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无情


  姬洐疯也似得朝着凤阁冲去,就在方才那厢精气冲天之际,他感受到了葵花的绝望!
  为什么!天下第一的你为什么会绝望?!
  为什么!本只有你的我为什么会犹豫?!
  我是姬洐,我只是姬洐!我不是叶洐,我不是什么九五之尊!
  去他的皇权,去他的皇族,我心中,只有你!
  姬洐在怒嚎,疯狂的加速!
  终于,十个呼吸,超越极限,姬洐赶到凤阁。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的,是一颗冲天而起的头颅!
  一名白袍男子,站在那具无头尸体前,提着一把滴血的利剑,冷冷的看着他,狞笑。
  姬洐,疯了!
  姬洐不是古人,不是皇帝。在他生活的年代,对于感情的忠贞,已然上升到不得不为的高度。
  三宫六院,的确一时让他迷花了眼。但姬洐知道,自己心中始终只有一人。
  但为何,为何终是来迟!
  姬洐眸子里血光闪动,理智已被怒火灼尽,意识濒临疯狂。
  姬洐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将那个男人杀死、撕碎,就像先前阻拦自己的蝼蚁一样…
  ……
  姬洐的出现,打破了楚翔的计划。
  九五之尊竟然拥有意境巅峰修为,半点都不输给数月前的叶孤城,这实在让人感到意外!
  意境巅峰是什么?若逍遥子活到现在,经过系统强化,便是意境巅峰。
  意境巅峰,不是白菜。江湖上能达到这种层次的,不论玩家、NPC,不论隐居、遁世,加起来也未必有双掌之数!
  但这样一个处在权利中心的男人,竟然有着意境巅峰修为,这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惊讶,只是一瞬。当楚翔想起剑三世界中的李倓,原本所有疑虑,全都消失。
  也是,这样一个处在权利中心的男人,拥有一切世人难得的资源,还有一个半仙皇后。若仅仅提升修为,百年时间,未必不能达到这种层次。
  但同样,他的身份又注定了,即便修为再高,姬洐也终究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武者!
  忌惮一去,楚翔看向姬洐的目光,就不怎么友善了。当然,此刻双目赤红的姬洐,只怕也不会在乎楚翔对他的态度…
  江湖VS朝堂,两大至尊第一次见面,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烧!
  只见姬洐背后金色龙影浮现,而后整个化成一条黄金神龙,带起一阵龙吟,怒然朝着那一袭白影撞去!
  “昂!”
  楚翔未动,唇边挂着冷笑。龙行至半,一道白色剑罡忽然自旁疾掠而上!
  哧!
  带起一阵血泉,那突起的锋芒直接横贯了巨龙身体,自另一边远远飞出。
  一声哀鸣,黄金巨龙掼倒在地,扭曲中,变成了一名龙袍男子。
  楚翔脸上笑意更甚,那是不屑,那是残酷。
  锵!
  长剑出鞘,不是用来对付葵花皇后的本命神兵,仅仅是一把不知从何处顺来的普通钢剑。
  在楚翔看来,这和李倓如出一辙的家伙,根本就不配自己动用全力,哪怕自身亦非全盛!
  一个纵身,如同一道残影,楚翔直接朝着那委顿在地的至尊逼去。
  冷酷的眼神中,仿佛已经映出了另一具无头尸体。
  斩草除根!
  ……
  剑洗心脸上怒意勃发,正待出言喝骂。
  脑海中,却在这时突兀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岂不正是主神提示。
  “叮,轮回者剑洗心,协助零小队队长楚翔击杀葵花皇后,葵花皇后死亡,任务判定完成。”
  心中一喜,原本出口恶言也生生吞了回去。
  纵如何胜券在握,这任务一日不完,就一日悬在头顶上。
  完成任务,哪怕是预料之中,那也是喜事,是大喜。
  相较之下,方才一点点祸端,也就不足挂碍。
  虽然这祸端,似乎的确不小。
  伏跪在剑洗心身前,看着这位副宗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一众原夜叉部狱卒,瑟瑟发抖,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十八层地牢,破!
  若单单是灵鹫宫来人,早在剑洗心预料中,哪怕他刻意隐藏实力,也根本未能突破到地牢位置,直接在大殿,就被一众守山NPC高手围杀。
  但也正是她们吸引了所有神山驻派弟子、NPC高手目光,让另一群神秘人,自后崖攻破了地牢!
  神宗势力,很强。即便楚翔带走了大半宗内高手,甚至过半NPC高手,神宗护卫力量,依旧冠绝江湖。
  但同样,神山独步寰宇的高度,堪比连城的驻派面积,完全分散了这些力量。
  而神宗,也并不仅仅只这一处地牢需要重兵守护。
  机关坊、制药坊、掌门大殿…
  诸多地方,哪个不比地牢重要?况且,谁又能想到,固若金汤般的地牢,竟然会在这么短时间内被攻破?
  一刻,仅仅一刻。意境级高手鸠摩罗,死。意境级高手欧阳锋,死。意境级高手路过的蜻蜓,死!一千一百超一流以上真传弟子,尽灭!
  十八层地牢被攻破了十七层,除了被万年玄铁封死的第十八层,所有囚犯或被杀、或被救,包括乐儿、容儿在内,这原本关满高手的山腹地牢,空空如也…
  救出去的高手,并不可怕。莫说报复,除了乐儿几人,除了某些“硬骨头”,其他,基本都已被炮制沦为痴傻。生活自理都成问题,难道还怕他们泄密、报复?
  但可怕的是,当这一切公诸于众,原本正派的神宗,必将在那光辉之上,蒙上厚厚一层阴影!
  剑洗心想骂,但那是在片刻之前。
  完成任务的喜悦,虽然已经被理智控制在了心中,却也冲淡了原本的满腔怒火。
  凭心而论,神宗在他计划里,也不过是一个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而非当真什么不可或缺的根基。
  “十五年,还有十五年。”
  剑洗心默默算计,他相信,不论再大的风浪,神宗也一定能挺到最后。
  那么,剩下的……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剑洗心,不要,让我失望。”
  剑洗心想起了那木然的声音,本就坚定的内心,变的更加坚定!
  “我相信你。”
  ……
  楚翔终是没能出手…
  一道白影,倏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无需多言,此刻有能力、有理由阻拦他的,只有重伤的叶孤城。
  看着这位头发花白、失去往昔光泽,仿佛丧失全部生机的剑圣,楚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要对我出手?”
  叶孤城声音平稳,完全没有手上的颤抖。但语气中的失望,却如何都难掩。
  “斩草除根。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被感情左右,楚翔也就不是楚翔。既然你决定踏出我的圈子,那么,在你背弃我的那一刻,已然形同陌路。
  “唉…”
  叶孤城叹息,他发现自己真的老了,方才一剑,却是耗尽了他心中所有剑意、所有坚持。
  剑是冷的,人心总该是热的。
  叶孤城发现,自己的道,已经动摇。纵使是极尊,哪怕此刻未曾受伤,他也知道,必定会丧命楚翔剑下。
  当修为几乎达到超凡层次,首先比拼的就不再是功力、境界深浅,而是意志,是信念。
  这也正是,流云轻易重创姬洐的原因。流云的道,坚定不移。而姬洐,除了那无法被理智掌控的怒火,甚至尚未找到属于自己的武道。
  没有灵魂的歌谣,再动听,也感染不了他人。没有心灵的武者,在强大,也只有一具驱壳。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要做,哪怕违背自己的本心。
  叶孤城坚定的挺直腰杆,敞开心扉,直视楚翔。
  楚翔,却终究漠然视之,没有半点动摇。
  剑是冷的,心,也因该是冷的。
  我心如剑,方能披荆斩棘,踏破那无上巅峰。
  “哐当”,楚翔抛开了手中长剑,虚握的右手上,一柄无形神兵,若隐若现。
  “这是我能给你,最后的尊重。”
  楚翔看着叶孤城,默默说道。
  叶孤城,笑着点了点头。
  一道夺目的剑光倏然亮起,瞬间,摄人心魄!
  一道、只有一道,但为什么,只有一道?!
  一柄虚形剑影,浅浅的插在叶孤城胸前,一滴滴鲜血自白袍上溢出,盛开彷如妖艳的花朵。
  剑尖再往前挪半寸,便是心脏!
  “为什么,不出手?”
  楚翔默默问道,只是那冷漠的语气,除了一丝丝压抑着的愤怒,没有流露出半点旁的情绪。
  叶孤城笑了,因为楚翔,还是没有直接杀他。
  “你的心,不够冷。”
  叶孤城默默想到,只见他踏前一步,让那如梦如幻的影剑,直接自背后透出。
  鲜血顺着剑刃飙出,正好有几滴,溅到了楚翔脸上。
  楚翔任由它,自脸颊滑落,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却也感觉出,这心血,是热的。
  默然看着叶孤城,看着这位一心求死的叶师,楚翔,沉默着。
  “楚翔,谢谢你,让我坚持了无情剑道。若非如此,我必定不能领悟到极尊境界。但我忽然发现,自己错了。剑是冷的,人心,却总该是热呵的。”
  叶孤城说完,抬手沾上一些心血,的确,是热的。
  抽出影剑,楚翔没有再朝着倒下的叶孤城看去一眼,一步步朝着姬洐走去。
  “剑是冷的,人心,是热的吗?”
  心中忽然升起这样的疑问,但念头方起,就被他狠狠掐灭。
  “破绽,一处,足够了。”
  ……
  叶孤城笑了,因为他看到了远处三名皇宫超级高手飞来,他看到了,那始终潜伏在旁的超级高手,动了。
  ……
  “叶师,你错了,你可知你为何数十年未能寸进?”
  “哦?为何。”
  “因为你的心,不再诚。”
  “我心不诚?”
  “是。”
  “昔年,西门吹雪诚于心,而你诚于剑。”
  “道不同,一对挚友,就此陌路。”
  “紫禁一战,却以你失败告终,所以在你心里,一直残留着西门吹雪的影子。”
  “一颗心,岂能容下两种道。或诚于心,行如赤子。或诚于剑,斩棘披荆。”
  “但是,你为什么要留下西门吹雪的影子?”
  “当年,明明应该是你赢了。你本可杀他,他最多伤你。无情道,本就比有情道,更适合剑客。”
  “那你究竟是在羡慕西门吹雪的幸福,还是在期盼得到他一样的不孤单?但你可知道,西门吹雪,几十年来未有寸进,他的剑,终是比你慢一分。”
  “你知道?你见过他?为什么?”
  “我知道。我见过。孙秀清死了。”
  “……”
  “叶师,不要怀疑。西门吹雪将心交给了别人,所以他的剑,从那时开始就比你慢上一分。所以,即便你心中产生了心魔,终究,仍旧比他要强上一线。你的心魔,是自己给的,只要愿意,随时可以除去。但他,注定今生无望巅峰。”
  “……”
  “剑客,当诚于剑。唯有剑,终归不离不弃。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好容易洗练剔透的心,为何不诚于纯粹的剑,反要诚于另一颗复杂的心,丧失了自我。”
  “我明白了,若我有望巅峰,当欠你一情。”
  ……
  “小叶,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既然已经这般,求你,放过叶洐。本是同根,相煎何急…”
  “你一生,从未求人。”
  “我求你…”
  “我答应你。”
  叶孤城看着那冲天而起的头颅,看着那冷漠的执剑男子,心中叹息。
  “我,错了吗。”
  ……
  叶孤城笑了,他看到了楚翔勃然色变,飞身朝着远处骤然爆发的青蒙剑幕袭去。
  叶孤城笑了,他看到了,那三名供奉高手,乘乱将姬洐带走。
  叶孤城看着脸若死灰的姬洐,笑了。
  “你终是,不如我。”
  叶孤城看着远处那一道娇弱的紫色身影,笑了……
  “楚翔,你错了,我也错了。很多事,并非剑够快,就行的…”
  “我的剑,始终比西门快上一线。但当年,他的确赢了,所以得到了几十年的幸福。而我活着,却一生孤苦。”
  “楚翔,你叫我一声叶师,成全我极尊之梦。我便用生命,来还给你。希望,你能明白…”
  ……
  无情剑,再快,也只能用来杀戮。但很多时候,并非一味杀戮,就能带来幸福。输赢,也并不仅仅是比,谁杀的够快。
  你对我说,你要超脱,你要自由,你可以为此付出一切。
  但若当真失去了一切,那种换来的自由,当真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究竟是我太自大,还是,你不懂……
  叶孤城,沉沉睡去……


第一百零一章 损失惨重(上)
  一片蒙蒙青幕,如水醇厚,但其实,却是一道道青色剑影汇成。
  青的剑影,连成一片,就像那高高在上的苍穹,被人以大力压下!
  一道紫影,一片青金,几乎同时跃至剑幕之下,逆袭而上!
  一方神气完备,蓄势已久。另一方刚刚经过大战,气血亏虚,又是仓促迎敌。
  晓是以二敌一,结局,似乎也已然注定。
  但不能闪,不能避,甚至还要主动迎击。
  因为那片青色剑幕下,原本来人目标,竟是那娇弱紫影!
  紫影愕然,三道剑光,已然碰撞…
  ……
  剑洗心坐在大堂中,尚在考虑善后事宜。一名相貌甜美如同邻家少女的女孩,已然不经通传,不请自入。
  剑洗心稍稍皱眉,但并没像一般高门大阀中被人打扰的权贵老爷,率先开口呵斥。
  要知道神宗规矩虽不多,尊卑却是极严。如此不守礼节,要么就是来人身份特殊,要么,就是当真有十万火急之事。
  果然,方一抬头,入目就是一张如同天使般可爱的笑靥。
  如今的江湖,早已经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在那天使般可爱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头残忍嗜血的魔鬼。
  “明月,你怎么回来了?”
  稍显愕然,剑洗心的确有些意外。这明月明明带着秘传一百零八星君协助楚翔击杀葵花皇后,怎的如此快就返回宗内?
  京城距离神山可着实不近,按照主神完成任务提示,楚翔归来最少也要在数个时辰之后。
  明月秀眉一挑,半开玩笑道:“怎么,剑副宗主不欢迎本人归来。莫非,是捅了什么篓子,怕被我发现?”
  剑洗心哑然失笑。不过对于明月,他到并未当成其他剧情人物一样,纯粹是NPC,是棋子。这明月可是楚翔入室弟子,按照他对楚翔的了解,那么就是当真有长期培养的意图。简而言之,楚翔很可能会把明月弄到轮回空间去,既然很可能是以后的队友,剑洗心平日当然也乐得卖好。
  若论私交,明月和剑洗心相处的还是很不错的。但若关系到神宗根本,关系到楚翔的利益,那明月立马就是另一番作态。就如同当年楚翔失踪后,第一个反对剑洗心专权的,就是她!
  私归私,公归公。
  或者说剑洗心是朋友,但明月为了维护楚翔的利益,连朋友都可以毫不犹豫抛弃掉。
  “怎么,莫非明月大小姐知道剑某人闯了祸端,替在下收尾来了?”
  误已铸成,剑洗心亦不再多想,反是同样和明月打起趣来。
  明月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丝丝狡黠。
  “哼,若是本姐姐当真替你补上了篓子,可有好处奉上?”
  剑洗心闻言,眼睛一亮,哪里还不清楚明月所指。
  猛的站起,剑洗心毫不掩饰欣喜道:“明月,你把那些家伙,抓回来了?!”
  “哼,想从神宗劫人,哪有这般容易。”
  不是回答的回答,却验证了剑洗心的猜测,只是还不及他雀跃,明月接着说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我只是在路上恰好遇到,并非特意伏击。况且那些家伙,实力当真不弱。再加上容儿、乐儿、月儿三大魔女,我哪有那么大本事都捉回来。”
  在剑洗心催促的目光中,明月再不加掩饰,流露出几分自得。
  “不过嘛,除了乐儿跑了,容儿和月儿都捉回来了。至于其他,捉的捉,杀的杀。总之应该没有一个遗漏的。倒是那群奇离古怪的家伙中,那个修炼灵犀一指的,当真了得,怕是陆小凤都比不上他。”
  明月说着,眼神变得稍稍有些异样,仿佛又想起了对方轻易夹住魔刀的那一幕。若非最后自己用出魔刀终极奥义,只怕结果,未必就能这般完美。
  “灵犀一指…”
  剑洗心呢喃着,摇了摇头。
  “一百零八星君伤亡如何。”
  “死了十几个,还能凑的齐。”
  明月漫不经心说道,仿佛那些不是她的得力手下,而是一堆工具。
  剑洗心闻言,认真点了点头。
  “如此就好。既然你提前归来,想必是宗主的旨意。那么,宗主必然有了新的计划……”
  “那是当然,也不想想宗主是什么样人物。”
  明月理所当然回答着,目光中,满是崇拜。
  剑洗心看着明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轰!
  一阵密集的碰撞,细碎的脆响汇成一片,明明是利器相交,听在外人耳中却反似重物撞击。
  两声闷哼接连在无边剑幕中响起,一紫一金二色气劲仅仅在坚持弹指之后,同时湮灭!
  一道紫色流光,一袭素白身影,如同来时,以极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空气中,残留下一条清晰的血线,很明显,依韵清风二人皆被重创。
  一招战败两大传说,在旁伺机已久的小剑竟然仍不罢休,那缩小了大半的剑幕,依旧朝着紫衫罩落!
  紫衫,惊呆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会武功,事实上,这世界原本就有两人,若要杀她,紫衫根本不会还手。
  勇于抉择的紫衫,可以毫不犹豫为了感情背弃天盟,或者说至少对神宗和天盟间的战争不闻不问。但若要她朝楚翔、亦或者小剑出手,却是万万不能。
  一个弹指,短短一个弹指,常人只够眨下眼睛。但对于高手,这须臾的时间足矣改变整个战局!
  一道赤金流光,带着无匹锋芒后发先至。不同于自正面迎敌的依韵二人,同样消耗颇大的楚翔,毫不犹豫选择了背袭!
  也许是当真时间不够,又或者心中存着别的心思。
  看在外人眼里,只见一片青色剑幕当头朝着那娇弱紫影斩下,而在那片剑幕背后,是一道锋芒无匹的赤色流光。
  离得较近的情衣几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隐约间,她们好似看到了楚翔焦急的表情,疯狂的眼神。
  只有站在更远处的流云,这和楚翔心意相通的剑灵,才能清晰的感受到,在那炽烈的赤金剑光下,藏着的根本就不是外人以为的焦虑,而是一颗无比冷静的心!
  那几乎是一种近乎无情的理智。
  “要么,和她一起死。要么,转身受我一击。纯粹理智的你,妄想用感情来逼迫我。那么,面对这种情况,理智的你又该如何选择…”
  流云目视远空,低声呢喃着……
  “洗心,陪我去逛街,好吗?我以前在武当的姐妹们,很想见见你。”
  “下次吧。最近,会很忙。”
  “哦…”
  “蝶舞,你如果,觉得我最近冷落了你,觉得受不了寂寞,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怪你,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二十年的快乐,对于凡人来说,足够多了。”
  “洗心,你怎么会那么想呢,真是的。我并不是埋怨你最近很少陪我,所以才老缠着你。只是觉得,你突然变了很多。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变了吗?也许这才是我。不要怕,只要你耐得住寂寞,只要你不被甜蜜蒙住眼睛,我答应的,就一定会做到。好了,我有事,先走了。”
  看着那一道渐渐远去的蓝色背影,蝶舞呢喃着,却有谁能听到。
  “洗心…我其实从来不怕失去…我怕的…只是从未得到…只是…为什么你要把感情…当做补偿…”
  “洗心…我懂你…你可曾…懂我?”
  ……
  剑洗心坐在高台上,听着下属总结汇报,脑海里,却每每浮现出那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身影。
  不知为何,早已将极道杀心融汇贯通,意志极度坚定的他,最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只要想到那漠然如神的眼神,想到那一双高高在上、似神临世间的金黄瞳眸,那一点点犹豫,立刻消失不见。
  “斩尽红尘,方能证得太上大道!”
  “蝶舞,不要怪我。二十年的陪伴,足够补偿你十年等待。”
  信念坚定,剑洗心忽然觉得自己念头瞬间通达了不少,许多武道上原本不甚明了的道理,也渐渐变的清晰。
  至于下首那人滔滔不绝的汇报,剑洗心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不知为何,就在这金色大殿内,剑洗心忽然有种,俯视苍生的错觉。
  ……
  “将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
  漠然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那名善于政事的内门弟子一愣,却随即恭敬的重复起来。
  “我宗昨日,外门弟子重生人数大约三十八万,内门弟子重生人数超过二十五万。至于真传弟子…”
  这些却不是他所能接触到的。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淡漠的声音,威严如同往常,但那名弟子,总觉得这位剑副宗主身上多了一些特殊的——威压。
  “这个,暂时没了。不过,昨日于皇宫,却有数十名弟子侥幸逃脱性命,但全身经脉受损,约莫要十年…”
  那名弟子斟酌着,缓缓开口,只是尚不等他说完,就被剑洗心直接打断。
  “那些人,让他们重生吧。至于找人带练重修,你们先拟个章程,迟些报我。”
  “是…”


第一百零二章 损失惨重(下)
  青色剑幕,就像一道匹练,又似那自九天泄落的星河,势不可挡。
  赤金剑罡,仍然只是先天剑罡,再怎么凝聚的先天内力,缺乏元气洗礼,终究发生不了本质上的蜕变。
  但那一剑的锋芒,但那一剑的执着,就连无情的小剑,都深深感受到其中不悔的坚定!
  神兵出鞘,身死无怨!
  我死无怨,她若因此而死,亦无悔!
  这究竟是一种感情升华到极致的信任,还是本质上深入骨髓的自私?
  即便是纯粹理智的小剑,也无法判断楚翔究竟是爱极了紫衫,甚至这种感情已经超越了生死、将对彼此的信任建立到生命之上。亦或者这只是他本质自私的,合理体现。
  但小剑可以确定,这一剑若斩实了,自己必死无疑!
  大江东去的势头,不可阻挡。但楚翔这一剑,已然超越了剑法的含义,只怕纵使奔流不息的洪水,亦要被一剑截断!
  面对这可怕的锋芒,小剑选择了,退避!
  究竟是他原本就不想杀紫衫,还是仅仅顾惜自己的性命?
  这就如同楚翔此刻的心一般,叫人难以捉摸。
  去势一止,剑幕散尽,紫衫危机自解。
  一个旋身,小剑凌空倒飞,手中神兵亦是瞬间朝着那道炽烈剑罡刺出八剑!
  八剑,八处破绽,楚翔化虹之后唯一八处破绽。只有八处破绽的剑虹,堪称完美!
  但面对独孤九剑无所不能的“破”,本就身受重伤的楚翔,竟然完全没有暂避的打算,反而选择直面,一争锋芒!
  进攻!进攻!再进攻!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狭路相逢,勇者胜!以我身殒,换你灰飞烟灭!
  这一刻,在所有人交汇的目光中,那执着的剑意,蜕变了。就如蚕蛹破开,化成飞蝶!
  瞬间,楚翔遁入无念之境。眼中再没有了小剑,再没有了那八道蕴含着无穷威能、完全道尽“破”之一技的剑芒。所剩下的,只有一种超脱世俗之后的空冥!
  那蒙蔽在通明剑心上的执念,倏然破开,却并非消散,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进化。
  那股执念已经不单单是执着。
  那是疯狂!是勇气!是信念!
  当一个人执着到无所畏惧,从本心上认定自己无可匹敌。那么带着这股信念,世间还有什么能阻挡的了他!?
  一股无形波纹,悄然自炽烈剑罡之上爆开,无声无息。
  那是精神的力量,是意志的力量,是灵魂的力量,是信念的力量!
  只见八道青色剑芒一阵扭曲,诡异消散。而那原本掩在剑芒之后的小剑,眸中神光暴涨!
  退!再退!
  先与两大传说硬拼一记,加上强行收功反噬,但至少还剩下八成战力的小剑,面对战力最多只有全盛时一半的楚翔,竟然毫不犹豫选择了再次退让!!!
  ……
  “夫战,勇气也!”
  千丈之外,自始至终对于小剑出手没有丝毫动作的流云,嘴角勾起一抹生硬的笑意。
  小剑败了!
  ……
  几个时辰潜伏,千百次的演算,以逸待劳,完美的突袭。
  小剑之策不可谓不妙,不可谓不绝。
  若是将楚翔换做任何人,必定要因为“感性”,步上其余两大传说后尘。偏偏,绝对理智的小剑,从未想过这世界会有比自己更加无情的人。身为不败传说的小剑,亦从未想过,这世上,当真会出现让他生出无可匹敌之念的剑势!
  退避中,只见小剑手中神兵不停变幻方位,好似一条出洞的毒蛇,正在寻找对手破绽。然而那严肃的面容,那眸子深处莫名波动着得诧异,暴露了小剑此刻真实情况。
  他竟然,无从下手!
  理性早已达到人间极限的小剑,身怀独孤绝技的他,在这时,面对着那一点点接近自己的锋芒,竟然,再找不到半点破绽!
  不可能!
  完美,可以去追求,但不能奢望拥有!这从来都是小剑最认同的一句话!
  强如葵花皇后,强如葵花宝典,那天下第一绝技,在行功出手时,也必定会留下一处破绽!唯一一处破绽!
  葵花宝典之所以无敌,之所以位列第一,仅仅是因为,凭借那非人的速度,唯一一处破绽也是转瞬即逝,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捕捉到。
  但这同样代表了,纵使天下第一,也并非完美,这本就是宇宙恒定不变的真理!
  完美不可能为人所掌控,没有什么武功,是不存在破绽的。
  但偏偏,眼前那道剑罡,那在方才分明还有八处破绽的剑罡,忽然被一股无形力量包裹住,生生将之推演到完美的地步!
  疯狂,太过疯狂!
  小剑手中神兵再看不清本体,那剑影似幕,偏偏,没有射出半道独孤剑气!
  一滴汗水,自小剑额间滑落。
  就在汗水垂挂在睫毛上,遮住眼帘的一刻。
  手中神兵终是停止了动作,一道同样炽烈的青色剑罡出现在小剑周围。从来以破称雄的小剑,只剩下最后一条道路,以强破强!
  百分之一秒过后,势不可挡的赤金剑虹,终是撞上了堪堪爆发的青色剑罡!
  在这一刻,在千万道目光交汇之地,一点超越光明的光亮,那炽烈到灼眼的光芒,无声无息中,一点点,扩大……
  没有预料中的震天巨响,就像是一步无声的老旧电影,在那炽白背景下,原本一切颜色,都变成了单调的灰暗,如同水墨。
  一副古老的、水墨绘成的画卷展开,画卷中央,那一点炽烈的白光,倏然爆发!
  情衣等人尚来不及平复心中惊骇,视线就完全被黑暗吞噬……
  一个弹指,又或者超越了永恒,当实力最强的两大传说恢复视线,在他们眼中,只看到两道抛飞的人影。
  清风只觉经脉欲裂,方才与小剑力敌受到的创伤,直到这时才爆发开来。一旁的依韵,早已盘坐调息。然而时刻关注着战斗的清风,却强忍着痛楚,提气朝着楚翔抛落那处纵去,意图将其接住。只是有个人,却比他更快…
  紫影闪动,紫衫脸上挂满了泪水,以比清风更快几倍的速度,凌空跃起将楚翔接下,抱在怀里。
  清风一愣,心下稍稍为紫衫超卓的轻功感到骇异。随即却如同依韵一般,原地盘坐,开始调息。
  紫衫的泪水,一滴一滴淌下,滴在楚翔那苍白的俊颜上,溅起泪花。
  顾不得心中疼惜,紫衫颤抖着,从怀中拿出神宗灵药,慌忙塞到楚翔嘴里。
  只是,那香气沁人的宝丹,却无力的自楚翔嘴角,滑落…
  远处同样抛飞的青影,凌空翻身,一个踉跄,勉强平稳落地。
  小剑此时的面色,却并不比楚翔好上多少。
  深深看了那紫白相融的影子一眼,小剑翻掌取出数枚银针,反手钉住身上几处大穴,而后头也不回,电闪离去。
  八成实力小剑,与五成战力白衣正面碰撞。小剑重伤远遁,白衣生死不知…
  当情衣等人接连恢复视力,入目的,却是那哀伤的紫白身影…
  一个小小的玉瓶掉在地上,十几颗价值过亿的丹药,洒落遍地……
  空旷的大殿中,剑洗心静心思索着,只是尚不等他思虑出一些眉目,方才离去的那名弟子,又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看着那满脸慌张,连路都走不稳的弟子,剑洗心脸上明显流露出几分不悦。
  只是,作为一名成熟的上位者,他却并未,直言斥责。
  “何事慌张?”
  冷漠的声音中,带着如同往日一般无二的威严。那名弟子却是知道,只要一个回答不好,惹得剑副宗主不悦的他,必定仕途惨淡。
  但是此刻,刚刚收到消息的他,哪里还顾得上形象、仕途。
  连礼仪都忘却,那名弟子颤抖着声音,直视剑洗心道:“副、副宗主,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宗主、宗主他怕是,不行了……”
  豁然站起,剑洗心一掌将座椅扶手上雕饰的龙头拍碎,怒声道:“混帐!你在胡说什么!”
  面对剑洗心的愤怒,那名弟子却是抛开了最后的顾虑,挺直了身体,嘶声道:“剑副宗主,属下弟子来报,楚宗主大战告捷,却不想遭到贼人小剑偷袭,重伤垂危!”
  剑洗心一个踉跄,跌倒在掌门宝座上,脸上略显苍白,满眼尽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两道,稍显慌乱的急促呼吸声……
  “封锁一切消息,清风、流云,现在就随本宫回宗!”
  娇弱的紫影,抱着楚翔高大的身躯,却丝毫不显别扭。
  紫衫脸上一片肃穆,冷然下令,语气中充满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味道。
  几乎没有犹豫,堪堪调息完毕的清风,以及飞快驰来的流云,一左一右将抱着楚翔的紫衫护在中央。
  而神宗残余高手,亦是有条不絮,从四面八方,朝着紫衫汇聚。
  甚至于,神剑盟其他门派高手,都被有意无意的,隔离到了外层。
  在这种失去首脑的情况下,无疑,除却本宗之人,即便是盟友,也难以信任。
  情衣、小龙女几人,脸上怒色一闪而逝,只是随即,便主动开始约束本门手下。
  而尚在盘坐调息的依韵周围,亦不知在何时,围上了一群紫宵剑派高手,警惕护卫。
  一时间,随着白衣倒下,紫衫下令,原本亲密无间的神剑盟,变得泾渭分明。
  紫衫远远的,朝着情衣二人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情衣小龙女,纷纷做出了然的回应。
  几十年的交情,岂是玩笑?但神剑盟如今,毕竟不再是当年的兄弟联盟。不拘是天地红尘、亦或者武当派,对于神宗,都说不上有太大的忠心。
  一挥袖,紫衫带着众高手扬长而去,至于留人与傅宗书衔接之类,她哪里还有心思考虑。
  目送着大群白衣高手远去,情衣小龙女二人,相顾叹息。
  在她们身后,许多弟子,看着神宗离去的方向,俱都目露不忿。
  对于真心的朋友,不信任,就是最大的侮辱。但很多时候,信任需要付出代价。而在此时此刻,这种代价,紫衫付不起…
  ……
  封锁消息,哪有这般容易。
  神宗高手离去不久后,白衣重伤垂死的消息,风传江湖……


第一百零三章 截杀
  空旷的大殿,恢宏奢华,古色古香中,又充斥着无穷霸气。
  “凌霄殿”!
  也就是神宗主殿,亦是整个神宗门派驻地,面积最大的一座殿堂。
  以天庭九九至尊所居之殿为名,神宗、亦或者说楚翔不可谓不狂。
  主殿后面,就是存放门派无上印记的地方。
  可以说,除了日常待客、会议、办公,“凌霄殿”本身,也是神宗枢纽之最。
  凌霄殿外,常驻着一百神宗绝顶高手、一百NPC绝顶高手。在这总计二百人中,独自领悟意境的,就有十几人!
  这些人,这些足矣破坏江湖势力平衡的强者,不归剑洗心掌控,甚至不归楚翔掌控。
  他们不受任何人辖制,他们早已被洗脑,他们只属于神宗!
  凌霄卫!
  自成立之初,楚翔利用异能,赋予的唯一命令、亦或者说责任,便是守护凌霄殿,守护门派无上印记石。此外,即便是楚翔日后亲自下令调离他们,亦可以不加理会。
  当时的楚翔,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假冒自己,伪造旨令。亦或者日后一旦因为某些事情冲动,头脑发热,坏了门派根基。
  人,总该想着提前为自己,留下一些后路,甚或者提前断绝掉一些,“可能会生出的不智念头”。
  楚翔不能保证,永远理智。但他却可以在理智时,预先留下一些将日后不理智提前扼杀的手段。
  居安思危,他从来如此。
  ……
  此时,凌霄殿内只有两人。但这仅有两人驻留的大殿,却实是神宗最安全的地方。
  往往,当人处在安全之地,当人内心情绪波动极大时,就越容易吐露心声…
  那名传讯弟子,看着剑洗心一脸惊骇的神色,咬了咬牙,终是说出了一番原本不该由他说出的话。
  “剑副宗主,如今楚宗主生死不明,我宗正面临着建宗以来最大危机。还请剑副宗主节哀,早日召集那些忠于我宗的义士,提前做好准备,防止大权旁落!”
  剑洗心眸子里厉光一闪,死死盯着那名弟子,冷然喝道:“大权旁落。你的意思是,让本宗召集那些忠于自己的弟子,将宗主名号前的副字去掉,篡位夺权喽!”
  那名弟子被剑洗心森然的话语,吓出一声冷汗,却是咬了咬牙,抛开了最后的顾虑。
  “副宗主,属下追随你,已经整整二十个年头。这二十多年来,副宗主对于神宗的贡献,属下等人,有目共睹。诚然,神宗之所以有今日,除了楚宗主名震江湖外,清风护法武冠三军,亦是功不可没。但若论对神宗的贡献,只怕即便是楚宗主,也比不上副宗主您!”
  直视着剑洗心,那名弟子慷慨陈词,一时竟也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
  “在剑副宗主带领下,短短一年,我宗便扫平了华山、灵鹫等等诸多邪恶势力,如今俨然成为江湖第一大宗。混乱百余年的江湖,终于看到了平静的曙光。试问,在楚宗主去后,还有谁人比剑副宗主更适合接替宗主之位?”
  “别人若要接替楚宗主的位置,我焦某,第一个不服!”
  焦奎激动的看着剑洗心,身为剑系死忠分子的他,仿佛已然看到了在剑洗心成为神宗宗主后,自己手中膨胀十倍的权柄。
  剑洗心漠然看着焦奎,在那张看似忠厚的脸上,剑洗心仿佛回想起了曾经。
  是啊,二十年了……
  “那么,夫人呢?还有,宗主重生后,可还是会回到神宗的?”
  似乎有些动心,坐回掌门宝座,剑洗心淡淡的问道。
  “江湖,以实力为尊。一介女流,如何服众!”
  想也未想,焦奎直接回答。
  一门之掌若是重生,系统本就会剥夺他身为掌门的权利。这原本,也是系统承认的灭门可选条件之一。
  在掌门重生,宗派凝聚力大幅下降的情况下,产生新任掌门本也只有两种途径。要么,获得大量弟子、亦或者门派创建人认可。要么,完成掌门复仇任务,击杀门派仇敌。
  而剑洗心,除了在神宗拥有大量人望这一先天优势,还有另一旁人无法比拟的条件。
  作为副宗主,他并非空壳,楚翔早已通过系统、将大量特权转移到了他的名下。种种条件叠加,这对整个神宗来说天大的灾难,对于剑洗心,未必就不是上位之机。焦奎的心思,不可谓空谈。
  只是面对这天大的诱惑,剑洗心却收起了刚刚生出的野心,漠然看着焦奎,摇了摇头…
  你们都以为他会死,只有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死。
  剑洗心脑海中,再次浮现起……
  “焦奎,你跟了我,二十年了吧?”
  剑洗心看着那慷慨激昂的男子,叹息着问道。
  焦奎心中忽然升起一些不妙的念头,但他还是,恭敬的回答。
  “禀尊上,二十有一年了。”
  “嗯…”
  一道剑芒轰然自上首落下,焦奎愕然看着前方,只是那目光,再没有了焦距。
  剑洗心抚起衣袍,转身朝着后殿走去,直到那蓝色背影消失,大殿中央站着的焦奎,方才轰然倒下。
  蓬!
  呲!
  那张忠厚的脸上,那饱满的天庭中央,一道血线裂开。
  血涌如泉,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就像一尊裂开的瓷器,周身彷如正被某种无形力量切割。
  当无穷豪芒自尸身缝隙中透漏出来,焦奎那雄壮的身躯,终是片片碎裂…
  “你们,都以为我要的是神宗,其实,我要的,仅仅是保住这条卑微的性命。”
  “你们,都在等待着系统发布复仇任务。只有我知道,这个任务,永远不会到来。”
  “唉……”
  ……
  近百万参与皇宫战斗的神宗弟子,活下来的十不足三。这些,可不是普通神宗弟子,俱都是宗门精英,少少也是一流高手。
  皇宫一役,神宗损失不可谓不惨,这还仅仅是在皇宫中,不包括为了配合计划牺牲的一些其他弟子。
  若仅仅是葵花皇后一人,自然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但神宗此役,几乎是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了整个皇城,这已经不单单是刺杀,而是强袭。
  以一宗之力强撼整个皇朝,若非还有傅宗书这位权倾天下的奸相协助,只怕此刻的神宗,已是名存实亡。
  但不拘如何,此役,神宗所展现出的力量,让整个江湖,让天下所有知情者,为之战栗。
  神宗的名望,再一次,达到了新的高峰。
  ……
  紫衫、流云、清风,带着数千名残余的一线高手,匆忙朝着神宗赶去。
  至于其他弟子,则在丹心带领下,配合傅宗书进行善后工作。
  善后,不得不为。葵花皇后本身身份,注定了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消失的人。
  紫衫固然,因为楚翔重伤,失了方寸。原本在她心中,即便是十个神宗,怕也及不上楚翔一人,当然不会在乎什么后果不后果。
  但楚翔,又岂会当真没有料到此种情况,没有半点安排?
  ……
  “傅大人,这是我们宗主,为你准备的一点小礼物。”
  丹心浅笑着,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普通木匣递给了面前那位权倾天下的傅相国。
  傅宗书原本威严的、刻板的、写满忧虑的面容上,终于流露出一丝丝笑意。
  “本人方才听到一些流言,说楚老弟为奸人所害,还在担心计划无法展开。不过既然楚老弟安排丹心姑娘将东西送来,想来那些流言,应该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丹心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丝智慧的光泽,就似那运筹帷幄的女诸葛,万里江山尽藏胸中。
  “宗主武功高强,天下无双。区区贼人,又怎么可能伤的到他。其实,这一切都在宗主掌控之中。所谓受伤,不过是宗主故意为之,想要将有心人引出水面,一网打尽!”
  说道此处,丹心故意停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傅宗书一眼,恰好捕捉到对方眼中一些些微妙的变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傅大人,不知先前约定好的…”
  傅宗书眉梢一挑,不过随即爽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丹心姑娘放心,我和楚老弟乃是忘年之交,那些个俗物,我自会遣人送至神山。至于说‘整顿江湖风气’,待明日‘陛下’上朝,自会公告天下。”
  丹心这才笑着,点头表示满意。
  ……
  “如何?”
  傅宗书满脸阴沉,朝着身旁护卫瞟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尽是汗水,已有七分不满。
  “可,可怕,太可怕了,方才那名女子,非是,非是小人兄弟能够对付,除非师父出山…”
  尚不及那名护卫说完,傅宗书已然怒声打断。
  “废物!她不过是那楚翔门下一条小小的走狗,连她都对付不了,我还养你们何用!”
  “噗通!”
  那名护卫直接跪下,砰砰磕起头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哼!本官,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
  猎猎劲风在耳边呼啸,千多名神宗高手,如同捕食的猎豹般驰骋在平原之上。
  大片素白,如同天上的云朵,快速在略显枯黄的原野上移动。
  那奔驰的速度,早已超过所谓千里名驹数倍,怕是只有赤兔宝马,才能稳压这些高手一头。
  处在领先位置,紫衫心中暗暗后悔,先前若是将赤兔一并带来,此刻又哪需要如此麻烦。整个江湖能追上赤兔的高手,绝对不出一掌之数,即便是小剑,也不行。
  看了一眼身旁伏在流云背上的楚翔,紫衫心下,焦急万分。
  死亡,并不可怕,不过重生,但这仅仅是对于一般玩家。
  偏偏,纵使楚翔不说,紫衫也隐隐猜到。楚翔和他们不同,若是死亡,只怕就没有了重来的机会。
  “如果死亡,并不意味着重生…”
  这是楚翔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紫衫摇了摇脑袋,将纷乱的思绪排除脑海。
  此刻,尚容不得她胡思乱想!
  短短一个时辰,路程尚不到一半,她已经遇到了三次截杀。
  一次,是天盟高手,两次,是灵鹫宫高手!
  而为了楚翔安全,紫衫更是毫不犹豫舍弃了近半队伍,将之留下拖住那些刺客。这虽然会让队伍大量减员,但仅仅从楚翔安全方面出发,却是最好不过。
  此刻的楚翔,已经脆弱到连一支流矢,都无力去躲避。只要能破开他的防御,随意一名高手,都能轻易夺走他的性命。
  稳扎稳打?
  紫衫,赌不起。
  ……
  “夫人,这样下去,不行。”
  当再次留下数百名弟子,命令他们缠住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小群灵鹫死士。流云终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敌人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一点点蚕食、分散己方力量,而后在某个必进之地,做出致命一击。
  整整一千八百多人,到了此时,还留在身边的,已不足千人。
  虽说总体实力不能仅仅从人数来看,譬如流云一人,若是豁出所有,轻易就能屠掉近万所谓一流、超一流高手。
  但削弱了,就是削弱了。况且从保护楚翔这一层面来看,无疑人数越多,越是安全。能杀,不代表能防。流云不是楚翔,没有能力在携带额外一人的情况下,进行强制穿越。
  简而言之,若是乱军,无人协助的话,流云不保证能够护住楚翔安危。
  楚翔若死,流云也要死。人在剑在,人亡剑亡。
  紫衫闻言,却也沉默了下来。
  对于流云的意见,紫衫不能不重视。事实上,楚翔早已告诫过她,整个神宗,除了他自己,紫衫唯一能够信任的,便是流云!
  紫衫不知道楚翔为何会这般信任流云,甚至将掌门密室权限都共享给他。但紫衫却清楚,楚翔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而且流云比之小剑,更加理性,更加绝对理性!
  即便不论忠诚度,在此种危机情况下,理性,无疑才能做出更好的决定。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呼呼的风声,挡不住高手传音。即便不通过系统,紫衫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入流云耳中。
  身法不停,事实上队伍依旧在进行着高速移动。
  流云凝神思索,忽然感受到远方几股强大气势汇聚,骤然停下了脚步。
  流云一停,紫衫当然跟着停下。
  领导者驻足,那些高手们,也纷纷收功。
  从疾速到极静,不过弹指时间。真正高手的机动性,绝对要超过奔马百倍。
  “其实,我们根本用不着逃。”
  流云默默说道,平静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紫衫闻言一愣,就连清风,都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两人脸上尽皆露出了然的神色。
  流云嘴角翘起,那是笑意,虽然还很生硬,不过笑了,就是笑了。
  “整个江湖,能有多少高手。与我们敌对的,又有多少。能够挡得住我流云的,又有几个。”
  “只要让宗主呆在队伍中间,夫人和清风长老加以护佑。我倒要看看,除了喜儿,还能有谁,能够无视几百高手护卫,直接对宗主造成伤害。”
  “况且,难道剑副宗主,就没有丝毫动作吗?除非神宗已然生出变故,否则,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神宗本部,自然会派出高手接应。”
  的确,若仅仅从楚翔安全角度,逃避,其实全然没有意义。
  若以流云为盾,以神宗普通高手为矛,自然要损兵折将。
  但这种做法,原本就是本末倒置。
  流云本就擅长杀人,而不是护卫。至于那些神宗高手,与其让他们冲杀在前,不如当做肉盾。
  如此浅显的道理,众人却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楚翔安危太过重要,而最重要的,若以纯感性决断,自然要留给最强者守护。至于说最强者,是否最适合,在十万火急之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理性,去做出合理判断。
  清风、紫衫,齐齐点头,不过当紫衫看向那昏迷着的楚翔,却是欲言又止。
  “夫人无需担心?宗主无碍。况且,即便我们立刻赶回神宗,对于宗主的伤势,其实也没有半点帮助。”
  流云依旧平静的说道,有些话,若在紫衫情急之时,是不能说的。但感受着远处几道渐渐围来的气息,流云却不得不说。
  的确,紫衫之所以想早日将楚翔带回神宗。更多的,只怕仅仅人们在无助时,本能的想要回“家”,想要回到安全的地方。
  这其实是一种冲动,而非理智。
  紫衫默然,聪明的她,经人提醒,又如何还看不透这些。
  理性和感性,本就是相对立的。譬如此刻的紫衫,理性上完全同意流云的观点,但感性,却依旧坚持原本的决定。
  这时,同样沉默的清风,豁然抬头,他也感受到了强敌来袭。
  只剩下一半战力的清风,不论是灵识、亦或者对于危险的感知,都要远远逊于不就不比传说差上多少的流云。
  紫衫默默的看了看远处,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流云,你来安排吧。”
  说罢,紫衫从流云背上,接过楚翔。
  而就在她黯然神伤之际,楚翔那紧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


第一百零四章 破局
  剑洗心站在门派无上印记之前,伸出手来,抚摸着那微微散发出柔和光芒的印记石,思绪翩飞。
  四十年了,整整四十多年了。
  四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少年长成老者。足够一个壮汉步向迟暮。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记忆,又能经得起多少岁月侵蚀?
  从茫茫无知,当幡然醒悟。从举目四顾,到傲视群雄。
  剑洗心看着眼前的印记石,忽然想到,那素未谋面的主神,是否也是如此?
  ……
  “洗心,不要怕,是我。”
  “师傅!师傅?是你吗?真的是你!师傅!徒儿不孝!徒儿不孝!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徒儿识海里。”
  “洗心,不要怕,师傅不怪你。杀人者,人恒杀之。师傅不怪你,来,这是师傅给你最后的礼物…”
  “不,不!师傅,你要做什么!融合?!不!我不要!!!”
  “洗心,你难道,忘记曾经的誓言了吗。你说过,一定要领悟极道杀心的奥秘,师傅成全了你。现在,该换你成全师傅了。从今天起,再没有剑洗心,也再没有我疯道人。”
  “不!不!我不要!啊——!!!”
  ……
  “剑洗心,你醒了。”
  “宗、宗主?!我师傅他——???”
  “小小心魔,已经灰飞烟灭。”
  “宗,宗主——”
  “剑洗心,你又欠了我一次。”
  “…”
  良久……
  “你懂了吗?迷途者。”
  “懂了,原来,所谓情欲,诸般法相,都只是虚幻。原来,我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原来,这就是极道,这就是轮回。”
  “嗯,你懂了,可是他还不懂。”
  “他?”
  “对,他还不懂,所以,你要帮我,让他明白。”
  “队长,我该,怎么做。”
  “照我说的去做。”
  “明白了…啊,队长,你的眼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是故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诸子皆谓我自然。”
  “去吧,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一言。今日之事,莫忆、莫忘。”
  ……
  楚翔躺在紫衫怀中,紫衫死死的盯着远方,那里,三道杀意盎然。那里,有着三名可恶的敌人。
  若目光可以杀人,那些宵小之辈必定已经千疮百孔,可惜,紫衫的目光,并不能杀人。
  须臾间,一红、一紫、一黄三道影子出现在队伍前方,三名意境大成高手,在某些人预料中,足矣将重伤的楚翔留下。
  却正在这时,就在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那几个不速之客身上时,躺在紫衫怀中的楚翔,那双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眼睑,就像一道缓缓开启的缝隙。那缝隙中,竟然流露出,蒙蒙金光!
  当眼眸完全睁开,就在所有人茫茫无知之际,那蒙蒙金光下,原本分明的黑白早已消散,余下的,是一片诡异威严的金黄!
  黄金瞳!
  紫衫紧紧的盯着三名不速之客,不用下令,近千高手已然齐齐拔剑出鞘,严阵以待。
  忽然,她似若有所觉,低下头来。
  印入眼帘的,那清澈的瞳眸,仿佛无际宇宙中的黑暗,摄人心神,一如当年。
  “咦!楚翔,你醒哩!”
  平淡的,彷如平日晨早撒娇的语气。只是在那剧烈波动的眼神,藏不住一颗狂喜的心。
  楚翔,点了点头。
  脸上依旧显得那般苍白,只是深黑的眸子里,神采奕奕。
  方才那须臾闪现的黄金瞳眸,彷如只是幻影。
  身如叶片,平平飞出。
  就像被某种无形力量操控着,楚翔斜斜的飞到队伍前方,巍然屹立。
  小小的动作,却似在湖面激起千层波浪的石子,打破了平静对峙的局面!
  三大高手,自数里之遥便开始营造着出的气场。那庞大到将千名高手俱都笼罩其中的无形威压,随着楚翔醒来,随着那柔和到没有半点声息的动作,轰然碎裂!
  “咦!”
  三名高手、连同清风流云,俱都盯着楚翔,眼中异彩流连。
  旁人感觉不到,他们又如何能不清楚,在那具看似风吹即倒的伤残之躯下,分明传递着某种无形的能量波动!!!
  “宗主!”
  “是宗主!”
  “宗主醒了!”
  “太好了!”
  诸如此类话语,就像瘟疫一样飞速在队伍中蔓延。
  有声的,无声的,在那一双双写满振奋、激动的眼神交汇下,楚翔唇角,得意的翘起。
  清风流云相视一眼,无需刻意指令,已如配合过无数次般,身形闪烁,堵到了三大高手背后!
  那三名高手,脸色勃然变幻。
  楚翔的提前醒来完全出乎预料,而目标流云的实力,似乎也比预料中高上不少!
  意境大成、意境巅峰,仅仅一线之差。
  这一线,却偏偏如那碧海深处,相隔天渊!
  流云此刻身上勃发的剑意,哪里还是区区意境大成能够拥有,分明丝毫不逊色巅峰!!!
  三大高手中当先一人,那站在中间的高瘦紫衣男子,稍稍退后半步,却是将本已岌岌可危的气场撤去,算是表明退让之意。
  同样,站在他左边的胖子,连同右手那名红衣丰饶美妇,齐齐退后一步。
  “这位,想必就是楚宗主吧。”
  中间那名高瘦紫衣男,拱了拱手,朝着脸色苍白的楚翔问询。
  事实上,做出如此姿态,已然表明不想动手。间接也说明了,对方和自己几人间并没有完全不可调和的矛盾。
  楚翔闻言,眼神中却是没有半点波动,与之心意相通的流云,身上更是剑意澎湃!
  “咻!”
  在那名紫衣男子暗暗戒备,同时等待楚翔回应时,流云动了!
  十丈距离,无需弹指!
  转瞬间,一道森寒的剑光,夺去了紫衣人全部意识!
  “怎么,可能…”
  一段充满愕然的意识碎片,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当“奇迹”发生,就在众人俱将惊骇的目光聚向流云之际。那温柔浅笑着得楚翔脸上,那病态的苍白,又深了几分……
  可怕可怕!流云竟然一招秒杀了一名意境大成高手。
  在外人眼中,那似是对方头目的紫衣高瘦男子,分明惊骇的傻傻站着,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仿佛已被吓呆,直接被流云从身后一剑刺杀!
  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
  但那些因为不敢相信而呆愣住的,毕竟只是一般高手。
  几乎同时,就在逆水寒剑刺穿目标脑颅,鲜血尚未滴落之际。原本朝着两旁退去的一男一女,虽然同样愕然,却诡异停滞,反身朝着流云扑杀!
  “怎么,可能!”
  这是两人心中最真实的写照!
  三人中最强的头目,组织里排行第二、轻功第一的金牌杀手——巡风。就如同脆弱的激子,毫无反抗能力死在了一名年轻人手中!
  这变化,让他们不敢深想。但面对不可思议,他们做出了最直接的回应!
  吟!!!
  两声龙吟远远荡开,那折身逆袭的两名高手,哪里还能看清人形,分明就是两条狞恶的巨龙!
  而在龙吻下,方才创造奇迹的流云,长剑斜斩,直接将那洞穿的颅骨切开,带起一片红白,就那么朝着右侧黑龙斩去!
  他竟然对身后另一人袭击视若无睹!
  叮!叮!
  接连两声脆响,流云被手上传来的磅礴巨力激的高高跃起。于此同时,眼看就要命中目标的妖娆妇人,眼前完全被一片蒙蒙青幕遮住!
  只剩一半战力的清风,出手了!
  大片火花闪耀,只是在气劲碰撞下,显得不那么起眼。
  青金色剑幕完全将那名妖娆少妇压制住,即便只剩一半战力,传说也绝非普通意境大成高手能够比拟。
  若是十年之前,那时的传说,只怕未必就能稳赢意境大成。但传说,又岂是某个具体境界能够描绘!
  譬如此刻尚未达到意境巅峰的清风,真的,就一定会败给意境巅峰吗?
  再说,短短十年,对于常人不过眨眼。对于飞速成长的传说,实力强横了又何止逾倍!
  若说清风和妖娆妇人间的战斗,是绝对压制,那么另一边的流云,则完全是在欺凌!
  同样的意境大成,不同的,流云还拥有凡人无可比拟的强大灵力!更重要,他几乎全盛!!!
  只见天空中一道裂纹蔓延而下,这已经不是什么剑招能展现出的锋芒。远远看去,反倒更像是一副被撕裂的图画!
  卓航不知道在这个游戏中是否也有空间碎裂的说法,但在他眼中,那方才创造奇迹的少年,此刻再一次让他受到了奇迹辉光的洗礼!
  卓航想要闪避,事实上,看着那一点点蔓延而来的裂纹,他丝毫不认为,还有何人能挡住这样的攻击。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在瞬间竟然完全无法动弹!
  有意识,但无法动作!
  轰!
  卓航调动起了全身功力,终于在百分之一秒过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而这一点点的延误,付出的代价,就是左臂完全断裂!
  “哼!”
  闷哼中,卓航带着一串鲜血避开,此刻的他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但偏偏,在流云接连不断展现的锋芒下,逃跑成了可笑的奢望。
  神秘高手卓航,江湖杀手榜第十金牌杀手,苟延残喘!
  站在不远处观战的楚翔,嘴角毫不掩饰翘起,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
  只是就在方才,就在流云斩下卓航臂膀之时,那病态苍白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健康的红晕。
  没有人发现这些,所有人都被紧张的战斗吸引住目光,只有细心的紫衫,稍稍跨前几步,挽住了楚翔坚实的臂膀。
  楚翔低下头来,朝着紫衫笑了笑。而后紫衫便忽然感觉到,那挽着楚翔的手臂,沉重了许多。
  紫衫也笑了,只是那笑,却有些苦涩…
  在外人眼中,紫衫的动作只是一个插曲。就像娇弱的女孩,面对激烈的战斗,本能的想要找个依靠。
  又有多少人知道,那高大挺拔、刚强神秘的白衣男子,此刻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
  “剑副宗主,傅大人的使者,已经到了。”
  一名内门弟子,看都没看地上碎裂的尸体一眼,直接朝着自后殿转出的剑洗心汇报。
  剑洗心目光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很明显,那什么使者,在他心中并未占据太过重要的地位。
  “去将他打发了吧,这些该死的政客。”
  冷漠的语气,仿佛来使并非代表着权倾一朝的傅宗书,而是满地攀爬的蝼蚁,朝生暮死的浮游。
  “这…”
  那名弟子明显犹豫了一下,然而就在剑洗心杀机升起之前,黯然领命离去。
  “属下,遵命。”
  剑洗心看着那名远去的弟子,摇了摇头。
  他可以感受到那名弟子心中的不甘,但地上尚未被系统刷新的尸体,已经很好替他做出了回应!
  剑洗心在过去的动作,太大、也太放肆。
  如此揽权,那般专政。凡是剑系,又有多少人不认为他心有异志呢?
  剑洗心知道,此刻,就在“意外”发生后,剑系弟子中,最少有一半支持自己上位。但他同样清楚,所谓权利,所谓地位,一切都只是浮云…
  “唉,你们的忠心,让我非常感动。但你们又怎么会理解,我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剑洗心走到高台上,抚摸着那已经被敲碎的龙椅扶手,心中叹息着,缓缓坐下。
  “传令!神宗护法明月,率领旗下弟子,下山接应宗主。”
  “在楚宗主尚未归来前,全山戒严。”
  “凡有异动者,杀!”
  “凡有异言者,杀!”
  “凡有异行者,杀!杀!杀!”
  三道杀气腾腾的命令,远远自神山之巅传开。
  原本因为“宗主垂死”引发的一些人事异动,戛然而止。
  就在剑系老人扼腕叹息之时,又有多少人,当真了解身为核心的剑洗心呢?偌大的神宗,就在弟子每日传诵、膜拜传说之名时,又有多少人,当真了解那高高在上的白衣呢?
  ……
  楚翔屹立着,虽说此刻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俱都疲惫到没有半分多余的力量,他还是借着紫衫的帮助,强自硬撑。
  要么,躺下。要么,站着。既然站了起来,那就没有倒下的权利。
  很多人,当他处到一个常人只能仰望,甚至连仰望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那么就连软弱、连偶尔的休息,对于他们来说,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弱者倒下了,可能会换来别人的同情。强者若倒下了,等待他的,只会是阴暗中的屠刀。
  眼前的战斗,完全呈现一面倒的状态,已经不能引起楚翔半点重视。
  实际上,若那名高瘦黑衣男不是出师未捷,不是大意下被一招斩杀。若楚翔此刻依旧处在昏迷状态。那么说不得,这三人当真能对众人造成一定影响。
  倒下的楚翔,是软柿子,谁人都敢捏一把。站着的楚翔,即便敌人在理智上,清楚的知道他已经没有了余力,又有几个,敢朝他出手呢?
  楚翔此时,正在竭力调动内力,试图修复粉碎的经脉。同时,他必须调整、熟悉那刚刚获得的神秘力量,精神力提高产生的又一天赋。
  也许,在轮回空间,那被称之为——念动力!
  三个呼吸,卓航倒在了流云剑下。
  这不奇怪,若流云连一个重伤的意境大成高手,在三个呼吸——十招之内都不能轰杀,那么他也就完全辜负了楚翔为之付出的心血。
  十个呼吸,在流云清风夹击之下,比之卓航略强一些的妖娆美妇,同样惨死在清风剑下。
  尸骨无存的她,只怕怎么都不会想到,世界上居然当真有那等视红粉如骷髅的绝情男儿。
  解决敌人,清风流云站回了楚翔身边。
  而楚翔,也在短短时间内,勉强可以动作,运起轻功。
  “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无需鼓舞人心。站着的白衣,就是对神宗弟子,最好的鼓舞。
  大群高手奔驰离去,只是比之方才,更加多了一股所向披靡的气势。
  此刻,远处山岗上,在那绝顶高手目力都不可及的地方,一道红影,远远地望向那大片崛起的飞尘。
  转身,一朵红云,飘逝…
  “你总是,那么倔强……”
  “为什么,要伤害,乐儿……”
  “为什么……”
  ……
  “什么!隐杀失败了!”
  “废物!”
  皇宫御书房内,传出了一阵惊怒的咆哮。
  只是那咆哮的声音,似乎并不年轻,远没有年轻的帝王那般,温润如玉。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隐杀不成,还有暗夜,还有天刃。大人息怒,大人千万息怒,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江湖高手何其多,区区草莽,总有办法对付。”
  尖细的嗓音,充分让人联想起某种生理不健全的物种。事实上,声音的主人,原本也有着与身份不相匹配的好听称呼——公公。
  连“公”都算不上,偏偏还要整日被人如此称呼,不得不说,的确也是一种另类的讽刺。
  “哼,你懂什么,你这没卵蛋的阉货!他的确只是一介草莽,却是一个能在一夜之间让朝廷变天的草莽。你们这群饭桶,平日里除了阿谀奉承,还会做什么,给我滚。”
  威严的语调中,毫不掩饰透露出愤怒和鄙夷,本来声音的主人,也的确有如此资格。
  “是,是,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奴婢这就滚,奴婢这就滚。”
  随着狼狈的讨饶,一名身着太监服饰的老儿,连滚带爬跑出了御书房。而在他恭敬低着的脑袋上,两只镶在皱脸上的小眼中,寒光四溢……
  御书房,在次陷入了安静。但却注定了,这种安静,不可能被带到江湖…


第一百零五章 终战之前
  数个时辰后,重伤的楚翔,有惊无险回到了神宗。
  事实上,即便没有明月接应,站着的白衣,又有几人敢于轻摄其锋芒呢?
  先后五波杀手,除了第一波算得高手,其余不过凑数。
  但高手也好,凑数也罢,他们最终,统统死在流云、清风二人剑下。
  所有杀手,在看到楚翔清醒之后,甚至没有一人,敢于朝他试探、出手。
  也许,在流云二人面前,他们本也连试探的机会都没有。但实际上,他们却清楚的知道,即便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会丧失朝楚翔出手的勇气。
  醒来的楚翔,还是如同过去一般,白袍加身。只是,不拘何人,看到他那苍白的脸色,都不难猜出,此刻他必定重伤。
  但为何,重伤的楚翔,反而给人更加危险的感觉?
  那种危险,并非源自其本身,更多的,是一种冥冥未知,不可言传…
  ……
  “宗主,为何不留下一个活口。”
  会如此询问的,当然是一名地位稍高的普通弟子。这种弟子,有询问的权利,却也只会提一些无聊的问题。
  “因为,没有必要。”
  楚翔的回答,总是像过去一样简洁,甚至让提问者依旧觉得茫然,莫名其妙。
  但正是那种莫名、神秘、值得咀嚼的答案,反而更符合他们心中的白衣。
  神的神秘,从来是人不懂,而非神刻意隐瞒。
  “弟子,明白了。”
  明白了吗…
  ……
  当楚翔看到剑洗心,看到这场轮回中唯一的队友,在神奇念力的辅助下,终于,确定了一件始终不能确定的事情。
  他果真,有了自己身为轮回者的觉悟。
  但楚翔却又疑惑,剑洗心究竟,是何时明白的呢?
  ……
  阳光下,山道上。
  剑洗心恭敬的带头,朝着楚翔行礼,恭迎宗主回山。
  这是一种态度,更是对于门下异心者的警告。
  但不知为何,看着漫山遍野伏倒的弟子,看着那恭恭敬敬的剑洗心,楚翔心中,竟然没有半点喜悦。
  “究竟,忘了什么…”
  楚翔清楚的“看”到周围一切,比之往日使用精神探测,更加清晰。
  念力的力量,似乎已经不仅仅止于表面,甚至连对方心神,都能在某种程度洞彻。
  所有弟子一言一行,那溢于表面的尊敬下,究竟藏着什么,楚翔都能清楚体会。
  感受着曾经给弟子施加的精神烙印,一点点伴着时间流失。事实上,许多新加入神宗的弟子,他根本不曾耗费心力,去刻意提高他们的忠诚度。
  原本统一的神宗,随着如梭的岁月,似乎也越来越趋向俗流。种种诡诈、欲望,不停在光鲜的外表下孕育。
  但这些,并不重要。楚翔仍然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将一切否定意见,在任何情况下强行压服,神宗依旧是他一言决断的神宗。
  但他,总觉得心中惶惶…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恐,毫无理据。
  ……
  “剑洗心,安排下,本座,要闭关。”
  楚翔看着剑洗心,清楚的感受着他内心深处的尊敬、感激,但总觉得,似乎不该如此。
  “是。”
  剑洗心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如既往,显得干练。
  “任务的事情,你要提前做好准备。既然,你之前能审时度势,做出正确的决断,让神宗定鼎神州。那么,我相信对于最终一战,你也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
  楚翔如是说道,却是在瞬间,将所有念力,隐隐包围住了剑洗心。
  平静。出乎意料,楚翔在说完这番话后,在剑洗心身上感受到的,是如青天碧海一样的平静。
  那种感觉,就仿佛剑洗心从来不曾迷失,又或者,从来不曾隐瞒自己的清醒。
  “是的,队长。”
  肯定的回答,没有欺骗。
  意料之中,却也出乎意料。
  剑洗心抬起头来,在这瞬间,身上没有了身为下属的觉悟。
  有的,应该只是一种叫做信任的东西。对于同伴的信任,或者,还要加上一些曾经对方给予自己帮助的感激。
  楚翔默默感受着剑洗心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变态的信任,几乎狂热的感激。那种激烈的情绪波动,让他不得不在瞬间,将念力全部收起。
  “嗯,那你下去吧。”
  当两位轮回者第一次相互坦诚时,楚翔忽然发现,自己有的,并不是“他乡遇故知”的感慨,而是一种,莫名的焦躁…
  “错觉吗?”
  看着剑洗心远去的背影,坐在山洞中,楚翔默然。
  “区区救命之恩,难道,当真足矣让你这般狂热?”
  “为何我总是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
  “剑洗心,究竟是我看不透你,还是我连自己,都看不透…”
  ……
  一片绿荫,一派深邃。
  这是神山上,一个普通的洞窟,普通到再不能普通。
  洞前,栽植着大片林木,尤其是洞口那一颗,出奇的高大。
  隐约间,那颗足足比同类,高出数倍的巨木,就像一座华盖,遮住了风雨。
  一片,两片。
  神山上,今年的秋,似乎来得特别早。今年的叶儿,也落得特别快。
  那打着转儿的落叶,一张张,一片片,层层叠叠。
  远远望去,那座洞窟依旧普通,除了洞前日日高筑的枯黄。
  那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洞穴…
  ……
  门派公告:神宗长老清风,劳苦功高,特提升为宗门副宗主。
  门派公告:神宗护法明月,劳苦功高,特提升为宗门长老之职。
  门派公告:神宗护法流云,劳苦功高,特提升为宗门长老之职。
  门派公告:神宗四大长老,理当各司其职。现特于四大长老中,立传功、掌刑二职。传功之责,暂由明月代理。刑罚之任,暂由流云督控。
  门派公告:……
  掌门公告:本座近日,于冥想之际,气机牵动,偶感天界召唤。当于今日起,闭门苦修,一意精进,不闻俗事。尔等亦要刻苦修行,发扬我神宗精神,不可堕了宗门名头。切记,切记…
  ……
  掌门公告,若非特别设定条件,一般仅仅是在门派内部发布。
  但这样的江湖,又哪里还有秘密可言呢?
  几乎就在楚翔公布闭关第一时间,种种消息,已然疯传江湖。
  知情者,推想那楚翔定然受伤,所谓闭关,不过是一个幌子。
  不知情者,捶足顿胸。暗暗叹息,为何白衣又领先了他人一步,竟然能够感受到上界召唤,当真叫人羡慕、嫉妒…
  ……
  缥缈峰上,往昔热闹不再,阴沉的气氛,每况愈增。
  光秃秃焦黑的山头,早已经过系统刷新,在付出大量钱财之后,恢复了繁荣。
  但那灵鹫宫中,那往日总会响起的,几大魔女调笑声,早已只剩余音。
  六大魔女,乐儿、容儿被擒,零儿背叛,六去其三。
  剩下的,铭儿每天依旧是枯燥的练剑,月儿早已因为灵鹫之失,陷入到无边自责中。至于喜儿,那过去总会挂在脸上的微笑,终是不再。
  当血色传说褪去最后一层面具,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冰。
  笑?为何不笑?笑,只因为可笑。笑,只因为好笑。那是嘲讽,是疯狂,是不屑,更是让江湖人畏惧的标志。
  喜儿笑了百年,江湖人怕了百年,终于,喜儿不笑了。
  越伤心的喜儿,越快乐的喜儿,越生气的喜儿,越是要笑的张狂。
  笑,是一种肆无忌惮,但当她伤心到了极处、担忧到了极处,当身边再无旁人,喜儿发现,她再也笑不出来。
  哪怕,仅仅是一种伪装。哪怕,仅仅是为了让外人害怕。哪怕,仅仅是要让身边人,以为自己很快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哭,不代表无泪。不笑,只是因为连最后的假面,都扔掉…
  “天界之门?”
  喜儿站在悬崖上,伸出手来,指尖,一颗蓝色小球,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
  “楚翔,有必要吗?”
  紫衫担忧的看着那盘坐着,身上几乎连半点活人气息都没有的楚翔。
  坐死关!
  这是最危险,也是江湖人最罕见的修炼方式。
  辟谷,仅仅存在于传说。至少在这缺乏元气的江湖,即便是葵花皇后,即便是传说,也不可能真正做到辟谷。
  但所谓死关,就是将身体机能完全冰封,强行辟谷。个中危险,不言而喻。
  “有必要。”
  回答紫衫的,不是楚翔,而是站在她身边的流云。
  楚翔这具肉身,现下等若苦禅,如果不是自然醒来,强行打断修行,轻则苦功尽废,重则定寂入灭。
  “唉。”
  对于流云的回答,紫衫唯有叹息。
  “紫衫,帮我,找一个人。”
  依旧是流云在说话,但紫衫明白,那个说话的人,并非流云。
  “好,谁?”
  没有犹豫,紫衫一口应下,她本就希望,自己能够帮上楚翔。
  “道言。”
  ……
  “流云,楚翔真的,伤得那么重吗?”
  走在山道上,紫衫仍是忍不住,询问起了流云。
  对于楚翔的状况,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就连和楚翔心有灵犀,偶尔能够听到他心声的紫衫,都比不上流云。
  心有灵犀,毕竟不是心灵相通。就如方才,紫衫半点都感觉不到楚翔的生命波动,而流云,却能清楚知道他心中所想。
  但对于这一切,紫衫却并不嫉妒。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说,流云甚至在和楚翔,共享一个灵魂,同生同源。这种共生的关系,甚至已经不能说他们是两个个体。而注定了,想要拥有独立感情的紫衫,不可能做到和流云一样。
  所谓爱恨情仇,所谓那些感动人心的故事,必定发生在两个个体之间。
  但再如何默契的两人,也不可能比得上同一个灵魂契合。这种浅显的道理,紫衫懂得。她同样,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默默看了紫衫一眼,流云低头沉思了片刻,终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已经,经脉尽碎。”
  平淡的语调,仿佛在诉说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紫衫却是,刹那,愣在了原地…
  ……
  大理城,天籁居。
  号称大理最豪华的客栈,虽说不似有间客栈那般,分店遍布九州。
  但若仅止大理一地,天籁居的名声,绝对比老字号有间客栈更加响亮。
  大理附近,有两座名山,一座唤作无量,另一座,却是紫宵。
  紫宵剑派,本就离大理不远,这还是依韵花了大价钱,通过系统,举派搬到了大理城附近。
  至于原因,倒不是说此地乃什么风水宝地,龙脉汇聚,仅仅因为,大理是他的出生地。
  莫名其妙的理由,莫名其妙的依韵,但他却乐在其中。
  也正是紫宵剑派驻此之故,原本远离江湖喧嚣的大理,近十年来多出了许多往来的江湖中人,自然也流传起了许多江湖趣事。
  理所当然,随着人流增多,大理城也变得越加热闹。
  繁华,从来不是一日两日能够造就的。在繁华的大理,能够称得上第一的酒楼,也绝非浪则虚名。
  酒楼天字一号房,今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天字房,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但当掌柜第一眼看到那位客人,甚至对方连身份都没报出,就连此地一些帮派首脑都要礼敬三分的佟掌柜,立刻低声下气,将他引入了最豪华的客房内……
  江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秘密,这样一则特别的消息,自然很快被有心人传播了出去。而恰好,作为大理城暗地里真正的掌控者,紫宵剑派掌门人依韵,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密报。
  “青袍男子、腰挎神兵、气质非凡、面无表情。”
  简洁的形容,让依韵清楚的联想到了一人,一个,他很讨厌的家伙…
  ……
  “你来,做什么。”
  看着面前“三无男”,依韵毫不掩饰,语气中充满了厌恶,仿佛那不是曾经傲视江湖百年的奇男子,而是一条驱虫。
  周围布置优雅的环境,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沁香,半点不能让他愉快。原本也是,任谁看到宿敌堂而皇之踏入自己的领地,内心深处都不会好受。
  “我来,找你商量一些事情。”
  对于依韵敌视的态度,小剑没有半分不满。事实上,即便他不满,也不可能、更无力在脸上表现出来。
  纯粹理智的小剑,理论上是不会存在情绪波动的。至于是否当真如此,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深深看了小剑一眼,依韵没有询问下文,反而转身就走。
  “我和你,绝无合作的可能。即便被他利用,也好过听你聒噪。”
  很多人,其实即便在很多年后,都是没有变的。就像依韵,其实还如同当年一样,将尊严,看的极重。
  哪怕,此刻的他,已然站到了江湖巅峰。但所谓一笑泯恩仇之类的情况,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一个结,只要尚未解开,就永远都是心结。而注定了,纵然他如今能够坦然面对过去视自己如蝼蚁的伤心断肠、血刀刃,也忘不了小剑不经意间说过的话。
  如果本身只是蝼蚁,那么即便被人视作蝼蚁,只要成长了,找回场子,也就罢了。
  如果本身已然站到了相对较高的位置,反倒被处在同样地位的人鄙视,那种感觉,就不单单是愤恨,而是刻入骨髓的厌恶。
  人,有权利去鄙视蝼蚁。但人,没有权利歧视同样的人。
  当然,这只是依韵内心深处的想法。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此刻的高度,远远超过了曾经鄙视过自己的血刀刃,所以能够坦然面对。但对于小剑,终究,自己未曾占据绝对优势的资格。谁又知道呢?
  小剑看着推门而出的依韵,沉默着,摇了摇头…
  ……
  江湖终于迎来了平静。
  魔宗,自霸天重生之后,解散了。
  以血刀刃为首,血刀门、星宿派、全真教、恒山派连同不少中小门派,结成了新的联盟。
  但随着昆仑掌门凝望身份暴露,随着天雷动重新执掌昆仑一脉。
  华山剑宗、昆仑几乎同时投入了神剑盟的怀抱。
  伤心断肠,本就和神剑盟一众高层,有着深厚的情谊。至于天雷动,在他取代凝望的过程中,不难发现背后有一股强大势力的缩影。
  混乱百年的江湖,纷乱许久的局势,似乎终于变的明朗。
  神宗实力大损,但终究占据各派主导地位。
  神剑盟综合实力,在盟主楚翔击杀葵花皇后之后,并未损失过多。
  旧的血液自然是流了不少,但随着白衣如日中天的声望,三大传说的号召,无数新人,踊跃加入神剑盟。
  神宗、紫宵剑派、峨眉、古墓,四派掌门间牢不可破的友谊,就是神剑盟最好的基石。
  邪道联盟、包括曾经几乎只手遮天的灵鹫宫,都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原本另一大势力天盟,更是已经销声匿迹。
  一切,都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现。
  看似,好的方向……


第一百零六章 我忘
  时值盛夏,日当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茂密的森林里,不时响起鸟雀愉悦的歌声。
  星星点点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在泥土上描绘出一幅美妙的星图。
  “吱呀”一身,一只素白的靴子踏过几片枯叶,让它们提早化作了春泥。
  这片充满自然、原始气息的森林里,也不知多少年来,一直无人问津。
  终于,在今日,一位新的访客,为那一陈不变的景象,增添了些许新的色彩。
  ……
  这日,已经是楚翔来到这个世界,第五十二个年头。
  这日,距离楚翔闭关,已经过去整整十年!
  在过去整整十年的岁月里,江湖中少有的,并未发生太大格局变动。可以说,比之先前的百多年,在这最近的十年里,对于普通江湖中人来说,无疑享受到了天堂才有的宁静。
  神宗,就像一只史前巨兽,屹立在那万丈神山之巅,俯视着大地,维持着整个江湖的秩序。
  对于新近加入江湖之人,可以不知道灵鹫宫,可以不知道曾今天下第一的小剑,但一定不能不知道神宗,不能不知道如今被人誉为天下第一的——白衣!
  皇宫一战,奠定了白衣无敌的威名。虽然这无敌的威名,在很大程度上,不过是神宗现下掌权人剑洗心,造势得来。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剑不知所踪,依韵、喜儿闭门不出,清风继楚翔之后,同样开始闭关,就连鲜为人知的暮色,都在见到江湖“平静”之后,淡出了舞台。
  传说,早已成为过去,成为历史。
  而短短十年时间,其实,已经足够人们将曾经的神话遗忘。
  在神宗几乎高压的政策下,在权相傅宗书的刻意配合下,神宗在江湖上的话语权,等同圣旨。
  没有人,能够抵抗规则。没有人,能够违背宗派的命令。
  至少,除去早已成为历史的传说,整个江湖,再没有人,能够无视宗门追杀令。
  神剑盟,以包括“新丐帮”在内的十一大派为首,几乎一统武林。
  血魔盟,则仅仅靠着血刀、星宿两派支撑,苟延残喘。
  灵鹫、天盟,这两个曾经几乎能够和神宗分庭抗礼的庞大势力,这两个曾经在暗中主导江湖走势百年的巨无霸,偃旗息鼓…
  ……
  神山后崖,乐儿抬头,直视着天空中灼眼的骄阳,微微眯起那好看的美目,神态却是如此安详。
  八年前起,剑洗心就不再将她关在地下。
  事实上,神宗地下囚牢之事,几乎已经被江湖公开化。
  但当神宗开始主导江湖,当剑洗心公开表明,此地关押的尽是大奸大恶之徒,当以武当、峨眉、古墓为首的正道大派公开宣称此牢为所有江湖同道共有,原本可能会引起的一场负面风暴,尚未波及神宗,就已然悄悄消散。
  地牢中,曾今“失踪”了许多人口。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死无对证,又有多少人,能以此为理据,猜测到真相?
  话说话来,即便是那些猜到真相的,那些极少数杰出人士。又有几个,敢深究下去,又还有几个,敢直斥神宗“暴行”?
  玩家,是“不死”的。但当这“不死”被打破,当多数玩家已将不老不死当成是一种基本权利,面对突来的大恐怖,只怕,还是屈服的居多吧…
  乐儿轻轻坐到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石面被骄阳烤的有些温热,但坐着,却极是舒服。
  六月的天,是闷热的。但对于修炼寒性功法的乐儿来说,这种热度,却恰恰适宜。
  闭上眼睛,乐儿就那么安然躺着,斜倚在岩石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如何?”
  一声低沉温润的男音,在耳畔响起。
  乐儿紧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入目是一张遮住骄阳的脸庞。
  背景着刺目的阳光,那张仿佛被阴影包裹住的面容,让人看不分明。
  “你似乎,比一个月前更强了。”
  乐儿玩味着说道,只是有些答非所问。
  男子却不以为意,转过身来,落座到乐儿身旁。
  “行走在神的阴影下,我的成长,自然不是你们能够理解。”
  阳光笼罩了男子俊逸的面容,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英眉秀目,脸似刀削,岂不正是神宗现下掌权人,剑洗心!
  乐儿闻言,脸上毫不掩饰流露出几分不屑,却也未曾辩驳什么。
  诚然,仅以当下情况来看,神宗和楚翔都是赢家。但若要称其为神,似乎远远不配。至少乐儿认为,剑洗心所谓的神,只能是他自掌权来一直大肆宣扬的,“白衣”。
  剑洗心默默看了乐儿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迷途的羔羊,你又怎么会理解,神的用心…”
  ……
  伴随着沙沙步伐声,流云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十年的时间,足够人们忘记旧的传说。同样十年的时间,足矣让好事者,将崇拜,建立到一些新的神话之上。
  无疑,流云在最近十年中,在神宗风头无二,仅次于掌权者剑洗心,成为了新的强者代表。
  流云在神宗,从不掌权。甚至,没有任何职务。他之所以能赢得他人尊敬,靠的,仅仅是手中四尺长剑。
  许多好事者,认为流云是神宗最有希望成为第二白衣的人。剑洗心虽说实力亦是深不可测,但鲜有机会出手的他,仅仅武名,却是远远不及流云。
  多数见识过白衣威能的“有识者”,当然是将这种观点置之一笑。白衣的无敌,对他们这些前辈来说,早已根深蒂固,经过无数战斗的考验。
  而流云出道的时间,毕竟太短。
  但他们又怎么知道,流云真正的实力,本就不逊色传说?
  其实很多时候,后起之秀,未必就当真不及前人。
  之所以会让诸多江湖前辈看不起新人,仅仅是因为多数的新人,都有着与实力不相符合的张狂。
  大多数的张狂者,并不拥有与其态度相匹配的实力。但那些实力当真达到某种程度的人,却偏偏的确拥有者与众不同的傲气。
  傲或狂,仅仅在外人眼中,其实是非常相近的。
  流云,是傲然的,但在许多江湖中人眼中,那叫做,狂妄。
  江湖中人怎么看待流云。新人的追捧也好,老人的不屑也罢,其实他并不在乎。
  流云只知道,他必须做好楚翔下达的每一个任务。
  在楚翔不便新走江湖的今天,他就是白衣,唯一的使者……
  目光凝视前方,入目,是一小片人力开辟出的空地。
  空地不大,约莫着也就十几丈方圆。
  空地东面,是一座小屋,纯粹木制,颇为粗陋。屋前摆放着一些桌椅,凌乱堆叠,想来是许久无人使用。
  空地四面,俱都是巨木参天,甚至巨大的树冠,常年遮住阳光,让木屋看起来有些阴潮。
  值得一提的,那些个圆椅,分明就是一截截树干简单加工成型。至于摆在中间那张桌子,根本就是一截巨大的树盘。
  原始、落后,这些陈设、布置,在现代人眼中,无疑要联想到这样的字眼。
  但若放到江湖上,特别是在武林高手眼里,反倒符合另一番情趣。
  自然之道的情趣……
  神山上,五步一停,十步一哨。
  虽说十年前皇宫大战,让神宗弟子总体实力大幅下降。但十年的修生养息,倒也足够让那些重生的弟子修炼到一定火候。
  更重要的是,神宗弟子,比之十年前,更多了。因为皇宫大战损失惨重,而导致厌倦江湖黯然退隐的弟子人数,远远比不上那些只看到辉煌表面,如扑火飞蛾般新近踊跃加入的侠少来得多。
  庞大的弟子基数,导致了神宗杰出者也要远远多于别派。
  仅百万守山弟子中,几乎大半,都是达到一流以上境界的。
  一般江湖弟子,只要出师,就可以达到二流、二流巅峰境地。但在神宗,在无穷绝技任君挑选的情况下,几乎每一个满师弟子,都能达到二流巅峰,乃至准一流境界。
  百万一流守山弟子,听起来骇人,其实比起整个神宗,亦不过如此。
  江湖,早已不是过去的江湖。如今的江湖实力,总体上,已经比之过去强出太多,太多。
  但即便这同样,神宗门派驻地防御力量,亦足矣让整个神山,就目前的江湖而言,固若金汤。
  神山有五峰,东西南北中。中峰既是主峰,其上宫殿,绵延百里连城。其他四峰,则属于系统附带,并不算在系统免费赠送的门派驻地范畴内。但在皇宫一役过后,代理宗主剑洗心借神宗财力暴涨之机,在几座高拔的山头上,同样“聘请”系统,筑起了成片建筑。这种大手笔,是其他门派、包括灵鹫宫在内都不曾拥有的。
  而以这四座山峰为基,正好构建了整个神宗全新的、牢不可破的门派防御力量。
  东峰殿群,是除主峰外建的最恢宏、最奢华的。
  因为这里,乃是剑洗心对外公布的,神宗副宗主、代理宗主居住地……
  正因如此,东峰一般是不许非神宗弟子轻易涉足的。而与之相对应的,西峰,则是神宗外来人员、NPC聚集最多的地方。
  西峰,本就是神宗招揽的NPC高手,聚集地。
  西峰之巅,往日金蛇郎君总在此处舞剑。虽说挂名神宗副宗主,但金蛇郎君,却常年在西峰和一众NPC高手厮混。
  今日的金蛇郎君,一反常态,没有舞剑。往日张狂的夏雪宜,此刻脸上却写满了尊敬,陪在一名年轻的白衣俊僧身旁,遥遥朝着那被云雾缭绕的主峰望去。
  “大师,不知观我神宗气象,如何?”
  金蛇郎君淡然问道,脸上恭谨之色难得敛去,流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骄傲。
  堂堂天下第一宗,即便金蛇郎君不懂得望气,亦能感觉到那盘踞在神山顶上,终日不散的蒸腾气象。
  这就是蒸蒸日上!
  果然,那名俊僧脸上严肃不再,如同坚冰破开,绽放出一片春日的明媚。
  “不愧天下第一宗之名,龙气自四方汇聚,势成鼎器。即便是比起如今的京城,亦不惶多让。”
  和尚缓缓说道。那微笑着的表情,毫不做作的话语,听得金蛇郎君心中一阵舒坦。
  宗派是什么?不过是一群草莽聚集。但现在竟然能够汇聚出等若皇道正统的气势,这本身,就已经不单单是神宗一门的荣耀,而是整个江湖的荣耀。
  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在全天下皆负盛名的大师,从来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论断。
  那名和尚说完,远远朝着京城方向望去一眼,暗自摇头。
  他并没有告诉夏雪宜,神宗气象之所以能够和皇室媲美,并非仅仅因为神宗定鼎江湖十年,气象万千。更加因为,在那原本九龙汇聚的京城,如今已是群邪作乱,皇道失统。
  非仅一门之荣,此消彼长而已。
  “那么,大师可愿随我去见宗主。夏某自入宗以来,忝为副宗主之职,却是对宗门鲜有贡献。”
  夏雪宜看着眼前大好河山,却是发自内心,叹了口气。
  “瑰丽的山河,却为何,不属于我等…”
  和尚瞥了一眼身旁神情稍显落寞的夏雪宜,似乎知道其心中所想,摇了摇头。
  “不去了。我来本就是见你这位老友,而非那劳什子宗主。我等,本就和他们不同,涉的太深,不过自扰。”
  和尚缓缓出言,一口回绝了夏雪宜的请求,最后反倒,是提点他莫要和玩家宗派走的太近,否则难免有所祸患。
  夏雪宜,却是看着远处中峰,坚定的摇了摇头。
  “老友,我不逼你,但你却,也不要干涉与我。我夏某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是他当真纯粹利用与我,我却也不能负他而去。再造之恩、授剑之义,岂是玩笑。莫非我堂堂金蛇郎君,还不如叶孤城那逆贼?!”
  和尚看着夏雪宜,同样摇了摇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先前对我那般恭谨,岂不正说明了,所谓友情,早随着时间逝去…”
  如是默默想到,和尚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告诉他,让自己遗忘的,并非真正忘记。忘我也好,我忘也罢。若非己愿,终不得忘。他忘掉的,不是记忆。而是记忆,让他遗忘……”
  那名和尚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颠簸的山道,却是如履平地。其实若仔细看,不难发现,那和尚芒鞋底子,始终离地寸许…
  “不敢辞也,固所愿而…不敢忆也,固所愿而…忘我?我忘?忘情?无情?…哈哈哈,终是道家一脉的疯子。”
  “行止若差,甘苦自饮…”
  “贫僧,管不了。贫僧,亦不敢管。神哉?人哉?不过一场笑话…”
  夏雪宜默默看着那远去的和尚,目送着那位曾经的老友,目送着那似是疯癫的僧人,直到那挺拔的背影,完全被云雾吞噬……
  “道言……”
  夏雪宜呢喃自语。
  江湖上,朝堂中,只知天下间有个道言禅师,无所不能。
  但又有几人,知道曾今有个道衍大师呢?
  只怕就连夏雪宜都不知道,那道衍大师,有个从未见过的师兄,名叫——道济…
  神通?通神?
  就如同神宗一脉,若无特殊传承,又何来惊世骇俗?
  ……
  道言走下了神山,路上遇到的巡山弟子,竟是对他,视而不见。
  站在山脚,默默朝着那天下第一峰回望。
  道言没有对夏雪宜说,在那神宗几将成型的鼎器中,一片黑暗,默默吞噬、消匿着神宗气运…
  摇了摇头,道言终是,叹然离去…
  诚然如他所虑,有些事,人力所不能及。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亦不敢。
  ……
  神宗主峰,在某个不起眼的山洞中,一片浓郁的黑暗,让那本就漆黑的洞窟,更显浓黑。
  黑暗,就像是一片瘟疫,又像是宇宙最深处的虚无。
  黑暗中,不时会亮起一点点赤金色亮光,但那光芒,却越来越弱,转瞬被墨色吞噬。
  忽然,在那浓郁的黑暗中,倏然亮起两道紫光。那就像是两颗星辰遥挂,又像是深夜里光耀十里的明灯。
  如炬的紫芒,破开了深不可测的黑暗,若隐若现。
  隐约间,黑幕如同布匹撕开,紫光的源头,稍显即隐。
  那仿佛,是一对诡异的、紫色的瞳孔…
  ……
  紫瞳者,古来鲜有。
  旦凡紫瞳者,却无一不是震惊天下的存在。
  譬如蚩尤,譬如项羽。
  紫瞳者,往往力拔山兮,天生基础素质远超常人。
  但紫色的瞳孔,原本,就是不符合基因遗传规律的…
  这也就是,所谓的,逆反自然进化规则,倒行逆施…
  蚩尤也好,项羽也罢。非他们甘愿为世俗所弃,然在得到力量的同时,本也就意味着,悖逆了自然之道。
  所谓气运,德行,本就是对于自然、大道的贡献,而无关善恶。
  如此逆行,气运自会不停流失,即便行善积德,仁义无双,最终也要为天下共讨。
  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
  “潜力…开发…戮魂…噬魂…”
  黑暗中,传出了低沉的呢语,像是叹息,又像是踟蹰。
  那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第一百零七章 剑冢
  流云走到空地中心,环顾四周,发现并未有生人气息,心中不禁提起几分警觉。
  若无目的,堂堂神宗近十年第一高手,自然不会没事往原始森林里跑。
  他来到此地,只因一人,只为了结一段早该了结的恩怨。
  见黑旗,解决黑旗会之争!
  没错,这看似简陋的地方,其实正是黑旗隐居之地!
  遥想当年,黑旗风光之日。几乎仅凭一人之力建立了黑旗会这天下第一大帮,手下强兵悍将无数,就连小剑和神州帮的风头都被一时压过。
  黑旗的莫名隐退暂且不论,仅仅就黑旗会而言,绝对倾注了他无数心血。
  然而,连历史都没能摧毁掉的黑旗会,却在楚翔这个第二任传承会长手中,灰飞烟灭!
  若如此尚不足让隐退的黑旗疯狂,那么兄弟之殇,亲人之囚就是让天平倾斜的最后一块砝码!
  要知道楚翔为了建立神宗,当年改组黑旗会之时,不单单抹杀了大量黑旗死忠分子,就连他唯一的亲生妹妹、兼情人——萧灵儿,都被囚禁到了神宗最后一层死牢!
  此仇,不共戴天。此恨,无期绵绵!
  以己度人,楚翔认为这对黑旗来讲,根本就是一种无可调和的矛盾,一种难以洗刷的屈辱。是以,他早就想将这一潜在敌人消匿于无形,彻底抹杀。可惜,当年的白衣,太弱,当年的神宗,甚至连找到黑旗隐居之地的能力都没有!
  担忧,思虑。
  终于,终于在数十年后,当神宗霸绝江湖!这一天,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白衣的意志;再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神宗的搜索!
  是以,流云来到了此地,来为楚翔解决,决战前最后一丝隐忧…
  ……
  “紫衫夫人,最近在做什么?”
  剑洗心如是朝着下属问道,平淡的语气,仿佛是一种合理的关心,而不抱任何其他目的。
  “夫人,夫人最近都没怎么出门,终日呆在掌门密室,似乎有些郁郁。”
  丹心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以隐瞒,便作出了回答。
  要说对剑洗心其人,明月、丹心等人原本都是不怎么感冒的,总觉得他怀着什么特别的目的,但这仅仅是在公而言。若论私交,其实温文尔雅的剑洗心,和神宗任何执权者的关系都尚算不错。
  “嗯。”
  剑洗心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
  西夏城,闹市区。
  虽然在十几年前,由于遭到神宗、天盟、灵鹫之争的波及,整个西夏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不论如何,作为一国都城,此刻的西夏,又恢复了昔年的繁荣。
  灵鹫宫,作为西夏城守护者,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即便经过十几年的恢复,但毕竟不似神宗,在财力、物力上拥有朝廷的支持,更占着大义名分。是以基本上,除了魔女八使之外,那些重生的灵鹫高手,连先前一半的功力都没有练回。
  缺少充足的外力,即便拥有强大的绝学作为后盾,消逝的实力也绝非短期内可以重新获得。
  但是,也正因当年一战,天盟解散后,灵鹫再没有了宿敌,也就没有人会执着于百年前的恩怨,把灵鹫当做整个江湖的公敌。
  这对灵鹫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对取代天盟的神宗来讲,却并非如此。
  现在的灵鹫,十分低调,特别在喜儿宣布闭关之后,魔女的威名大不如前,甚至可以说已经快要被江湖遗忘。
  灵鹫,再不代表着血色恐惧,而仅仅是一个中立偏邪恶的门派。
  灵鹫宫,失去了隐形至尊的位置,却也让江湖,没有了讨伐它的借口。
  实力大损的灵鹫,其实比之一般大派,仍旧要强出许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将隐藏实力完全算上,灵鹫宫的实力,就整个江湖而言,除了神宗,只怕仍旧是数一数二。
  低调,加上远超别派的力量。这成为了西夏城重归繁荣的,另一不可或缺之基石。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接踵。
  NPC会生养,玩家,会不停的加入。而这方世界,却并不会如同宇宙一样,不停朝外扩张。
  比之五十多年前,比起楚翔刚刚降临的那会儿,江湖人口,最少翻了一倍!
  伴随着人口剧增,依韵曾经致力的伪生活职业——商人,也同样形成了各种各样的行会,也就是商行。
  西夏城最大的商行,飞合商会,其总部正建立在西夏城闹市区这一黄金地段。
  江湖上很多老人都猜想,这在短短时间内崛起的神秘商会,必定和天下第一钱庄飞合庄有关。
  但即便是统领江湖的神宗,即便是作为飞合庄前任大当家的紫衫,也找不到二者之间半点联系。
  很多流言,很多猜测,由于缺乏具体证据,哪怕有着其真实的合理性,最终也只能引为笑谈。
  来来往往的人群,每每进过飞合商会总部,总会啧啧赞叹着朝其看上一眼。
  通体金玉大门,翡翠石狮,玄晶台阶,那匾额更是江湖高手梦寐以求的紫金所刻。不得不说,与其认为飞合商会是在向世人彰显其财力,不若看成完全是在嚣张的挑衅着信心过盛的绿林豪杰们!
  那紫金为底、明珠雕饰出的四字,哪里是什么商会行号,分明就是——“快来抢我”!
  只是,这在商会建立之初,每日都要几经易手的匾额,此刻,却只能引得羡慕者驻足观望。
  飞合商会已经在过去的十年里,用血的事实,证明了与其财力相匹配的,势力!
  ……
  小邪站在飞合商会之前,啧啧赞叹起来。
  这是他重出江湖以来,所见到最奢华的建筑。
  抚摸着腰间别着的长剑,一身白衣的小邪,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那每次升级武功都必须要去的地方,神宗大殿!
  小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联想起宗门,也许仅仅因为,就建筑价值而言,能与这飞合商会总部相媲美的,只有神宗门派驻地大殿。
  神宗驻地,完全是一种恢宏、大气的体现。而这飞合商会,则是夸张的奢侈。但二者若从基础价值来说,应该是相差无几的。
  小邪叹息着,摇头离去。
  每每念及神宗,总会让他生出一股复杂的绝望!
  自来到这个世界,小邪一共重生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桃花岛学艺时,莫名奇妙死在了一名白衣男子手中。而第二次重生,则是在他屡有奇遇之后,上到神宗报仇时,被现今神宗第一高手流云,轻斩于剑下。
  一招,又是一招。
  那一剑的风情,那一眼的不屑,让自尊心极强的小邪,永远铭刻在了心中。
  “就凭你学的那些,再回去练一千年,也不可能超过我。挑战白衣?就凭你,你配吗?”
  最后临死前一瞬,那突兀灌入脑海的话语,除了让小邪为其手段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愤怒。
  “原来,我所引以为傲的绝学,在他们眼中,只是玩笑。那么,加入神宗吧,只有同样用天下最强的绝学,才能报得大仇!”
  这是小邪二次重生之后,冷静思考过往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他一直,清晰的记忆到如今。
  叹息着,小邪再度回望那奢华的建筑一眼,而后决然离去。
  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印在地上。脑海中回荡着在那同样堪称奇观的神宗广场,那终日站着传功的NPC白衣男子。那同样冷峻的表情,那本该和系统一般无情的眸子里,为何每每看向他时,总有些嘲弄的意味…
  ……
  紫宵山,紫宵剑派,门派练功房。
  不比财大气粗的神宗,练功闭关之地遍布全山,环境各异。
  紫宵剑派闭关室,如同其他宗派一样,规规矩矩,就是一片石屋。
  最中间,最大的那所,自然是掌门人依韵专用。
  一般而言,掌门闭关的话,最好还是在掌门密室内,毕竟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不知是受到楚翔的影响,亦或者有旁的什么原因。依韵每次闭关,却也不喜呆在掌门密室中。反倒如同NPC一样,规规矩矩的往普通密室里钻。
  这对玩家来讲,无疑是可笑的。但偏偏,楚翔却总是做这种可笑的事情,剑洗心更是可笑到固执的不肯使用系统传音,而这种“愚蠢”,偏又似乎拥有非常的感染力,连依韵、情衣、小龙女等一众走的较近的朋友,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传染。
  最近几日,在紫宵剑派闭关场上,在中间那座最大的石室周围,总是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气势。
  每每有人靠近石室百丈,只要来者携着剑器,其配兵必定会自主飞出,盘旋在石室顶上。而当剑器主人骇然退出百丈范围,那盘旋着得剑器,又会凌空落下,准确插回鞘中。
  这无疑,是一种奇迹。紫宵剑派上下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他们的掌门人依韵,又领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在举派欢庆的同时,自然,以石室为中心千丈范围,也就是大半门派闭关场,都被划为禁区!
  ……
  流云小心翼翼地走到木屋门口,几尽腐朽的木门,忠实的体现着自己的价值,阻挡外人窥视的目光。
  一层青绿色苔藓蔓延在发霉的木门之上,流云却丝毫不敢降低警惕,一手并指,一手搭在剑柄之上。
  没有感觉到目标存在,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目标当真不在,要么目标比自己,强出太多!
  十年的修行,流云并没能大进,勉强达到S级后期的程度,也就相当于意境级大成完美状态。比之现下已然在冲击极尊状态的传说,无疑要差上一个档次。毕竟,说穿了这个位面,并不适合流云修行。况且,剑灵的修行,无疑要比其他生物,慢的多。
  但这并不代表,流云就很弱。恰恰相反,在这个位面,不论是NPC亦或者玩家高手,都有着同样致命的通病,实力与境界不符。
  若按境界,所谓极尊只怕已是S级巅峰状态,再进一步,就要领悟规则,成就半神,亦或者奠定悟出元神的基础。但实际上,所谓极尊的能量源头,却依旧是先天真气,凝聚到极点的先天真气。其真实战力,只怕不会比此刻的流云,强出太多,至少不可能形成压倒性优势。
  这也就意味着,在目前的江湖上,除了那几个达到凡界极限状态的强者,根本就不会存在完全压制流云的个体。
  强的多,这是一个虚数概念。流云估摸着,除非黑旗同样达到凡间极限这种程度,否则根本不可能完全瞒过他超人的灵觉。那么,这有可能吗?
  流云私自认为,这不可能。但这并不是,让他掉以轻心的借口。
  一脚将那扇破烂的木门踹开,几乎同时,流云眼睛眯起,眸子里流转着一道精光。
  目光如电扫射,掀飞的木门落在地上,激起大片尘埃。两丈方圆的木屋内,一目尽览。
  一张积灰的木床,一个破旧的柜子,一座突起的——坟墓!!!
  不,那不是坟墓,若从格局而言,那应该是——衣冠冢!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十丈空地,除了周围密林,唯一能藏人的只有这间残破的木屋。
  只是入目所见,却是一片萧条。地上那一脚可以印出印子的积灰,分明昭示着,此处久已无人居住。
  踱步走到那座建在室内的诡异冢墓前,其后碑文上,分明写着——“黑旗葬剑之地”。屋外劲风吹来,抚起一地尘埃,也将碑文上厚厚蒙尘抹去,又在六个大字旁露出了一行小字,细细望去,却是黑旗退出江湖的宣言、以及理由。
  深深凝望那座冢墓一眼,思考片刻,流云最终放弃了轰开验证的想法。
  撰文小字已经说明了黑旗的决心、还有无奈,若是因为过激的动作导致黑旗拼死重出江湖,却又是一场麻烦。
  虽然,看起来黑旗本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此处了…
  舒了口气,流云转身离去。事实上,他原本心中,就没有必胜的信心。一个能在百年前和小剑争锋的存在,此刻究竟又多强,谁人说的清。
  若说喜儿因为宗派牵累,百多年实力并未进步太多。而白色黄昏,也就是紫衫小剑,则为了寻找打败喜儿的途径,浪费了百年的时光。那么黑旗,这个意志韧如钢铁的男人,这个只怕从未改变过武道信念、亦没有为宗派牵累的男人,此刻究竟有多强?谁也说不准。
  即便达不到人间极限状态,也绝对不会比传说,来的差。
  “非战之过,求败之名,不得不退的理由,天人之罚…”
  流云默默思考着,碑文上记载的内容。那只言片语中,似乎蕴藏着,天大的秘密…
  流云能够感受到黑旗退隐的无奈,同样,他几乎能够断定,黑旗绝对不会主动去找楚翔的麻烦。
  他,早已是自身难保!
  有些恨,无法用时间洗涮。但报仇,对于许多人来说,却也是一种奢望。
  很多时候,一些干涉,并非定是来自敌人。而那些做出干涉的,也未必会给出所谓公平的机会…
  ……
  “喜儿,你不用闭关吗?”
  站在缥缈峰顶,月儿小声问道。
  在传说接连闭关冲刺更高境界的今天,似乎只有喜儿一人,终日面对着群山,孤饮那一壶飘渺无痕。
  “不用,没有,必要。”
  喜儿默默回答,拿起葫芦,浅浅饮了一口,目光仍旧凝视着远方,也不知在看什么。
  月儿稍显黯然,她却是明白,沿着喜儿此刻的目光,在那任何凡人都看不到的远处,有那享誉武林的天下第一山。
  “喜儿,乐儿她们,不是有消息回来,说她们已经没事了吗…”
  虽然知道无用,月儿还是试图安慰。实际上,若站在她此刻的观点,乐儿、容儿的安全,以及有限的自由,无疑已经是敌人最大的仁慈。
  毕竟除了武功被封,乐儿二人并没有受到预想中的折磨,甚至连拷问都没有。仅仅站在敌人的立场,月儿反倒觉得,喜儿奢求的太多,太过贪心。当然,这种念头仅仅在她心中刚刚生出苗头,就立刻被掐灭掉。
  喜儿转身,奇怪的看了月儿一眼,也不知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还是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摇了摇头,喜儿眼神迷离,似是疑惑,仰首饮了一口甘酿,喜儿没有回应,再度看向远方。
  “难道,真的是我,贪心了吗…”
  没有得到喜儿的答复,甚至安慰的话,如同预期中的,并未产生半点效果。月儿无奈离去,灵鹫宫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这位曾经最不负责、最懒惰的魔女来处理。
  夕阳下,一名红衣女子站在山巅,孤单独饮。
  在她身后,不远处是一片演武广场。而在广场中央,一名身着紫袍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柄同样紫气隐隐的宝剑,挥出大片深紫色实体剑气……
  当最后的余晖镀在身上,当壶里最后一滴美酒滑落喉间,红衣女子迷离着眼神,晃了晃玉质酒壶,而后转身,反手将玉壶抛落山崖……
  当黑夜降临,当夜色吞噬大地,一抹红影飘然离去,两点晶莹,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滑落。
  数千丈的高度,究竟何时,玉壶才会破碎?
  那破碎的酒壶,是否如同当年那被人遗弃在缥缈峰的那个,一模一样…
  血色不再,空荡的飘渺峰顶,只余下一名紫袍女子,起舞在黑夜之中。
  盈盈紫光璀璨,片片剑影连城。


第一百零八章 极尊
  小邪念头坚定,随即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他的心中,再没有半点值得犹豫的杂念。
  然而,堪堪走出几步,忽然,他感觉一股无上的威严自背后涌来。全身寒毛炸起之际,小邪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西夏城上方,雷云涌动。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就在天空中生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动着风云。
  风动、云聚,电闪、雷鸣。
  那自天际而来的风暴,就像是神之左手,拥有着无尽毁灭之力。
  一条条电蛇,缠绕在由洁白聚起的浓密乌云之上。
  炙眼的骄阳,早已被黑暗吞噬。非是日食,但那内中隐有雷霆翻滚的乌云,却飞速扩散着,几乎在须臾之间,遮住了整个西夏!
  黑暗,就在霹雳破空声传达之后,来袭…
  一瞬间,静止就像是可怕的瘟疫,自飞合商会总部开始蔓延,几乎达到了和黑暗扩散同等的速度。一股如神般可怖的莫名威压,在瞬间,让整个西夏所有感受到这股威压的个体,连思绪都被冻结掉!
  可怕可怕,难道是恶魔降世?!末日到来?!
  小邪牙齿打颤,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复仇之心,那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在这股威压面前,显得这般可笑。
  嗖!
  腰间神宗制式佩剑自主出鞘,飞上了天空。小邪无力阻止,然而事实上,他清楚的知道,即便没有那可怖的威压,哪怕依旧能够自由动作,他也决计阻拦不了飞剑破空的势头。
  方才剑器离鞘时,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了点点因为疾速而擦出的火星。钢制鳄口剑鞘上,此刻还残留着些许灼烫的余温!
  可怕可怕,究竟要多大的力量、多块的速度才会产生这种效果!那剑鞘内部,可是镀上了优质防摩涂层的!
  小邪,颤栗的越发严重……
  浓郁的黑雾,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四处侵蚀。
  不,那已经不单单是纯粹颜色上的黑,而是一种空虚、虚无!一种只存在与扭曲缝隙中、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虚无!
  整个山洞,似乎都被虚无笼罩,没有半点阳光能够透露。
  能够吞噬灵魂的黑暗,那种程度的“无”,又岂是区区光线可以穿过?
  万丈神山,气脉悠长,特别在明面奠定江湖第一宗的基础之后,八方龙气更是隐隐汇聚。在那山巅,一尊肉眼所不能窥视的黄金鼎器,缓缓成形。
  只是,在那尊鼎器中,分明有着一小点不起眼的黑暗,不停的吞噬、或者说消匿着周围的金黄气运。
  忽然,鼎器一震,似乎已经介于虚实之间的灵界点,将要成型!
  然而如同过去无数次般,鼎器中那点不起眼的黑暗,就在关键时刻,喷薄出大量浓郁的黑色,不停消匿着弥漫在鼎中的金气!
  几乎成型的鼎器,再次回归幻形。
  就像先前演练过的无数次一样,黑色浓雾猛的一缩,退回了源暗小点之内,在黄金鼎器中,蛰伏起来。
  就在这时,在这一刻,神山主峰某座山洞,忽然炸开,一股如同黄金鼎器中一模一样、却是肉眼可见的黑雾,须臾扩散十里!
  十里方圆,对于整个神山,还不足百分之一。若刨开缭绕的云雾,远远望去,就像是景色秀丽的神山上,忽然多出了一块黑斑…
  黑斑并未二度扩张,在那以某座山洞为中心,黑暗笼罩的地方,却接连响起鸟兽的痛苦的嘶鸣…
  黄金鼎器,依旧介乎虚实之间,源源不断的气运,自八方朝着鼎中汇聚!
  那气运汇聚的速度,本该远远超过黑点吞噬气运的速度。
  但不知为何,当黑气在神山上爆发之际,那肉眼难见的金鼎,竟然剧烈颤抖,而后收缩起来!
  天啊!那毒瘤般的黑点,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型黑洞,疯狂的吸收、消匿起鼎中气运!!!
  肉眼难测的战场上,无形的黑洞,快速吞噬着代表气运的明黄。
  神山上,那肉眼可见的十里黑雾,正一点点朝着山洞回拢…
  黑雾所过,只留下一地枯木、以及零星的鸟兽骸骨…
  ……
  “怎么回事!!!”
  闭目静修的剑洗心,忽然抬起头来,惊骇的看着天空。
  天空中,那里原本笼罩着整个神宗大殿的虚形鼎器,竟然在极短时间内缩小了三分之一!!!
  可怕可怕!
  剑洗心本身,并不具备望气能力,但身为高手,总有着特殊的直觉!气运的大量流失,与普通人而言,最多也就是胸闷心烦,遇事不顺。但对于高手,那绝对是最大的警兆!
  豁然站起,顾不得理会身旁大讶的乐儿,剑洗心灵识全开,随即飞身朝着楚翔闭关之地驰去!
  生机勃勃的神山上,只有那里,突兀的充满了死气!!!
  于此同时,凡在神宗潜修的高手,只要达到一定程度,俱都莫名朝着天空望去,自意识深处生出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心血来潮!
  一处幽谷中,原本正和容儿相谈甚欢的明月,忽然脸色变的惨白。而在旁独自抚琴的丹心,同样在瞬息之后,止住了琴音!
  “明月?怎么了?”
  “锵!——”
  “呀!”
  却是丹心不自觉将弦绷得太紧,将之生生拉断,在指尖割出了一道伤口!
  鲜血滴下,低声发出惊叫的,却不是受伤的丹心,而是功力被封的容儿!
  几乎同时,在九州大地之上,凡是神宗所属,亦或者和神宗有着密切联系的个体,都在这一刻,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恍惚,好似失去了什么,种种杂念丛生!
  一发牵,全身动!
  ……
  紫宵山,紫宵剑派。
  如同西夏城一般,不知何时,已经是乌云蔽日!
  嗖!嗖!嗖!
  随着一道道破空声,紫宵剑派弟子相顾骇然,他们腰间佩剑,竟然全都自主飞上了天空!
  只是惊骇过后,随即他们又欣喜了起来!
  前些日子,在掌门人依韵闭关地发生的奇事,早已传遍全派。那么,此时能造成这种异象的,必定是依韵这位传说级高手无疑!
  掌门的强大,就是整个门派的强大,凌空御剑,那分明是仙人才有的本事啊!!!
  一柄柄飞剑破空而出,起初,还有些人试图阻止,甚至意图把剑放到系统仓库中。
  然而随着紫宵剑派副掌门妖瞳在门派频道一声公告,所有慌乱全部被惊喜替代。即便那些愚昧的、尚未将此次事件联想到依韵头上的,当妖瞳明白告知。整个紫宵剑派,举派上下全都主动从仓库取出一些后备剑器,纷纷朝着天空抛去!
  咻!咻!咻!
  一柄柄剑器破空疾飞,仿佛镀上了一层蒙蒙紫光。更有甚者,若是剑器本身品质上佳,竟然在飞行时燃起了紫色的火炎——紫宵炎!
  天空中,雷云滚滚压下,仿佛天神震怒,降下惩罚。
  然而那本该骇人的、震耳欲聋的雷霆声,却再没有人去关注!
  雷云下,一片紫色的剑刃风暴,飞速聚集着!
  那大片深紫色的灿烂,将所有人目光吸引住,仿佛是最美丽的星河图案…
  ……
  缥缈峰,灵鹫宫。
  喜儿站在崖边,停下了每日一饮,讶然看着远方。
  正东、西南、正北。
  目光连续跳动三次,最后停留在了离缥缈峰最近的西夏。
  后崖演武场上,那终日舞剑的紫影,缓缓停下。
  似乎同样感觉到了什么,铭儿驻足,直视北方,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北落紫霄、极剑尊!”
  一字一顿,铭儿缓缓说道。语气中除了些许惊讶,难掩其中丝丝羡慕,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身为敌我,注定了,铭儿不可能和依韵在一起。曾经的恩惠,危难时的知遇,也注定了铭记不会背叛喜儿。甚至,甘愿为她,去利用感情欺骗、或者说引导依韵。
  但感情这种东西,最是不容玩弄。那些自以为可以摆布感情的,终要为感情摆布。
  铭儿最终,还是修炼了唯情意境,一种悲哀的意境,只为别人而活,却从根本,注定了不能得到。
  这究竟是,她自己不悔的选择,亦或者是,那难以逃避的、带着自责的感情为她做出的选择,只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而作为旁观,唯一能够看清楚的喜儿,却在当时,选择了沉默。
  爱,却不能得到。爱到极处,却注定了不能拥有。当爱变成唯一,拥有却意味着毁灭,这究竟是最虔诚忏悔,还是痛苦的折磨,亦或者只是,简单的幸福…
  ……
  西夏城,在几个呼吸间,陷入到比深夜更浓郁的黑暗。
  霹雳!
  一道闪电划过,劈开了地面上一座高拔的建筑,照印出满街“木偶”惊恐的神情。
  不同于陷入欢呼中的紫宵剑派,这西夏,似乎更像是安静的地狱,到处充满恐怖的末日气息。
  一柄柄剑器飞上天空,就像是一个个充满力量的后援军。那巨大的、盘旋着的、由无数剑器组成的青色剑影风暴,一次次和天空中压下的雷云发生摩擦、碰撞!
  隆隆闷响,究竟是两股异种力量的碰撞,还是天神面对挑衅的咆哮?
  天地之威,剑宗崛起!
  “东极无上,唯我剑宗!”
  一道惊天叱喝忽然自飞合商会总部传出,而后一道青色的霹雳逆空而上,带着破尽万物的气势,直直的朝着雷云剑暴冲去!
  轰!
  剑刃搅动,那巨大的青色剑暴自主从中间分开,恰好容许霹雳划过!
  铺散开来的无数剑器,忽然在这一刻愈加疯狂的绕着中心旋转起来,甚至有些凡铁剑器受不了如此高速运动,直接熔成铁汁、甚或干脆碎成粉末。
  就连那些经受住考验的,也都拖着长长的火红尾翼,彷如即将陨落的流星!
  西夏往外百里,在那尚被阳光普照的地方,远远朝着西夏城望去。若目力足够,分明能够看到这样一幕:在那一片厚厚的雷云下,一柄青色巨锥,披着火色纱衣,带着无穷的气势,猛然撞向了乌云!!!
  ……
  神山上,无数高手带起一道道残影,凌空朝着楚翔闭关之地飞去。
  最先到达的,是那恰好自外间归来的流云。不同于一般凡人,作为剑灵的流云,不论是对于气运、还是某种代表毁灭的气息,感触俱都要更加深刻的多。
  甚至,他分明能够看到,神山顶上,原本磅礴、足矣福泽后人百年的气运,竟然被削减掉了三分之二!
  这是什么概念!如许磅礴的气运!足矣让十个被人称为天煞孤星的倒霉蛋,立刻变成上帝的宠儿!
  宗派的气运可不是个人的气运能够比较,就如同皇朝运势一般,那是无数人气运的汇聚!
  极近山洞十里,也就是原本笼罩着黑雾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地狼藉。
  流云皱了皱眉,在其他人到来之前,挥手打出大片剑气,将视野范围内所有枯木白骨统统绞成碎末。
  有些场面,若是被盟友看到并且加以推测的话,极易造成离心。
  而这种明显被吸尽精华导致生命毁灭的迹象,不论在哪个时代,绝对都代表了——恶!
  一路疾行,流云甚至不惜损耗灵力,大肆破坏现场。
  当他行至洞前,其后到来的人,除了能看到一地狼藉的黄土,再不会得到半点有用的讯息。
  山洞口,黑雾依旧弥漫,隐隐甚至有些沸腾。
  流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在那黑色的光雾中,蕴含着某种连他都感到战栗的力量!
  那是,足矣无条件抹杀、吞噬灵魂的力量!
  楚翔过去能够抹杀玩家的灵魂,从根本上,是仗着他远朝常人的精神力、灵魂力,以及一些从神性传承中得到的特殊技巧。
  但这种技巧,却并非全无限制。事实上,若一定要比喻,那么过去的白衣,只能算作是“业余灵魂收割者”。
  而此刻那黑色的雾气,却不是什么手段、技巧,而是一种本质上能够吞噬、毁灭灵魂的力量,这种力量,原本就是为了杀戮、毁灭而存在!
  流云有些恐惧,但这只是一种本能,并非说他就惧怕楚翔。
  事实上,作为一体共生,流云唯一信任的,也只有楚翔而已。
  几个弹指后,越来越多的高手到来。
  事实上,若非因为距离最近,流云也不可能如此完美提前毁灭痕迹。修为真正达到某种层次,除非极端属性者,否则轻功上的差距,相差无几。
  几十里的距离,看似极远,对于S级以上高手,当真不过数息。
  当剑洗心第二个到来,当他惊疑不定的看向幽深的洞穴。在他身后,他并没有发现,流云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洞口的黑雾,已经散去。
  四周空气除了更加森冷之外,除了流云,旁人已经不可能再得到半点有用的讯息…
  ……
  楚翔盘坐着,忽然睁开眼睛。
  紫色的瞳孔,如同宝石般,散发着璀璨的光泽,带着某种震撼人心的邪异魅力。
  微微侧身,目光凝视着墙壁上某只刻意留下的、尚在攀爬着的小虫。
  微不可查的波动过后,那只小虫,忽然自墙上掉落…
  坐下岩石,已呈深黑,就像一块墨色的琥珀。
  道道黑气缭绕在白衣周身,就像一根根玄冥丝带。
  那紫色的眼眸,在黑光异彩衬托下,若隐若现,展现着不属于凡间的妖娆!
  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随着一阵“噼里啪啦”脆响,楚翔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体素质大幅增加。
  抬起手来,在那白皙到让女人嫉妒的肌肤下,蕴藏着令半神都恐惧的力量。
  一道黑色流光滑过手心,楚翔闭上眼睛,满脸享受。
  丝丝缕缕黑光玄雾,盘旋着缩回楚翔体内,就连坐下琥珀晶石,都在弹指间散去了光泽。
  深吸一气,楚翔复又睁开了眼睛。只是,这一次,却不在是那妖魅的紫色,而是慑人心神的黑暗…
  黑雾散尽,楚翔身上亮起夺目的赤金色气劲光泽,那气劲的浓郁程度,比之十年前,深了太多、太多…
  只是…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楚翔忽然仰天大笑,而后拂袖径自朝着洞外走去。
  身后,那盘坐十年的巨石,轰然碎裂……
  紫宵剑派,百万飞剑横空!
  那轰然卷上的紫焰巨龙,分明就是无数飞剑衔接而成!
  轰隆!
  紫龙轻易在雷云中撕开一片缺口,蒸腾的火炎,甚至将霹雳都灼尽!
  自剑刃风暴和雷云浩劫相争开始,依韵甚至未曾露面。
  然而那些免费观赏到一场神话大战的紫宵剑派弟子,却疯狂的朝着依韵闭关之地欢呼起来!
  “掌门万岁!!!”
  “掌门无敌!!!”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声,天空中那越战越勇的紫龙,终是将雷云撕成两半!
  云散,阳光洒下!
  一道流光掠上天空,当众紫宵弟子堪堪适应太阳刺目的光芒!他们看到的,是天空中盘旋着的一条狰狞紫龙!
  在那紫龙的头上,那背景着骄阳,傲然而立的男人,岂不正是闭关十年的依韵!
  欢呼声,停止了。然而所有紫宵剑派弟子脸上,写满了狂热!
  “吾乃北落紫霄、忘我极剑尊!!!”
  一道好听的男音,带着无可匹敌的威严,传遍四方大地!


第一百零九章 博弈
  黑沉沉的洞口,深邃莫测。
  几十名神宗顶尖高手,齐齐将目光朝着里面探视。
  然而,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剑洗心,此刻却也不敢放开灵觉,朝着洞内窥测。
  不论过了多久,十年、还是百年,白衣都永远是神宗不变的神话。
  而神的威严,不容亵渎。
  哒、哒……
  步伐声响起,在几十道目光汇聚下,一名白袍男子,自黑暗中步入了光明。
  那如同冠玉般得面容,精致却带着勃勃英气的五官,足有九尺的挺拔身材,完美的身形比例,白衣,还是那个白衣,没有半点变化!!!
  但众人,包括剑洗心在内,却俱都惊疑不定!
  并非是因他整整坐关十年,身上却纤尘不染。而是因为,在楚翔身上,分明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让人心折!
  若这种魅力,尚不足以让所有人惊讶。那么此刻白衣和天地融为一体的境界,就足矣叫所有人骇然!
  剑洗心难以置信的闭上了眼睛,充分放开灵识,朝着身前楚翔站立处,扫了又扫!
  空白!完全是一片空白!
  猛的睁开眼睛,不去管那些如他一般尝试的神宗高手们,剑洗心目光中,充斥着一万分的骇然!
  “天人合一!!!”
  不是所谓的无我意境,更不是剑洗心借助杀心、吞噬疯道人对于武道理念之后,取巧模拟出来的“天人合一”,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道法自然”!!!
  上善若水,武道唯一!当领悟“一”之真意后,也就能悟得所谓的“天人合一”!
  但这种坎破虚妄、领会真如之后的天人一体,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拥有。事实上,即便是一般中等仙侠位面,整个凡间界,能够领悟这种状态的,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这种境界,可遇而不可求,在武道上,等若返璞,仅次入微。
  而领悟这种境界,除却傲人的天资,还必须有着其他苛刻的条件。
  要么得天独厚,天生拥有赤子之心,但这种人必定每每遭人算计,命运奇惨。要么历滚滚红尘,最终坎破虚妄,超脱苦海,从心灵上回归本源。
  此外,即便是疯道人那样只存杀心,再历世数十年,最终悟得的,也非真正天人一体,毕竟取了巧。
  总而言之,真正的天人合一,是一种极妙的武道状态,根本就是万中无一,剑洗心绝对不相信,楚翔这种人有机会领悟到天人之境!
  但偏偏,事实胜于雄辩!
  其他神宗高手,自然没有剑洗心这般见识,事实上,那些玩家高手,哪里懂得什么天人合一。即便是NPC,又还有多少人知道呢?
  但不认识天人合一,不代表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只见一名神宗超级高手骇然睁开眼睛,失声叫道:“无我意境巅峰!!!”
  ……
  “什么?无我意境巅峰?!”
  大理城,东城区。一间普通的民宅中,忽然传出一阵惊怒交加的呼声,惹得几名恰好路过的NPC行人纷纷侧目。而后声音主人好似发现身处环境不妥,又刻意压低了音量。
  “消息准确吗?!”
  “嘿嘿嘿,我的陛下,您认为,暗夜给出的消息,可会有假?”
  另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那沙哑的嗓音,仿佛就像是两块鹅卵石在一起摩擦,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沉重的喘息声出现,夹杂着焦虑和愤怒,而后是轻微的踱步…
  “该死,混蛋!听着,朕在十年前就找过你们,给了你们整整十年的时间来帮我干掉那家伙。可是直到今天,他仍旧活的舒坦。甚至,你们还给我带来这样不利的消息,暗夜王者之名,实在是太可笑了!”
  先前惊呼出声的男子,虽然已经刻意压低音量,然而其语气中的咬牙切齿,却是分外明显。
  “十天!你给朕听清楚,朕再给你们十天。朕一定要听到那家伙身死的消息,否则…”
  “桀桀桀…”
  那自称为“朕”的男子话音未落,已然被人怪笑着打断。
  “陛下,您当真是好大的煞气,我倒想知道,若是不然,你想怎样!你又能怎样!莫说你这过期货,即便是傅宗书见了我等,也是要客客气气,生怕得罪!”
  这次说话的,却不是先前那公鸭嗓子,显然,屋内不止两人。
  “你们——!!!”
  男子显是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好了,莫要争吵,既然目标实力和情报不符,那么…”
  第四个声音响起,语气却是颇为温和,有些和事老的味道。
  “哼!朕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听着…”
  原本正常的音量,渐渐越说越低。到了最后,除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已经再听不清半个字眼。
  沥沥细雨落下,打在瓦片上,发出沙沙的响动。
  这里,是大理东城一片普通的民居。没有江湖人会在此多做停留,也没有哪个吃饱撑的情报组织,往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安插耳目…
  ……
  “忘我意境巅峰?”
  喜儿目露疑色,看了眼前黑衣蒙面神秘人一眼,随即又肯定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
  笃定的语气,没有半点难以置信,有的,仅仅是对事物敏锐的洞察。
  那名黑衣蒙面人蓦然抬头,深深看了喜儿一眼,琥珀色的眼眸,散射着冷酷的寒光。
  “宵尊主,如今的天刃,已经不是天盟下属,没有必要欺骗尊上。难道,宵尊主还怀疑,本人故意散布谣言不成?”
  喜儿凝视着那名黑衣人坦诚的目光,却仍是摇头。
  “不懂,就是不懂。我不是怀疑你,而是,他绝对不可能领悟任何意境。极尊之位,不属于他!”
  迎着喜儿那深不可测的瞳光,黑衣人心中鲜有的,流露出一丝丝犹豫…
  难道,当真是总部消息错误?
  ……
  “忘我意境?”
  依韵看着眼前不速之客,却并未如同十年前一样,直接拂袖离去。
  十年的时间,即便终日在修炼中度过,也足矣改变许多。
  在过去的十年里,不知何为,每每当依韵由于杀意失控出现幻境,场景几乎都是一般无二!
  一名身着白袍的男子,温柔的笑着,毫无征兆,将利剑刺入自己的胸膛,就像是兄弟友好的拥抱…
  每次,依韵都会愕然看着胸口溢出的鲜血,而后问他:为什么…
  然后,那名幻境中的男子,就会淡淡的,用不带半丝感情波动的语气回答:因为,你挡住了我的道!
  幻境,破碎…
  依韵知道,所谓杀意幻境,不过是心魔作祟。
  但千百次于幻境中不抵抗之后,他却又骇然发现,自己并非不想抵挡,而是不能!
  原来,他自以为留给别人的破绽,不知在何时,已经成为本身最大的破绽!欠的越多,依赖越多,出剑的理由,也就越少。
  巅峰剑客的失败,从来不在出剑之后,而在,出剑以前…
  小剑看着面前稍露异色,但并没有如同过去一样开口讽刺自己的依韵,脑中飞速思索着。
  “不错,他已经,领悟到了忘我意境,甚至达到了巅峰。”
  肯定的做出回答,斟酌了片刻,小剑接着开口:“他,毕竟和我们不同。我可以容许,一个处于同样高度的异类。但是,我不能容许,一个超越所有存在的异类。你,毕竟和我们,才是同一类人。和他,和清风都不同。我已经和喜儿,商量好了,最后,就等你答复。”
  也许,这是早已习惯语言简洁的小剑,有史以来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但原本并不指望依韵会支持自己的他,却在对方瞬间流露出思量时,看到了希望。
  面上豫色一闪而逝,依韵眼神忽然陷入空洞,显是压制了所有情绪。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连你…也想利用我的破绽吗…小剑…你却把我依韵当做什么人…给我滚…”
  冷然下起了逐客令,依韵给出了一个小剑早已预料到的答复。
  小剑起身,摇头离去。
  “不要,那么早选择。钥匙,毕竟掌握在,我这一方。”
  目送着那名青衣男子翩然离开,依韵很想出剑将他留下,然而极尊间的感应却清楚的告诉他,这不可能。
  空洞的眼神,复又开始和迷离交替。忘我意境特殊效果开启,依韵完全压制住了浮躁的情绪。
  只是,当意境开启,本该绝对理智的他,为何脑海中总是闪过一张张难以忘却的片段。
  一个白衣少年,盘坐在矿场中的巨石上,整日苦思冥想,不知疲倦…
  一名白衣男子,手执流线型完美神兵,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当幻影重叠,当两张图片交错。
  原来,图像中两个主角,竟然长的一模一样…
  当凌乱的记忆交替闪过时,磐石、利剑,全都不见。
  那伟岸的男子,竟是不知在何时,身受重伤。
  男子传音朝他说道:“上,只有你,是不会死的…”
  那不单单的命令、更是请求、是保证。
  所有幻境消失,眼前是一名绝美的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凤冠跌落,那一根刺向自己的素白指尖,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就像一枚锋芒四射的银针…
  依韵眼前一黑,再度回想起皇宫之战时,面临死亡最近的那一瞬。
  他果真,如同男子说过的,没有死。
  但他却又清楚,若非最后关头,一股带着莫名情切的意志、临时降临到他身上,主导其意识,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你究竟,是早就知道,还是仅仅在利用我…”
  “哪怕是纯粹的利用,欠了你,我就会还…”
  “但就像我很早以前就说过的,纵使欠的再多,我绝对,绝对不会用生命去偿还…”
  依韵表情木然,站在华丽的密室中,凝望着那扇洞开的大门。只是,那空洞的眼神,却没有焦距。
  若是朋友,依韵绝对愿意无偿付出一切。若是交易,依韵,从来都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
  神宗宗主出关,疑似领悟忘我意境。
  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不胫而走。
  面对这则情报,有人欢喜,有人忧。
  那些江湖散人、侠少们,自此又多出了一个值得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只有那些绝顶高手,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曾经的白衣,绝顶江湖,和其他至强者,并称传说。
  然而,他却和其他传说,有着本质的区别。他是所有传说中,唯一一个并未领悟意境的!
  意境级,这在江湖早已不是秘密。所谓意境,就是一座从超一流通往巅峰道路的桥梁。
  意境的高低,直接与实力挂钩。一个没有领悟意境的高手,甚至连超一流到绝顶间的隔膜,都无法打破。
  但白衣,却生生用自己的故事,打破了这一铁则。但这毕竟是,唯一的奇迹。
  那么,当白衣同样领悟意境的时候呢?
  很多时候,实力的叠加,从来不是数字那么简单。那些真正的至强者,已经完全不敢想象。当曾经屡屡打破规则的白衣,打开了身上最大的枷锁,又会强到何种地步!
  ……
  “恭贺宗主出关!”
  数百神宗高层,齐聚大殿,恭敬的朝着坐在最上手掌门宝座上的楚翔行礼。
  看着众多高手、俊杰齐聚一堂,楚翔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诸位,不必多礼!”
  客套完了,下面就是一场奢华的宴会。
  面对下属频频致意,楚翔往往将杯中玉液,一饮而净。
  觥筹交错间,又有丝竹管弦之音。
  丹心一曲《傲天下》,更是引得满堂喝彩。
  灯火迷离时,楚翔不无遗憾的,朝着身下左侧第一张位置望去。
  可惜在这极尊问世,白衣惊天的时刻,清风仍在闭关。
  紧紧怀抱着足称天下第一美人的紫衫,楚翔那白皙有力的左手,不自觉搭上了腰间剑柄。
  醒掌杀人剑,醉看美人靥。
  群英汇聚,高朋满座。
  也许,是时候了…
  最终一战!
  ……
  半年后。
  神山第十七层地牢内,一名站在最后一间囚室中的素衣消瘦青年,身上忽然亮起一阵青金气劲光泽,而后猛的睁开眼睛。
  两道凝若实质的青金神光自目中溢出,直接在精钢地面上刺出了两个孔洞,一缕白烟升腾,那指粗的黑洞,深不见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罕见的,一向冷酷的清风,竟然在这一刻,张狂的大笑起来,显得颇为志得意满。
  而随着那张狂的笑声,清风身上流转着的青金光泽,竟然在瞬间一分为二,青、金二色变得泾渭分明,又不停交替着,周而复始!
  青、金光芒变幻的越来越快,最终已经再分不清究竟是青色,还是金色,却是变回了先前的青金。
  清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嘲讽的目光,毫不掩饰,注视向了一旁一名呆滞的灰袍老者。
  这是,距离第十八层地牢,最近的一间牢房。关押的,当然也是最为重要的犯人。
  第十八层,自很多年前起,就只关着萧灵一人。
  而第十七层最后一个囚笼,亦是在十数年前,才来了客人。
  一个老头,一个傻子,一个,即便是当年地牢被攻破,都没有随着别人一起逃走的白痴…
  但谁又知道,偏是这个白痴,这个所有人都以为死掉的家伙,身上会藏着,江湖最强的武学奥义!
  风清扬、独孤总诀终极奥义!!!
  清风没有再多看那被剑洗心用丹药强行救回的白痴半眼。事实上,当年华山灭门之战时,就在乐儿重生、阿修罗重伤昏迷后,唯一的胜利者剑洗心,却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用楚翔从别的世界搜刮来的灵药,强行吊住了风清扬的性命。
  而这,也是他赠予清风,最大的礼物…
  悠闲的朝着外门踱步离开,清风脸上再次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唯我剑宗?忘我剑尊?哧!”
  当清风离去,当密室大门关闭,那状若痴呆的风清扬,喉间倏然飚出一股血泉,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
  “我不喜欢,和人分享…”
  清风最后的话语,残留在了风清扬即将弥散的意识里。但早已被剑洗心弄成白痴的他,可还有正常的思考能力?
  ……
  数月后。
  轰!!!
  神山上,南峰某处,忽然发出一阵惊天爆炸声。
  一片灼眼的红光自爆炸处生出,十尊烈日缓缓腾空,彷如上古金乌之灾再现。
  一瞬间,整个南峰的温度,好似上升了几十度,明明是冬日,却偏偏出现了夏季才有的燥热。
  十个日头出现在神山南峰,无数弟子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奇迹。
  而与此同时,北峰之上,突兀的响起一阵龙吟。
  “昂!!!”
  风从虎,云从龙!
  只见大片雷云汇聚到北峰之巅,一条狰狞的、足有百丈长短的黑龙,直接破空飞出,沐浴到了雷霆之中!!!
  “好——!”
  神宗主峰,一声赞叹响起,那声音带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波纹,传出百里!!!
  十日并出,玄龙九变!


楚仲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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