黄鱼,不是很多,以前都忘了,既然我大孙子快结婚了,我也得送点儿东西过去。”
“他不缺钱的。”
“呵呵。”
“我直接送你去火车站吧。”
“不耽搁你伟大的工作?”
“哪能啊。”
“行,算你这孙子还算孝顺。”
“……”老张。
“我说啊,找个机会,让小峰离开警队吧,早点儿过过安生日子,把孩子生出来;
我这个当祖宗的,把新一代的名字都想好了,女的,就叫张婷婷,男的呢,就叫张卫国。
你觉得咋样?”
“挺土的。”
“呵,西楚霸王项羽,秦始皇嬴政,是因为项羽和嬴政的名字取得好么?先有人,再有名字的!”
“我觉得,这还是得看孩子们的意见吧,我上次在楼道那边听小峰和同事聊天说,打算以后要俩,一个跟男的姓,一个跟女方姓。”
“放屁,他敢!我抽他我!”
“嗯,您有这个权力。”
您连我这个他爹都能抽,别说他了。
“让他离开警队吧。”
“我觉得当警察挺好的,真的,他喜欢当就当吧,况且,这个社会,这些事儿,总需要有人去做,他是我儿子,我还能看着他一点儿,至少能保证,他不会变成一个坏警察。
我觉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得支持他们的选择,而不能横加阻挠,这是不对的。”
“呵,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男娃对老站翻了个白眼,
那种还阳后,
喜滋滋地查找自己后代的信息,
发现这个光荣了,那个也光荣了,这个居然也光荣了,这种感觉,真的很揪心。
“瞧您这话说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时,
老张的手机响了,
老张接了电话:
“喂,局长,怎么了?什么事儿啊?
啊,是卧底的人选选出来了是吧,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的,也相信组织的眼光。
哦,是张峰啊,派张峰去……”
老张愣了一下,
随即捏着手机近乎怒吼咆哮道:
“你他妈的敢!”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意外
“前面堵车了,老板。”
驾驶着车的莺莺开口说道。
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后面坐着的是老道和许清朗。
老道和老许现在都很虚弱,老道还好一些,坐轮椅并不是因为腿脚出了问题,而是脑子一直“嗡嗡嗡”的响,这使得其近几天对平衡的把控很糟糕,站直走路的话很容易摔跤,所以才选择暂时坐坐轮椅。
其实问题并不大,估计过阵子就能恢复。
老许则是因为失血过多,且其伤口位置虽然没触及到心脏,但在那个地儿开个洞,想短期内复原如初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后面的车里开车的是安律师,里头坐着小萝莉和刘楚宇。
再后面还有一辆车,开车的是白狐,不过是变身成人形的,里面还有黑小妞和死侍他们。
毕竟是参加葬礼,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没说话,刚参加完自己属下的葬礼,说心情不失落,那是假的。
这感觉,像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夏洛克一早醒来发现自己丢失了两块金币。
安律师下车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情况,很快就又折返回来,敲了敲周泽的车窗。
周泽把车窗放了下来,同时习惯性地咬上一根烟。
“老板,不是车祸,是前面在查出入的车,也不像是查酒驾的样子。”
一般来说,晚上查酒驾的比较多,大白天的少一些。
周泽点点头,点燃了烟,示意安律师回车上去慢慢等。
前面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过去了,在路口那边有临时检查处,感觉应该是在查逃犯还是什么的。
通城一直是一座平静的城市,当然,偷鸡摸狗偶尔的一些刑事案件自然是必不可少,但总体来说,它依旧算是平静的。
所以,这种情况,还真是很少见。
慢慢地,轮到周泽所在的这辆车了。
一位年轻的警察走到车窗边,敲了敲,
“女士,你好,请出示一下你的驾驶证和身份证,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谢谢。”
周泽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侧过头看向莺莺那边,见到了这张年轻警察的脸,思索了一下,道:
“小峰?”
警察也愕然了一下,仔细把头向内探了一下,也认出了周泽,很开心地道:
“徐哥!”
这是张燕丰(老张)的儿子张峰,周泽和他的初次见面还是在老张在幼儿园绑架事件后的重症监护室外头。
小峰在外头哭得很伤心,那会儿的他,还是一个警校生。
后来倒是听说他也顺利当上警察了,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张峰对周泽自然也是熟悉的,他知道眼前这个年纪可能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和自己的父亲当年关系很好,还被自己的父亲请来当过警局顾问。
且现在的刑警队长和他的关系也很好,也经常把他请来当顾问,貌似队长还经常去那家书店蹭吃蹭喝来着。
“在忙什么?”
既然是政治正确的儿子,
慵懒的咸鱼自然得给点面子,
稍微问候一下别那么尴尬。
“查走私呢,这边警力不足,我们暂时被抽调过来帮忙的。”
张峰回答道。
查走私基本是海关的事儿,在这儿回答这个,其实也算是一个暗指,估计是抓嫌疑犯。
“那你辛苦。”
周泽向小峰递了一根烟。
小峰马上摇头拒绝,道:“不会,媳妇儿不让抽。”
“小峰啊,听你爸……你队长说,你快结婚了是吧?”
老道这时候开口问道。
很多鸡毛蒜皮的生活事儿,周老板是懒得理会的,况且他前不久才刚刚从一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和四周的人际环境本身就有些脱节。
“是的,道爷,到时候赏脸来喝酒。”
“要嘚,要嘚。”
“行,你们过去吧。”
张峰把证件还给了莺莺,示意放行。
等车子重新发动起来后,老道有些感慨道:
“其实,老张这一家子,也真不容易哦。”
从老张头开始,延续好几代,到老张,再到小峰。
“嗯。”
周泽应了一声。
医院里一般都有高干病房,条件好点的医院甚至会有高干病房楼。
上辈子在医院工作时,周泽没少见到那些退休了的老干部,级别不高,但谱儿很大,要求也很多,总之一句话话,很难伺候。
动不动就把我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挂在嘴边嚷嚷,
但可能,
也就老张家,
才真的有资格说这种话吧。
“咔咔!!!!!!!”
刺耳的车轮摩擦声从后面传来,周泽马上把头探出车窗看向后面。
后面,有一辆黑色的奥迪似乎打算强行冲关,后方,瞬间变得无比嘈杂喧闹起来,紧接着,
“砰!”
一声闷响,
一个警察,被撞飞了出去。
周泽的瞳孔猛地一缩,
沉声道:
“下车!”
……
“这像话么,这像话么,这像话么!!!”
小男娃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直接怒吼。
“日他先人,这褥羊毛也不能渴着一只羊往死里褥吧!
我们小峰还没办酒呢,孩子还没生出来呢!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老张面沉如水,冷静地开着车,坐在他副驾驶上的祖宗则是使劲地大骂着。
“我说,孙贼,你们局长是不是脑壳有包啊,他就不懂往上面查查,小峰他爹,也就是孙贼你,是怎么牺牲的。
老张家就他一个独苗了,还要派他去卧底?
这天底下,有这个道理么?
老子这代杀洋人杀土匪就算了,也就你爸算半个平安走的,你爷爷,你爷爷的爸爸,包括你自己,可都是殉职的啊!
这他娘的不是欺负人嘛!”
老张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这件事,他也是不会同意的,他能允许自己去牺牲,其实,他已经牺牲过了。
但小峰是他的儿子,是他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他绝不能允许小峰这样做。
你说徇私就徇私吧,说感情用事就感情用事吧,他张燕丰,不觉得自己此时的徇私到底有什么错误。
老子拿自己的命,老张家几代人的命,换小峰一个人平平安安,
很过分么?
舐犊之情,谁都有,现在如果是战争年代或者危机关头,那不管怎么样,老张都没二话说,但这件事,其实是有很大的商量余地的。
“我现在就回警局,找局长聊聊,别急,我不可能让小峰去的。”
“聊什么聊,直接给你局长回拨电话过去,现在就说,妈的!”
小男娃气得不轻。
祖宗发话,老张不敢不听,还是拿起了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老吴啊,你刚刚身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到你在……”
“赵局,是这样子的,我觉得派遣张峰同志去执行卧底任务这件事有待商榷,我身为张峰的直属上级,我认为张峰不具备执行卧底任务的能力。”
“这个嘛,不管怎么说,张峰同志的政治素养还是很扎实的嘛。”
就跟进一些单位要做家庭政审一个道理,因为老张牺牲的原因,张峰的政治背景和信仰绝对是很扎实的。
其实,卧底的要素有两条,一条是能力,这个其实基本都能过关的,能力有高低肯定是存在的,但肯定在一条及格线以上。
毕竟是刑警出身,各方面的素质肯定比那些所谓老大手底下的马仔要好很多。
另一条,则是信仰。
这是一个纸醉金迷的社会,一个大家集体迷茫的社会,甚至可以说信仰扭曲的社会也不为过。
很多毒贩或者违法集团的头目很喜欢说这样一句话:
你当警察一个月几千块有什么意思,直接跟我混……
所以,变节的卧底真的不在少数,而卧底一旦变节,往往会对警方的布局带来极大的损失。
老张能听懂赵局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我认为不合适,张燕丰同志就他这一个儿子,我们不能……”
“这个,我也知道,组织上也考虑过,实际上,组织一开始没考虑张峰的,也正是你所说的这个原因。
老张走了,我们这些当长辈的,照拂一下晚辈,这是应该的。
但这是张峰同志主动申请要求的,
你啊你啊,
你可错怪我了啊。
张峰同志自己强烈要求去执行这次卧底任务,软磨硬泡,打了多少个申请,最后,组织才……”
老张的手机开的公放,
听到这里,
他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晓得该再说什么了。
心里,除了苦涩以外,更多的,是一种骄傲。
副驾驶位置上的小男娃则是用力的一拍座椅,
咬牙切齿道:
“作孽啊!”
“这样吧,具体的事情,等你回局里我们再好好研究吧。”
“好……的……赵局。”
电话果断了,
小男娃深吸一口气,
直接道: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老子今晚就去打断他的腿!”
这倒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除非局里原本要求张峰去卧底丐帮……
就在这时,
老张的手机有响了,
他又按了免提,
道:
“怎么了?”
“队长,出事儿了,张峰被歹徒的车撞了!”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亲家
老张和小男娃驱车赶到了书屋隔壁的药房,车一停,顾不得熄火,俩人就急匆匆地下车。
这么着急,
知道的懂得是因为孩子被车撞了,
不知道的,
还以为孩子要生了。
俩人刚冲进药房,就被坐在轮椅上的老道拦住了,
老道往那儿一坐,还真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道:
“老板在里头呢,等老板出来吧。”
“情况严重么?”
小男娃着急地吐着舌头,同时心里开始盘算着准备盛放灵魂的容器了。
明天地狱之门才会重新打开,所以他得做最坏的打算。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看着老张家这一代的独苗真的魂飞魄散的。
“还好么?情况,那个……”
老张已经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老道笑了笑,道:“老板说,伤得不轻,但没性命危险,放心吧。”
“呼……”
“呼……”
大小二张一起长舒一口气。
“孙贼,倒茶,我口渴。”
小男娃找了张椅子在老道身边坐了下来。
老张听吩咐去倒茶送过来,
乖巧听话得跟个孙子一样。
二十分钟后,周老板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额头上,有汗珠。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工种,都讲究个熟能生巧,也在意个手生手热的细节,周老板这几年不怎么上手术台了,你说他医术现在比其他外科医生好,还真难说,但眼界上和一些特殊能力上,确实是普通的医生无法企及的。
自家书店里的娃儿,又被自己正好碰到了,周老板不亲自下手术室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懒,还真偷不得。
若是其他医生,老张头和老张估计早就上去问情况了,但老板毕竟是老板;
老张头先让出自己的板凳让周泽坐,
老张则是又跑去倒了杯茶。
周泽也没卖关子,直接道:
“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这个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腿上我尽力了,恢复之后可能有点坡。”
“坡好,坡好,坡了就能安生生地待在家里生娃了。”
小男娃心情倒是不错。
本来就计划着自己去打断他的腿的,现在挺好,腿自己坡了,还能评个先进。
不管怎么样,老张家的历代全家福放制服的照片真的太多了,能保下一个是一个吧。
满门忠烈,听起来很让人羡慕,也很响亮和震撼;
但,
来,来,来,
这个光荣的机会给你,
你敢要么?
“行了,等小峰醒了你们再进去看吧,这个时候就别打扰他休息了。”
“行行行,谢谢老板。”
“辛苦老板了,辛苦老板了。”
……
傍晚时分,先是警局里的同事过来看望了小峰,但都被老张以伤者需要休息为由,直接轰走了。
最后一批来的是小峰的未婚妻一家子,
这个倒是让老张没办法轰走。
恰好这时候小峰麻醉后刚醒,周泽过来又查看了一下情况,见没什么其他问题后,又走了出来。
小峰的未婚妻个头很高,很漂亮,当初周泽好像记得谁说过小峰女友也是读的警校,看起来是误传了。
果然,周泽在旁边抽根烟的功夫,算是听出来了,未婚妻读的是传媒,现在在通城地方电视台上班,做节目主持人。
她家里条件不错,父母开着一个很大的养殖场。
狗血的情节倒是没有发生,看来小峰和未婚妻关系确实很好,女的在外面哭了很久,女方父母也没嫌弃女婿还没“过门”就瘸腿了,反而主张说等小峰恢复后就马上办婚礼。
老丈人在得知女婿情况后,倒是放开了心怀,拉着老张的手说,婚礼上小峰拄着拐杖上去,来的亲朋都知道这是因公受的伤自己这得多有面子!
丈母娘也在旁边疯狂点头。
他们家,不缺钱,所以在择婿时也不怎么看重男方的家庭条件;
当然了,老张家家底子其实也还可以。
就是家谱上,有点惨。
但这就跟当初林家选徐乐当上门女婿一个道理,
张峰的母亲常年在国外,父亲牺牲了,这当了自家女婿,自己把他当亲儿子对待,岂不是真就收获了一个真正的儿子?
听到这里,倒是让周泽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女方家长确实挺有趣,当然,思想觉悟确实是高。
老张身为领导,又实际上是父亲,所以尽心地和女方父母一直聊着天。
小男娃坐在旁边,只是听着,不插嘴。
这不是隔着一辈儿的事儿了,这差了好几辈儿了,他就看看,不说话,老祖宗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平时骂骂咧咧的无所谓,关键时候还得看孩子他爸去处理。
周泽走出了药店,
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对于一条商业街来说,这个时候,它似乎才刚刚苏醒,正即将展现出其旺盛的生机。
门口停着一辆保时捷,不是书店的车。
周泽走过去时,恰好安律师出来。
“老板,那个……”
安律师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丈人丈母娘来了。”
“……”周泽。
林父林母来了,再见周泽时,二老显得很客气。
莺莺上了茶水,周泽和他们面对面地坐着。
林母更胖了,中老年发福,其实不仅仅是西方人的专利。
林父因为之前得过重病的原因,哪怕恢复得不错,但也显得瘦削了很多。
此时此刻,
周泽不再是那个当初刚借尸还魂时的徐乐了,
二老也不似当年那般咄咄逼人。
人,确实是会变的。
“我知道,你和晚秋虽然分居着,但还是没离婚,我也清楚,我女儿心里有你,否则……”
林父本想手指向隔壁的药店,但想了想,还是不提这一茬了。
“怎么了?”
周泽放下茶杯开门见山。
“晚秋的事儿,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孩子,瞒得我好苦。”
周泽明白了。
二老的风向变得这么柔软,估计是发现林医生职业暴露的事实了。
其实,这也瞒不住多久,林父毕竟是医疗体系里出来的,本身就是某方面的大拿了,哪怕前些年走行政路线比较多,但基本的眼力见儿和敏感度还是在的。
林医生得了艾滋后,别说上手术台继续手术了,连自己的医院都不方便再去了,这能瞒得住,才真见鬼了。
原本,似乎是因为自己包办婚姻的失败,选了个“徐乐”这个畜生。
林家父母选择“淡忘”这件事,希望女儿能自己解决。
现在,在得知女儿的事情后,他们坐不住了,主动来找徐乐。
“她的事,我知道了,我会负责陪伴和安慰她的。”
周老板说着漂亮话敷衍着。
其实,林医生自己很坚强。
“那个,阿乐啊,你能不能回家里住?”林母试探性地问道,“再说了,晚秋现在这个样子,医院的事儿,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打理。”
“这个不用了,我这儿书店生意也忙。”
听到这个话,林父林母都愣了一下,林母更是直接道:“可你这书店好像……”
“国家现在在推广读书日,号召全民读书,相信不久的将来,书店的生意会有好转的。”
“阿乐,真的,不考虑一下?”林父问道。
周泽摇摇头。
又说了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林父林母就告辞了,周泽起身,送到门前。
安律师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拿着一块香瓜正在吃着。
“老板,干嘛不要呢,医院应该很赚钱的吧,还是私立医院。”
一般来说,莆田系那种坑爹的除外,正常的私立医院,比公立医院更追求盈利,其效益,肯定是有保障的,当然了,私立医院收费贵是必然的。
很多人常常抱怨公立医院服务态度不好或者医疗资源紧张要排队等等,
实际上,
这个口子如果放开,
对普通大众来说才是真正的增加负担。
“没心思。”
对于周泽来说,隔壁有个药房,自己时不时地可以去热热手,怀念一下过去,算是挺好的了。
真要让自己管理一家医院,
多累啊!
自己连阎王都杀过,要是碰到医闹的后者胡搅蛮缠的患者,万一一个忍不住……
“嘿嘿,老板,你说,要是你当初没遇上林可那个二货,现在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可能,真的在吃软饭吧。”
“吃软饭也是个令人羡慕的生活啊,有美娇妻在身边,要么直接抖露身份,要么继续瞒着。
时不时地还能用自己以前的技术跑到自家医院里装个逼就溜,啧啧,震惊震惊一下岳父岳母,再刷刷妻子的好感度,嘿嘿。”
安律师手指了斜前方的一排书架,笑道:
“那架子上的,都是这类的故事。”
“你还有心思看小说?”
“打发打发时间呗。”
这时,莺莺从厨房里走出来,喊道:
“开饭了!”
与此同时,
老张和小男娃似乎也刚刚送走了他们的亲家,
二人也走到了书店门口,
老张主动先推开书店的门,示意小男娃先进,规规矩矩;
紧接着,
还没等老张开口,
安律师就把手中最后一点儿香瓜丢进嘴里边拍手边替老张喊道:
“好巧啊,正吃着呐!”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求救
书屋,门前的南大街依旧人流如潮,书屋的生意却依旧是“人迹罕至”。
古来圣贤所追求的“大隐隐于市”也就莫过如此了吧。
不过,书屋的内部今晚却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大圆桌支起来,各种硬菜海鲜都款上了,还有不少依旧放在厨房灶上保温着。
今儿个,也确实是值得喜庆的日子。
老张头端坐在靠椅上,这椅子,还是特意从许清朗那儿征用来的;
坐沙发不显庄重,坐塑料椅子又太过儿戏,想找太师椅又没得,只能找这张来凑凑数。
一张供桌,点着的是电子香烛,原因是老板不想把屋子里弄得烟熏火燎的。
这也挺好,至少不用担心熄灭,要是当年摸金校尉都带着这个去盗墓,再也不用担心什么“鬼吹灯”了。
“吉时已到。”
老张头扯着嗓子喊道。
旁边穿着正装的安律师正拿着超霸杯咕嘟咕嘟,
听到这一嗓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总觉得接下来一句是新郎新娘入洞房。
当然了,这些调侃,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此时,他只能用最开心的笑容,最用力的鼓掌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安律师这个举动宛若啦啦队队长一声令下,
从左边开始,老道、小猴子、莺莺、黑小妞、死侍、许清朗等等都一起鼓掌。
周泽站起身上前,
和身后穿着正经儿童礼服的林可以及一身酒红色搔气毕露西装的刘楚宇不同,
周老板今儿个依旧是平时的装束,
白色的衬衫,
天蓝色牛仔裤。
这也正常,站在周泽的角度,这晋升所能带来的实际喜悦,可能真没多大。
周泽站在第一列,
双手放在身前,微微闭着眼;
身后的林可则是略显紧张,旁边的刘楚宇可以看出其兴奋。
月牙和郑强尸骨未寒,
但生活还得继续向前看。
林可和刘楚宇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相当的不容易,当初被周泽强行收入手下时,二人都曾一度以为前程完蛋了。
谁料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条路,走过来不容易,大家都是把脑袋系在腰间过来的,就在前几日,还有两位同伴牺牲在了加官晋爵的前夕。
老张头咳嗽了两声,
慢悠悠地站起来,
小男娃的身子特意表现出一种老态龙钟,显得很不伦不类。
他的目光在旁边鼓掌群众之中扫过,
着重在老张的脸上扫过,
叹了口气,
而后又换上了一抹严肃和庄重。
掌心摊开,
一道金色的绢布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看起来,倒是和古代的圣旨很类似。
摊开卷轴,
老张头沉声念诵道:
“奉……”
顿了顿,
老张头继续道:
“昔通城捕头,周泽,忠于职守,功勋显著,今着以册封巡检之位,除通城外,辖、扬州、泰州二市。”
这意思是,以后周老板不光是坐镇通城的巡检,同时,扬州泰州二市也归于他的管辖,日后这两个市的捕头也会带着手下来参拜他。
“之前奉什么来着,怎么没念?”
老道有些好奇地问身边的安律师。
“拍九常侍马屁的话吧,反正是胡说八道的话,就不念了。”安律师回答道。
老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那下面忠于职守什么的,不是更胡……”
安律师当即挺直了身子,
老道马上捂住嘴。
“周巡检,上前接封!”
这个时候,周泽倒是没摆什么架子,反正屋子里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特立独行给谁看,自然没兴趣学当初的拿破仑对教皇那样。
走上前,接过黄布,又将自己的捕头令牌放在了上面,二者当即融合,释放出了淡淡的光芒,紧接着,一张暗金色的册封诰命也就是所谓的出身文字,出现在了周泽的手中。
这一刻,冥冥之中,周泽感觉到自己对周围怨气和鬼气的控制力和感知力,有了显著的提升。
所以,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去佩服初代的牛叉。
府君时代结束后,又经历了十殿阎罗、九常侍的时代,但这个体制,却一直被保留了下来,这就足以可见初代的恐怖。
至少在打基础的能力上,比当年的朱重八厉害得多了。
老张头起身离开了供桌后头,
直接对着周泽单膝跪了下来,
沉声道:
“卑职张卫雨,恭贺老板高升!”
一个判官大人,对着一个巡检下跪,说出去,足以让一大堆人摔碎眼镜,但在这里,却又显得如此寻常。
安律师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让你抢先了。”
随即,
安律师也跪了下来,
高声道:
“书屋门下走狗世代忠仆天地可鉴赤子真心小安子,
恭贺老板高升!”
这下子,
大家都一起跪了下来,
有喊老板的,有喊大人的,恭贺声不绝。
周泽倒是没因此飘飘然,有些时候,是真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对这个巡检的位置,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可能,也就图个方便吧。
但你自己懒没关系,只是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手下人考虑吧?
你这个当老板的不往上走,底下人该怎么爬?
“起来吧。”
大家都起来了,
周泽拿着出身文字走到了一边,
接下来,
是林可和刘楚宇。
他们二人在今天都晋升成了捕头。
原本今日的郑强和月牙也能晋升成捕头的,毕竟,周老板手下的五个鬼差,除了老张绩点不足之外,其余人,都是够的。
因为周泽的原因以及地狱停摆的原因,所以耽搁到了现在。
每个捕头都能再收五个鬼差小弟,开枝散叶,也就这么开始了。
喜庆的册封结束了,
接下来,
就是开席。
大家都喝了不少,但却没一个人喝醉。
散席后,
老张亲自开车送自己的祖宗去车站,老张头还得去其他地方进行册封。
周泽没有在下面待太久,很快就洗澡和莺莺上楼去了。
倒是安律师带着一大帮子书屋的人团团坐在一起,中间摆着瓜子饮料矿泉水,
像是开起了茶话会。
茶话会的主题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继续跟着老板开创新的时代等等这类老生常谈的东西。
大家也都表面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在配合着鼓鼓掌喊喊口号,表表忠心;
话题虽然枯燥了点儿,但氛围还算愉快。
讲废话,也是一种本事,组织讲废话的茶话会,更是需要本事,让一堆人坐在一起认真地讲废话,是本事中的本事。
安律师是深谙此道的,
其实当初他还活着家里也没败落时,
他父亲倒是想把他送去从政或者从军去的,
那会儿黄埔军校距离安律师家也近。
不过那时安大少年少轻狂,没想那么多的以后,但安律师他爹看自家儿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活着的时候没翻起什么浪花儿但是死去后在地下却混得个风生水起。
茶话会圆满地结束了,
大部分人也就洗洗睡了各自回各自的窝点。
安律师特意留下了林可和刘楚宇。
“你们的鬼差手下别急着收,每个人最多五个名额,不允许擅自用。”
小弟当得越久,就越想当老大,这也是人之常情,否则阳间怎么这么多人做梦都想当领导?
但安律师的这个吩咐,林可和刘楚宇也都没什么抵触。
“咱们书屋虽说刚死了俩人,但实际上,人真的不少了,你们俩这次晋升了,相当于咱们手里多出了十个编制。
这是个资源,不能浪费,先留着吧,反正咱也不缺什么鬼差跑腿。”
何况自家老板还是本地的巡检,直属领导,你这里出空额也没人去找茬质询。
“我们明白的。”
“嗯,明白的。”
“另外,林可,你也别老是回家了,王轲想看女儿,让他自己过来看,别老是跑来跑去;
刘楚宇,你,就在对面网咖找个房间住下了。
月牙和郑强是怎么死的,你们心里也清楚,咱们书店看似在外头不算弱小了,但真正状的也就是老板那么几个。
咱们这几个人,你,你,还有我,我们几个,随便一个浪头过来就能把我们拍死。”
“我知道了。”
“好。”
“嗯。”
安律师点点头,
“行吧,就这样子了,今儿个,恭喜你们高升,希望在咱们老板的英明领导下,未来,会更好,大家都能有更好的前程。”
平等王安做着总结陈词。
正当大家就打算这样散去时,
安律师的手机响了起来。
安律师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愣了一下,居然是庚辰。
擦,
这货出去浪,一浪这么久,自己都差点忘了书店里还有这一号人了。
估计也是书店最近没什么锅需要人背的缘故吧,所以庚辰的存在感一下子就弱化到了极点。
算算时间,庚辰出去快小半年了啊,平时也没个电话什么的,这次忽然来电,还真挺让人意外。
“喂。”
安律师接了电话,电话那头风声很大。
“安……不……起……”
“你脸多大啊,学大大老板说话,放肆!”
安律师直接笑骂道。
“救……我……”
“……”安律师。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下跪
周泽回到房间时,莺莺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应该是正在玩游戏。
新的床单被褥枕套早就已经铺好了,见周泽来了,莺莺下意识地要收起手机打算结束游戏。
她以为自家老板会在下面多待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上来了。
“你继续玩儿。”
周泽笑了笑,在床上躺了下来。
莺莺瞅了瞅周泽,拿起手机继续玩了起来。
许是今天心情不错,或者说躺床上也没其他事儿干,
只是单纯地不想参与楼下的集体“思想报告建设”活动,所以也就谈不上困,周老板把头向莺莺那边侧了侧,看着莺莺的手机屏幕。
周泽是不玩游戏的,但也能看出来,这一把莺莺形势不妙。
“要输了?”
周泽问道。
“恩呢,我们队打输出的忽然挂机了,打不过了呢老板。”
“哦,那可真没责任心。”
“嗯,是的呢。”
可以看见,聊天框里,另外几个队友都在骂那个挂机的。
反正这局已经无力回天了,所以大家很有空闲骂人。
就在这时,
那个人忽然动了,
且发出了消息:
“不好意思啊大家,家成都的,地震了,我刚挂机跑楼下去了。”
“没事吧,兄弟?”
“游戏没关系,注意安全,这把输了就输了。”
“小心点儿,注意安全。”
莺莺这边也打出了“祝平安”三个字发了出去。
先前还一致骂人家没道德的队友们,瞬间变得温情脉脉。
“我们这儿只是有震感,问题不大,震感来之前还有大喇叭倒计时预警呢。
我一开始还懵圈了不知道是啥意思,我爸还喊着说是中美开战了,导弹要落下来了,快跑!”
就在这时,
敲门声传来,
同时传来了安律师的声音:
“老板,老板。”
莺莺游戏已经结束了,起身去开门。
“老板,庚辰那儿好像出事儿了,打电话跟我求救呢。”
“庚辰?哪个?”
周老板一时没记起来是谁。
“额,
就是那个小娃娃,
会做傀儡的那个,
背锅的那个!”
“哦,他啊,他之前在外面做什么?”
周泽醒来时,庚辰就不在书屋里了。
“我也不清楚,反正出去浪了有一段时间了。”
“真有意思,在外面浪的时候没想起我们,出事儿了再对我们喊求救。”
按理说,自己沉睡时还好,大家随便各自干什么,只要别真的散伙就行。
但自己已经苏醒好些天了,庚辰依旧不见个人影。
这种手下,周老板还真在乎不起来。
毕竟,有些东西是相互的。
老张头不也是个“正直”的人么,人家都能做到个表面光,你庚辰这谱儿摆的,可就有点大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也没锅需要找人背,所以对庚辰的求救,周老板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其实,按理说,庚辰的作用肯定是比郑强和月牙要大的,但周老板早就把郑强月牙当自己人了,所以他们出事儿时,周老板会生气。
“他在哪儿?”
“在徐州。”
“徐州做什么?”
“他只给我微信发了个定位,然后我再打电话或者发信息,他就没回了,估计是真的出事儿了。
那个,一般出事儿时,手机不都很快就不能用了么。”
“那是电视剧。”
“现实也这样呗。”
安律师是看出来周老板似乎对庚辰的事儿不是很感兴趣了,不过还是换了个思路,
道:
“老板,这家伙救不救其实不重要,我就是怕他万一到时候把知道的秘密说出来……”
“呵,你这思路跳跃得有点厉害,刚还问我救不救他,现在直接变成要不要灭口了。”
做人真的不能太安不起……
“我这不是为咱们书屋安全着想么。”
“行吧,你自己带俩人去一趟,带林可和小僵尸去吧。”
“行,老板,放心,如果有危险或者有其他情况,我肯定会很谨慎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确,
安律师又补充道:
“有危险,我肯定见死不救!”
周泽点点头。
“那老板你继续休息,我喊人出发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周泽双手枕在头下,
闭着眼。
自打书屋有人死了之后,大家都学会谨慎了,这是好事儿,也确实给以前极其散漫的书屋作风敲响了一个警钟。
以前大家浪啊浪的,浪习惯了,似乎次次都能化险为夷,至多受个重伤,恢复过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现实的铁拳还是会告诉你,不可能每次都给你幸运。
见周泽已经闭上了眼,莺莺伸手把灯给关了。
“啪!”
屋子里顿时黑了下来,
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照射进来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蒙蒙亮。
莺莺侧着身子,一只手拿着蒲扇给老板轻轻地扇着,
眼里,
全是此时老板的侧脸。
可能,在这个时刻,有很多的妻子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吧。
……
滴答,
滴答,
滴答……
“妈的。”
周泽骂了一声,
是了,
又做梦了。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又是上一次熟悉的环境,
又是上一次熟悉的节奏,
低下头,
看向身后的脚下,
“叮咚……叮咚……叮咚……”
来了,
又是上次一样的剑鞘。
仿佛是上一次梦还没做完,这一次又给续上了。
而且没有征得周泽本人的同意,要知道,一个人的梦,其实已经算是一个人最为隐私的地方了,却被某种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反复地侵入。
周泽这会儿都想喊铁憨憨一起过来,
不奢望铁憨憨能做什么解梦大师,
但若是能把他拉过来和自己一起听“叮叮咚叮叮咚”,
俩人一起痛苦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周泽蹲了下来,
剑鞘还在水面下方继续敲击着。
周泽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
似乎能够感知到一点点震荡的余韵。
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没有,
没有,
完全没有。
你要是一把宝剑,
流光溢彩之下,
说不定还能多一点看头,
现在就一柄剑鞘在这里戳戳戳,
这是要铁杵磨成针啊?
……
翌日上午,醒来时,周泽在床上干躺了一刻钟才让自己脑子里一直环绕着的“叮叮咚”声音消失了。
叹了口气,
坐起身,
莺莺见周泽起来自己也从床上起身,给周泽把昨天准备好的今天要穿的衣服拿上来。
一般来说,自家老板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澡。
“今儿不洗澡了,也不下去吃早餐了,你下去说一声,另外,给我泡杯咖啡上来。”
“好的,老板。”
莺莺听话地下楼泡咖啡了。
周泽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
好像是后半夜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完全停歇下来,连这空气,也是湿答答的。
默默地点了根烟,
周泽在心里说道:
“喂,我做了什么梦你能不能知道?”
“不……能……”
“看来我还是能有点自己的隐私的。”
“不……感……兴……趣……”
“我现在很烦,脑子都感到快要炸了,两次了,我真有些受不了了。”
“些许……噪……音……罢了……矫……情……”
“……”周泽。
你特么还说不能知道我的梦!
“老板,咖啡来了。”
莺莺送来了咖啡,打断了周泽和赢勾的对话。
喝了两口咖啡,把烟头放在了烟灰缸里。
既然赢勾以这种很平淡的语气在说这件事,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这个梦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又不是什么真命天子,周老板也不相信什么天人感应;
只是这个梦,真的很烦人。
其实,有一点赢勾确实没说,周老板也没想到过,体内住着赢勾,还有一座泰山的周老板,其实真的算是某个特殊“圈子”里的存在了。
而这个“圈子”里的存在,冥冥之中能感应到什么,其实也很正常。
也不知道赢勾是懒得解释,还是真的故意没去说。
周泽端着咖啡杯下了楼,
下面的早餐刚刚结束。
“老周,我再给你下碗馄钝面?”
“算了,不吃了,昨晚没休息好,没胃口。”
听到这句话,许清朗下意识地趔趄了一下,笑道:
“合着终于可以开始了?”
“嗯?”
周泽没明白。
“安不起说的。”许清朗摇摇头,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书屋沙发上坐着三个小家伙。
庆,
还有庆的俩伙伴,
好像是叫良莠不齐什么的。
而当周泽走下来时,
庆与良和佑则一起起身,
他们没有跪下来,但还是弯腰行礼了。
周泽应了一下,在他们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目光,着重地落在了庆的身上。
庆体内,应该还封印着那个黑影老头儿,这是周泽预定好的下一批肥料。
这仨还端着点架子,周老板能理解,毕竟这仨身份不同。
就在这时,
老道扛着扫帚簸箕回来了,
推开门,
刚走进来,
庆、良、佑就一起起身,
齐刷刷地对着老道跪了下去!
那叫一个整齐,
那叫一个规整,
那叫一个利索!
“……”周泽。
第一千零五十章 命运啊,这条线
“妈嘢,你们这是干啥子咧!”
显然,老道是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了一跳。
且在惊吓之余,
老道的目光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老板。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要是因此刺到了老板的某个神经,以为自己要扯旗造反那可怎么办?
不过想想,老道又释然了,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清楚么?
自己造反呢?
谁信呢?
谁又愿意跟着自己造反呢?
庆仨人跪姿极为标准,
不得不说,
这种跪姿真的可以上升到“仪式”的角度了。
实际上,一些庙宇里络绎不绝的游客,仔细观察的话,跪蒲团上拜佛磕头的姿势那可真叫一个五花八门,仿佛每个人都有自家祖传的磕头方法。
中国人民确实是站起来了,标准跪姿都没几个人会了。
老道暗戳戳地往老板身后移动,
庆仨人宛若雷达捕捉到了目标一样,开始转变自己跪拜的方向。
等老道走到老板身后,庆仨人也就跪向了周泽这个方向。
呼……
对喽!
老道这才觉得自己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周泽则是摇摇头,他清楚,庆他们,可能早就猜出老道的身份了。
当然了,有件事,周泽是不清楚的,老道是根据他的吩咐,每天去探病三次,等于是每天三次去装神秘“洗脑”;
一年多的时间下来,
庆他们在不停地自我脑补,
居然被老道成功地洗出了一个“心悦诚服”。
“好了,你们既然醒了,就去对面网咖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吧,我只有一个要求,没我的命令和允许,你们不能擅自离开南大街一步。”
暂时也没什么事儿交给他们去做,
外加,
有这仨保镖在这儿长住,
周泽也就不用时刻担心有人来偷家了。
若是这样子家都能再被人偷,那真的是防不防守都没意义了。
庆仨人缓缓地站起身,
良和佑都没说话,
庆开口道:
“好。”
言简意赅。
“对了,你体内封印的那个家伙,过几天去后头的蜡像馆交出去,这事儿,算你立了一个大功。”
化肥还是要的,花生米能否变成土豆,赢勾能否靠“种田流”进行恢复,就看这一遭了。
“好。”
依旧是言简意赅。
周泽点点头,挥挥手道:“行了,去吧。”
这仨能在隔壁药店躺一年,足以可见心性之坚韧。
不坚韧的那个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所以,周泽也不用额外多吩咐什么,到底是曾经的军统头子,该如何隐藏自己该如何低调他们自己肯定有数的。
仨人离开了,
老道走到周泽的面前,
小声道:
“老板,咱们网咖那边的房间,好像不太够了。”
“做那种学生宿舍的上下铺,一个人一个房间还是太奢侈了。”
剥削员工,是每个老板的自带天赋,都不用浪费技能点去特意点上。
“明白,老板。”
“怎么,还有什么事儿?”
周泽见老道还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这样子的,咱们斜对面的那家快餐店,老板儿子赌博欠高炮不少钱,正急着出手呢,价格只有平时的六成,唯一的条件是要全款。
我寻思着,咱们书店里现在人越来越多了,听安律师说,刘楚宇和林可他们以后也是要收鬼差小弟的。
书店一楼还是太小了,而且次次吃饭影响也太大了,毕竟咱这儿是书店不是?每次吃完饭屋子里都是油水味儿真是玷污了这里的书香气息。”
“说重点。”
“贫道觉得,咱们可以把斜对门的快餐店接手过来,是继续做生意也好,或是干脆关起门来当咱书屋的机关内部食堂也很好。
以后做饭吃饭,大家也有个敞亮的地儿。”
“我没钱。”
不知什么时候起,
周老板说出这仨字时,
面不红心不跳了。
哪怕大家都喊他老板,
但没钱的老板多了去了,
负债的老板更是多了去了。
“贫道还有点儿存款,可以先盘下来,这不地狱之门昨儿个晚上正式开了么,打今晚起,咱们书店以前的生意客户就该自己上门了,以后,会好的。”
“行,你看着办吧,装修你也看着弄。”
反正你出钱,你高兴就好。
“唉,好嘞,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其实那家快餐店,贫道寻思着,有很大的改良空间的,以前他做得有点没档次,实际上咱这边的白领或者小个体老板多的是,专门做那种高端点儿的外卖,相信生意还是很好做的。
这不以后要收鬼差小弟的嘛,那些刚进门的,就让他们白天来送外卖好了。”
“唔……老道啊,你这个想法很不错。”
“嘿嘿,还是老板您教导得好。”
“好了,别拍马屁了,你自己看着做吧。”
“行,老板,有时候我做梦会梦到自己在开饭店,所以和那个老板聊天时知道这事儿后,我就心痒痒了。”
老道又兴冲冲地出门了。
周老板端起有些凉了的咖啡,抿了一口。
怎么感觉,
自己像是在玩儿地产大亨一样,
南大街,
一家书店,
一家网咖,
一家蜡像馆,
一家药店,
隔壁还有以前最开始开垦出来的一块地,现在专门拿来种彼岸花。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以后说不定整条南大街都将是自己的产业。
那南大街可以改名叫“阴间风情街”了。
周泽记得重庆那边也有一个“丰都鬼城”,但更像是一个鬼幌子的主题乐园,其实名不副实,也没多大的意思。
但以现在的风向来看,想让通城的领导支持自己开“阴间风情街”估计可能性也是接近于零。
“老板,要换一杯咖啡么?”
莺莺此时走过来问道。
“不用了,对了,莺莺,你换身衣服,陪我出去逛逛。”
“好嘞,老板。”
……
逛逛并不是去逛街,周泽很少去逛街,上辈子是穷过来的,哪怕是工作后,衣服也是能简单就简单,医院的那个工作环境,比穿什么名牌也比不了,医生护士之间倒是比车子的比较多。
这辈子,周泽的衣服基本都是莺莺负责买的,也不用周泽亲自去,周泽上上下下每个地方的尺码,莺莺都了然于心。
驱车四十分钟,到了长江边。
这里,距离苏通大桥也不远,车停在下面,前方,是宽阔的江面。
“老板,我们来这里,是看风景么?”
风吹动着莺莺的头发,带来万种风情,她走到周泽的身后小声地问道。
“算是吧。”
周泽开始往前走,
其实,
他是在找寻一个类似自己晚上梦境的画面。
原本,他是不打算费这个事儿的,但老道的话语让周泽忽然心有所触,让他想到了这个地方。
当然,这里肯定不是梦中环境的原型,但当周泽双脚走到江面上之后,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很快地涌现出来。
古代王朝,都会有专门的一个机构来负责对天象的分析或者是对未来的预测。
远古一点的是巫祝,随后就是钦天监这类的机构。
人们总是相信,冥冥之中,是存在着一条能够和未来以及过去呼应上的线的。
“何……必……”
赢勾的声音响起。
周泽微微皱眉,
原本,
他只是好玩,
所以来看看,来走走,也没存着必须要解梦成功或者要堪破什么的心思。
但赢勾这次忽然主动的发问,
让周老板忽热感觉到,
事情,
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脚下,
是江面,
周泽干脆蹲了下来,
掏出了一根烟,
咬在了嘴里。
这是一个很“朴实”很接地气的动作,一般火车站公交站外面比较多,
但再结合周老板现在所处的环境来看,
一时间,
逼格无限。
可惜附近渺无人烟,苏通大桥还在远方的高处,若是有人发现了这一幕,可能会惊叹于“铁掌水上漂”竟然重现江湖!
吐出一口烟圈,
周泽咳了一声,
道:
“以前,有些事儿,我懒得问,所以你懒得答,我们都很懒,我知道。
但这次我就奇怪了,
你居然会主动地隐瞒我?”
大家都是懒人,
懒人之间往往能惺惺相惜的,
就像是同一个物种,彼此习性如何都熟悉无比。
“徒……增……烦……恼……”
“你最近信佛了?”
“……”赢勾。
“能落个痛快话么?难不成,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是心疼我?”
“……”赢勾。
“抱歉,我口误了,这话听起来太恶心了。”
周泽抖了抖烟灰,
打了个呵欠,
而后,
仰面躺在了江面上,
你可以清晰地听到下方江水依旧在流动的声响,甚至还有鱼虾的活跃,静中有动的氛围。
而此时,
在周泽身影下方,
也就是江面之下,
倒映出了另一个周泽的影子,
宛若梦中的镜面一样,
那个周泽也这般躺着,
只是方向和周泽是相反的。
但在他的那里,
依旧有江面中倒仰出来的蓝天白云,依旧有属于他的风景和辽阔。
下方的人影似乎叹了口气,
道:
“是的。”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深渊凝视
江边的风,一向很大;
莺莺坐在车前盖上,眺望着前方正躺在江面上的老板。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家老板身上荡漾着一种哲学家的气息。
或许,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在莺莺眼中,自家老板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优秀的,也,都是迷人的。
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自家老板更优秀的男人了!
嗯,
就酱!
而在江中,
周泽闭上了眼。
如果说“懒散”是一个人的标签,那么周泽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多余的空位再去被贴一个了。
但有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懂的,
比如,
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或者是无论要面对什么事,
可以玩完,
但总得在自己知情的前提下玩完。
而不是哪天早上起来刷牙时,
“轰”,
世界毁灭了,
而世界毁灭的前夕,自己嘴里还满是牙膏泡沫。
梦是最好的一个契点,它可以是开始,也可以是结束,但至少,周泽这一辈子以来,任何的梦,都从不是无的放矢。
身下的江面开始浮动,
紧接着,
一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
只不过,
他完全是用水做的。
就像是原本在下方的倒影翻了个身。
周泽睁开了眼,侧过头,看向自己身侧。
老实说,这种和铁憨憨一起并排躺着的感觉,还真是让人觉得不习惯。
“啧……”
周老板没做任何评价,
他不想这次好不容易要开始的谈话最后以“看……门……狗……”很快结束。
否则真瞎了这大好的风景,这舒适的江风,
以及一路从书店开车到这里所烧掉的油钱。
“你知道,你梦里的那把剑,是什么剑么?”
咦,
不结巴了?
所以,这是新开发出来的聊天模式?
估计不一定要在江面上,
在家里卫生间的浴缸里应该也能完成。
但一想到自己躺在浴缸里,
身侧再躺着个铁憨憨,
嘶……
周老板忽然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剑?轩辕剑么?”
“很意外,你猜对了。”
“谢谢夸奖,我知道的名剑也就这几个了。”
“那是黄帝的剑。”
“嗯,所以,黄帝这是要把轩辕剑送给我?”
周泽睁着眼,
望着天,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把绝世好剑,
自空中落下,
落入自己的手中,
而后江面起波浪,
东海泛起波涛。
类似的热血电影情节实在是多不胜数。
“呵。”
赢勾轻笑了一声。
显然,这是一种否定。
因为从这笑声中,周泽听出了浓郁的嘲讽。
但周老板一直觉得这天上是可能掉馅儿饼的,虽说自己上辈子死得憋屈,但这辈子以来,反正是一路开挂。
先感应到了住在自己灵魂中的赢勾,随后泰山自己送上门。
别人还在辛苦打拼升级,自己早早地就能躺在那儿混吃等死,时不时地还能跑去地狱春游踏青,顺带收几个阎王的人头回来做做手办。
所以,
再天上掉下个林妹……
哦不,
是天上掉下把轩辕剑,
又有什么稀奇的?
当初和勾薪初次见面时,对方就自认为是天命之子,
但周老板拿自己和勾薪比了比,
怎么比都觉得勾薪是个弟弟。
“我想错了?”周泽问道。
“是你想得太美。”
“因为我一直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面比较多。”
“剑鞘在敲击你的心门,你想到了什么?”
“嗯?”周泽愣了一下,继续道:“铁憨憨,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开始信佛了。
你知道么,庙里帮忙解梦和解签的和尚都喜欢用这种方式说话,然后好骗香油钱。”
“剑鞘在敲门,说明,敲门的人,另一只手里,握着出鞘的剑。”
很是寻常的对话,
虽说旁边躺着的水做的自己有点画风突兀,
但在赢勾话音刚落时,
周泽忽然打心里感到了一股寒意。
到了这会儿,
哪怕是地藏王菩萨,确实是能让周泽感到忌惮,但你要说多害怕,不至于。
毕竟农夫三拳不是白打的。
但按照赢勾的说法,
有人拿着轩辕剑要杀自己了,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压力,
就大了。
“我说,你和你当初的上司,关系这么差的么?”
这个问题问了之后,
周泽自己先摇摇头,
继续道:
“算了,当我没问。”
以赢勾的脾气,能和上司关系好,这才是天大的怪事儿。
得亏赢勾不迂腐,该反就直接反,否则下场估计和以韩信为代表的历代功狗没什么区别。
“我,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怎么忽然又开始喊起了口号?听起来像是兽人永不为奴。”
“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这个“他”,肯定指的是黄帝。
虽说赢勾最后反出了黄帝,在地狱,称王称霸,哪怕是黄帝手下的其余将领追杀九黎余孽到了地狱,也被赢勾直接一声“滚”喝退。
但在赢勾心里,
哪怕是当年天变的时候,
那双手自苍穹之上落下,
他也依旧站在那里,斩断其十指。
就是这样子的赢勾,抛开其余的各种关系偏见傲慢等等因素,
对于黄帝的评价,
依旧是伟大。
当然了,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人,周老板自然不用别人给他科普黄帝到底有多伟大。
毕竟,我们都是炎黄子孙。
但若是黄帝还在的话……
忽然间,
觉得好吃亏啊。
“上古那一战,看似是黄帝和蚩尤之战,是两种文明的战争,是人主位置的争夺;
实际上,
也是天命的争夺。
我们在阳间厮杀,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
则是两边助阵,
人间杀得血流满地,
他们却收气运收得欢天喜地。
人间,
于他们来说,
只是一个养殖场,他们需要做的,是时不时地下来收割,收割,再收割。”
周老板这会儿有种坐在篝火边,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的感觉。
“我们赢了,最后。”
“嗯。”
“他当上了人主。”
“嗯。”
“你就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还活着,旱魃还活着,黄帝,却死了?”
“他死了?”
周老板显然没领会到赢勾所想要说的重点,
只是诧异于,黄帝既然死了,那到底是谁拿着轩辕剑的剑鞘在敲自己的“心门”?
“他死了。”
这是确定了。
“然后呢?”
“在他死的那天,他被天上的仙人接引,仙人想让他位列仙班,身为阳间的人主,他有这个资格。”
“感觉挺好的,像是从基层调到中央去了。”
当然了,这里的好与不好,其实是见仁见智了,不少人可能觉得在地方天高皇帝远这日子过得才逍遥,升任到大衙门去,反而不自在。
且看看现在多少村长家里富得流油日子过得多滋润就明白了。
“那天,他上去了,上去斩了一剑;
那一剑后,世间无仙。”
“嗯……”
“他有很多的毛病。”
“这话你可以说,我就听听,不怎么方便说。”
“他骄傲,他自大,他权利欲很强,他迷醉于人主的光辉和称颂,他想要得到万代景仰。”
“嗯……”
“但他最想做的,是做一个人。”
“这要求,好像有点低。”
“人,长寿者百年,百二十年至多了;
需历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于这苍茫之间,人的一生,真的如白驹过隙。
但他,还是想做个人。”
“我……好像有点懂了。”
“所以,他斩了仙,自此人的头顶,不再有另一批人的存在。”
“然后?”
“但仙,是斩不干净的,哪怕已经全都死干净了,但冥冥之中,依旧在等待归来的时机。”
“所以,你当初陨落,是因为……”
“那一次,我阻止了。”
有点像是反动派企图卷土重来,然后被赢勾代替早就已经当人“圆寂”了的黄帝又逆推了回去。
当然了,赢勾也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这一次……”
很明显,一年前的地狱之变,赢勾没能阻止,或者说,是已经阻止过一次的他,懒得再做第二次了,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一年前的变化,
按理说,
应该是末代府君去扛的,结果老道前世见情况不对,直接席卷了家当开溜了,宁愿把基业都丢了,也不玩儿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戏码。
况且,
哪怕仙早不在了,
但还有这种类似于地藏王菩萨,对仙有着憧憬有着向往的人在,且这帮人,络绎不绝。
不是所有人,都想当个人的。
不过周泽也有些奇怪,
难得啊,
铁憨憨和自己忽然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而且还不结巴。
“不对啊。”周泽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轩辕剑的剑鞘不该去找那位菩萨去叩门么,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我曾经和黄帝一起打败了九黎,斩杀了蚩尤。”
“额,这怎么又忽然开始回忆过去的光辉岁月了?”
“我曾经在地狱阻止过变天。”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但我问的是……”
“我从上古活到现在,我帮黄帝斩过仙,我自己阻止过仙人归来;
但,
我从上古活到现在,一直活着,一直没有死,也不愿意死。
所以……”
“所以?”
周泽看见身侧水做的自己开始慢慢地消融,
这意味着这场谈话已经要结束了,
但答案呢?
“所以什么?”周泽追问道。
“我……活……成……了……仙……”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开业酬宾!
“我……活……成……了……仙……”
赢勾最后的回答,让周泽心里也是有些……
那种感觉,很难具体的形容出来,有些惆怅,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更多的,是一种落寞。
朋友之间,往往能在情绪上去互相影响,互相倾诉,互相分担;
周泽和赢勾算不上朋友,
因为没有“地位”如此悬殊的朋友,远远超过了当年的美国奴隶主和黑人奴隶之间的地位差距。
但你要说好几年超越了知心爱人距离相处的二人,
要真没点感情,
也是不可能的。
农村的那种木质的厕所架子使用久了,老人还对它有感情呢。
赢勾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事实上,如果抛开他身上的光环,周老板觉得赢勾的本质倒是和自己挺像的。
曾经的他,替黄帝披荆斩棘,斩杀蚩尤,帮黄帝坐上了人主的位置,开辟了一个新纪元,一个以“人”为本的纪元。
那时候,可能底层的士兵或许不知道黄帝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你要说连赢勾也不知道,那就真的是在开玩笑了。
况且,以赢勾的性格,在那个时候愿意“为王前驱”,估计其中也有着看天上那群“仙人”更不爽的意思在里头。
后来,地狱之中,身为幽冥之海主人的赢勾在“仙人复苏”的大势前站了出来,硬生生地将这“死灰复燃”给打断。
他说,他当时是地狱的主人,既然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得做出相对应的反应。
既然我坐在这儿,你还想坐我上头?
当然了,可能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当年斩杀你们这些仙人,也有着我的一份出力和付出在里面,你们说回来就要回来,那我以前岂不是白忙活了?
一年前的地狱之行时,赢勾面对地狱大变找出了各种理由去漠视,去无视,
但真正的原因,大概是他已经感悟到了什么,
感悟到了,
自己从上古活到现在,
其实,
自己已经成了“仙”。
这是一种很讽刺的自我否定,
一辈子,最光辉的岁月,都奉献给了“天地无仙”的事业之中,
结果,
自己却逐渐地取代了他们,且成为了他们。
骑士杀死了恶魔,但自身也被恶龙的鲜血所污染,最后,成为了新的恶魔。
仿佛兜兜转转,一切都是一个圆,只是打结的这头,裹挟着的是满满的讽刺。
周泽又在江面上躺了好一会儿,
平日里,
他都是喜欢躺在沙发上晒太阳的,但偶尔吹吹江风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不远处,有一辆货轮行使过来,带来了层层波浪,也使得耳边的水声多出了不少的鲜活。
睁眼望天,
不知不觉间,
已经黄昏了。
周泽慢慢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湿倒是没湿,但江面上水汽重,感觉有点腻;
紧接着,周泽脚踩在江面上开始往回走。
莺莺主动在岸边迎接,送上来了一瓶矿泉水。
周泽喝了一口,
没急着上车,
而是伸手搂着莺莺的肩膀,
和他一起面向江面,面向夕阳。
“莺莺啊。”
“嗯,老板?”
周泽沉默了,
这该死的铁憨憨,
让自己忽然变得有些情绪低落。
此情此景,又更是配合氛围,夕阳西下,好像什么事儿,什么人儿,都开始走向了黄昏。
“呼……”
周泽吐了口气,
舔舔嘴唇,
道:
“叫两声听听。”
“嘤嘤嘤!”
“嘿。”
敞亮了。
……
三张床,
其实不能算是三张床,
跟火车硬卧一样,三层。
而且上面没有枕头,没有被褥,连床单也没有,就是铁丝网。
书屋大管家老道负责帮忙安排的,他倒是听从了自家老板的指导精神,真的弄来了这种床。
不过,不考虑庆他们仨的身份单纯只是看身量大小的话,其实这种“上中下”的床铺,也够用了。
再加上之前他们仨住了一年的病房,那病房也很挤,条件也不见得比这里好,可见他们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
老道留下了五千块现金,可以让他们买买被褥衣服这些生活用品。
但很显然,庆他们仨没打算去置办什么东西。
良和佑看着庆,
庆点点头,
道:
“你们继续睡吧,外面,我来负责。”
良有些犹豫,道:“合适么?”
“我们太活跃了反而不合适,再者,现在的环境,也没我们活跃的空间。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当看门狗,守门人,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做好这个就可以了。”
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地狱去不得,阳间也因为九常侍加大了基层控制,一旦行为夸张很容易被抓到踪迹,到那时候,他们就得面临来自阴司的绞杀,成为“被执法”的对象。
良和佑点点头,
良上了上铺,
佑则是上了中铺,
下铺留给了需要活动的庆。
随即,
良和佑一起躺了下来,
慢慢地,
呼吸也开始消失,心跳也逐渐停止,进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
他们不需要吃饭,不需要饮水,比普通动物的冬眠还要彻底得多。
自然,也就不用去置办什么生活用品了,反正根本就不需要生活。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受刺激后会苏醒。
这样子的生活似乎很没意思,但对于曾被封禁过的他们来说,这只是毛毛雨了,他们早就习惯了寂寞和这种孤寂。
见自己的两个伙伴已经“入睡”,庆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恰好隔壁房间的刘楚宇也走出来,
刚刚当上捕头的刘楚宇显得有些容光焕发,走路都带着风,恨不得荡漾起来。
但一看到庆站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行礼又不懂得该怎么行,显得有些尴尬。
庆看着他,
他在流汗。
“我,需要一些生活用品。”
刘楚宇一拍胸口,忙道:
“交给我呀,您老歇着就好。”
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把老道给的钱递出来。
五千块,
小一叠。
“嗯?”刘楚宇吸了一口,马上把钱推了回去,道:“怎么好意思用您老的钱呢,我这儿有,我这儿有。”
“好。”
庆收回了钱,
卡顿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
刘楚宇就站在旁边,等着庆说话。
庆抬起头,又看了眼刘楚宇,见对方还不走;
刘楚宇看着庆,等对方说话。
庆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还不走?
最后,
庆无奈道:
“谢谢。”
刘楚宇惊愕了一下,
马上弓着腰下去买东西了,
只觉得后背冷汗都已经打出来,浸湿了衣服。
庆则是继续站在原地,平复着情绪。
这会儿,她忽然有些后悔了,也有些羡慕还能继续沉睡的俩小伙伴。
……
周泽和莺莺回来时,已经是入夜了。
许清朗伤势还没完全恢复,但那条小海蛇还是够点意思的,当初真出事儿时怂得没影子,但这阵子恢复时倒是过度来了不少生机。
胸口还有点痛,但下厨没什么问题了。
晚饭,
七菜一汤,
都是盆装。
知道的,懂许清朗是在给人做饭,
不知道的,
估摸着还以为他天天在喂猪。
周泽冲了个澡后就坐到桌边准备吃了,大圆桌,麻溜溜地坐了不少鬼、人、妖。
没什么开场白,吃饭,吃好喝好就行了,也没谁去致辞。
当周泽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豆腐放进碗里后,
大家也都有一起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也就刚开动,
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真巧啊,吃着呐。”
大家继续吃饭,没人搭理他。
你说老张脸皮厚吧,每次他都要装作很巧的样子来蹭饭。
你说老张脸皮薄的话,这长年累月拿这种“很巧”的理由来蹭饭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老张坐了下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碗筷,一起开动。
能吃的,饭量都不错,说是一群牲口也不为过。
许清朗还记得以前给周泽做饭,真的是个简单活儿,甭管饭菜做得好吃精细与否,给他配个酸梅汁或者老陈醋看他狼吞虎咽下去就好了。
但自打有了彼岸花口服液产业链的供应后,
这帮家伙的嘴是越来越刁了。
吃着吃着,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搁在电影里,
里头一家人在温馨的吃饭,
外头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鬼魅的人影,
足以让导演形成自己所想要的落差感和冲击感。
然而,
在书屋这边却是没用了。
大家长舒一口气,
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老道起身,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彩纸棒开喷,之前早准备好的横幅也落了下来。
热烈祝贺书店时隔一年后再度营业!
饭桌上,
大家互相恭喜着:
生意兴隆啊;
恭喜发财啊;
大吉大利啊;
借你吉言啊;
一桌子人,兴高采烈,其乐融融,倒是把刚刚推门进来的“鬼”给弄懵了。
鬼甚至后退了两步,
抬头看看牌匾,
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老道端着米酒走了过来,
对站在门口迟疑的鬼招招手,
笑道:
“来来来,先干了三杯,开业大酬宾,今晚酒水,免费!”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来者是客
“哎?”
端着酒水过去的老道愣了一下,
“我说,老弟,你这死得也忒惨了一点儿吧?”
哪怕是“阅鬼无数”的老道也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死状给吓了一跳,
好在,
仅仅是稍微惊吓了一下,
倒不至于有其他什么。
来者是客,
顾客是上帝,
做“书屋”这行的,
你要是还敢以有色眼镜挑客人,那你还真的很难挑出什么满意的来。
哪怕是生前再美丽再帅的人,你想保证她(他)死状好看,真的很难。
安律师人现在不在书店,带着小萝莉和小男孩去徐州开展“解救我的好兄弟庚辰”的行动去了。
但前阵子在书店里,安律师和老道倒是考虑过以后恢复营业后创收的途径。
比如,用特制的相机给“鬼”美颜,然后打印出来,快递给鬼在阳间的亲戚好友。
然后书屋在这里头,再收取额外的拍照费和快递费。
这是一种创新形思维,也算是产业升级了吧;
本质上和把卖不掉的食物打上“低糖”“低脂”“低卡路里”的标签差不多。
至于说,担心阳间的亲朋被鬼的样子给吓到?
不存在的,
打开朋友圈,全是美颜高手,肯定能修到满意的效果。
许清朗下了饭桌,准备去包厢准备点儿吃食了。
男子接过老道的酒杯,饮了一口,笑了笑,
道:
“终于解脱了。”
“活着累吧?”
老道善解人意地陪聊。
以前做过测试,有老道做陪聊和没老道做陪聊,最后顾客被送下地狱后所留下的冥钞会有着明显的差别。
显然,在下地狱之前,有一个贴心的老道能陪你聊聊天说说话,真的很温暖人。
只要人心被温暖了,掏钱就容易了。
“活着,好啊。”
男子感慨了一声,看向老道,把空杯子递还回去,缓缓道:
“死了,才累。”
男子的目光,很清澈,也很平静。
一般来说,亡魂在投胎前,大部分都会是以一种“心事未了”的状态;
毕竟在这个世上,能活得明明白白,走得洒脱自然的人,还属于少数中的少数。
这里头,还会有一些极端的,甚至是“疯癫”的。
这种平静的,确实是少见。
男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裤子,白色的外套,但裤子和衣服早就已经腐烂了,上面沾染着很浓重的污渍。
这感觉,
像是刚刚从地里被刨出来的一样。
“老弟啊,你是怎么死的啊?”
“被杀的。”
听到这个回答,
正坐在圆桌边扒饭的某政治正确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老张抬起头,
看向了男子,
发现了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周泽从莺莺手里接过汤碗,默默地喝着汤。
送下去的鬼多了,人也就容易变得麻木了。
现实,永远比文字的描述更加能够深入人心;
对这类的事情,周老板早习惯了,也没了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就像是做着流水线上的工作一样,日复一日,成了一种习惯。
或许,
这也是周老板为什么要把老张留在身边的原因所在吧,
因为老张在,
能够让周老板偶尔会记起来,
哦,
自己还是个人,
自己也该偶尔做点儿人事儿。
老张迅速地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差点被呛到了,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走了过来,拿出了自己放在胸口口袋位置的笔记本,
道:
“怎么死的?”
“呵呵,这是要拍《阴间神探》么?”
刘楚宇看到老张这个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他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再者,他现在是捕头了,老张这个昔日的同僚还只是个鬼差,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拿老张开玩笑了。
但大家吃饭的吃饭,喝汤的喝汤,也没人配合刘楚宇笑一笑。
笑话,
你算老几,
政治正确也是你配嘲笑的?
没看见连老板都默不作声算是默许了老张的行为了么?
刘楚宇尴尬地低下头,
继续,
吃饭。
“你是警察么?”
男子看着老张,依旧,平静。
老张点点头,取出了自己的证件,放在男子面前。
身为鬼差,对于亡魂来说,有着天然的地位优势,规矩大一点儿的鬼差在送亡魂下地狱的过程中,恨不得让人家三跪九叩摆出比阎王还大的谱儿。
这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由来。
但在老张这边,他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把自己当作一个警察而不是一个鬼差。
“看来,真是警察。”
男子点点头。
“可以说说你的事么,你刚才说,你是被杀的。”
“嗯,被杀的。”
男子依旧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被谁杀的?”
老张拿出了笔,准备记录。
“我都死了十六年了,你觉得,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老张顿了一下,十六年了?
“你就不想报仇么?”老道在旁边说道,“将害你的人,绳之以法!”
男子听了这话,忽然笑了。
这笑,让老张很不舒服;
老张没生气,只是这个笑容,让他很不自在。
他知道这笑容里,意味着什么,在他漫长的刑警生涯中,见过很多次这种笑容。
苍茫,无力,无奈,最后,到麻木。
“说吧。”
老张提醒道。
十六年,算是陈年旧案了,人证物证这类的,可能会“损毁”十分严重,外加十六年前的警方办案条件和现在也是不能比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DNA检测,实际上,在这种技术出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地方的警察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开始是用不上的。
老张记得最早开始时,局里想做份DNA检测,得递送到国外研究所申请去做,一来二去的,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代价也大。
时间,能抹除太多太多的痕迹了。
但老张并没有因此失去信心,因为他可以直接“采访”到被害者,这几乎就是警察里的BUG,福尔摩斯的分析推理再牛叉,也比不上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让“死者说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男子耸了耸肩,
继续道:
“当初,我向上举报,各种检举,都是石沉大海,我被困在那里都十六年了,还有什么没看得开的,还有什么没想得开的?”
“头儿,怎么十六年的啊?”饭桌边的刘楚宇小声地问着周泽。
“可能是因为死的地方有些特殊的东西,比如羁绊或者有灵性的东西,或者附近有什么特殊的气场或者建筑物,让他的灵魂一直聚集在那里没有散,也没能投胎吧。”
这相当于,坐了十六年的牢,而且是最恐怖最孤寂的牢。
周泽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
他能听出来,
对方并不是真的所谓了,也不是看开了,
而是,
失望到了极点。
老张拿起自己的警帽,对着男子,指了指上头的警徽,
很认真地道:
“既然我穿着这身衣服,我就会对得起这身衣服。
我大概猜出了当初的你可能遭遇了什么不幸,遭遇了……
但请你相信我,绝大部分的警察,都是好警察,他们都尊重着这份责任和使命。”
“啪啪啪!”
刘楚宇开始鼓掌。
周泽一脚踹在刘楚宇的腿上。
刘楚宇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呜呜~~(┬_┬)
男子很认真地看着老张,
老张也很认真地看着他,
最后,
男子点点头,
道:
“你是个好警察。”
“谢谢,所以……”
“但我,是来投胎的,而且,我也没钱付给你们,实不相瞒,我家里人可能以为我是失踪了,这十六年来,也没给我烧过钱;
我没钱付给你让你帮我主持公道。”
“钱,算什么东西?”
周泽这时候开口道。
但心里其实是想说,
合着半天,
没钱啊?
还开业大酬宾,
这亏了啊!
但周泽一看老张那严肃郑重的神情,
得了,
没钱就没钱吧,
让政治正确高兴,也值了。
“对的,老板说得对,我们不要钱,请你告诉我,你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在这里给你打包票,不管牵扯到什么人,牵扯到什么势力,我都会帮你沉冤得雪,让罪恶得到惩处。”
别人说这话,可能是在装逼。
但老张说这话,
真的是十足的诚意。
如果说上辈子的老张只是不侵犯自己的底线的行事作风的话,
已经死过一次的老张,
已经成了鬼差的老张,
已经变成了罪恶在哪里老子砸锅卖铁不惜一切也要干死你管你他娘的什么背景什么关系有多大的能耐嫩死你个龟孙儿的行事风格。
“坐下来,边吃边说吧。”老许指了指包厢说道。
男子被领进了包厢,
老张坐在他旁边,给他倒酒。
男子一边吃着茶干一边开口道:
“我是陈家村的村会计,十六年前,我举报过我们的村长违法侵占村里的地,还挪用了国家扶贫款项。
我举报给了镇政府,举报给了警察,举报给了当时我能举报的一切机关。”
“然后呢?”老道问道。
“然后,我被村长的弟弟带人晚上在路边拿麻袋闷了,被活埋在了村口那时候正在修建的村牌界碑下头。
埋了,
十六年。”
“唉。”老道叹了口气。
门口,听到讲述内容的刘楚宇有些疑惑地问道:
“埋了十六年,怎么这会儿亡魂能出来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而且,还这么巧,不早一天,不晚一天,他早几天出来,地狱之门还没开,可能就直接魂飞魄散了。”
周泽的目光则是看了看屋外,也就是对面的网咖。
刘楚宇顺着视线看过去,
看见了网咖上面老道按照街道办的要求做的电子屏上还在滚动着的字母:
“扫黑除恶,有恶必惩,有黑必打……”
刘楚宇感慨着:“所以说,正义可能会迟到,却绝不会不来。”
周泽忽然笑了,
刘楚宇也笑了,终于感慨对了,对上点了,妈的,以前在常州时不觉得,现在待在南通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__^*)
周泽转身,
对老道喊道:
“老道啊。”
“啊,老板?”
“明儿在书店门口也做个电子屏,做个大的。”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不亏
“嘿哟嘿嘿嘿哟嘿,嘿哟嘿哟嘿黝嘿!”
老道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铲子一下又一下地铲着地下的土。
老张在旁边也是一样,一铲子一铲子的下去;
在夏季的晚上,俩人早就满身是汗,衣服也早就被汗水给打湿了。
周泽则是坐在马路一侧的石墩儿上,默默地抽着烟。
此情此景,近乎已经成了书屋日常的标配;
当然了,你想让老板身体力行地起什么带头作用,也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书店的员工其实也都已经习惯了。
事实上,老板能来这里,已经足以让人感动了。
“哎呀……”
老道扶着自己的老腰,停了下来,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道:
“我说老张啊,咱就不能从蓝翔喊个挖掘机来么?”
老张摇摇头,道:“不成,那样动静太大了。”
“现在不也一样么?”老道有些无奈道。
老张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老板,老板的指尖有一团淡淡的煞气在萦绕着四周,足以屏蔽自己三人在这里的感知。
哪怕有什么人走过路过这里,也不会发现这里的异常,因此也就不存在什么打草惊蛇的可能。
这,其实就是最好的掩护,只是老道你可以说他忽然间可能机缘巧合下“会当凌绝顶”,但有时候又是那么的真实普通,所以看不见这个。
“再挖吧,估计快挖到了。”老张说道。
“我这老胳膊老腿哟,先歇息歇息,不然你挖出了个坑过会儿还得顺手把我给埋了。”
老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道袍的袖子擦着汗。
他的身子是真的有些虚,更何况前阵子差点被来袭的旱魃给震成老年痴呆。
老张则是继续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仿佛根本就不晓得疲倦。
“我说啊,老张,还早呢,你也歇歇吧,搁以前在地里帮人家干活儿,还得坐田埂上喝口水喘喘气儿呢。”
“他已经在里头埋了十六年了。”
“唉。”
老道叹了口气,道:“那个老弟被送下去时还真的挺安详的,或许人家早就看开了吧,被困在这里十六年,居然也没成厉鬼。”
普通的亡魂如果是这种待遇,早就成厉鬼的,十六年积攒的怨念,真的不容小觑。
但他来得安详,走得也安详,洒脱自然,给老道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老道啊。”
“啥?”
“没啥。”
“你说撒。”
“我是个警察,知道这个事儿后,我难受啊。”
“哎哟哟,不难受不难受,十六年前你还年轻吧,再说了,通城这么大的地方,你又不是城隍爷,哪能什么事儿都晓得啊。”
“我是在想,如果十六年前,我晓得了,我会怎么样?”
老张的这个问题,让老道也跟着沉默了。
老道漂泊大半辈子了,很多事儿,很多情儿,很多道儿,说他不懂,又怎么可能?
这世上,绝对的好人不多,绝对的坏人也不多,大部分人,浑浑噩噩的都是一个字……混。
但这个问题太伤感情,而且讨论得也没什么意思,但想了想,老道还是道:
“其实,贫道相信,搁在十六年前,你会帮他的。”
“谢谢。”
“甭客气。”
老道似乎也喘过气儿了,再度起身,准备帮老张一起继续挖,他挥动了一下铲子,指了指早就被二人挖斜倒过去的村口界碑,
道:
“以后啊,这里可以立个雕塑,两边再加个对联;
左边:先生高义,风骨永存;
右边: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呵呵,咦,挖到了,挖到了!”
老张叫了一声,忙丢掉了铲子下去用手去开抛。
下面是一个蛇皮袋子,被挖出来后,一股子腥味儿就已经弥漫了出来。
好在在场仨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也没人真的去在意这个。
“我说啊,老张,你怎么跟局里解释你怎么知道这下面埋着一个人的?”老道手拄着铲子好奇地问道。
老张愣了一下,
抿了抿嘴唇,
道:
“我回去查了一下档案资料,发现死者的家属在当初死者失踪后,就向当地派出所反应过,说死者可能被埋在这下面,因为死者失踪时,这里正在施工安放新购置的界碑。”
老道舔了舔嘴唇,
一时间,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泽则是默默地起身,
看了一眼被挖出来的尸骨,
道:
“行了。”
……
警车开进了村子,
赶巧了,
今儿个是老村长的七十大寿,
里里外外来了不少客人,
说不得其中还有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村长家门口还停着一溜号的豪车,这架势,确实让人咂舌。
老村长有仨儿子;
大儿市里机关;
二儿建筑公司,
最喜小儿无赖,接了他爹的班。
所以说,现任陈家村村长就是老村长的小儿子。
村长家的房子修得那叫一个豪气,一水儿的流水席在场子上铺陈开去。
其实这几年对这种风气打击得很大,普通公务员哪怕是办宴席都规定了至多多少桌,不允许大半特办了。
当然了,也因此出现了那种一个婚礼能办好几天的情况,今天这么多桌,明天那么多桌,后天那么多桌,反正没超标,用天数来乘呗。
但类似于这种,毫不遮掩的,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也不晓得是没领会到精神,还是真的把自己当一方霸主了。
警车是鸣笛进来的,
但只来了一辆车,
其余人被老张安排在了附近进行封锁布控。
实际上,不是没有手下人说要跟着一起进来,但凡涉黑的案子,真得担心对方铤而走险。
老张却直接拒绝了。
老寿星端坐在主桌位置上,先前正在听着小辈们上来一个一个地说着吉祥话。
笑呵呵地发着红包,尽享天伦之乐。
还有司仪正拿着话筒,深情歌颂着老村长对陈家村发展的巨大贡献和伟大付出,
他将自己的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陈家村的村民,他就是陈家村所有人的大家长,他为了让陈家村致富脱贫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热闹喧嚣的场景,仿佛一场让人觉得“如梦似幻”的浮世绘。
与之相对比的,则是村口界碑下被埋了的十六年的枯骨。
一直到现在,老张才明白过来老板以前说过的“老天大部分时候是个瞎子”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样的含意。
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这里的氛围,
老张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两名刑警。
在场的宾客都看着老张他们,大家都有些捉摸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个油光满面兼大腹便便的秃顶男走了过来,
笑呵呵地道:
“哟,这不是吴队长么,这是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来来来,进来喝一杯,喝一杯,多谢吴队长给我的这份面子。”
老张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很显然,对方认识他。
这是老村长的大儿子,在市里混机关的,其实谈不上多大的官儿。
但正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时说的那句话:您们身上拔一根汗毛下来都比我们小户人家腰身粗啊。
老村长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手牵着旁边一个曾孙儿的手,颇有大将气度。
老张没搭理这个上来套近乎的大儿子,而是直接拿出了逮捕令,
沉声道:
“陈家得,陈顺康,陈建国,陈建斌,你们因涉嫌故意杀人罪,现被公安机关批准逮捕,现在,请你们和我们回警局配合接下来的调查!”
宴席上,众人当即炸开了锅。
七十大寿,高朋满座,警察直接进来拿人,这真的是悲喜两重天了。
里头,看热闹的居多,也有一些人和陈家有着一些连系,此时也紧张了起来。
老张上前,拿出手铐,亲自给老村长拷了起来。
他注意到,旁边老村长的小儿子站在边上,双拳紧握,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老张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老实说,
他倒是希望对方动手,
当然,
动刀子就更好了,
若是能再掏出什么喷子,
就最好不过了。
可能,这也就是老张能够在自己准则允许之下,最大的让步吧。
只可惜,
老村长一把手攥住了自己小儿子的手腕,强迫自己的小儿子冷静了下来。
随即,
老村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他的脸上,已经满是褶子,人虽然显得还算硬朗,但真的无法掩盖岁月在其身上留下的过重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
其实,
他真的没几年好活了。
“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梦见了他,然后我就觉得,今儿可能要出事儿。”
老村长双手合拢,放在老张面前,
很主动,
很主动,
真的很主动。
“是他的事儿出了么?”
老村长继续问道。
老张眯了眯眼,没回答,但这其实已经算是一种默认了。
老村长又大笑了起来,
“十六年前,他五十二,我五十四。
今儿我七十了,他要是还在,过两年也能过七十大寿了。”
老张默默地给老村长铐上手铐。
老村长很配合,
接着道:
“该过的也过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你说我亏么?
不亏,真的不亏啊,哈哈哈……”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庆站在周泽面前,
脸有些泛红,
呼吸有些急促,
两只小手捏拳,
额头上有丝丝汗珠。
周泽放下手中的报纸,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庆。
按理说,
书屋因为他这个老板喜冷不喜热的原因,平时里头的温度都很低的,而且有死侍这个绿色中央空调把控着。
“你……很热么?”
庆咽了口唾沫,
用力地摇摇头。
周泽皱了皱眉,问道:
“是哪里,不舒服?”
庆的呼吸忽然一停,
好家伙,
这把周泽带着也是呼吸一停,
“没有,不舒服。”
周泽长舒一口气,忽然觉得继续和眼前这个小女童说话的话,自己可能会被憋死。
“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
庆再度捏紧了拳头,胸口起伏,迟疑了几秒,
道: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
周老板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
庆仰了仰脖子,咬了咬嘴唇,道:
“你昨晚,和府……道长他们出去了,出去,出去,出去挖,挖,挖,挖……”
“挖尸体。”
“嗯,对,对,对,挖,挖,挖,挖……”
“今晚吃田鸡么?”
许清朗恰好从楼上走下来,听到蛙叫,还以为莺莺去市场买了田鸡回来。
庆的脸瞬间通红发烫,
指尖不停地旋转着自己的裙摆。
“呵,你是有社交恐惧症么?”
周泽总算是明白了原因。
庆不知道什么叫社交恐惧症,但听到这个后,以单纯字面上的理解,还是马上点头。
其实,社交恐惧症这种东西,和抑郁症差不多。
是个人都能可怜兮兮西子卧榻地说自己有抑郁症,同理,是个人也能说自己有社恐。
其实,还真是这样,绝大部分人其实都有着轻微的社恐,但这并不影响生活,它的同义词可以叫“内向”。
比如一些中学生,出门前不拿海飞丝洗个头就不敢出门,或者是走在人流比较多的路上会自然而然地呼吸急促感觉慌乱。
但类似庆这种的,则属于相当严重的一类了。
之所以以前没表现出来,原因很简单,以前的他,根本就不需要社交。
身为执法队的大佬,
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
比她高的人,
跪就是了。
毕竟当年执法队里的等级体系极为森严也是出了名的。
而现在,进了书店,等于是换了一个环境。
可能也就面对老道时还好一些,老办法,跪就完事儿了。
但面对其他人时,需要切换“平等交流”的环境之中,就一下子显得很尴尬了。
不过,
还蛮可爱的,
看着这小女童这么紧张急促的样子,
再联想一下她的真实身份,
真有趣,
嘿嘿。
“好吧,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为什么没跟着去抓人是么?”
“对。”
只发单音节的话,庆还是能做到游刃有余的。
“我为什么要去?我又不是警察,这是警察的工作,我只是开书店的。”
周老板回答得很轻松,也很理所当然。
“但……但……”
“但我昨晚为什么会跟着他们去挖尸体?”
“对!”
“我闲的,一年多以来第一个客人,难免好奇,就跟着一起去了。”
“但……但……”
“但既然去了为什么今天又不管了?”
“对!”
“因为我相信法律,我相信人民警察。
我相信法律会惩罚一切黑暗和罪恶,
我相信伟大的人民警察能将一切不法分子绳之以法,
我相信法庭上公正无私的法官会给那些嫌疑犯以公正地审判,
我相信我们的监狱和我们的花生米能够让一切罪恶都能有一个恰当的结果。”
一连串的排比下来,
把庆弄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近乎要憋过去。
“所以,我还要去干嘛?”
周泽摊了摊手。
“怎么,还是昨晚的事儿?”许清朗已经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没看见田鸡。
“嗯,她还问我为什么不去呢。”
周泽指了指庆。
庆的脸,更红了!
“去了干嘛,这天儿怪热的。”
许清朗笑了笑,继续道:
“今晚做田鸡粥吃,我去外面看看还能不能买到新鲜一点的田鸡。”
“早上去才有吧?”
“别和一个厨子比买菜的本事。”许清朗笑着回了一句,走出门,上了自己的车开走了。
庆继续站在周泽的面前,
认真地看着周泽,
周老板刚刚的话她听了,
但她还是强忍着各种尴尬,
继续开口道: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周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道:
“字字真心,发自肺腑。”
“我……我怎么觉得,你……”
显然,
庆还是有些不信的。
因为以前周泽是怎么玩儿弄欺骗她的,
尤其是在扬州,
所以庆是天然的不信任周泽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否则当初执法队还在的时候,
为什么他会故意知法犯法?
“阳间和阴间,是两种不同的圈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是阴间的人,所以我们不能也不合适太过干预阳间的事儿。
这个道理,应该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庆用力地点点头。
“入乡随俗,互相尊重吧,而且,我始终相信,天不藏奸的,人间正道,是沧桑。”
“真……真的么?”
“嗯。”
“我好像,有点懂了。”
“你以前是干这一行的,你应该比我更懂里面的道道。”
“是的,但我还是觉得,我没有你看得透彻。”
“别介,客气了,希望我刚才的话能对你有所启发,万一直接参破了什么功力大涨了呢?”
“额……”
这时,
莺莺从后面的蜡像馆里采摘了新鲜的蔬果回来,
进门后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板,老张说今天局里要忙一件大案子,很忙,不来吃饭了,但老道呢,怎么没看见他呢?”
“哦,老道啊,那个村长和他几个儿子不是被抓了么。
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是吧,祸不及家人是吧,
所以我就让老道去村长家安慰安慰家属了。”
“老板,你心真善。”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开始了
许清朗的车没有开去菜市场,
临走前周泽问的那句都这个点了菜市场还有新鲜的田鸡?
这话问得很对。
这个点了,若是没提前预约,买不买得到都难说,更别说追求什么新鲜了。
而对于书屋这帮嘴巴越来越刁已经逐渐开始被养成老饕的人来说,
你拿不新鲜的食物糊弄他们,
也确实不合适。
况且,
许清朗也是跟着大家一起吃饭的,
你要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人和你一起吃不新鲜的食物,
当地政府和房地产开发商们都不会同意的!
许清朗把车停在了水塘边,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四周,则是农田。
小风徐来,田野飘香;
老许淡定地靠在车门上,抽着烟。
一根烟结束,
许清朗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个麻袋,直接丢在了地上。
然后,
把脸贴向了反光镜那一侧。
并不是说这会儿了忽然要补妆,
也不是想要查看一下自己现在的肤色如何,
更不是没事做想要欣赏一下自己的美不可自拔,
他只是认真地盯着反光镜里所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同时,
开始了一场无声的争论。
放肆!
不可能!
绝不可以!
不行!
不好!
不愿意!
唉,
你这……
你……
侮辱!
唉……
就这一次!
下不为例!
然后,
一只只可爱的小田鸡开始一起唱着歌排着队从水塘里,从农田里,从河里蹦跶了出来,
大家主动地、开心地、热情地钻入了许娘娘先前丢在地上的麻袋之中。
最后进来的几只似乎还想自己给麻袋打个扣儿,
但忙活了许久并没有成功。
许清朗满意地点点头,拿了两串绳子给麻袋打了结后将它们都放到了后备箱里。
回头,
再望一天四周美好田园,
许清朗坐进了车里,
带着这来自大自然的美好馈赠回去了。
……
“感谢各级领导对陈家村的关心,我相信,陈家村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书屋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
画面中,老村长站在村口的界碑前,接受着电视台的采访。
那天,是一家造纸厂选址进了陈家村。
画面中的老村长神采奕奕,身后的界碑也频繁入镜。
这是前几年的老新闻了,
现在回放出来,
还真是讽刺得很。
躺在地下十六年的村会计没人知晓,也没人去理会,大家似乎从上到下集体默认了这位的失踪,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样。
然后,
在界碑上,
一幕又一幕的话剧正在被精心地演绎着,
待从头,
酿制出了绝对讽刺意味的精品作品。
周泽手里拿着莺莺亲自做的布丁,吃了一口,自言自语道:
“这种新闻怎么会播出来的,莺莺啊,打电话举报一下,这不是给咱们通城形象抹黑么,真是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赶紧让他们撤了。”
“好的,老板。”
莺莺笑着回应,但什么都没做。
“还有,我说,你真的就什么事儿都没得做了?”
周泽手指着面前站在自己跟前晃悠了小半天的庆。
庆摇摇头,是的,没事做。
一个员工,在自家老板面前,直接坦诚地说自己没事做。
身为老板,周泽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但这个光景,他还真不敢安排什么事儿给庆。
“这样吧,网咖那边不是还有不少电脑么,你们仨,再喊上刘楚宇,一起开个黑玩儿个游戏什么的。”
“他们都睡了,就我醒着。”
显然,庆对“游戏”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
周泽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
许清朗回来了,
手里提着两大麻袋的田鸡。
“莺莺,来,搭把手。”
田鸡的味道很好,但处理起来有点繁琐。
周泽指了指庆,道:“去帮忙。”
“好,的。”
就这样,
昔日的执法队大佬,
跑去了厨房给一帮田鸡剥皮洗刷。
眼瞅着晚饭的功夫要到了,老道居然还没回来,周泽不得不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布丁,拿出手机给老道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板啊,贫道在路上了,快回来了,能赶得上晚饭不?”
“那边不留饭?”
“额,估计是这件事对她们的刺激太大了。
老太婆子脑溢血了,大儿媳中风了,二儿媳忽然犯了心脏病,三儿媳走楼梯时摔下来了骨折送医院了;
然后好像是之前大寿时安排的海鲜有什么问题,又一大帮孙子辈儿的身上起红疹子过敏了,吓人得很咧。
贫道本来想着留着吃饭的,但想吃也没人可以做了啊。”
周泽摸了摸鼻尖,
道:
“那你还是回来吧。”
“行的,老板。”
“明儿再抽时间去医院看看他们去,买点儿礼物。”
“啊,好的,老板。
话说,老板,他们一家子是不是和你以前是亲戚啊?”
“为什么这么问?”
“没啥,贫道就是觉得老板你对他们太善良了,太好了一点,要知道,他们家男人做的那些破事儿可不止……”
“这又不是古代,搞什么株连啊,犯法的人得到惩罚就够了,他们家里人,还是无辜的。”
“唉,老板,还是您心善,贫道就做不到老板你这种境界。”
“行了,早点儿回来吃饭吧,今晚有田鸡。”
挂了电话,
周泽伸了个懒腰,
躺在对面沙发上的白狐也在做着一样的动作。
白狐先前身上的毛发因为旱魃的原因掉落了一大半,
后来她自己干脆把其余的毛发也都一起剃了,
为此还特意让安律师帮她买了一件柯基穿的宠物衣服。
“饿了?”
周泽问道。
白狐点点头,打了个呵欠。
整个书屋里,
最慵懒的俩,
一个是老板,
一个就是白狐。
别人再空闲也总能找到一些事情做,
喜欢种地的去种地,
喜欢安慰大妹子的去安慰大妹子,
喜欢谈恋爱的去谈恋爱,
只有老板和白狐,
躺着,
躺着,
躺着,
到了饭点坐起。
“饭快好了。”
莺莺拿着碗筷出来摆上了。
这时,通城新闻播放完了,开始转新闻联播。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这里是……”
“老板,为什么他们要说两次啊。”
莺莺边摆着筷子边问道。
周泽拿起遥控器,点了一下,道:
“哦,这是提醒我们该换台了。”
……
“好了,这个案子,就先这样了,老吴,你可以休息了。”
省里下来的专案组会接手这件案子,因为这个案子的性质不同。
老张点点头,没说什么。
在他的脑海中,其实还在回荡着老村长被抓时说的那句话。
十六年已经过去了,
一个在界碑上数次接受过采访举办过很多个仪式,
一个一直在界碑下仿佛被全世界给集体遗忘,
其实,
两世为人,身为一个老刑警,老张清楚,很少有真的那种类似于杀了人的罪大恶极的犯人会真的去忏悔。
你在电视镜头前看见他们在哭,
这并不是他们在后悔,
也不是按照小说家笔下的那种千篇一律地流下悔过的泪水,
真正的原因很简单,
他们怕死。
但老村长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他活够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反正也没几年活,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且他打算把一切罪责都担下来,他的三个儿子,将圣洁如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老张走出办公室,经过审讯室门口时,他的脚步忽然放慢了下来。
他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眼里,
开始泛起血丝。
一股子戾气开始席卷他的大脑,
这一刻,
他忽然很想冲进去杀人,
以一种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极限折磨的手段去杀人。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但在此刻,这种本能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无限地放大了。
老张没敢在这里继续停留,而是冲入了旁边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冷水使劲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呼……”
重重地喘了口气,
老张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忽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现在看起来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像是一头处于暴走边缘的凶兽。
而此时,
在镜子中,
自己身体的另一侧,
出现了一头通体青色的独角兽,
独角兽的眼眸中,
带着纯澈的清亮。
“我……我这是怎么了?”
独角兽没说话。
“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张有些慌乱,对着镜子里的独角兽吼道。
独角兽的眼里,忽然开始滴淌出了鲜血。
老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然后,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发痒,
低下头,
他看见有血珠正在滴落下来,
滴答,
滴答,
再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鲜血,
已然覆盖了自己的整张脸,
且正在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疯狂地蔓延着。
“不……不……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
老张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自然清楚自己体内封印着什么。
但他做不到老板和赢勾那种宛若闺蜜的关系,
也做不到许娘娘那种逼迫海神抓田鸡的程度,
现在的他,很迷茫,很惶恐。
此时,
镜子中,
面无表情的独角兽继续面无表情地流着血,
然后,
仿佛冥冥之中传来了一声脆响,
独角兽的头,
掉了下来……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旺财
田鸡粥味道很鲜美,再配上几盘精致的小菜,这顿晚餐,确实很美好。
饭后,
周泽走到书店外面,
站在马路边,
老许跟着一起出来,递了根烟。
“你不洗碗么?”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个庆在洗。”
“哦。”
周泽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再给老许点上。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原本,
这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大家消消食儿后就可以洗洗上床休息了,明儿个又将是美好的一天。
只可惜,
平静的生活,
似乎总是会被拿来打破,
就像是很多人都总是手痒喜欢去捏破气泡垫上的气泡一样。
手机响了,
这辈子以来,
周老板通讯录里其实一直都没多少人,
拿起手机,
一看是老张的来电,
深吸一口气,
在心理已经建设好老张又要给自己拉来什么事儿做做的准备后,
周泽接通了电话:
“喂。”
“老……板……”
老张的声音很虚弱。
周泽目光一凝,当即道:
“你在哪里?”
“警局……后……的……厕所……”
……
警局后面是一个小公园,其实算是一个面积稍微大一点儿的绿化带,和后头的一个小区算是合用的。
也正是因为和景区合用,所以小区才敢在自己的围墙外头开这么大的一个口子,偶尔饭后晚上也会有穿着警服的人在这里走走歇歇,从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提高了这个小区的安全程度吧。
这里有一间公厕,修建得和洋房一样,很高档;
而此时,在公厕的后面,老张躺在那里,十分地痛苦。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整个人在泥泞的花圃中打着滚儿。
一开始,
其实痛苦的感觉并没有这么强烈,
只是单纯的来自心灵上的惶恐和不安。
但随后,
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吹了气”一样,
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这附近,也就这块地方晚上的时候没什么人,老张第一反应就是快速来到了这里。
“吼……吼……吼……”
一声声压抑的低吼从花圃之中传来,
老张的额头抵在了花圃的泥泞上,双手使劲地砸着地面。
周泽来得很快,
政治正确的安危,
确实时时刻刻地牵动着周老板的内心神经。
一同来的,还有庆和老许。
不用去喊,其实还没走进来时,就能清楚地感知到老张的位置了。
那股子压抑沉闷的气息,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周泽等人来说,宛若黑夜里的那盏足以亮瞎人眼的大灯泡。
周泽等人快速跑了过去,
刚靠近厕所时,
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嗡!”
前方的花圃忽然散开,
一道红色的身影直接窜了出来,速度极快。
庆直接上前,双手下压,一道黑色的气旋出现。
“哐当!”
窜出来的人被压在了地上。
庆的一只手向前一指,
一道道白色的丝线出现,
直接将地上的老张给捆住。
作为刚加入书屋的一员,庆也确实需要做点事情来证明自己除了因社恐逗弄大家以外还有其他的用途。
周泽和老许迅速上前,准备给老张查看情况。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后背忽然一僵,
双臂直接向身后挥舞。
一道白色的影子正疾驰而来,被周泽身上的煞气直接击溃!
庆的目光也马上环视四周,在西北方向,也有一道白气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这里。
“束!”
庆摊开手,向四周一扩,一道青光屏障被直接撑开。
“轰!”
“轰!”
“轰!”
短短一分钟内,
先后有三道白光撞击在了这屏障上,
即使是庆,在这种状态下支撑时,面色也略微有些泛白。
这种被动防御等待挨打的消耗,是真的大。
但问题是,
你偏偏不晓得你的对手到底在哪里。
“这些白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庆问道。
周泽摇摇头,他不知道。
边上的许清朗则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被捆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老张,道:
“好像是獬豸的力量。”
那一晚,旱魃出现在了书店里。
先和老道来了两次亲密接触,
随后老张“恰好”出现在店门口,
那时,
老许坐在书屋里,虽然因为胸口的伤口没办法出来支援,但外面发生的事情,他还是看见了。
记得那会儿,
老张利用身上的獬豸力量压制旱魃时,
有很多缕白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到了老张的体内。
此时的情景,和那晚的一幕,真的很相似。
“獬豸的力量?”周泽有些惊愕,“不可能啊。”
如果说是獬豸本尊发现了自己的分身被老张“公车私用”了,以獬豸的脾气和眼界,要找也是找当初促成这件事发生的罪魁祸首啊,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折磨老张算什么本事。
而且,
退一万步说,
当初选择老张进入老张身体内的也是獬豸分身自己,周老板充其量是利用煞笔给人家房门上了把锁。
“轰!”
“轰!”
“轰!”
冲击,还在继续,
不停地有白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像是在玩儿什么飞蛾扑火,且乐此不疲。
“这太烦了。”
庆眯着眼说道。
别说,这个时候她说话时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了。
所以,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干特务或者说是适合这种刀剑舔血的生活。
“你累了,可以换我。”周泽说着,已经蹲下身,将自己的指甲刺入到地面之中。
只要他想,马上就能和庆一样,建立起一个以僵尸煞气为根基的防御屏障。
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周泽则是看向许清朗,“把老张弄醒。”
许清朗点点头,马上行动。
老张已经昏迷了,身上的一片血污和泥泞可以清晰地知道老张先前到底有多惨。
许清朗掏出了一根针,
别误会,
老许可没有去学什么中医,
这根针只是他为了布置阵法方便时所做的一个小法器,有时候布置阵法需要一些精细的操作就靠它了,至于刺到人身上,那酸爽……
“噗!”
针刺入了老张的脖子位置。
老张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但老张并没有因此苏醒,反而使得其身体开始快速地膨胀。
“吼!”
一声怒吼,从老张喉咙里发出,带着极为浓郁的愤怒和不甘。
周泽舔了舔嘴唇,他从没见过老张这个模样,看来,确实是他体内的獬豸分身出了什么问题。
但哪怕是出问题了,也不应该是这般剧烈的反应吧?
老许掏出符纸,打算强行唤醒老张的意识,但符纸刚刚放在了老张的身上就开始自燃起来,显然,符纸的效果还是太弱了。
“我来。”
周泽见庆还能继续支撑的样子,也就将指甲从地面收回,同时轻拍自己的上衣口袋。
“煞笔,出来。”
“嗡!”
煞笔直接穿破了周泽的衬衫飞了出来。
它激动地在四周盘旋,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周泽指尖指向了被捆着的老张,
“封印他体内的力量!”
煞笔的笔尖瞬间对准了老张,
而后,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
煞笔的情绪似乎降落了不少。
是啊,
本以为自己被唤醒出来是又能封印那个最强的大佬,
谁知道居然是又要叫自己去封印这只旺财?
一个笔,
一个煞笔,
它也是有梦想有追求的好不!
但是周泽的命令它有不能违抗,
又转悠了几圈后,
煞笔直接刺入了老张的胸口位置。
是真的刺了进去,
堂堂正正毫不遮掩直接在你身上开了一个口子,
进去了!
管你水道儿旱道儿,
我自己开道儿!
这一幕,看得周老板的眼皮都翻了一下,老张的身子更是一阵剧烈痉挛。
紧接着,
一道红色的“封”字出现在了老张的额头位置。
原本,以为整件事都会因为煞笔的出手而尘埃落定,毕竟,煞笔当初可是曾被周泽拿来封印过铁憨憨的。
但这一次,
似乎有些不同,
煞笔所凝聚出来的“封”字一直在扭曲和涣散着,显然,这是因为哪怕是凭借煞笔的力量,也依旧无法压制住老张体内这近乎于在暴走的力量。
同时,
外围极速而来的白光也在越来越多,
像是一发发炮弹正在不停地打向这里一样,
且发射频率还在不停地加大!
然而,
这个时候你撤开防御也是不现实的,
因为这些白光都是冲着老张来的。
这个时候你不帮老张把这些白光挡下来,
老张的下场就简单了,
要么被砸死炸死,
要么就直接被撑爆!
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明显就有已经是在自己等人赶到之前就撑得快要爆了,要是自己等人再晚一会儿到,
就可以满花园地把四处掉落的老张们给捡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见多识广的周老板都有些迷茫了。
其实,
这不仅仅是迷茫,
更多的还是因为人的思维局限性在这里,
有些方向有些可能,根本就不会去想。
就像是正常的警察碰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案件时,他只会去拼命地寻找线索推理逻辑,而不会一开始就直接认定是“有鬼“。
而这时,
赢勾的声音传来,
带着些许的惆怅,
“唉……旺……财……没……了……”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脸呢?
灵魂世界深处,
赢勾坐在白骨王座上,
双手放在两侧,
目光里,
倒是没有太多的悲伤,
更多的,
还是又失去一个同一个时代的“老友”(旺财)的唏嘘。
而在现实中,
周老板还在面对这些不断前仆后继过来的白光。
庆的防御已经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了,而下方的老张也是无比的难受状态。
这似乎成了一个死结,因为你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对手,你也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去阻止这一切。
眼下,
似乎只能进行一种“消耗战”的玩儿法,
很蠢,
却又是一种无奈的必然。
“你休息一下。”
周泽说了一声,转而将自己的指甲刺入地面之中,轻声道:
“咖啡。”
一时间,
一道道黑色的锁链自地面之下腾空而出,取代了庆之前的光罩,继续阻挡着白光的冲击。
“我布置个阵法?”
许清朗问道。
周泽摇摇头,道:
“来不及了。”
因为现在过来的白光,开始变得比之前的那些更大,冲势也更为的迅猛起来。
像是新的生力军已经过来了,且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来,周老板感觉自己现在所面对的,是一片海,自己则是矗立在海岸边的堤坝。
庆的眼眸微微沉了下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紧接着,她蹲下了身,一掌拍在了老张的额头位置。
“我把他的灵和肉先进行分离。”
肉体,其实是有自己的“蓄水标准”的,老张现在之所以这般痛苦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的肉身已经蓄了超过自身承受能力极限的水量。
而灵魂和肉身不同,灵魂比起肉身来说,确实很虚弱,但灵魂的柔韧性和可塑性更强。
就像是同等体积的牛肚和塑料水桶,使劲装水的话,肯定前者能比后者装得更多,因为前者能够“扩张”。
老张现在不是“吞”不下么,
如同调皮的孩童面对一堆美食吃不下去显得很无奈,
说着自己要是没有肚子就好了,就能放开了吃了,
庆现在就相当于是在帮老张剪开肚子,让他能够更放开的吃。
周泽愣了一下,但也没出声阻止。
现在也仅仅是灵魂和肉身短暂的分离罢了,自己还在帮老张顶着,到底需不需要最后靠老张来吞,还很难说。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事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棘手。
因为,
来的,
不光是那种很单纯的白光了,
竟然有幻化出了独角兽身影的光影向这边冲了过来!
纯粹的防御已经很难阻止住它们了,周泽不得不撤开防御,让刚刚缓了几口气的庆继续顶上,自己则是周身煞气迸发,冲上去将那一个个的凝聚出兽身的光影给强行打散!
“砰!”
“砰!”
“砰!”
因为有周泽在前面的抵消,后头那些小鱼小虾过来,对于庆来说,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许清朗也开始布置起阵法,能帮多少忙就多少忙吧。
庆一边继续维系着屏障一边看着周泽在前面拼杀,老实说,每次看见眼前这个男人,似乎都能察觉到这个男人的恐怖进步速度。
绝大部分人,仿佛都被那个男人体内的那个存在的光彩所吸引,却忘了,这位现实里的书店老板,拥有着一名如何可怕高效的老师。
如果……自己能有……
“砰!”
周泽再度将一头兽形给击溃,
不得不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天知道后头还有多少,但他现在,已经有些累了。
回头,
看了一眼灵魂飘浮在肉身上头的老张,
周泽犹豫了一下,
却还是继续举着爪子对着下一头兽形挥了过去。
不到真的山穷水尽的时刻,
周泽是不会放弃老张的,
就如同是真的不到最后的时刻,绝大部分医生都不会愿意采用最激进最为赌命的治疗方式去用在病患身上一样。
灵魂被抽出来后,老张的意识似乎复苏了一些,但在其灵魂内,还有一缕缕白线正在不断地交叉和蠕动着。
像是得了虫病的病人在拍X光一样。
“我……好难受。”
老张的灵魂发出了“声音”。
庆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张灵魂,安慰道:
“别怕,待会儿会更难受。”
“……”老张。
许清朗布置好了一个初级防御阵法,一边擦汗一边抬头道:
“老周好像也支撑不了太久了。”
若仅仅是一个对手或者两个对手,以周泽的爆发力,转瞬间拿下或者重创对方,问题倒是不大。
但这种纯粹体力消耗模式,
就不是周泽所擅长的东西了。
无论是周泽本人,还是周泽体内的那位,持久战和车轮战,其实都是短板。
除非这时有一株老山参主动送到嘴边,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
“砰!”
“砰!”
“砰!”
“獬豸是死了么!”
周泽在心里吼道。
“嗯……”
赢勾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獬豸死了,他的分身怎么都往老张这边跑?”
“找……头……狼……”
周泽又是一爪子下去,将一头兽形幻影抓碎,心里冷笑了一声,
道:
“怎么看老张都没资格成头羊吧?”
“原本……不……行……但……你……做……得……太……多……了……”
意思很简单,
老张体内原本只是一具獬豸的分身,有点特殊,但也没特殊到天上去。
但因为周泽当初的“乱入”,
煞笔的封印,
外加后来老张跟在周泽身边经历了不少事情,也受到了不少的改变,
这使得老张成为了獬豸无数分身中的一朵奇葩。
算是獬豸分身之中,少有的掌握了“独立思考”能力的一具。
而当獬豸本尊莫名其妙地挂了之后,
附近这片区域的獬豸分身顿时陷入了“六神无主”的境地,
而老张,
这个奇葩的存在,
在这个时候依然拥有“独立自主”权的存在,
瞬间被周围的獬豸分身当作了“头狼”,
大家开始近乎本能地团结到了头狼身边。
这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趋势,就像是古代皇帝忽然驾崩了,又没立太子,各方势力诸侯就迅速聚拢到诸个王子身边希望能赌上一场从龙之功。
“你来吧,我支撑不住了。”
周老板是真的累了。
“何……必……”
“什么意思?”
“这……是……机……遇……”
“他会爆体死的!”
“这……就……是……命……了……”
是的,
这或许是个机遇,
獬豸本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挂了,
但现在,
确实是继承和瓜分獬豸遗产的时候,
老张若是能挺过去,那么等于是将自己的身份地位瞬间地拔高起来。
但成功和失败,概率并不是五五开,以死亡为代价的概率,从来都只有单位1和0。
站在赢勾的角度,他是无所谓的。
可能除了对自家看门狗稍微在乎一点,
其余人的死活,
和他何干?
老张在赢勾的眼里,真的和一个路人甲差不多吧。
要知道,
在之前的数千年岁月里,赢勾在一个个看门狗体内看完了他们的人生,看他们起高楼,看他们又楼塌了,却什么都没做,冷眼旁观一切,浑不在乎。
但周泽不同,
老张是他救过来的,
虽然在人前周老板一直表现出一种对老张的无奈和反感,
但实际上,
周老板是真的拿老张当真正的属下,
当真正的朋友。
他真的做不到让老张去赌命,赌那一丝丝的概率。
若是安律师此时在这里,估计就直接喊了:
“老张,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也就在周老板还在前面继续支撑的时候,
老张的灵魂那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老板,让我自己来吧……”
许清朗直接拿青铜剑拍了一下地面,
吓得此时只是灵魂体的老张本能的一个哆嗦,
这件道家的法器对于灵魂体自带伤害Buff。
“又不是演苦情剧,老张你煽什么情。”
“我觉得……我可以。”
“每个赌徒上赌桌前,都觉得自己是高进附体。”
“但……”
庆在此时却扫了老张的灵魂一眼,见老张体内那些刚刚还在纷乱游走的白线居然开始慢慢沉淀了,以一种试探性地口吻开口道:
“你试试看,看你能不能,对这些白光,施加一些影响?”
老张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
前方还在拼命地拼杀争取时间的周泽忽然发现,
四周的白光和兽形,
居然放慢了速度。
周泽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身后屏障中的老张灵魂,
难以想象,
他做到了。
老张头现在不在这里,
若是他此时在这儿,
估计会激动地跪下来,
哽咽道:
“老张家数代光荣,终于得到了回报!”
然而,
就在局势开始转晴时,
远方的天幕位置,
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一道强盛的獬豸气息忽然迸发而出,带着一种磅礴的杀机!
庆当即向前一步,挡在了老张身前,
对周泽喊道:
“那是竞争者,争夺獬豸遗产的对手!”
周老板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天边的那一侧,
“这来得,好快。”
显然,对于争夺遗产的主观能动性上,无论阴阳,无论人和兽,
都是那么的积极。
“砰!”
空气中忽然弥漫出淡淡的焦味,
紧接着,
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从前方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黑色的皮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这种人、这种形象,就跟朱时茂一样,哪怕放电视剧里去演反动派,也能让观众一眼瞧出来这是打入敌人内部的我方地下党成员!
中年男子的目光越过了周泽,看向了身后保护圈内的老张,沉声道:
“让开,此事,与你无关。”
周老板被逗笑了,
一边继续喘息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昨天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旺财,旺财说,它把身后事都托付给我了。”
“看……门……狗……”
赢勾的声音忽然响起。
“干嘛?”
“脸……呢……”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暴打!
整件事,到现在,其实都洋溢着一种很荒谬的气息;
首先,是旺财的本尊莫名其妙地挂了;
虽然周老板本能地认为这事儿应该和轩辕剑有关系,因为暂时除了这个原因,你真的很难再想出一个好端端地旺财忽然挂掉的理由;
但现在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
然后就是因为旺财本尊死了,旺财这无数年来分化下去的数之不尽的小旺财们,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接下来,就是大家一起找大哥的游戏,或者叫小蝌蚪找妈妈。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老张成了这四周忽然炙手可热的“大哥”,也可以叫“大妈”。
忽然坐上高位,就容易被捧杀,若不是周泽等人及时赶到,老张现在已经一片两片三四片落入花丛看不见了;
事实上,若不是庆先帮老张的灵魂和肉身分离了出来,可能老张到现在也不会明悟出自己居然可以对四周的小旺财们施加影响的能力。
这感觉,其实有点像是割煲皮。
只有割了,你才能有新的体会。
然后,
本来事情应该就这么顺着下去,
老张成了新一代的狗王,
至少也是通城甚至是这一大片地区的狗王,
但又有一个家伙出现,
且一出现就杀机毕露,
颇有种杀死其他皇子我自然会登基称帝的感觉。
周泽以前看过一部由李连杰主演的电影,名字叫《宇宙通缉令》;
里面的情景倒是和现在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就是这位,
来得太及时了,
及时到他似乎早就知道旺财本尊要死了,早就做好了当接盘侠的准备一样。
整件事还有很多没能搞得懂的地方,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站在周老板的角度来看,
老张是自己的属下,又是书屋的政治正确,护身符一般的存在,
现如今又有一份机遇在他面前摆着,
身为老张的老板,
周泽断然不可能把老张在这时候送出去的。
一直喜欢往家里捡东西的周老板,还真没学会肆意把家里的东西往外丢的洒脱。
可能,
再来一辈子,
也学不会了。
中年西服男见周泽不让开,他就开始动了。
周泽不知道对方在现实中是否也有着某个身份,又或者眼前的形象只是单纯的一种凝聚,
但当对方冲过来时,
周老板的拳头位置当即凝聚起满满的煞气,
直接呼到对方脸上去!
“砰!”
碰撞,就在此时开始了。
“嘶……”
好烫!
男子的脸,像是一块恐怖的电烙铁,周老板作为攻击方,居然先受伤了。
在拳头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后,
对方的肩膀顺势撞击到了周泽的身上。
“咔嚓!”
地面都在此时因为这恐怖的力道碰撞而产生了龟裂,
周老板的身体不停地后退,
一脚一个凹坑,
连退了十多步后这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上半身的衬衫已经在此时碎裂了大半,胸口位置凹陷下去的痕迹也是极为明显,尤其是右手拳头位置上,最外面的一层皮已经融化,鲜血淋漓的同时,还冒着热气。
僵尸的体魄外加煞气的包裹,在先前,似乎很罕见地表现出了它的无力。
“呼……”
排除铁憨憨吃饱后在地狱横扫的那两次,
于现实中,
这还是周老板第一次遇到能够以纯粹的肉身硬压制住自己的存在。
“嘎吱……嘎吱……”
对方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脆响,标准的反派动作。
似是在嘲讽,又像是在不屑。
“僵尸?”
中年西服男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的牙齿很白,是那种异样的白。
笑起来,
刺眼。
其实,在这会儿,周泽完全可以呼唤铁憨憨出来打架。
很多时候,他们俩到底谁是谁的看门狗,打架时要先放谁,往往会陷入一种深刻的哲学性诡异矛盾之中。
不过这一次,
先前还说太累了想让赢勾接盘的周老板却没有再呼唤赢勾。
“嘶啦……”
身上残留着的些许白衬衫布条被周泽干脆撕了下来,
露出了不是那么的夸张却也算是匀称肌肉也并非很多的上半身。
显然,
这个对手,
让一向咸鱼的周老板,
产生了一种想要交手的兴趣。
太强的对手自己就不硬撑了,交给赢勾;
太弱的对手自己也懒得搭理了,交给赢勾;
眼前这个,好像刚刚好。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赢勾的存在是一剂强心针,在不能保证还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狗王”争夺者会出现前,周老板宁愿先压榨一下自己,也要暂时保留住赢勾这张底牌。
身后的庆则是忽然小声地开口问道:
“你说,男人打架时,为什么喜欢把上衣给脱掉?”
许清朗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庆道:
“如果打架时脱裤子的话,会不会感觉怪怪的?”
庆的脸上,当即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不过,她还是没忘记提醒老张,
“快吞。”
四周的白气,其实一直还在继续汇聚,不过这会儿有一部分是直接没入到了那个西服男的身后,显然,对方跑这里来,也是抢资源的。
老张这边能多吞一点儿,对方就少吞一点儿,也算是助战了。
庆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骨,
小姑娘家家的身子,
自然捏不出什么脆响,
但也可以看出来,
她有些手痒了。
“别乱插手,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儿。”
许清朗这时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周泽很显然还没把赢勾放出来,所以在这个时候,庆也根本没上前插手的必要。
难得咸鱼奋起一次,就给他一个机会呗。
西服男再度动了,他的速度其实不是很快,肉眼能够清晰地捕捉,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稳,稳到让人绝望,让人无法撼动。
周老板眼眸中开始有黑色的光泽开始流转,
体内的僵尸煞气正在以周老板所能操控的极限方式快速地运转着,
第二次碰撞,
由此开始。
不过,
这一次,
周老板扛住了对方的手臂,卡住了对方的肩膀,同时,身体前倾之下,动摇了对方的重心。
明明是很恐怖的两个人交战,你说非要弄出个什么山崩地裂水倒流的场面那实属有些夸张了,但眼下弄成了类似俩蒙古族的大汉开始玩儿摔跤的感觉,
还真让后头观战的庆和老许有些意想不到。
宛若进电影院3D眼镜都已经擦拭好的二人,坐下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看的这部居然是老黑白片。
“轰!”
周老板把西服男摔在了地上,
而后,
还在冒着热气的拳头砸了下去。
“轰!”
西服男的身前出现了一道白光,泛着油腻的光泽,这使得周老板的拳头根本就无法将其穿透。
“法,无量!”
口诀的逼格高低,其实和所发挥出的实力高低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否则天天喊着“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的安律师早就可以秒天秒地秒空气了。
一道可怕的白光从西服男的眼眸中释放出来,穿透了自己的屏障,击中了周泽。
融化,
消解,
这是周老板现在的切身体会,
仿佛自己成了一块巧克力,
大中午地被丢在了马路上。
好久了,
周老板体会到了,
自己好像要挂掉了的感觉。
连赢勾在此时都开始了逐渐复苏,
看自家看门狗吃瘪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儿,
但若是因为自家看门狗的强行逞能导致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就被旺财的大狗崽给一波流带走了,
这是赢勾所无法接受的。
但哪怕是现在,
周老板也没呼唤赢勾救场,
像是赌气了一样,
无视自己正在被融化的事实,
一巴掌,
拍向了身下西服男外围的屏障!
西服男面无表情,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
在下一刻,
西服男的脸色变了。
因为处于融化过程中的周老板轻声地咬出了俩字:
“泰山。”
这一巴掌看似是最后的苍白挣扎,
但带下去的,
是一座巍峨的影像。
正如庆之前所想的那般,周泽有很优秀很让人嫉妒的老师以及学习环境。
赢勾、半张脸,外加初代;
但正是因为学习条件太好,所以周老板才有底气说:
其实大部分屁用没有。
正如铁憨憨去杀楚江王时,是直接举起月亮砸的,也没用什么九九八十一个神通和楚江王斗法个三天三夜。
面对菩萨时,无论是铁憨憨还是初代,也都是直接抡拳头了事儿;
没有坐而论佛对拼一下对天地的感悟。
打架,就是打架,比的还是速度和力量。
哪怕是所谓的武术,日常的招式也只是在对你自己进行肌肉记忆训练而已,真正打架时,谁也不会傻乎乎地和你一来二去按照流程行动。
所以,“咖啡包纸加糖”这种手段,对于眼前这个级别的对手,周老板连喊出来的兴趣都没有。
从赢勾那里,
周泽“学”到了体魄;
从府君那里,
周泽“学”到了泰山;
一个防御高,
你一时间打不死我;
一个攻击强,
老子就拿泰山砸你!
简单干脆,
就完事儿了呗。
外挂玩家,
就是这么的有底气!
“啪!”
就这样,
西服男的防御屏障直接崩碎,
一同崩裂的还有他的胸口,他的大腿,他的双臂,甚至,他的脑袋……
地面,
出现了一个深坑,
周老板的身体一阵摇摆,
“噗通”一声,
单膝跪了下来。
这原本是一个不错的姿势,
可以给身后的观战的书屋员工们留下一个萧索伟岸的结尾式,武侠片里的大侠们都是心机boy,都懂得如何在自己救下来的女主角面前摆POSS。
但周老板这边因为刚刚身体受创比较大,也就是所谓“融化”的缘故,
这膝盖比预想中的要软了不少,
跪下去后,
竟然没支撑得住,
身子顺势倒了下去,
脸朝下,
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啪!”
“草!”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第一千零六十章 篡位
若是此时安律师在这里,可能场面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安律师能把老板的这一跤说得惊天地泣鬼神对历史对未来对全人类的发展都有着极为深远的意义。
这能缓解尴尬?
明显不能。
但能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个煞笔身上而忽略掉老板刚刚摔了一跤。
所以,
安律师不在身边时,
确实经常会觉得不方便。
周泽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现在整个人有一种在水里泡了一整天的感觉,全身都浮肿了。
先前,要是再多耽搁一会儿,可能自己不用走回去了,而是“流淌”回去了。
而在自己面前,则出现了一个弧度很和谐很完美的圆坑,无论是底部还是边缘位置,都无比的光滑,给人一种几何美的享受。
深吸一口气,
肺部位置传来了剧烈的焦灼感,
周泽咬咬牙,
站直了身子。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倒不是说周老板已经不喜不悲到了这种境界,事实上,不依靠赢勾靠自己单纯地把对手给捶爆,怎么说都是一件很让人兴奋愉悦的事儿。
但问题是,
刚捶爆了一个,
还没等自己站起来再多缓缓,
在西北方向位置,大概一公里的位置,又来了一股极为强劲的气息。
从气息的构成层次上,和先前被自己捶爆的那位,很相似。
“妈的。”
周老板爆出了一句粗口。
事情,
真的不对劲,
有问题,
而且是有很大很大的问题。
你说獬豸莫名其妙死了吧,
死了也就死了吧,
哪怕不是被轩辕剑砍死的,吃饭噎死也可能啊;
但自己这边的情报,是从老张这边获得的。
所以说,獬豸在自己这边,是突然暴毙。
但很显然,在那些“夺位者”眼里,似乎是“逐渐死亡”。
就像是古代诸位皇子争夺皇位,其他皇子都提前得知了父皇重病即将驾崩的消息,早早地开始做准备了。
勾结大臣的勾结大臣,私自聚兵的聚兵,
而自己这边,则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得到消息就是皇帝驾崩了。
否则,
你根本就无法解释,
獬豸这边刚死,这帮夺位者就已经提前来到通城的这件事。
那道气息来得很快,
是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旗袍,
四十多岁的年纪,不施粉黛,
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看,干瘪瘪的,不是水蜜桃了,是蜜桃脱水时。
也对,
到底是獬豸分身的继承者,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外面搔首弄姿的妖艳贱货形象,一看就很朴实很接地气。
很符合旺财的气质和审美!
周泽抿了抿嘴唇,
看来自己先前让赢勾不出手,确实是对的。
在女人出来后,
另外两处位置又分别走出来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驼背老者,
女的年纪更大了,七十岁以上了,拄着拐杖,走路时也一瘸一拐的。
嚯,
好家伙,
自己这边刚干掉一个,
结果就又冒出来仨。
周老板的身形再度摇晃了几下,营造出了一种自己已经身受重伤快要不行的虚弱样子。
但那个老婆婆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直接道:
“后生,不要装了,既然你继续站在这儿,就说明你肯定还有其他的依仗。”
老太婆的目光里,流转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
周泽点点头,看着他们仨,直接道:
“一起,还是一个个来?”
若是安律师来读此时的旁白,肯定是:
来者三人直接被老板的豪气和魄力所慑!
但实际上,
这仨人看着前倨后恭的周老板,
宛若看着一个失心疯的二百五。
那个妇人先往前走了几步,
似乎按耐不住想要出手,
旁边的驼背老头儿和老婆婆笑而不语,很是给面儿的还特意后退了两步。
仿佛是他们年纪大了,
舞台,
就留给年轻人吧。
然而,妇人最终还是又退了回去。
很显然,
他们三人之间,彼此也是互相提防着的。
尤其是,大家都清楚,刚刚捶死他们一个同伴的周泽,可不是什么好相与可以轻易揉捏的角色。
“到底怎么着吧,划个道道成么?”
周泽直接开口问道。
语气中,有着些许的不耐烦。
身后,飘浮庆和许清朗中间的老张,其灵魂已经膨胀膨胀再膨胀了,因为吞并了不少白光的原因,导致自己现在几乎成了夏夜中的一只硕大的萤火虫。
庆一直在旁边看着,生怕老张忽然爆体。
“这是,早就有谋划了啊。”
老婆婆看了看后头的一幕,感慨着。
其实,
她和周泽身后的老张,才是同一类人。
獬豸本尊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开始进入那种深度沉睡了,
它的分身无数,散落人间。
但总会有一些例外,总会有一些变化,但这些例外和变化,其实都来自于一种主动。
比如,
有些地方,需要有“智慧”有“自我”的分身去镇守,
有些事情,需要有“能力”有“决断”的分身去解决;
加上刚刚被周泽锤爆的那位西服男,
他们几个,
其实都是类似的身份。
但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
周泽身后的老张,
和他们不同。
一来在獬豸发出自己即将殒命的讯息前,他们就不知道老张的存在;
而等獬豸即将陨落,一些讯息一些思维一些意识开始扩散,他们自己本身也因为开始逐步吞没附近的獬豸分身后,自然而然地也就感应到了,在通城的这个方向,居然还隐藏着他们的一个同类。
他们没办法联系到他,不是不知道地址那么简单,
退一万步说,
大家都是獬豸的一部分,
比那种帮派分裂打断骨头连着筋还更亲密,
他们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甚至,还能主动互相联系。
但老张,就是这么的神秘;
他们只知道有老张这个同类存在,
只知道他在通城地界,
却根本联系不上他,
就像是大家都在一个群里,
但偏偏老张设置了“屏蔽该群一切消息”。
所以,
在獬豸真正陨落的这一天,
他们都来到了通城。
有些事儿,他们需要同类聚集起来拿个章程,
比如,
到底是直接自相残杀一番,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当新的“獬豸”,
还是干脆来一出“搁置争议”,共同发展。
一起相聚通城,只是因为联系不上老张,所以大家不得不过来。
而先前西服男的这一幕,
则是纯粹看老张这个“同类”,
妈的,
弱得一比啊,
根本就不能和自己等人相比,
连上分赃大会的牌桌的资格都没得。
所以直接现身,把老张掐死,就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少一个分遗产的人。
然后,
他的目的成功了,
但被解决掉的,是他。
“后生,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老婆婆眯着眼,一直在打量着周泽。
很显然,
老张那个同类,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威胁真的不大,就像是一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娃娃。
但周泽不同,
如果周泽的来头真的很大,
周泽分明可以帮老张把他们仨一个一个地解决掉,
到时候扶持那个娃娃登基,
挟天子以令诸侯。
要知道,
谁成了那个剩下的唯一,
就能自然而然地继承来自獬豸的最丰厚也是最本源的遗产。
“说出来吓死你们,所以,我就懒得说了。”
周老板搓了搓手,
在心里则是道:
“铁憨憨,能把他们仨都留下么?”
虽然事情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但大概的脉络以及怎么做自己才能获利,周老板心里还是清楚的。
争皇位嘛,
多难懂的事儿?
“怕……逃……”
赢勾的话语还是那么的言简意赅,若不是朝夕相处久了,周老板可能真以为赢勾在喊怕怕,让自己赶紧逃。
实际上,赢勾的意思是,打得过,但他们如果要逃,抓不住。
毕竟没老山参在手,也没有祭品,
那种走一会儿一口老山参咬下去,直接怼人家怼到天荒地老的VIP待遇,楚江王后,很难再找一个出来了。
至于之前西服男之所以就这样被秒了,也是因为他太过自信;
这才会被高攻高防的周老板直接干了。
有了前车之鉴,剩下仨,估计不会再傻乎乎地过来硬拼了。
想让周老板再像之前那样,让他们一个个站好,让自己一个个地“胸口碎大石”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妇人、老头、老婆婆,
三人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间,
周老板感觉他们不光是在眼神交流,
就像是有一个特殊频道一样,
他们似乎是在谋划着什么。
而这时,
在后头已经撑到要爆肚的老张忽然开口喊道:
“老板,他们打算联手解决你!”
一时间,
对面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
之前死活联系不上的老张,
在被庆割了煲皮之后居然突飞猛进,
且还悄悄地取消了对该群的群消息屏蔽!
……
而就在这时,
书屋对面网咖的床上,
良和佑忽然一起苏醒,
显然是庆“呼叫”了他们,
在安律师带走了小萝莉和小男孩去徐州后,庆三人,其实算是书屋现在最稳定也是最凸出的仨即战力。
二人一起从床上坐起,
良问佑:
“刷牙么?”
佑则回答:
“刷吧,听庆说,那位书店老板有洁癖。”
良点点头,
紧接着,
良和佑异口同声道:
“呵,事儿逼。”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太年轻
这就像是一种考验人性的游戏,而一般这种游戏的“推动力”,则在于平衡。
利益是肯定的,任何事情出现的动机前缀,永远都是利益,它,肯定先行。
在这里,
利益就是唯一幸存的那个人,才能继承獬豸的真正本源,从而一跃龙门,从小小的分身,化身为新的獬豸。
而平衡,则是在于多方的角力。
如果只有两方的话,那大家都很贪心,直接上来干一场,优胜劣汰,一场定输赢,虽说干脆却也失去了精彩。
而类似于眼下这种,对面三个,加上老张,是四个,也就有互相猜忌合纵连横的余地。
或许,
他们不是没考虑过彼此之间就这么静默着,成不了新的獬豸,但至少能够保留自己意识的存在,甚至不用像以前那般,担心办完了事儿后就会被抹去自我重归“獬豸”大家庭。
对于他们来说,能活着,能有思想有独立地活着,本身就很值得珍惜了;
而这,则是他们的底线;
哪怕不能成为新的獬豸,但至少得保证我还是我。
只是,原本最弱的这边,也就是老张,因为老张身边站着一个周泽,一个可以在獬豸眼皮子底下偷他分身的神秘存在,
一个可以有能力灭杀掉他们之中单独任何一个的存在。
显然,周老板在这里就成了平衡无法真的实现的主因。
他们之间彼此互相猜忌,自然谈不上真诚合作,毕竟任何的选择任何的变化,都干系到他们自身的切身利益。
但周泽不同,他完全可以帮着老张,一个一个地将其余竞争对手剪除掉。
他们现在是可以跑,是可以分开,但你能躲一世?能躲永久?
能确保自己的藏身之所不会被发现?
要知道,那可是獬豸的本源,任何人对此都无法不去动心!
都是聪明人,哦不,都是智慧生命,所以在哪怕逃跑也会遭遇未来危机的现实面前,这三位,选择了暂时地团结。
杀掉最强的周泽,让平衡能够得以重新实现。
只可惜,密谋时没注意到,有个窥屏的。
周老板其实早就磨刀霍霍了,
巴不得他们赶紧冲过来,大家轰轰烈烈地干一场,甚至加一个前置条件,不能逃跑不能退出。
最好借孙悟空的金箍棒在这个花园四周画一个大圈!
自家属下有机遇,和自己有机遇,没多大的区别,尤其是老张这种性格品质的人,是属于那种一辈子都不会背刺(反叛)的手下。
妇人向左,
老头儿中间,
老婆婆向右,
三个人,
三条线路,
向周泽缓缓地压迫过来。
“我……来……吧……”
赢勾发话了。
虽说看门狗刚刚很干脆地打赢了一架让他都有些意外,
但很显然,
面对这三只小旺财,
周泽将没有任何硬刚的机会了。
且周老板现在身体消耗过度,若是没赢勾的力量重新进行灌注,有很大可能会和之前周老板杀西服男一样直接被秒掉。
老张吞得很卖力,但他的极限已经在这里了,他似乎是很想多恢复一些甚至是多撑一些,好让自己可以上去帮周泽的忙。
但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一直以来,老张都被书屋保护得太好了,对獬豸力量本身的开发就不够冲分,哪怕偶尔借用的时候也跟打火石一样,时灵时不灵的。
想让他直接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上来就跟这帮老油条“前辈”们去拼,真不现实。
大部分人的成长还是要讲究点儿基本法的,不是所有人都能体内住着一个赢勾,且能和周老板一样打好关系。
“跑了怎么办?”
周泽在心里问道。
赢勾很想回一句:就算跑了也比你瞎玩儿直接被秒了的好。
但字太多,
赢勾懒得说。
周老板舔了舔嘴唇,
不顾那三位已经开始对自己形成包围态势了,
而是扭头,
看向了身后。
当然不是在看许清朗,那条海神大人拿来抓田鸡还可以,
打架和正面刚的这种事儿,不指望了。
也不指望老张了,灵魂都撑得滚圆滚圆的,让他过来打架估计没飘几步自己就先漏气儿了。
周泽看的是庆,
虽说她有社恐,
但是在这种局面下,
她甚至能够比安律师在更有用,
毕竟安律师打架是弱势啊!
庆迎着周泽的目光微微颔首。
周泽则是目露疑惑,
庆则开始微微摇头。
二人的交流,
翻译下来,
大概是这样子的:
“叫人了么?”
“我叫了。”
“人呢?”
“我不知道。”
“啪!”
开打了。
在这个情形下,
周老板没选择硬刚,
而是退!
这一退,顿时让两路的包抄落空,而迎着周泽退后方向来的老婆婆则是目光一凝,其手中,出现了一块黑色的小石碑,石碑上,有雷霆在流转。
周老板二话不说,冲向她的同时,
手掌伸了出去,
“泰山!”
“……”老婆婆。
老婆婆直接选择后退,躲开了周泽。
随即,当周泽身形再度落地时,老婆婆面色有些泛青,她被耍了。
周老板长舒一口气,双手撑着膝盖,表现出一副我很虚弱的样子。
老头儿和妇人倒是没因此去对老婆婆戏谑或者开什么嘲讽,
三人很默契地,
很快就开始了第二轮的包夹。
这一次,
周泽再度选择从老婆婆的方向去突破。
老婆婆大喝一声,手中的石碑作势就要砸向周泽。
周老板同样大喝一声,
“泰山!”
“……”老婆婆。
不敢赌,
认怂,
老婆婆再退,
又被耍了。
第二轮围攻宣告失败。
老婆婆被自己气笑了;
之所以他们仨会选择这种死板的围攻方式,最重要的原因,是防止有人背后捅刀子,但这也同样给了周泽从容跳出去的余地。
“我去那边,你们缠着他。”
老婆婆主动向老张他们那边走去。
妇人和老头儿则是一起将气机继续锁定周泽。
许清朗叹了口气,
伸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但很显然,
海神大人已经戴着眼罩入睡了,同时手机还开了飞行模式。
庆则是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主动向前走了几步,对上了老婆婆。
老婆婆冷哼一声,
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
庆点点头,承认了。
但与此同时,
公园的另一侧黑暗中,终于走出了良和佑的身影。
他们刷了牙,
他们洗了澡,
他们换了衣服,
他们头上,
还喷了摩丝。
庆扫了他们一眼,
当即嗔怒道:
“该死,你们用了我的沐浴露!”
良和佑一起耸了耸肩,
道:
“你没买我们的。”
三个执法队大佬站在这里,
这气场,
面对獬豸,
自然是不堪一击;
但他们毕竟不是獬豸,强是强,但还没到离谱的层次。
三打一的话,
没太大的问题。
老婆婆有些坐蜡了,
平衡这种东西真的很煎熬人,她又不能再喊一个同类过来,先解决掉眼前的局面,因为若是那边只留一个同类去应付周泽的话,很容易像先前那位西服男一样,被周泽杀了。
就像是双方排兵布阵,手中的牌就这么多,互相对子儿,最后还能维系住一个平衡。
“一打二,能都留下来么?”
庆他们仨缠住一个不成问题,就看赢勾这边能不能留下这俩。
等把这俩干掉了,再去解决第三个,事儿也就轻松了。
“难……”
“你怎么变这么弱了?”
“要……逃……了……”
周老板的目光开始在这仨人身上逡巡,确实,他们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决了,似乎,随时可能开溜。
在这种情况下,以赢勾的能力,强行留一个,可以,但想一网打尽,难。
毕竟无论是周老板还是赢勾,续航能力都不行。
也就在此时,
庆嘴里默念着什么,
其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砂开始融化,
紧接着,
一道黑影从中弥漫了出来,
是那个即将要被当第二批化肥施加下去的仙奴老者。
老者一现身,
老婆婆的脚下就出现了两根细长的影子,居然被直接锁住了。
这种锁,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可能,也就一分钟,甚至还不到,却已经很惊人了,毕竟仙家的手段,不同寻常。
此时,
平衡真的被打破了。
因为庆仨人直接绕开了老婆婆,围向了妇人。
且一出手,
庆、良、佑就同时燃烧起了本源,
这是一开打就直接豁出命了!
哪怕是身为上级领导者的周老板,也被这仨刚加入刚投诚的员工这种朴实无华的奉献精神给震撼了!
这么拼命的么!
忽然间,
周泽想到了什么,
是的,
他明白了,
明白庆他们直接上来就这么拼命的原因了。
在庆他们看来,周泽帮老张是有目的的,不仅仅是帮自己手下获得机遇这么简单;
站在他们的视角,只要能把这些竞争者杀死,老张成了獬豸,那么周泽就能吞掉老张,
到时候,
昔日幽冥之海的主人,
就能重新复苏,
真正地,
归来!
你可以说周泽有些后知后觉,也可以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想着去吞老张这件事;
但想明白了这一层后,
周泽忽然又多出了一层疑惑,
那就是铁憨憨,太平静了!
完全不像是有一盘大餐放在他面前的样子!
一声不屑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带着淡淡的嘲讽:
“呵……年……轻……”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它自己
一向对“食物”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的赢勾在这一次罕见地表现出了一种“平静”,仿佛已超然物外,脱离了低级趣味;
但周老板还记得当初周泽吞獬豸分身时也吞得很起劲啊。
不过,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庆他们仨已经出手了,平衡被打破了,下面,就该轮到“秋风扫落叶”了。
赢勾彻底苏醒,
他的气息,他的力量,
开始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周老板这近乎干涸的田地仿佛在此时重新得到了滋润;
一切的一切,
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节奏了,
这种交接棒的形式,在之前几年里,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
可能一开始还有些生涩,
还有些干硬,有些抗拒,
但现在,
熟悉的默契程度到了那种闭着眼都能完美完成的地步。
赢勾上来,
周泽下去,
身体控制权的交接在即刻间完成。
速度快到,让还守在周泽面前的老头儿,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如果说,一开始周泽所表现出来的,是让他们忌惮的神秘,那么现在,就纯粹是一种恐慌降临了。
周泽的眼里,开始有一抹血色的光晕开始流转。
“嗡!”
周泽动了,
直接出现了老头儿的身前。
这一刻,
老头儿没有做任何的抵抗,
因为他清楚,
这种局面下,任何的抵抗都是毫无意义的。
“砰!”
老头儿的下半身部分直接炸裂,
好不容易攒聚起来的獬豸力量在此刻被其毫不顾惜地充当了类似推动火箭的升空的燃料。
他的上半身化作了一道白光,
作势欲飞!
其实,周老板也算是见过“高处风景”的人了。
平日里,反倒是那些小喽喽,喜欢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动冲过来拼命;
而真正的大人物,他们往往能提前洞悉到危险,在选择上,也不会拖泥带水。
比如当初的楚江王,自家老巢都被赢勾用血月砸了,却依旧不知疲倦地逃了大半个已知地狱,丝毫没有上来拼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想法。
周泽的手向前一探,
沉声道:
“咖啡。”
一时间,
以周泽为圆心的上方位置,
出现了一道道粗壮的黑色铁链,直接锁死了这片空间。
先前周老板打架时,纯粹是靠自己的肉身先扛,再直接“泰山压顶”,没用这些招式。
因为周老板本身的体量在这里,只能直接用绝招;
而在赢勾的手上,再普通的招式,施展出来后,都不逊于周老板的绝招。
所谓的“翻云覆雨”或者叫“咖啡包纸”,
本质上是一个是“锁”一个是“抽”,
任何的事物都有其客观地发展和演化规律,
如同变色蜥蜴靠变色来隐藏自己躲避危险,例如刺猬靠自身的刺来抵抗猎食者一样;
这意味着当年在赢勾的那个年代,
赢勾在面对自己的对手或者叫自己的目标时,
先锁一下让对方别跑掉,
再直接抽一顿,
就完事儿了……
这,
就是翻云覆雨的由来。
白光在锁链的包围圈里不停地碰撞,让人联想到了桌球或者弹珠游戏,但再快的速度,再大的力量,再眼花缭乱,也依旧脱离不了这块区域的束缚。
周泽的手,
开始捏拳。
锁链开始收缩,挤压着白光的活动空间。
到最后,
白光被彻底锁死,
只剩下上半身的老头儿被困锁在那儿。
表情狰狞,且带着畏惧,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可以看见,
他的嘴唇,正在哆嗦。
赢勾没有给他当“龙套”的机会,没让他对自己的同伴喊出“这位是”然后同伴们震惊震惊再震惊类似《康熙微服私访》那种戏码。
固然失去了不少装逼的机会和余韵,
但此时,
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
所以,赢勾直接出现在了老头儿的身后,一拳下去,
“砰!”
老头儿,
炸了。
比周老板之前孤注一掷地灭了西服男,赢勾的击杀少了一些激情,多了一抹理所当然。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按部就班的演练;
意外?
折腾?
变化?
不存在的。
所以,
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灭了老头儿,
赢勾出现在了那个被仙奴黑影困住的老婆婆身边。
老婆婆距离脱困可能就只需要那么几秒了,但很不巧的是,周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仙奴黑影在此时知趣儿地退场,
恭敬地匍匐在一边,
也没想逃跑。
老婆婆脸色无比难看,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赢勾没兴趣去听。
掌心下压,
像是榨汁机被按下了启动按钮,
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有的,
是宛若一团白色烟花直接平地绽放。
拍拍手,
周泽把目光投向了庆三人那边。
可以看出来,庆三人打得有些艰苦,但三人联手之下,也没露出什么颓势。
打着打着,
妇人忽然笑了,
随即,
她放弃了抵抗,
高举双手。
庆三人迅速分立其左右,防止其逃窜。
他们倒是没有上去直接下杀手,当属下的,自然清楚抢领导的戏份是大忌。
周泽走了过来,
妇人看着周泽,
胸口一阵起伏。
是的,
她也认出了周泽到底是谁,
此时的她,
剩下的,
只有绝望,
还有,
服气。
她看向那边“滚圆滚圆”的老张,眼中,带着毫不遮掩的艳羡。
大家本来是平等竞争的关系,结果你请来了外援,而且这个外援,居然还这么可怕,那我们其余人,还玩个屁?
不过,
周泽只是站在她的面前,
没有像之前对那两位一样直接下杀手。
只要杀了她,
老张就能直接“登基”,
獬豸的本源将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将成为新一代的法兽。
在庆等人的眼里,他们不惜耗费本源帮忙牵扯,为的,也是帮赢勾能够重现当年的辉煌。
周泽不知道赢勾在犹豫什么,
虽说赢勾和初代聊天时曾说过,
杯子底漏了,
没修补好杯底前,很难蓄住水。
但以獬豸的体量,真吞了它,就算漏水,也能漏好久了。
又或者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忍心吞老张?
只是,就算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认为赢勾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不想吞老张,但也不影响其灭了眼前的妇人让老张先上位啊。
赢勾,
就这么停了下来。
周泽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力量和时间的流逝,
也因此,
这种等待,
就更加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庆他们三人,还在等待着,老大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去催。
妇人也在等待着,
老实说,
作为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生命,
等待着被“杀死”,
总是一种很纠结很痛苦的过程。
但眼前的这位可怕的存在似乎就是不想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偏偏她又认为这位可怕的存在应该没兴趣用这种方式来戏谑自己这个小角色以此来获得什么享受感。
周泽就这么站着,
赢勾就这么停顿着,
在体内的周老板终于忍不住了,
道:
“怎么了?”
“嗡!”
周老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席卷了起来,
下一刻,
他出现在了幽冥之海的上方,
自己正站在白骨王座的平台上。
赢勾这次没坐在王座上,
而是站在周泽的身侧,
背对着周泽,
面朝大海。
“你有话,对我说?”
周泽开口问道。
“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罢了。”
哦,
周泽懂了,
特意把自己拉进这里,
是因为在这里,他能说话不结巴。
“我的意见?”
“狗,向来很灵敏的。”
赢勾这般说道。
周老板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下白骨王座下方的那个……狗洞。
“到底是因为什么?”
“獬豸死了,你认为,它是怎么死的?”
“吃了过期狗粮?”
周老板调侃了一下,
见赢勾毫无反应,
只得继续道:
“可能,我觉得吧,你不是说,当初黄帝一剑之后,世间无仙么,现在,是不是黄帝又回来了,拿着轩辕剑开始斩新一代的仙了?”
轩辕剑的剑鞘都跑到自己梦里来戳戳戳了。
虽说当年的旺财一度在赢勾手里吃瘪,
但你不得不说,
从上古到现在,
也没几个比旺财混得更好的吧?
“黄帝已经去了。”
“是,死了的意思么?”
赢勾点头。
“那轩辕剑是怎么回事?”
“他斩了仙,就不可能让自己也活成仙。
只是,
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有些人死了,却还活着。”
“额……”周泽。
“他虽然死了,却依旧能斩仙的。”
“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他人死了,但生前,他给这世界,立下了一个规则。
人死了,规则还在。”
“哦,这样说就能懂了,所以,黄帝人虽然死了,但这就像是每隔一段时间扫毒一样,会做一个大清扫?”
赢勾默认了。
“那到底是不是轩辕剑杀的獬豸?”
“不一定。”
“不一定?这个世界上,除了轩辕剑,还有谁能杀得了獬豸?”
赢勾又沉默了。
周泽不清楚灵魂世界深处自己所感知的时间和外面时间流速到底有没有落差,也担心就这么聊天下去,外面的自己力量消耗差不多了,别让那个妇人直接逃了去。
“除了轩辕剑,还有谁能杀得了它?”
赢勾转过身来,
沉声道:
“它自己。”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生命的升华
警局后面的花园,陷入了一种宁静。
妇人站在原地,虽然一直在克制,但那种随时可能被剥夺的恐惧,依旧在不停地搅乱着她的心神。
庆、良、佑三人分别锁死了女人可能逃跑的余地;
其实,他们仨自己也已经气喘吁吁,消耗本源的亏空,不是能轻轻松松地补充的,甚至会因此造成自己实力的滑坡也是显而易见的。
虽说不理解为何周泽现在依旧站在那儿,
闭着眼,
一动不动,
但庆三人还是在继续贯彻着自己的职责。
仙奴黑影没有逃跑,依旧跪伏在那里。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了一切抵抗,
因为他如果不跑,
等待他的结局,
很可能就是在不久后沦为下一批的化肥。
老张仿佛在一天之内说了几百遍的“好巧啊”,
已经撑得不能再撑。
许清朗蹲坐在旁边,嘴里叼着烟,虽说不晓得周泽和其体内的那位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但至少眼下大局已定。
老许有些后悔没把自己的面膜带出来,
这么晚了,
还不能休息,
很伤皮肤的。
……
“自杀?”
周老板压根无法理解这种逻辑,
但偏偏这个话又是从赢勾口中说出来的,
你能想象出赢勾一边唱跳rap一边和你开玩笑的场景么?
至少,周老板是想象不出的。
“它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越是拥有智慧的生命,就越是追求“存在”,追求“延续”,而不是死亡。
而智慧层次往往也伴随着生命层次,二者,不能说是统一的,但至少是相辅相成的。
所以,
智慧越高,越怕死,越怕死,就越追求不死,追求……长生。
上古时,獬豸并不是最强大的一个;
但以周老板的“视角”和“世界观”来看,
上古活下来到今天的,
基本都和“赢勾”“旱魃”这种类似,说是活着,更像是在苟延残喘。
也就赢勾稍微好一点,喘的气,能更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年曾被赢勾扳断一只角的獬豸,
却成了这批上古“同辈”人中,混得最好的一个。
分身无数,
你甚至可以说,
这是一种宗教,
不,
以宗教来形容它现在的存在,也太小了,獬豸已经超出了那个层次,成为了一种……
“规则。”
赢勾转过身,
看着周泽。
他的容貌和现在的周泽一模一样,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规则?”
“我曾经说过,它虽然活着,活着也很风光,但早就失去了自由,如果活着,只是沉睡,那这种活着,还有多大的意义?”
“那活着只是玩手办的话还有多大的意……”
赢勾的目光一凝,
幽冥之海开始结冰。
周泽耸了耸肩,没再说下去。
“生命的本能,是扩张,是延续,是想尽一切办法地去延续。”
赢勾说着说着,
其面前几乎冰封的幽冥之海海面上,
开始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
一头巨无霸一般的独角兽正躺在下方,
这是真正的庞大,真正的无垠。
周老板低下头,看着下面。
这当然不是真的獬豸,獬豸不可能被赢勾拉到这里来当邻居。
所以,
周老板侧过头看着赢勾,
这是什么?
赢勾老师的多媒体教学?
周泽记得自己在上小学时,那会儿多媒体运用、多媒体教学,摆弄个投影仪再带个电脑上个公开课,算是一件很高端很高级的事情。
不光学生们很兴奋,那时的老师们也无比的兴奋,
(^-^)V!
上课时居然可以放电影可以放照片可以放文字投影嘢!
可不像是现在的大学里,老师更像是一个个对着PPT念诵的机器。
獬豸的身躯很大,但说实话,没有周老板曾见过的谛听大。
但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无论是地位还是生命层次,
獬豸都能秒杀谛听。
就如同远不是巅峰期的赢勾回到地狱都可以对菩萨来一拳一个道理。
而且,
獬豸的身躯周围,
分化出了一道道白色的丝线,
不,
不是丝线,
这是河流。
它宛若一切的源泉,以自身为圆心,向四周不停地扩散出去,从而密密麻麻,遍布一切!
“比作江河湖海,并不是很恰当。”
大家能互相窥觑彼此内心小秘密的“友谊”,往往能让彼此之间的谈话变得更快捷省力。
赢勾顿了顿,继续道:
“应该是火种,它把自己,变成了火种。”
说这些话时,
赢勾的目光里,
透露出了一抹特殊的神采,
这里面,
有欣赏。
周泽记得,当初在地狱枯井旁,面对初代时,赢勾的眼里,似乎也有着类似的情绪。
曾经幽冥之海的主人,是高傲的,也是寂寞的。
能让他看得上眼的,真不多,绝大部分,都被他垫在了白骨王座下面。
初代是一个,
眼下,
獬豸也算是一个了。
那时天真,还是两只角的獬豸去地狱,想要用法的力量去惩戒赢勾,结果被赢勾打断一只角,踹了回去。
当时,
之所以没杀它,一是因为獬豸跑得快,二则是因为,
看着獬豸落荒而逃的背影,
赢勾觉得,
这小东西,
还挺有意思。
眼下,
当年的有意思,
现在真的有意思了。
“它是獬豸,但它也不是獬豸,它一直在经历着一种蜕变,从獬豸,蜕变成法。”
赢勾往前走了一步,
踩在了冰面上,
下方,
獬豸身躯的白光越发地旺盛,
导致獬豸本身的躯体,
则在开始逐渐得模糊。
“上古时期,帝尧饲养培育了獬豸,以其为法兽,惩戒不法之徒。
那时,可以说,獬豸就是法,而法,就是獬豸,因为它是执法者,自然也就代表着法律。
但之后,你可以说獬豸升华了,也可以说法升华了,獬豸不再仅仅是法,法也不再仅仅是獬豸。
它和法,都超越了自我,法,不再为人为物为兽所代表,不为任何所影响,不为任何所触摸。
你看与不看,它都在那里,都在那里,
挂着。
他们,已经开始不再区分了。”
周老板默默地点头,认真地听课,甚至想掏出个笔记本拿出来记录一下。
认识赢勾几年了,
这货好像前几年加起来说的话都没今天这么多。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质变;
毕竟,
无论是灵魂,还是肉身,
都会腐朽,
腐朽,
是一种趋势,
无法更迭的趋势。”
“这感觉,和黄帝很相似啊,像你之前说的那样,黄帝死了,但那个轩辕剑还能自己戳戳戳,就是那个……规则?”
“是的,规则。”
“所以,这是它的追求?”
赢勾摇摇头。
“不是?”
“我不知道。”
“额……”
“因为,它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它这么着急,只能说明一件事。”
“轩辕剑,更早找上它了?”
周老板拼命地开动自己的小脑筋,跟随着赢老师的思路。
到底当初上学时也是个学霸,学习领悟能力还是在的。
赢勾点了点头,
“在你这里,只是看见了剑鞘,但在它那里,可能剑锋已经抵触在它的脖子边了,所以,它只能自杀,否则,就是被杀。”
“等下!”
周老板举起手,
他需要好好地消化一下,
上辈子周老板是个医生,工作很忙,治病救人,存钱买房;
这辈子是个慵懒亏本书店的老板,
你让他一下子去思考和钻研面对这种高大上到了极点的哲学生命起源问题,
确实需要缓缓。
良久,
周老板缓缓道:
“虽然被杀和自杀都是死,但被轩辕剑杀,是真的死,而自杀,一来可以躲避轩辕剑给自己的那一剑,而且……”
如果都是死,被杀和自杀,选择了自杀,那也就意味着……
“自杀,其实是一种延续!”
周老板终于明悟了过来,像是一个优等生,跟着老师的解题思路,终于将一道难题解开了:
“它已经不是纯粹的獬豸了,它把自己活成了法,活成了规则。
所以,才有它在自杀前,提前告知那些有自我意识的分身,自己要死了的这件事。
它根本就不害怕被夺位,甚至巴不得被夺位,所以,它没有在自杀前像古代其余帝王一样铲除掉会夺走自己王座的威胁。
它是在期盼着,期盼着它们能赶紧决出胜负,来一个人,可以继承自己的本源。
因为,
无论是谁继承了它的本源,
那个人,
都将被直接抹去。
新诞生的獬豸,其实是法,是规则,其实,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是走了一个流程,一个叫做“自杀”的流程形式;
既躲过了轩辕剑的一剑,
又能保持住自己的存续。
死不死,
换谁上来,
都是它!
所以,
刚刚如果杀了那个妇人,
老张将自动继承獬豸的本源,
同时,
老张也就将不复存在,
獬豸,
将重新出现!
周泽长舒一口气,
想通了这个后,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赢勾,
问道:
“你今天,为什么话这么多?”
这不符合你的一贯人设。
冰封下面的,
出现了一把剑鞘的虚影。
赢勾脚踩在那里,
看着周泽,
缓缓道:
“这一剑,迟早会轮到我。”
“等下,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走獬豸的路?
不是啊,獬豸把自己活成了法的精神,谁继承了它,谁就是獬豸。
那我们有什么好继承的?”
赢勾沉默了,
周老板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周老板弱声声带着试探意味地语气道:
“咸?”
“……”赢勾。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冤枉
氛围,一下子尴尬了下来。
周泽和赢勾仿佛在此时都陷入了一种沉思;
这种沉思,
类似于回首我这辈子,
我到底干了点儿啥?
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沉思,最后往往带来的,是——伤感。
周泽打破了沉默,
很认真地道:
“我觉得吧,别人追求什么就让他追求去,没道理我在这儿卖油条就比你做学问的低贱,对吧?”
赢勾没说话,
但严肃的表情,
似乎稍微松弛了一下。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周老板继续给自己以及身边的这位,同时“咕嘟咕嘟”地灌鸡汤。
慵懒的人,在鸡汤方面,往往有着惊人的天赋,否则看着周围人都在努力,没那一手熬鸡汤的本事,你怎么能催眠自己继续混吃等死下去的?
周泽深吸一口气,看着赢勾,道:
“所以说,那把剑,斩来斩去,最后,还是会斩到你的狗……你的头上?”
“迟早。”
周泽抿了抿嘴唇,好吧,迟早。
黄帝死是死了,但黄帝的思想和追求,却一直活着。
人不在了,但他立下的规矩却依旧在,且不知道因为怎样的原因,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淀和酝酿,终于成了一个体系。
有点像是给这个世界,打上了一个补丁,甚至是,加上了一条程序。
好笑的是,如果当初在地狱,赢勾没有去斩下那十根手指,没阻止仙归来的大势,可能那时黄帝留下的所还不完善的规则也就将因此打破。
正是因为赢勾阻止了,所以才使得黄帝的规则不断地成熟,到最终,成功成型。
而曾为了捍卫自己以前的坚持也算是间接捍卫了黄帝当初信念的赢勾,最后,则开始被这条规则针对了。
逻辑,其实很简单。
只是,
想来想去,算来算去,周老板忽然觉得,赢勾这辈子,总体来说,分为两个部分。
上半辈子拼命地给下半辈子的自己挖坑,
下半辈子拼命地想要从那个坑里爬出来。
“旺财的那种玩儿法,我们拷贝不了的,对吧?”
周老板问道,
其实他也清楚,
这是一句废话。
旺财的那个“论法的精神”,层次和格局都太高了,自己这边,真是一大一小俩咸鱼,你难道还想拿咸鱼开宗立派?
总的来说,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网络游戏的环境的话。
那么,最早期的开荒玩家黄帝,不光是给以后的玩家奠定了一个基本玩儿法和规则,
且还升职到了游戏策划部里去了。
虽然,它的号销了,没了,但他却成功地给整个游戏程序新开了一个规则。
这条程序,需要等待,需要成熟,需要完善,但好在,它终于成功了。
普通玩家不会受到这条程序的影响,因为大家都活不了太久,也玩不了太久。
总有人开新号,总有人销号,一直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之中。
而这条规则针对的,就是那些想尽办法找漏洞一直不销号已经开始会破坏这个游戏平衡的“外挂”玩家。
獬豸和赢勾一样,也属于这一类,虽然獬豸一直在“挂机”。
而赢勾,
可能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僵尸号”吧。
为了应对游戏系统的这次“大清扫”,
獬豸走上了一条“我杀死了我自己的”道路。
你可以说是类似于网游里老号销号了,却能把装备和技能等等的一切都转移到一个新号上。
无论哪个新玩家,得到了它的传承,它就将取而代之。
黄帝到底是死了,规则到底是死的,也必须是僵硬的,所以獬豸可以靠这个跳出那个劫数。
当然了,更合适的理解,是獬豸把自己变成了一个NPC。
那种站在新手村村口哪个玩家过来都叫他去村外打野怪或者收集稻草的老爷爷。
哪怕这个服凉了,哪怕已经没新号进新手村了,哪怕外面国战打得再惨烈,这个NPC老爷爷都会一直站在村口,目光深邃,面带微笑地看着远方。
而现在的问题则是,不久后,肯定会轮到赢勾销号的,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讨论赢勾死了自己还能不能活其实没什么意义了,也忒伤感情。
虽然大难临头各自飞本是个常态,
但也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
最重要的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到今天的这个局面,不是说赢勾死了其余都可以照旧的。
也不是你想归隐山林就能归隐山林的,虽然很伤感情,但如果真的没了赢勾,到头来,书店里还能剩下几个人,还真的很难说。
自己辛辛苦苦从外面捡东西回来,刚刚堆叠起来的那种累积的幸福,还没享受多久,就将化作空中楼阁,一吹就散。
“不对,你是有方法了,是么?”
周泽看向赢勾。
赢勾这次拉自己进灵魂深处,应该不是单纯地给自己做个科普然后再诉诉苦好好道别一下就洗个澡换身衣服准备等死了。
等死,一直不是赢勾的性格;
嗯,他不喜欢等死,他喜欢找死。
“有个办法。”赢勾看着周泽说道。
其实,很难有人能读懂赢勾现在的心情。
因为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求自家看门狗来帮忙。
按理说,之前让自家看门狗给自己找吃的,这算正常。
养条猎犬还能帮忙打猎呢不是?
但这一次不同,因为这一场危机,如果他是全盛时还好,大不了再和当年斩十指一样,刚一波就是了,哪怕对象换成了黄帝留下的规则,也不见得刚不过。
然而,眼下,他确实没办法去破局。
就像是周泽心中所想的那样,他可以自己不想活,可以自己去死,主动地去死,但不想被别人像是扫垃圾一样挥舞一下扫帚就归入垃圾箱中。
哪怕,这个人,是黄帝。
“什么办法,你说啊,别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周泽盘膝坐了下来,表情轻松,神态自若。
充分诠释着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其实,平日里的周老板可没这么幼稚,但那要看对什么人了,哪怕是在外头砍人不眨眼的黑社会大佬可能回家后也会怕老婆。
而对于周老板来说,偶尔撩拨一下铁憨憨,真的是有趣有意思得紧。
“有个人,在很久之前,就在准备这么做了。”
赢勾开口道。
“谁啊?”周泽问道。
其实,周老板认识的大人物也就这么多。
“就在你的书店里。”
周泽愣了一下,
“老道?”
赢勾默认了。
“呵……”
一时间,
周泽忽然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一年前在地狱枯井中初代在赢勾面前很是得意地夸赞自家后代的聪明;
为什么老道当初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丢掉了府君代代相传的基业。
但……
“不对啊,老道应该没到你们这种老不死的层次吧?”
话糙理不糙,老道是末代府君,年龄固然大得很,但和从上古时期就一直苟下来的赢勾旱魃獬豸他们相比,老道简直年轻得可以掐出水来。
按道理,他还没到担心这种事儿的时候。
“他们那一脉的气运,代代绑死,从诞生到结束,再到下一代,生而就有,无法更改。
他们得益于初代府君所建立的这个体系,但最终,这一场劫数来到时,末代的府君,将会为之前的所有先辈一起承担这场反噬。”
“所以,意思就是,老道的年龄,不是按照他自己的年纪来算,而应该是从初代开始,一代代叠加起来算?”
这样一算的话,
老道可真的不比赢勾年轻多少了。
要知道初代也就是堪堪和赢勾错过了时代而已。
所以,
如果老道现在还是府君,还住在泰山上,自在逍遥,君临地狱;
那么,
轩辕剑到底先砍獬豸还是先砍老道,还真难说,甚至大概率先砍老道的概率更大;
毕竟,人獬豸虽然活得久,但活得很低调;
赢勾活得久,但现在很惨。
轩辕剑到底先斩谁,肯定有它自己的计算方式,可以算威胁,可以算影响,总之,老道如果现在还是府君的话,绝对是轩辕剑的首要目标!
这么一看,
老道上辈子,
也就是自己经常梦里出现的那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还真是……有些恐怖啊。
提前一千年,就已经在为自己布局谋划保命了么?
这种预知的能力,这种先见之明,这种为了保命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的自私和果断,啧啧……
也挺可笑的,
这种人,
居然成了被地狱万鬼调侃千年的“败家子”。
所以,有时候,在笑别人傻的时候,真的得先警惕一下,可能真正傻乎乎的,其实是正笑话人家的自己。
“他,是用什么方法?”
周泽开口问道。
獬豸的方法不能山寨,因为也无处去山寨,所以,也就剩下走老道的路了,反正大家熟,山寨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替死鬼。”
“替死鬼?”
周泽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顿时觉得有些荒谬,有些不敢置信,
沉声道:
“菩萨?”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倒计时
警局后面的花园,这种安静,还在持续着,且已经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大家都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许是因为先前獬豸力量把这里犁了一遍的原因吧,导致这里的空气,现在格外清新,完爆那些所谓的天然氧吧。
类似于当初庚辰用阵法释放出业火后的感觉,仿佛周围一切的杂质和污秽都已经被和谐掉了。
但时间长了后,确实有些难受。
庆三人已经感觉到了疲倦,若是再持续下去,他们很难保证自己还能有足够的状态去控制住妇人不使得其逃走。
妇人则更是疲倦,等死的感觉,被莫名其妙地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把她串上了竹签,搁在炭火上烧烤,还时不时地翻个面儿,撒点儿盐巴抹点油什么的。
终于,
一直闭着眼站在那儿的周泽缓缓地睁开了眼,
那股子威压,
也随之慢慢地在消散,
宛若退潮时刻。
妇人眼里忽然出现了一抹希翼之色,其双手迅速摊开。
庆三人马上动手,准备反制她。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的身形忽然消失,
且在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妇人的身前,
一只手,
扣住了妇人的脖子,
紧接着,
“砰!”
摔,是摔了。
但地面上,连一丝丝地灰尘都没飞扬起来。
妇人身体周围刚刚凝聚出来的力量在这一摔中彻底崩散,一切的一切,都在深刻诠释着什么叫举重若轻。
庆、良、佑三人在此时几乎一起刹车,这才避免了连带着自家老板一起“轰”的结果。
但就像是跑步时忽然止步,身体无法避免地会承受一些震荡,三人或鼻子或嘴角,都有鲜血溢出,体内的气息也一度出现了紊乱。
而周泽,眸子里的目光,再度变得阴沉下去,
这一刻,
让庆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仿佛刚刚的潮涨潮落,
只是自己的错觉。
又像是来自老板对对手的戏弄,像是故意卖个破绽给自己的猎物,让她跑,让她跳,然后再毫不留情地出手镇压。
周泽的指甲刺入了女人的额头位置,
里面所蕴藏着的煞气开始弥漫出去,
很快,
在女人额头位置,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符文;
这个封印,可比当初封印黑小妞的腿时,更霸道无数倍。
妇人的瞳孔开始涣散,一条条黑色的经络开始快速地生长,近乎是眨眼之间,就遍布了其全身。
意识,身体,双重的锁链将彻底断绝女人的一切反抗机会。
是的,
妇人不能死,
否则老张就完了。
甚至,
还不能让她有机会去自杀。
做完了这一切,
周泽回头,
看向了身边的庆三人,还有不远处跪伏在那里的仙奴黑影。
带着浓郁威压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仿佛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肩膀位置。
莫说现在上下名分已定,就是在以前,忽然面对这种来自真正远古巨擘的威压气势,庆也不觉得自己真的能够堂堂正正地顶下来。
“噗通”一声,
庆三人单膝跪了下来。
至于仙奴黑影,他本就跪着,只不过把自己的额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周泽缓缓地闭上了眼,
随即,
再慢慢地睁开,
一股深深的疲倦袭来,
周老板身形踉跄了几下后,
瘫坐在了地上。
威压消散了,
庆他们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
比起那位至高无上的恐怖存在,他们还是从心里觉得眼前的老板比较可爱。
所以说,书屋里很多人都有类似的这种“病态折磨”症,症状最为严重的就是安律师他们几个,眼下的庆他们,则处于打磨敲击的初始阶段。
“回吧。”
周泽有些艰难地举起手,挥了挥。
……
这一次,确实是太累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先打了一架干掉了西服男本就消耗极大的缘故,再加上后来赢勾的出现,相当于又一轮对自己身体的压榨。
又或者,是赢勾老师的多媒体课堂因为赢勾不结巴说了那么多的话导致元气大伤。
总之,
在回去的路上,
周老板就开始出现那种意识上的恍惚感。
耳朵边,也开始出现“嗡嗡嗡”的声响,像是不停地有人在自己身边吵吵嚷嚷;
但实际上,车上所有人都安静得很,大概都知道老板不是很舒服,所以都不敢触霉头。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回到了书店,好像被莺莺搀扶了过去,有些凉润的感觉开始袭遍自己全身,为自己带来了久违的轻松。
洗澡,擦身子,换衣服,
一直到躺在了床上,
似乎才得以长舒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眩晕感,像是生病了一样,忽然侧过身,想要呕吐,但还是忍住了。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开始放在自己的额头位置,另一片冰凉则是在自己的胸口位置不停地轻轻滑动。
那种烦闷焦躁的感觉开始逐渐地褪去,
周泽的意识,
陷入了黑暗。
……
滴答,
滴答,
滴答;
又是这该死的水声,
又是这该死的场景,
又是这折磨人的韵律;
“草!”
此时此刻,似乎只能用脏话来宣泄一下自己郁闷的情绪。
挺长时间了,许是因为自己身体素质的提高以及自身的进步,那种赢勾出来后自己身体就大残特残的事儿,真的很久都没发生了。
就算是以前,大不了被老道和莺莺他们抬血人一样抬回来,昏迷个十天半个月,醒来后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以外,倒真的没其他的不舒服的。
这一次,像是整个人已经发烧到四十度的感觉一样,浑浑噩噩得让人难受至极。
且在这个时候,
本该好好的休息时间,
又被卷入了这该死的梦中。
回过头,
往下看,
是的,
在水面之下,
轩辕剑的剑鞘还在很猥琐地戳着。
周老板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看都懒得再看那剑鞘一眼。
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
周泽感觉到自己发热的脑门像是舒服平静了一些,
这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讲真,
先不说这剑鞘代表着催命符的“特征”,宛若一个巫婆在你面前预言你不久的将来就将发生血光之灾;
就说这睡觉时间时不时地就被拉入这种单调枯燥的梦里,就已经是一种对于周老板来说难以忍受的折磨了。
可以感觉出来,赢勾有些着急,甚至,你还能感触到属于赢勾的那一抹迷茫。
你不能说赢勾是怕死,但这种自己宛若大街上的垃圾清晨被环卫工人师傅一扫帚清出去的感觉,确实是让一向高傲的赢勾难以接受。
所以,接下来就剩下两条路了。
一条是想办法从老道那里获得方法,
第二条,
就是让赢勾在轩辕剑真的斩到他头上时,赢勾能够恢复至少大半的实力。
可惜,蜡像馆里的那株植物还没真的蜕变出来,但想让赢勾恢复大半的实力,不是花生米变小马铃薯了,至少,得是变大西瓜了才行吧?
又或者,再去找找龙脉?
找个两三条龙脉搁在口袋里,也就能家里有粮心里不慌了吧。
但一想到上次找龙脉时的艰辛,
周老板又忽然觉得与其这样折腾还不如继续懒懒散散地等死,至少,能走得安详。
脑子里,各种念头在反复冲击着。
就在这时,
一声很清脆的“咔嚓”声传来,
这声音直接打断了周老板的思绪,
扭头过,看向那边,
水面,
居然已经出现了裂纹。
这,
大概就是倒计时吧?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时间,真的不多了。
……
书屋一楼的吧台后头,
老道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嘴里咀嚼着果脯。
小猴子蹲在他旁边玩着手机;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老道总是能保持着一种“乐呵呵”的姿态。
最近,他换了家医院,因为原本的主治医生希望拿他写报告,专题还叫《良好的心态是对抗病魔的利器》。
癌症什么的,一开始老道还挺在乎的,甚至为此忍了很久不抽烟。
后来,爱谁谁吧,反正自己早活够本了,该吃吃,该喝喝,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旁边的小猴子刚刚结束了一把游戏,打着呵欠靠在了老道的怀里。
老道伸手抓了抓猴子身上的毛发,扭头,看向那边沙发上躺着的老张“遗体”。
嗯,他们说老张的灵魂也在旁边,就是因为吃得太撑了所以暂时放不回体内。
老道是看不见的,虽说加了符纸灰烬的牛眼泪就在面前抽屉里搁着,但听庆说老张灵魂现在肥胀得跟一只大头鱼似的,
算咧,算咧,
就要睡觉咧,
就不吓唬自己咧。
倒是一同被拉回来的那个妇人,
让老道多看了几眼,
妇人年纪也不小了,长得也早就蜜桃脱水了,再嫩一些,就有罪恶感了,再老一些,就下不去嘴了。
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的样子,
倒是让老道有些叹息:
“唉,可怜的大妹子哟。”
一边叹息一边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身边的小猴子见状,也叹息了一声,抓了抓自己脑门上的毛。
老道一巴掌拍在了小猴子的脑门上,
笑骂道:
“毛都没长齐呢,刷牙去!”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归来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让你更寂寞……”
张信哲动听的嗓音在书屋回荡着,伴随着咖啡的香气和上午明媚的阳光,将生活的味道点缀得恰到好处。
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给这南大街日复一日地注入着生机。
昨晚休息得不是很好,导致周泽哪怕现在躺在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也依旧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还是最熟悉的猫屎咖啡,熨烫得最整齐的报纸,却无法掩盖住此时的情绪。
上辈子时周泽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那些被判死刑的犯人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现在,周老板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轩辕剑在上,代表着的是一种绝望,哪怕是从上古时期到现在算是混得最好的獬豸,在面对轩辕剑的压力时,也不得不选择“自杀”。
就像是那些罪有应得的死刑犯在面对人民的审判时,那种绝望。
揉了揉眉心,
喝了一口咖啡,
恰好此时老道扛着扫帚回来了,
自打上次治好那位儿子的“病”后,老道在他们那个环卫工圈子里,人气和地位再度得到了提升。
不说别的,只要他想,学西方组织一个环卫工人罢工寻求更好的福利待遇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通城,
环卫,
我为王!
“老道,坐。”
“哎,好的,老板。”
老道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小猴子窜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
老道拿着毛巾,开始擦汗。
“问你个事儿。”
“好的,您问吧,老板。”
“是……”
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因为周泽清楚,这个问题,眼下的老道回答不了,但怎么把老道给切换到那个可以回答问题的那位,似乎还真的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难不成,
现在直接把老道踹倒在地上,试着杀死他,看看能不能激发出小宇宙?
但万一没激发出来,老道被自己给直接玩儿死了,那该怎么办?
手指敲了敲额头,
周老板觉得自己的头又在开始痛了。
“老板,你不舒服啊?”
老道关心地问道。
“嗯,老道啊,你平时会做梦么?”
“做啊,经常做的。”
“比如?”
“比如,大妹子啊,嘿嘿嘿。”
“没做过那样子的一种梦,就是有剑鞘或者有剑来找你的那种的?”
“嗯?没有唉,老板,贫道又不收藏古玩也不喜欢耍剑,
怎么可能会做那种梦嘛;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
周泽点点头,挥挥手,“行了,你去忙吧。”
“好的,老板。”
茶几上的咖啡被拿起来,一饮而尽。
莺莺贴心地走了过来,给咖啡续杯。
随后,莺莺走到周泽沙发后面,伸手给周泽做头部按摩。
她不会问你有什么烦心事儿,也不会去刨根问底地想要分享所谓的秘密,她只是在你需要她的时候站在你的身边。
周泽闭着眼,享受着这种按摩。
“嗯,莺莺,最近开始用香水了?”
“许娘娘送的,他自己提炼出来的香水。”
“哦。”
“老板,好闻么?”
“还不错。”
“吱呀……”
发动机齿轮剧烈的摩擦声以及汽车轮胎和地面的狂热亲密接触所带来的撕裂;
紧接着,
车上下来了安律师和小男孩。
安律师抱着一个血葫芦,小男孩也抱着一个血葫芦,俩人风一样地冲进了书店。
周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去徐州开展“拯救大兵庚辰”行动的安律师一行人回来了,
不过,很显然,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周泽记得在临行前,安律师曾对自己保证过,有危险就直接见死不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出现损兵折将的结局,意味着那边的事情肯定出了什么意外。
周泽起身,走到旁边,看了一下。
小萝莉身上有好几处明显的血窟窿,虽然做了包扎,但依旧有黑色的鲜血不停地溢出,血液呈现出一股子特别难闻的味道,像是在垃圾场里浸泡了三天三夜的原味气息。
庚辰依旧是婴儿的身子,在其肚脐眼儿的位置,有一个可怖的伤口,也是一样,不时有黑色的鲜血溢出。
“这是,被污染了?”
周泽皱着眉头问道。
“老板,我止不住血。”安律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显得有些心焦。
小男孩有些无助地看着周泽。
他们在一路上,一直尝试着各种止血的方法,但就是无法成功,甚至,你强行堵住了其中一个伤口,伤者身上就会自己再裂开一个伤口。
“送去隔壁药房,先让他们做个清创,我来处理。”
伤势很棘手,但还没到马上嘎屁的程度,当然了,若是继续不处理,这肉身,肯定是得废掉了。
同时,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无论是小萝莉还是庚辰,他们的灵魂似乎也被锁在了这具身体里。
莺莺和老道负责把他们送去隔壁药店,
安律师走到周泽面前想说什么,却被周泽捂着鼻子挥挥手,有些嫌弃道:
“天大的事儿,洗了澡再说。”
“……”安律师。
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能讲究还是尽量去讲究,讲究,能让你的生活变得更有品质;
因为,不讲究慢慢地就会变成将就。
周泽去了隔壁药店,药店里有三个男医生,俩可以负责一些简单的手术,另一个是划水开药的。
他们像是三只被生活“打磨”过的傀儡,至少在这家药店里,再匪夷所思的病人,他们也都能习以为常了。
清创做好了后,他们就默默地退出了手术室,不多问也不传谣。
当然了,他们的生活还是照旧,也就是在药店里时,会因为受到隔壁书屋的影响,会变得“不以为然”起来。
周泽没换白大褂,这种手术,真正的问题已经不在于处理伤口了,因为无论是小萝莉还是庚辰,这俩人的心理坚韧程度哪怕去学关公刮骨疗毒也没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把伤口内的感染源给清除掉。
安律师和小男孩这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们洗了澡,还换了白大褂。
小男孩的白大褂太大了,拖在地上像是礼裙。
“老板,可以解决么?”
安律师问道。
小男孩也很认真地盯着周泽。
“问题不大,说吧,怎么回事儿。”
周泽把自己的指甲先刺入了小萝莉的腹部,煞气开始慢慢地流转溢出,同时开始裹挟附近的某种特性的力量。
整个过程无非是先勾引,再撺掇它们红杏出墙;
一般来说,煞气这种邪恶属性爆棚的力量对这些东西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没费多少工夫,小萝莉体内的污染源就上钩了。
周泽把指甲猛地抽出来,
一缕黑色的污血也随之飙出,溅洒在了天花板上,前几天刚重新装修过的天花板开始迅速龟裂且变得熏黄。
周泽抿了抿嘴唇,抬头看了一会儿,随即低头,开始帮小萝莉缝合伤口和包扎。
“我听说,用美容针可以把疤痕留得小一点?”
小男孩凑过来说道。
周泽愣了一下,
看着小男孩,
又看了看小萝莉,
随即,
露出了一种在看着禽兽的表情,
问道:
“王轲知道么?”
……
书屋对面网咖的房间里,
庆刚刚洗好澡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小姑娘家家的,挺可爱也挺有气质。
不得不说,刘楚宇买衣服的水平,是真的不错,到底也是个会打扮自己懂得生活的人。
而比起庆,
她的俩小伙伴就有些凄惨了,
良和佑都穿着三角裤坐在床边,
表情冷漠,冷漠,冷漠。
衣服脏了,破了,但没新衣服了。
“我已经让他去给你们买衣服了,是我的疏忽。”
庆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起来。
“这次,亏空,有点大。”良开口说道。
“而且,他为什么不杀了她!”佑则是有点想不开。
因为,他们清楚,只要那个妇人死了,那么那个书屋的鬼差就能继承獬豸的力量。
到时候,无论是用还是吃,都是巨大的财富!
庆摇头道:
“我们现在是他的手下,是他手下的狗,帮主人打猎后,至于怎么处理猎物,是主人的事,不是我们的事。”
“真憋屈。”良伸手拍了一下床板。
“我们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佑发出了一声叹息。
庆放下了水杯,
看着自己的俩小伙伴,
很认真地道:
“我们再也回不去那个时代了,那个作为执法者具备着无上荣光的时代,那个让我们自豪,让我们骄傲的身份,早就成了过去式。”
顿了顿,
庆继续道:
“但新时代的开篇,还是在我们手上,这车,我们已经上得有点晚了,所以得抓紧时间好好表现。
别有抱怨,别有怨怼;
下次,哪怕需要我们其中一个或者两个去牺牲,也别犹豫。
剩下的那个,早晚有一天,会在地狱重建执法队,到时候,会把死去同伴的名字一起刻在最高处的执法队石碑上的。”
最后,
庆感慨道:
我们不再是我们,我们依然是我们。”
最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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