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勾引


  【二:还有吗?】
  不知道是不是涉及到了三号的身份,天地会众成员们,竟自动忽略了“堂弟是云鹿书院学子”这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你们这么默契的保持沉默,反倒让我觉得心虚啊……”许七安等了一下,想等五号“揭穿”他,以此来确认天地会成员的态度。
  但五号竟也罕见的保持了沉默。
  ……额,五号还是个孩子,不要对她要求那么多。
  许七安思索之间,一号回答了二号的问题:【此人深得魏渊信任和看重。】
  深得魏渊信任和看重……简短的一句话,在天地会成员心中掀起轩然大波,魏渊这个名字,不仅在大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在九州,也是极有分量的。
  除了不会修行,魏渊堪称全才,当然,琴棋书画这些东西都是锦上添花的小道。魏渊真正让九州各大势力侧目的,是他领军打战的统御之才。
  魏渊原先是宫中的宦官,因为下棋水平高超,得到元景帝赏识,从而提拔。
  元景13年,镇守北方的独孤老将军逝世,三大蛮族部落集结六万大军入侵边境,半个月内席卷边境三千里,烧杀掠夺,赤地千里,伏尸无数。朝廷紧急调兵遣将,才遏制了蛮族的汹汹之势,但战局依旧不容乐观。
  后来的镇北王在当时还是个刚崭露头角的亲王而已。
  当时还是励精图治的元景帝头疼之际,魏渊请战了,他立下军令状,三月之内,若不能驱除蛮族,以死谢罪。
  年轻的元景帝很有魄力,当即委任魏渊为兵部侍郎兼左都督,统率五军。
  魏渊果然不负皇恩,一个半月,便杀的蛮族丢盔弃甲,只剩五千多残部逃回北方。
  这段君臣之谊,至今还常常被拿出来津津乐道。
  魏渊的战绩不仅于此,最最著名的就是十九年前的山海战役,当时的镇北王已然是名震天下的高手,然而,他依旧只能当魏渊手中的利刃,被驱使着杀敌。
  三军统帅仍然是这位威震天下的大宦官。
  山海关在与西域边境,北方蛮族南下,南疆各族北上,在山海关与大奉还有佛国联军死战。
  半年之中,百万生灵灰飞烟灭,是历史记载中,罕见的惨烈战役。
  而作为大奉左都督的魏渊,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举世无双的统御之能。
  “我真傻,真的,我仍然低估了这个许七安……”
  此时,已经脱去轻甲,穿着白色里衣,盘膝坐在秀床的二号李妙真,喃喃自语。
  ……如果我没猜错,云鹿书院清气冲霄的原因在三号身上,三号极有可能是许七安的那位堂弟……许七安本人又得魏渊如此看重……这,这,再过几年,京城就要出现一个显赫世家……四号内心感慨万千。
  离京多年,有种物是人非的怅然。
  等众人消化了这则消息,一号继续道:【他的弱点很明显——好色!此人在京城时,时常流连教坊司,与多位花魁有染。二号,你若想对付他,不妨使用美人计。】
  我没有,我不好色,你别冤枉我……许七安首先否认三连,不承认自己是好色之徒。
  然后略显心虚的在心里辩解:我流连教坊司不是好色,只是想让多巴胺冲进大脑,填补我空虚的灵魂。
  一号真可恶,不但私自贩卖我的消息,还诋毁我的人品……嗯,他(她)有些反常,不符合平时的作风……许七安以指代笔,刚想为“许七安”辩解,忽然又想,许七安是好色之徒,跟我三号有什么关系?
  我该网恋还是要网恋,不影响我撩二号和五号。当然,二号的颜值已经有我这位阅女无数的老司机背书,很值得撩。五号还有待考证。
  【二:呵,你不必试探,我也没隐瞒我的性别。不过色诱是个方向,我手头正好有位倾国倾城的魅。】
  传书的同时,二号回忆起了许七安深深的黑眼圈,再加上一号的话,几乎可能肯定是个资深的好色之徒。
  ……性格上有很大缺陷,尽管他聪明,但男人嘛,有时候下半身比脑子更有决定权!二号嘴角一挑。
  ……呵,一号显然并不了解我。许七安觉得自己并非好色之徒,他只是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喜欢睡美人,且并不纵欲。
  这时,四号忽然感慨着传书:【许七安此人,心机深沉,善于隐忍,美人计恐怕对他不奏效。】
  一下子,吸引了天地会成员们的注意。
  【二:何以见得?】
  【四:一号所言非虚的话,许七安明明能力出众,却甘心做了多年的快手,平平无奇。直到税银案关乎自身安危,他才冷静果断的出手。
  随后,加入打更人,屡破奇案,履历功劳。与当快手时的表现截然不同……呵,他恐怕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吧。加入打更人,才是他大展宏图,一飞冲天的舞台。】
  ……原来我是这么想的,我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四号真是国际级理解……许七安险些掩面。
  【二:有道理。】
  众人深以为然,认同四号的分析,许七安此人的形象,在脑海里愈发鲜明、清晰。
  【六:许七安是个好人,贫僧不希望他在云州出现意外。二号,希望你别伤害他,更别让云州都指挥使伤害他。】
  沉默许久的六号突然传书。
  二号和六号关系还算不错,纳闷传书:【怎么你也和他有交集?】
  【六:我与他在桑泊案中相识,他知道养生堂之后,前前后后借了我四十多两银子,并且,承诺每天无偿资助贫僧三钱银子。离开京城时,托人送来二十两银子。】
  这一刻,众人心里不禁感慨,人心真是复杂啊。这样的人,竟是一个好色之徒。
  【二: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的保证他的安全。】
  【六:多谢。】
  好半天没有人说话,就当许七安以为没素质的群友又下线时,五号传书过来:
  【那个,三号,你说的打包送大奉公主和国师,还算数吗?】
  “???”许七安顶着这条传书,愣了许久,心说这肯定不算啊,你连口嗨都分不清嘛。
  【三:呵,等我成为一品强者再说。】
  【五:哼,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我大兄这些天总是烦我,像我打听大奉公主的消息,还问我公主与国师孰美?】
  既然是这个话题,那许七安愿意与她多聊片刻,传书道:
  【大奉公主总共四位,长公主怀庆和二公主临安是拔尖的美人,至于国师……我并不清楚,闻其名未见其人。】
  他思考之后,觉得云鹿书院的学子应该是见不到国师洛玉衡的。
  【四:国师自然是很美的,我觉得要胜过两位公主一筹,但凡见过国师的男人,都会沉迷她的美色之中。】
  【五:哦哦,你们大奉的国师是狐媚子。】
  【四:混账!】
  【五:就是狐媚子。】
  【四:……也算有一定道理,但这并不是国师的原因,而是人宗的隐秘。我不方便多说。】
  【二:呵,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宗人宗,顾名思义,此派修行与人间气运有莫大干系,修行到一定境界,便会被七情六欲缠身,因此洛玉衡会在无形中勾起男人的欲念。
  【上一代的人宗道首原本有机会踏入一品,他将灵宝观迁徙到京城,欲借人间气运成就一品,但监正不同意。这才无奈陨落,未能渡劫成功。
  【到了他女儿洛玉衡,恰好元景帝沉迷修仙,又是个坤冠,只需与元景帝双修,假以时日,突破一品不难。】
  【三:可我记得,金莲道长说过,洛玉衡并未与元景帝双修。】
  许七安恨不得@金莲道长,让他跳出来证实洛玉衡还是完璧之身。
  金莲道长可能大半夜出去抓耗子吃了,没有回复他。是四号跳出来解答:【的确,国师未曾与元景帝双修,原因未知。】
  四号以前是当官的,他与国师有交情,知道这些不奇怪,但二号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许七安犹豫许久,没有在地书聊天群里问出这个问题。
  此事明显涉及到二号的身份了,在天地会成员心里是比较敏感的问题,二号未必会回答。
  即使回答了,说不定也要他等价交换。
  他此时身在云州,少不得因为杨川南的案子与二号产生交集,届时,旁敲侧击的试探就行了。
  没必要再多“付钱”。
  许七安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传书道:【以许七安此人的机敏才智,虽是初到云州,但恐怕已经收获颇丰。二号,你若要色诱,抓紧了。】
  这是出于对群友关心的提醒,并不是许七安自己有多喜欢美色。
  二号没有回复他。
  接着,地书聊天群陷入死寂,无人再继续传书。
  许七安收好玉石小镜,打算吐纳、观想,养一养精神,研究周旻遗留密码的事先搁置。
  第二天早上,张巡抚带着姜律中等一干打更人离开驿站,出去探查云州民情。或许还会到周边州县走走,宋布政使带队陪同。
  念及许七安掩盖不住的黑眼圈,以及眼里透出的疲惫,张巡抚善解人意的让他留在驿站好好休息,但要记得破解周旻遗留的线索。
  “虽然被当工具人很不爽,但留在驿站正合我意……人一旦处在极端疲惫状态,就很讨厌外出……为什么我的精神力还没到极限,老子想睡觉啊……”
  吃着早膳,许七安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除了他之外,留守的打更人不到五名,虎贲卫倒是留了三十人。
  宋廷风打着哈欠走下楼,没有绑铜锣,也没有佩戴制式长刀,左右环顾:“今日为何如此安静,他们人呢?”
  许七安吃着盘中的酸辣粉条,头也不抬,“巡抚大人视察民情去了,其余人等随行。”
  宋廷风眼睛一亮:“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许七安当即打断:“收起你大胆的想法,因为巡抚大人这里有一套严密的刑法。”
  “无趣!”宋廷风坐在桌边,吩咐驿卒端上早膳,叹息道:
  “说起来,我们有半旬没碰女人了。”
  “那是你,我是十八天没有碰女人……确实有点饿了。”许七安也跟着叹息。
  “饿你就多吃点。”宋廷风看一眼油汪汪的粉条。
  老宋还是不够灵性……许七安不理他,自顾自的填饱肚子,没几分钟,朱广孝也下楼了。
  “广孝,待会儿去教坊司吧。”宋廷风撺掇同僚。
  “行了行了……少跟小媳妇一样给我整幺蛾子,可以在城里逛逛,但不能去教坊司,纪律就是纪律。”许七安没好气道。
  “有没有法子规避纪律?”宋廷风开玩笑的语气。
  “有啊。”许七安看他一眼:“我建议你辞职。”
  辞职是他上辈子的操作,不过在局里任职时,他还是很守纪律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季羡林日记里的一句话,选择辞职,而不是……
  吃完早膳,三人换了便装,离开驿站。
  ……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家伙,你的任务是勾引他。”
  街边,一座茶楼,同样换上便服不惹人注目的李妙真,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口,望着不远处慢悠悠闲逛的三人。
  她的身边,是一名穿着精致罗裙,青丝如瀑,戴着漂亮首饰的妩媚女子。
  这位女子脸蛋柔美,肌肤细腻,双眼水盈盈的宛如黑珍珠,小嘴涂抹了红艳艳的唇脂。
  身段婀娜,风情万种。
  “勾引了之后呢?”艳丽女子掩嘴轻笑,凝视着那个“时间刺客”,仿佛在审视猎物。
  “接近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旁敲侧击他的收获。”李妙真说完,告诫道:
  “但莫要吸他的精力,这人身体恐怕亏空的厉害,经不起你攫取。”
  至于魅的真身会不会暴露,两人都不担心,粗鲁的武夫没有驭鬼能力,对阴气很不敏感,当初在山寨勾引周赤雄这个炼神境武者,魅也没被识破。
  只要不暴露敌意,激发炼神境武者的灵觉,就不存在被识破的可能。
  “主人,那奴家就去啦!”魅嫣然一笑,扭着小腰离开。


第二百零一章 呵,女人
  宋廷风在街边的摊贩手里,买了三两枇杷膏,硬的,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有点类似许七安前世的润喉糖。
  在京城吃不到这么硬的糖,又润喉又甜,是云州独有的特产。
  特娘的,连块糖都比老子硬……宋廷风一边含着,一边四处乱看,感慨道:“同样是云州,白帝城和其他地方就是不同,看这一片繁花似锦的画面,还以为云州真的歌舞升平呢。”
  一路走来,他们经过一个个州县,看过大片荒废的良田,破败无人的村庄。清晰的意识到云州的萧条。
  民生多艰!
  “明明有那么肥沃的地域,耕田不愁粮,靠山吃三代,还紧邻着外海,盛产盐田……”沉默寡言的朱广孝,罕见的说了一大堆,郁闷道:
  “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宋廷风和许七安一脸唏嘘,前者沉声道:“这次来云州,正是清除沉疴顽疾的,解决掉勾结山匪的都指挥使,云州匪患会好许多。
  “宁宴说的对,不能沉迷教坊司,大丈夫当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卧槽,大美人!”
  许七安和朱广孝顺势望去,两双眼睛骤然绽放亮光,前方街边,俏生生的立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穿着精致华美的罗裙,梳着时下流行的发型,镶嵌蓝玉的丝绸细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
  肌肤雪白细腻,眸如点漆,红唇鲜艳,俊挺的鼻子搭配尖俏的脸庞,艳丽无双。
  奈斯……许七安脑海里闪过这个词儿。
  瓜子脸大眼睛的俏丽美人是许七安情有独钟的类型,再有点狐媚子就更好了。他见过最标准的瓜子脸美人有三个:许玲月、怀庆、二号。
  但她们三人的气质,分别是清丽的JK,冷艳高贵的女强人,英气勃勃的女干警。
  只有这位偶遇的大美人,有着一张狐媚妖娆的瓜子脸,一看就很浪,是他理想中的女神。
  “完美,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美人……”许七安心旌摇曳,只觉得终于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遇到了爱情,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什么浮香怀庆临安国师等等,都是过眼云烟。
  嗯?
  他旋即意识到不对劲,远处那女子即使再漂亮,也不可能以压倒性优势取胜那些颜值妖怪……他敏锐的捕捉到这个不合逻辑的情况,这让许七安稍稍清醒了一些。
  紧接着,左手大拇指微微一烫,紫阳居士送的玉扳指中涌出一股暖流,温养他的精神。
  再看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时,许七安瞳孔一缩,眼里的并非绝色佳人,而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纸偶。
  纸偶梳着时下流行的发型,穿着华丽的罗裙,穿衣打扮与狐媚子美人一模一样。
  精致的脸庞惨白惨白,目光呆滞,毫无生息。
  嘶……
  青天白日的遇到这种诡异之事,许七安倒抽一口凉气。
  “这不是个人,是鬼……采薇说过,鬼物能长久存在于世间,要么受了地利的恩惠,就如我新宅井底的女鬼……要么是强者陨落后,精神不灭,但依然有时间限制,不可能一直存在……”
  许七安瞬间做出判断,这个女鬼是受人驱使的,背后有一个养鬼之人。
  这女鬼很厉害啊,连我都能迷惑……若非儒家浩然正气百邪不侵,这回我说不定阴沟里翻船……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的两位同僚。
  此时,才发现他们问题很大,目光略有呆滞,痴痴望着女鬼。虽然保持了部分理智,但其实深受魅惑影响。
  ……我刚才也是这副猪哥模样?许七安感觉有些羞耻。
  “广孝,宁宴,我又相信爱情了。”宋廷风沉迷美色不可自拔,沉声道:“我打算成家立业,我连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你那不是爱情,你那是馋她身子……不,她没有身子……许七安心说。
  “你那只是好色。”朱广孝吐槽了一句,面露纠结之色,在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和一见钟情的女子之间,难以抉择。
  会这般纠结,是因为他此时的念头与宋廷风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那位姿容倾城的女子,摇着小纤腰,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
  “三位公子也是出来游玩?”
  到了近前,她顿住脚步,裙摆从晃荡到静止,她盈盈施礼:
  “小女人孤身一人,着实无趣,不知道能否与三位公子同行。”
  她就是冲我们来的……许七安心生警惕,故作出垂涎欲滴的模样,皱着眉头犹豫道:“我们正要去教坊司,这不好吧。”
  “谁要去教坊司?你自己要去便去,宋某不是那种人。”
  “宁宴……哎,粗俗了。”
  宋廷风和朱广孝默默退后几步,与他撇清关系。
  哼,这人果然是个色胚,白日宣淫也说的如此磊落……魅心里呸了一口,脸上笑容愈发明媚。
  色胚好啊,姑奶奶最擅长对付色胚。
  我有紫阳居士的玉扳指护体,不惧邪祟。她如果有不轨举动,我立刻偷袭,有心算无心,胜率极大……但最好是留活口,晚上审讯一番……许七安目光一闪,无奈道:
  “既然如此,那便结伴吧。”
  他打算先静观其变,没记错的话,大儒们赠送的魔法书中,有道门针对鬼怪的法术。
  看似是你钓我,其实是我在钓你……
  ……
  茶楼,窗户边。
  李妙真半侧着身,借窗边的幅布遮挡,俯瞰着远处三人,见魅如此轻易的打入敌人内部,她满意的颔首。
  诸多手段中,美色永远是对付男人最为奏效的利器。
  “姜律中随着张巡抚外出视察民情,三位司天监的白衣随行,今日是回不来了。而没了姜律中坐镇驿站,没了术士的望气术,魅就不会被发现。
  “魅虽然擅长魅惑与幻术,但终究没有形体,不可能真的与男人行床榻之事。要想长期与许七安保持关系而不被发现,我还得去教坊司请一位女子……
  “等事情完结之后,我再送他几瓶壮阳补血的丹丸,年纪轻轻便虚成这般模样,再不补一补……呵。”
  ……
  四人在白帝城中兜兜转转,饱览当地风土民情,吃遍各种好吃的美味。
  女子自称苏苏,出身商贾之家,父亲是绸缎商人,这才穿的起这般艳丽好看的衣裙。
  她见三位公子一表人才,相貌不凡,心生敬仰,便情不自禁的想要结交。
  是结交还是什么交啊……你这个要说清楚的……许七安心里吐槽。关键是,这么蹩脚的说辞,宋廷风和朱广孝竟然相信了,相信了……
  嗯,不能怪他们,他们已经被降智了。
  一座茶楼,包厢里,宋廷风把糕点推到苏苏面前,殷勤道:“苏苏姑娘怎么不吃?”
  “奴家不饿。”
  “苏苏姑娘怎么不喝茶?”
  “奴家不渴。”
  喝了水怕是要流出来吧……许七安端起茶杯,笑道:“苏苏姑娘,进了茶楼不喝茶,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仨?”
  苏苏当即做出委屈的模样:“公子何出此言。”
  “宁宴,苏苏姑娘不想喝,你莫要逼迫人家嘛。”朱广孝和宋廷风立刻呵斥同僚,替心上人出头。
  马德,你俩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下面的头已经取代上面的头……许七安当即放弃用水来弄湿纸人的想法。
  苏苏抿了抿小嘴,不经意地问道:“听口音,几位公子不是云州本地人士。”
  宋廷风扬起下巴,语气倨傲:“我们是京城人。”
  苏苏“呀”一声,掩住小嘴,惊讶中带着敬仰:“几位公子竟是京城人士,小女子素闻京城乃天下首善之城,人杰地灵,心里憧憬已久。”
  许七安得承认,论如何撩拨男人的心,这位不知根脚的女鬼是他见过最强,即使浮香也稍逊一筹。
  她总能撩到男人内心的痒处。
  这才是真正的勾引啊……低俗的色诱是以身体为饵,颅内高潮才能色诱之精髓。
  朱广孝不无炫耀的补充:“我们是打更人……苏苏姑娘听说过打更人吗?”
  苏苏很配合的摇晃螓首,眨巴着清澈无邪的眸子。
  宋廷风抢过话题,对打更人衙门一通鼓吹,在得到苏苏姑娘仰慕的目光后,他就有些轻飘飘的站不稳了。
  苏苏不动声色的引导话题,“那几位公子……啊不,大人,随巡抚来云州作甚?”
  “自然是查案。”
  “查什么案?”
  宋廷风正欲说话,桌底被许七安踢了一脚,当即清醒了些,为难道:“苏苏姑娘,此事涉及朝廷机密,不能外传。”
  苏苏嫣然笑道:“是小女子不识抬举了。”
  认错非常大方,一点都不矫揉造作,让宋廷风和朱广孝愈发的喜欢了。
  这三人的意志还蛮坚定,姑奶奶要加大力度才行,今日不能带回一些有用的信息,主人会生气,主人生气,就不给我男人了……这个叫许七安的意志最坚定,虽然时常偷看我的身子,但他是头脑最清醒的……嗯,主人吩咐我勾引他,其他两人可以忽略……
  这女鬼开始图穷匕见了,不行,廷风和广孝快撑不住了,我得及早动手……
  各怀鬼胎的许七安和苏苏相视一笑,许七安抢先道:“我上一趟茅厕,廷风广孝你们陪着苏苏姑娘。”
  吱……砰……包间的门打开,继而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宋廷风道:“苏苏姑娘……”
  对面的苏苏红唇轻启,喷出一股虚幻的、不够真实的阴气,撞散在两人脸上。
  他们目光瞬间呆滞,宛如木偶。
  恍惚之间,宋廷风看见朱广孝也离开了,包间里只剩他和苏苏。这时,苏苏姑娘款款起身,褪裙了。
  罗裙、小衣一件件的除去……
  “苏,苏苏姑娘别这样,我不是那样的人。”
  “苏苏姑娘,我们到柱子边……”
  同样的幻术也发生在朱广孝眼里,他没有宋廷风那么虚伪,作为一个埋头苦干的人,他引着苏苏姑娘坐在桌上……
  ……
  “嗤!”
  气机引燃纸张,许七安将纸灰丢进酒壶里,片刻后,纸张燃烧殆尽,青烟从壶口冒出,粗劣陶瓷烧制的酒壶表面,出现了繁复的咒文。
  这是道门的封灵符箓,专门捉鬼用的。
  施展此符时,需要寻一个东西作为载体,杯、瓶、囊、壶、坛都可以,将瓶口对准恶灵,符箓便会应激生效。
  他把瓶子藏在怀里,将玉扳指握在掌心,大步返回包间。
  刚来到门口,他听见了两声粗重的呼吸声,是男人的,这让许七安心里一沉,产生不好的联想。
  我还是低估这个女鬼了。
  包间里的苏苏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大声说:“是许公子吗?两位公子不知为何,突发癔症,你快来看看……”
  许七安一边保持警惕,一边配合的“匆匆”推开房间。
  只见包间里,宋廷风抱着一根柱子,疯狂冲撞;朱广孝双手按住桌沿,卖弄腰力。
  “……”许七安惊呆了。
  就在这时,埋伏在门边的苏苏,抓住机会,朝他喷吐阴气。
  许七安意识浑浊了一下,但转瞬间就恢复清醒,掌心的玉扳指持续散发温暖的力量。
  他配合的做出瞳孔涣散模样,假装自己中了幻术。
  “砰……”房门轻轻关上,耳边传来轻笑声。
  那位苏苏姑娘莲步款款的在包间里绕了一圈,咯咯笑道:“呵,男人!”
  她坐在长条凳上,翘着二郎腿,从妩媚艳丽的娇柔女子,转变成高冷的女王。
  不理睬两个沉浸在男欢女爱中的铜锣,看向许七安,柳眉轻挑:“姑奶奶有话问你,老实回答。”
  许七安目光涣散的点点头,像一个听话的,任人摆布的玩偶。
  苏苏沉吟一下,道:“周旻是不是打更人的暗子?”
  “是。”
  ……这和主人说的一致!苏苏微微点头,再没有疑虑,长话短说:“把你们掌握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
  对面那个铜锣,目光呆滞的说:“你做梦!”
  嗯?
  苏苏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看见这个叫许七安的铜锣,镇定的从怀里摸出了一只酒壶,揭开了壶盖,并将壶口对准她:
  “收!”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目光呆滞的失神状态,以致于直到他摸出酒壶,苏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情况不对。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笼罩,扯出了她的灵体,投入壶中。
  “呵,女人!”
  许七安目光微闪,恢复神采,微笑着盖上壶盖。


第二百零二章 审问
  包间里,宋廷风和朱广孝……
  女鬼的幻术很强,效果还没过去……我只恨兜里没有手机啊,不然就把他俩的姿态录下来,一生的黑历史……
  许七安没有打扰两位同僚的“好梦”,而是引燃了一张记录望气术的纸张,走到窗边,徐徐扫过街面,搜索可疑人物。
  入眼,竟是些白茫茫的气数,在望气术的定义里,白光意味着白丁。
  “呼……”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返回桌边,坐着喝茶,静等幻术效果结束。
  十分钟左右,宋廷风和朱广孝蓦地僵住,仿佛时间停止,十几秒后,他们直挺挺倒地。
  看着昏睡中的两人,许七安心里一动,有了大胆的想法。
  他把宋廷风扛到隔壁包间,甩手“啪啪”两巴掌,宋廷风梦呓似的“嗯”了一声,睁开疲惫的眸子。
  “宁宴?”宋廷风大吃一惊,蓦地坐起身,左顾右盼,搜寻着什么,“苏,苏苏姑娘呢?”
  “走了!”许七安“茫然”道:“我从茅厕里回来,恰好见她满脸红晕的出去,走路还一瘸一拐。当然,我试着挽留过,但她急匆匆的就走,喊也喊不住。”
  “……找到她,我要找到她,我要娶她。”宋廷风猛的蹦起,随后一个踉跄,头晕眼花。
  幻术直接作用于元神,后遗症就是头晕。
  “该死,怎么越来越虚了。”宋廷风推搡着许七安:“宁宴,你快帮忙追她,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未过门的妻子,你是指隔壁的那根柱子吗?许七安咳嗽一声:“你们到底怎么了?”
  这……宋廷风虽是个好色之徒,但骨子里依旧是保守的,啪啪只能在晚上和床上,在茶楼里白日宣淫,这种事令他难以启齿。
  “你别急,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去外面看看,定把她追回来。”许七安离开包间,转头回了隔壁。
  “啪啪!”
  两巴掌抽醒。
  朱广孝的反应比宋廷风要更大,见到许七安,神色极为惶恐,下意识的捂住裆部,然后才发现自己穿着裤子。
  他有些茫然的左右看了一眼,问道:“苏……苏苏姑娘呢?”
  许七安道:“刚走,我还在楼下遇到她,不管我怎么挽留,她都坚持要走,我说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朱广孝神色古怪:“她走的时候,有什么奇怪之处?”
  许七安“回忆”道:“可能是崴到脚了吧。”
  走路一瘸一拐……朱广孝闻言,哭丧着脸说:“宁宴,我,我做错事了……我没有颜面回京城了,更没颜面见未婚妻。”
  “怎么了,好好说。”许七安连忙安慰。
  朱广孝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脸色发白,懊悔不已: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脑一热,就对苏苏姑娘做了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我明明有未婚妻了。她,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可如何是好。”
  尽管隔三岔五的去教坊司,但教坊司里的女子和良家女子是不同的。
  嗯,小孩子才想着全都要,成年人都知道要不起。广孝同学头脑很理智……许七安点点头:“那你可要好好想想。”
  朱广孝抬起头:“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我不惊讶啊,隔壁的老宋跟你是一个想法……许七安叹息道:“事情都发生了,还能怎么办。或许,那苏苏只是人生中的过客而已。”
  朱广孝闻言,失魂落魄。
  ……妈诶,憋的好辛苦,哈哈哈!看着朱广孝魂不守舍的模样,许七安险些伸手捂住嘴巴。
  直接告诉他们所谓的苏苏姑娘,其实是一位女鬼,那么宋廷风和朱广孝顶多觉得丢人,配合几句怒骂,也就完事了。
  以后说起来,还是会觉得糗,但冲击力不会太大。
  现在就不同了,他们表现的多懊悔,在许七安面前说的话越多,将来知道真相后,就越羞耻,恨不得满地打滚那种。
  这是许七安从自己在地书聊天群里吹牛,偶尔会恐惧一下身份曝光的尴尬中,得到的灵感。
  将来我身份败露,没脸做人时,想一想老宋和老朱两位同志,心态就会平和许多……这才是兄弟嘛。
  ……
  离开茶楼,宋廷风和朱广孝格外沉默。
  老宋惋惜自己终于有了成家立业的想法,结果只是一场露水姻缘,心里万分怅然。并在自我脑补之下,把苏苏姑娘脑补成了世上绝无仅有的奇女子。
  “我一定要找到她,娶她做媳妇……”宋廷风暗暗发誓。
  朱广孝则更加忧郁,因为他要在青梅竹马的妹妹和天降的美人之间做抉择。
  返回驿站,朱广孝和宋廷风不约而同的选择洗澡,也没让驿卒准备热水,直接去了驿站的澡堂。
  总感觉哪里不对,为什么全在裤子里……宋廷风泡在冷水中,慢慢回过味来。
  苏苏姑娘美若天仙,可我是有未婚妻的人啊……朱广孝还在纠结选择题。
  ……
  房间里,许七安坐在案前,手指凝聚气机,刮擦掉“封灵符”的一角,霎时间,一股阴风从酒壶的壶口涌出,让房间气温骤降。
  一道青烟从壶口袅袅娜娜升起,像一条被夹住尾巴的鳝,左冲右突,就是无法把自己从的尾巴从壶口里拔出来。
  无奈之下,青烟幻化成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漂浮在壶口之上,可怜兮兮的“垂泪”望着许七安。
  “公子,奴家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
  看起来就像3D投影……许七安微微扬起头,自下而上审视着女鬼。
  “呀,公子偷看奴家裙底。”女鬼娇羞的按住裙子,咬着唇。娇媚的脸蛋透出欲说还休的勾人姿态。
  ……还想勾引我,话说回来,这种纸片人老婆真是宅男福音……许七安“呵”了一声,摘下玉石扳指放在案上:
  “苏苏姑娘,继续努力!”
  玉石扳指清气一闪。
  女鬼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玉扳指:“儒家的气息?”
  得到许七安点头确认后,她一下子收起了媚态,翩然立在半空,居高临下的俯瞰许七安,脆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七安道:“好!我把扳指投进酒壶。”
  苏苏姑娘立刻服软:“爷,再商量商量呗。”
  很识时务嘛……许七安顺势把玉扳指收起来,往椅子一靠,问道:“谁派你来的。”
  苏苏姑娘露出谄媚讨好的小表情:“奴家的主人叫李妙真,道门天宗圣女,芳龄十九,尚未婚配。便是她指使奴家色诱公子,从公子这里套取关于周旻案子的线索。以确保是否会威胁到都指挥使杨川南。”
  槽点太多,许七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吐。首先,这个女鬼真的是二号指使来的,相遇时不过是怀疑,在茶楼里她询问周旻案信息后,许七安就基本断定她是二号的人了。
  二号执行力很强嘛,昨晚刚说要色诱,今天就立刻行动,不愧是军娘……这个女鬼就是“魅”?
  原来“魅”是指女鬼吗。
  其次,二号竟然是天宗的圣女?嗯,倒也合理,因为各大体系里,擅长养鬼驭鬼的除了巫神教,再就是道门。
  他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期望这是巫神教派来的女鬼,然而世事总是无法称心如意。
  最后,二号养鬼的水平太差劲了吧,这是养鬼吗?这是在养二五仔。我都没大棒伺候,她就全招了。
  “你倒是忠心耿耿。”许七安嘲讽道。
  “奴家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死了,做了鬼,自然要爱惜生命啦。”苏苏叹息一声,灵动的眸子转了一下,补充道:
  “奴家死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哦。”
  然后呢?因为没尝到男人的滋味,所以怨气不散,成了“魅”?许七安又问道:
  “天宗的圣女,怎么成了飞燕女侠,怎么来云州剿匪?”
  “天宗修的是天道,想要臻至高深境界,就得太上忘情。所谓想出世,必先入世。为了能看破红尘,主人奉师命下山游历。”
  然后游成了侠肝义胆,人人谈及都要挑起大拇指说一声“好”的飞燕女侠?不知道天宗的长辈们知道后,会不会气的吐血。
  “……噗!”许七安这回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他觉得二号浑身上下都是槽点。
  女鬼嗔了他一眼,“爷,还有什么想问的?问完赶紧放了奴家吧。”
  “周旻是不是死于杨川南之手?”
  “奴家不知道啦。”
  “李妙真有没有参与此事?”
  “这个奴家知道,肯定是没有的,奴家一直待在主人身边。”
  苏苏的话没有证据,但许七安选择相信,从地书聊天群中得来的反馈,二号是正义的伙伴,人品值得信赖。
  不过,都指挥使杨川南是狼是良,有待考证。
  “李妙真的修为。”
  “五品。”
  道门五品是什么来着?许七安点点头,“她遣你来色诱我,后续打算怎么办?嗯,我指的是那方面,也用幻术迷惑我?”
  苏苏顿时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笑嘻嘻道:“公子呀,奴家肉身早已湮灭,不能陪你行鱼水之欢的。但可以附身在女子身上,您要是在街上看上哪家的妇人,一声令下,奴家就给她附过来,嘿嘿嘿。”
  “我不是那样的人。”许七安沉声道:“还有,她和杨川南是什么关系?”
  “数月前,都指挥使与主人曾一同剿匪,交情极好。”
  已经不是官场菜鸟的许七安立刻猜出了杨川南剿匪的真实用意——应付京察。
  “最后一个问题。”
  “公子请说。”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许七安说完,辩解道:“行不行鱼水之欢的无所谓,主要是你这附身的能力不错。”
  苏苏姑娘长袖善舞,当即摆出任君采撷的姿态:“奴家愿意跟着公子,请公子揭了封印。”
  “很好!”许七安拿起壶盖:“以后就跟着我吧,酒壶就是你的家。”
  “公子请揭封印呀,公子,公子……臭男人,老娘迟早榨干你。”
  随着壶盖盖上,苏苏声音消失,房间内的阴气消散一空。
  ……
  京城,打更人衙门。
  阳光和煦,身穿青衣的魏渊伏案看折子,南宫倩柔、张开泰等六位金锣,低着头,站在室内,一言不发。
  魏渊头也不抬,淡淡道:“看来京城的日子还是安逸了些,十二封从东北传回来的密报被巫神教的人给截胡了。
  “你们这些金锣是怎么训练下属的?京城待着太闲的话,边关正好需要你们。”
  大宦官即使在盛怒之时,亦是云淡风轻的姿态,好像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态。
  六位金锣垂首不言,在魏渊面前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辩解,不敢说话。
  “噔噔噔……”
  楼梯里传来脚步声,一名黑衣吏员,双手捧着信函,急匆匆的进来,在案前停下,躬身道:
  “魏公,有云州传回来的加急密信。”
  大奉驿路发达,除了正常的马匹之外,还有一种叫做火羽兽的奇兽充当脚力,这种走兽源自南疆,属妖族,性情温顺,擅奔跑。
  能轻而易举做到日行千里。
  但是繁殖能力不强,培育起来极为昂贵,因此无法普及,只用于驿路传书。
  魏渊用裁纸刀裁开信函,展开信纸,凝神阅读。
  密信是姜律中送来的,告诉魏渊,巡抚队伍已经抵达云州边境。信中还提到他们刚入云州不久,机缘巧合救下了周旻的外室杨莺莺,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然后,在信的末尾提到了一件事:
  “许七安已在冲击炼神境,晋升之日可待。不过,卑职发现他竟在同时修行两种观想图,其中一种来自衙门,不知是否是魏公给予?另一种观想图为佛门狮子吼,两者俱已登堂入室。
  “卑职有一事不解,请魏公解惑。卑职记得,练气境的武夫在晋升炼神境之前,只观想一种图便已吃力之极。这是因为一来元神强度有限,二来多种图录共修,会产生混淆,导致精神出现混乱。
  “卑职当年也是踏入炼神境许久,才做到同时观想多种图录。衙门中其余金锣亦是如此,可为何许七安如此独特,竟能在练气境时便观想两份图录,卑职闻所未闻,难以置信,未将此事公之于众。”
  许七安已在冲击炼神境……许七安在观想两份图录……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魏渊,目光倏然凝固。
  六位金锣们察觉到了魏渊的表情变化,纷纷抬头,心里一凛,如临大敌。
  这份密信,恐怕涉及到了什么重大消息,并且不是好事。
  否则,魏公为何竟有些失态。
  这时,他们听到了魏渊吐出一口气,似叹息似感慨的自语:
  “两个月不到……”


第二百零三章 碑文余波
  两个月不到?
  金锣们无声的交换眼神,暗中猜测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两个月不到!
  显然意见,这是某种时间限制,或者时间跨越尺度。
  不过,“两个月不到”所代表的是什么事,才是至关重要的。
  金锣们彼此用眼神示意,怂恿对方去问,但也知道魏公此时在气头上,没人敢去触霉头。倘若是极其糟糕的事,不正好给魏公发泄的渠道?
  一纸文书调到边关去,那就安逸了……
  魏渊想起了自己当年武道修行的岁月,即使是被监正誉为大奉五百年来最有希望踏入一品的天才的他,当年也用了三个半月,才从练气境跨度到炼神境。
  两个月不到就完成这个壮举的许七安,天赋比他预料的更强,此前魏渊欣赏许七安,欣赏的是心性。
  心性也是天赋的一种。
  至于许七安的修行速度,魏渊之前听说他将气机充盈到中丹田,已经对许七安刮目相看。
  想着明年春末,这小子差不多就能晋升炼神境,五个月晋升一个品级,这份天资是金锣这一档次的。
  再加上他天生适合走武夫体系的心性,将来或许能成为第二个镇北王——三品武者。
  谁想,许七安的天赋比他预料的更加强大。
  最重要的是,许七安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了一件堪称惊世骇俗之事:
  练气境双观想。
  佛门狮子吼是绝学,但需要搭配观想图录,这种图录远远无法与真正的观想图录相比,毕竟金狮咆哮图只作为“狮子吼”绝学的辅助。
  属于绝学的配套部分。
  可即便如此,许七安能在练气境做到双重观想,依然堪称惊世骇俗。
  学富五车无所不知的魏渊,很快就想到了三种可能:
  一,一体双魂。
  在西域佛国有诸多记载,得道的高僧坐化之后,会于某位孩童体内复苏,不但拥有完整的记忆,还天生精通佛法。
  这是因为高僧的残魂与刚诞生的孩子融合。此类元神先天比普通人强大,有诸多神奇之处,可以做到在微末之时双重观想。因为他们的元神其实并不微末。
  二,自身有大气运之人。
  这类人极为罕见,但凡有大气运之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强者。如道门的道首,司天监的监正,巫神教的巫神等等。
  三,长辈高人加持。
  这类人没什么好说的,天之骄子,起始就与普通人不同。
  “咳咳……”南宫倩柔清了清嗓子。
  他是被金锣们推出来的代表,杨砚不在,魏公的义子在场的只有他,想来魏公是不舍得把义子赶到边关的。
  “义父,有什么需要孩儿效劳?”南宫倩柔硬着头皮说道。
  魏渊看了他一眼,合上折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哉的语气:“没什么,一件小事而已。”
  一件小事?你刚才都快管不住自己表情了……金锣们心里吐槽。
  然后,他们察觉到魏渊的情绪有所变化,尽管还是云淡风轻的做派,但刚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现在是阳光和煦,微风轻拂。
  看来密信上写的是好消息……究竟写了什么?南宫倩柔好奇道:“义父,信上说什么?”
  魏渊由衷的笑起来,“许七安冲击炼神境了,信是姜律中在云州边界寄回来的,这会儿,应该成功晋升炼神境。”
  双重观想的事,魏渊没透露出去。
  不可能……南宫倩柔险些喊出来。
  许七安刚加入打更人,便在问心关的测试中,成功引起了义父的关注。当时,他和杨砚就在身边。
  可以说,南宫倩柔是看着许七安一路成长,最清楚他的根脚。
  此人成为打更人时,还是一位炼精境巅峰,在南宫倩柔看来,“呵”一口气就能吹死的弱小存在。
  尽管义父说过此子潜力极大,南宫倩柔也认同,可他还是无法接受。
  两个月不到,九品炼精境竟成了七品炼神境。已经触及到了银锣的最低标准。
  “杨砚要是在这里的话,嘴角要裂到耳根了吧……”南宫倩柔酸溜溜的想。
  同样心里酸溜溜的还有凝练剑意的张开泰,他以前想过要把许七安招揽到麾下,方法他都想好了——银子和色诱。
  碍于金锣的颜面,没好意思实施。
  “这个许七安天赋竟如此优异?假以时日,咱们衙门恐怕又得添一位金锣。”
  “还好,还好他没折在姓朱的那件事上。”
  在场的金锣震惊之余,难掩欣喜的情绪。
  打更人衙门要是再出一位四品武者,整体的影响力、实力都会再上一个台阶。
  高品武夫难得,由自身势力培养起来的高品更加难得。
  在场除了南宫倩柔这个柠檬精,其余金锣对此事唏嘘感慨居多。
  这就是有一个好人设的好处,一个比大部分打更人更有底线的人成为高品武者,会更让人愿意接受。
  倘若是个阴险小人晋升高品,他们就会不自觉的忌惮。而对许七安不必如此,他能为一个不相干的少女刀斩上级,换一个角度想,护的其实是他内心的底线。
  再这样下去,义父会收他做义子的吧……杨砚闷葫芦一个,不会与我争宠,那个讨厌的许七安就很油滑……南宫倩柔酸溜溜的想。
  魏渊看了眼角落里的水漏,挥手道:“退下吧,类似的失误,我不想再次发生。倩柔,去准备马车,随我入宫。”
  再有半个时辰就是小朝会。
  元景帝不上早朝,因为与他打坐悟道的时间冲突。只隔三岔五的开一次小朝会,但也不频繁。
  上次的小朝会还是四天前。
  ……
  车轮碾过青石板铺设的大街,南宫倩柔用力一拽马缰,马车在宫城门口停下。
  取下悬挂在车板底下的小凳,迎着魏渊下车,南宫倩柔把马缰交给守城的金吾卫,跟上了那一袭大青衣的背影。
  御书房,乌发再生的元景帝,坐在鎏金大椅上,扫过众大臣,不夹杂感情的声音说道:
  “禹州布政使司传回来的折子,朕已让内阁誊抄一份送到众爱卿手中,朕想知道你们的想法。”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朗声道:“臣以为,这只是禹州个例,张行英所谓的大奉各州漕运衙门中皆有细作,完全是无稽之谈。”
  工部给事中附和道:“张行英所言,缺乏证据,不足为信,只需彻查禹州漕运衙门即可。”
  又有多位官员站出来附议,态度很明显:不查漕运衙门。
  漕运二字,自古以来就是麻烦,它所涉及的利益集团太过庞大,从京城到地方,上至庙堂,下至江湖,错综复杂。牵扯其中的人太多太多。
  元景帝看向当朝首辅,“王爱卿觉得呢?”
  首辅大人作揖:“臣认为,彻查禹州漕运即可。”
  “魏渊,你有什么意见?”元景帝看向大青衣。
  “臣与首辅大人意见一致。”魏渊回复。
  众官员收回了凝视魏渊的目光。
  王首辅侧头,看了一眼魏渊,既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又有些失望。京察这个节骨眼,谁敢提出彻查漕运衙门,那就是自绝大奉官场。
  两个老对手都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但又希望对方犯错。
  元景帝点点头,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继续道:
  “青州布政使传回来的一份折子,杨恭在青州各大衙门立了戒碑,碑文上写着:尔食尔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青州布政使司认为,此诗震耳发聩,有警示百官之效,建议朝廷责令各州效仿,立戒碑。
  “诸位爱卿觉得呢?”
  御书房中,诸公们骚动起来,前后之间交头接耳。
  “好诗,好诗!”一位给事中振奋出列,高呼道:“此诗简直神来之笔,妙不可言,这才是我大奉该有的诗,而不是‘暗香浮动月黄昏’,或者‘满船清梦压星河’。
  “臣热血沸腾,恳请陛下传令各州效仿,在各大衙门中立戒碑。”
  这位给事中的奏请,得到了在场诸公的附和,不涉及利益之争,不涉及党争,诸公们一下子变的轻快起来,勇于发言,发表各自的意见。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持赞同意见,也有人不愿意看着杨恭扬名,毕竟这位青州布政使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
  但更多的人希望朝廷这么做,这样一来,事迹传来后,有利于朝廷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非常加分。
  这与读书人喜好名声是一个道理。
  近些年来,从民间到士族,从百姓到乡绅,骂声不绝于耳。立戒碑之事,可以挽回些朝廷名声。
  王首辅跨步出列,“臣提议效仿青州布政使司。”
  元景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虽然修仙,虽然不理朝政,虽然敛财无度,但他觉得自己是个好皇帝。
  “杨恭大儒之名非虚,此诗于朕在位期间诞生,必将名垂青史。朕不但要在各州衙门中立戒碑,朕还要亲自书写,以朕手书拿去拓印。”元景帝笑道。
  “杨恭当年科举及第,诗词就是当届翘楚。”王首辅也跟着笑了。
  在场就魏渊懵了半天。
  尔食尔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不是许七安当日在问心关中写下的诗吗。
  怎么就成了杨恭的?
  还是说,这本就是杨恭的诗,许七安是听了他堂弟许新年的讲述?
  魏渊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论诗才,一百个杨恭都不及一个许七安。
  此诗最近才出现,巡抚队伍一路南下,势必路过青州。也就是说,许七安回到青州,这首诗又是从青州传过来的。
  想通之后,魏渊皱了皱眉,心生疑惑:“此诗是许七安所作,为何陛下方才忽略过去,是刻意的,还是青州布政使司故意没写许七安的名字?”
  折子是青州布政使司传回京城,这类折子通常是由衙门吏员代写,毕竟布政使不可能事必躬亲……也就是可能存在吏员为了讨好布政使,刻意忽略原作者……到时候,只需要说是写折子时的疏忽便能搪塞过去。
  “事情一旦定下来,杨恭的名声便会随着此诗传出去,到时候,即使杨恭事后解释,消息能不能传开是一个问题,效果有多大,还是一个问题。
  “该是许七安的文名,谁都夺不了……还是太高调了,年轻了些。”魏渊心里叹息一声,出列,朗声道:
  “陛下容禀!”
  ……


第二百零四章 烂人
  元景帝看向魏渊,颔首道:“何事?”
  魏渊问道:“青州布政使司传回来的折子里,可有明确此诗是布政使杨恭所作?”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官场老油条们品出了端倪。
  元景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折子里没有明确说诗是杨恭写的,措辞如下:杨公责令青州百官立戒碑,刻碑文,警示世人。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措辞,既不明确,又不给予否认。在元景帝看来,这便是默认了。
  “此诗并非杨恭所作,另有他人。微臣觉得,此诗一经流传,必定天下闻名,于个人而言,乃可遇不可求的扬名之机。不该被杨恭独占。”魏渊道。
  “哦?青州何时出了此等大才?”元景帝笑了笑,来了兴趣,盯着魏渊:“不过,你是如何知晓的。”
  不是杨恭所作,另有他人……青州确实多出才子,是科考大州……诸公们心里想着,随着元景帝的发问,将目光投向魏渊。
  都在疑惑魏渊是如何知晓这首诗不是杨恭所作。
  “亦非青州之人。”魏渊摇摇头。
  元景帝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
  “而且,微臣还知道此诗并非在青州所作,早在一个多月前便问世。也不是青州人所作。”魏渊又说。
  这下,众大臣也跟着疑惑的“嗯”了一声,那位说“这才是大奉诗词”的给事中质疑道:
  “魏公可别在陛下面前卖关子。”
  老喷子了,开口就戴帽子。
  早在一个多月前便问世……也不是青州人所作……心思敏锐的官员心里一动,有了猜测。
  一时间,诸公们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魏渊看了眼脸色猛然一沉的元景帝,语气平静:“此诗是打更人衙门,铜锣许七安所作,原作还在衙门里摆着呢,呵,诸位大人若是观赏,本官可以借阅。”
  果然是他……低声的议论再次响起:
  “此子大才,不读书真是可惜了。”
  “哼,那许平志就是个粗俗的武夫,鼠目寸光。”
  “许七安此子,若是能进国子监,该多好!”
  到这时候,纵使是不喜欢许七安的朝堂诸公,也难免惋惜一叹,这等诗才如果是读书人,当然,前提是国子监的读书人,那该多好。
  没人质疑魏渊说谎,哪怕是他的政敌。魏渊不可能,也没必要在此事扯谎,凭白掉份儿。
  那位给事中一脸尴尬,垂头不语,保持低调。
  元景帝“呵”了一声:“你说起此事,是何意啊。”
  魏渊笑呵呵道:“自然是帮下属扬名。”
  元景帝冷哼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他虽不喜许七安,不过身为九五之尊,却不至于揪着一个小小铜锣不放。再说,元景帝不喜的人,朝堂上多的是。
  当然,小铜锣犯错了,或惹怒了他,又是另一回事。
  ……
  清云山,云鹿书院。
  天边飞来一只云雁,振翅直扑清云山,掠过一座座院子,一栋栋阁楼,在崖边的精致小阁内,二楼的瞭望厅里,被一只手轻松抓住。
  清光扭曲中,云雁化作了一只裁剪精致的纸雁,惟妙惟肖。
  “杨子谦寄书回来了。”李慕白笑着转头,告之室内手谈的两位大儒,两个臭棋篓子。
  张慎和陈泰正杀的酣畅,头也不抬,随口就问:“写的什么?”
  李慕白展开信纸,面带微笑的阅读,没多久,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然后脸色渐渐狰狞。
  “无耻,简直无耻!”李慕白蓦地将信纸拽在手中,咆哮道:
  “老贼杨恭,厚颜无耻,枉为读书人。我李慕白以他为耻,以他为耻。”
  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了张慎和陈泰两位大儒一跳。
  “这又怎么了?子谦的一封信也能惹你这般愤怒?”张慎无奈摇头,嘲笑道:
  “纯靖啊,你就是心性差了些,暴躁易怒,当年才会输给魏渊。你看魏渊,胸有静气,不动如山。”
  大儒陈泰摇摇头:“纯靖性格的确急躁了些,信给我瞧瞧。”
  李慕白已经出离了愤怒,心里填满了柠檬的颜色,怒哼一声,把信纸甩到棋盘上。
  张慎伸手拾起,凝神阅读,杨恭杨子谦在信上说,他在青州接见了巡抚队伍,见到了许七安。
  杨恭大肆夸赞了许七安,称他为大奉五百年第一诗才,夸着夸着,张慎就觉得不对劲了,看着有些炫耀和吃人嘴软的味道。
  再往下看,是一首诗:
  尔食尔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许七安(师杨恭)
  信上还说,这是从碑文里拓下来的。
  轰隆隆……崖壁剧烈震动,碎石滚滚,阁楼出清气震荡,张慎和陈泰的咆哮声响彻整个云鹿书院。
  “杨恭老贼不配为人师表,老夫建议,将此贼踢出云鹿书院。”
  “一首送行诗就罢了,这首也归他?老夫不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还写信炫耀……”
  ……
  在驿站吃过云州风味的午膳,许七安泡了个冷水澡,精神抖擞。
  穿着白色里衣返回房间,揭开壶盖,袅袅青烟浮起,幻化成倾国倾城的美人,鼓着腮帮:
  “臭男人!”
  许七安无奈道:“本想放你离开的,现在改变主意了。”
  苏苏当即改变态度,娇滴滴的撒娇:“爷~”
  许七安眯着眼,审视着她。
  “爷,您看什么呢。”苏苏眨巴着眸子,顺势做出任君采撷的勾人动作。
  “我在想宁采臣是怎么操作的。”许七安直言不讳。
  “宁采臣是谁?”
  “是一位书生,他也和一个魅相爱了。”
  “那个魅肯定是馋他的精气。”苏苏气鼓鼓的说。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魅啊,我就很馋男人的精气。”
  “你是怎么馋的?”许七安眯着眼,沉声道:“老实交代,我要根据你罪孽的轻重,来考虑放不放你。”
  “用嘴吸。”苏苏做少女无辜状,“人家吸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山匪,没有滥杀无辜。”
  “吸哪里?嗯,我只是好奇魅的手段。”
  “吸头。”
  “哪个头?”许七安眼里射出凌厉的精光。
  苏苏神色有些困惑,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纤细的手指戳着自己的眉心:“这里。”
  许七安眼里的精光旋即熄灭,沉声道:“我想过了,你作恶多端,我不能轻易放了你,回去吧。”
  砰!
  盖上酒壶。
  “浪费时间……”许七安嘀咕着起身,离开房间,敲开宋廷风的房门。
  “什么事?”宋廷风原本打算睡一觉,养一养精神,裤子都脱了,许七安却来敲门。
  “巡抚大人不在,但我们也不能松懈,我打算试着解一解周旻留下的暗号,你与广孝都是经验丰富的打更人,你们的意见,相信能对我的推理起到作用。”
  宋廷风一听名侦探许宁宴这么说,又荣幸又惭愧,毕竟有编制的打更人,做的最多的还是暴力输出,而不是推理。
  “宁宴,我在破案方面……其实并不在行。”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许七安严肃道。
  宋廷风摇摇头。
  许七安道:“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我继续追寻。你的一举一动,我却倍加留心。”
  宋廷风警惕道:“你留心我的一举一动干嘛?你想做什么。”
  “不是,顺嘴了……”
  许七安岔开话题:“对了,苏苏姑娘的事有什么感想。”
  说话的同时,他盯着宋廷风猛看,期待看见他掩面而逃的羞耻模样。
  宋廷风一听苏苏姑娘,心里就很痛,沉声道:“今生不能找到她,将是宋某一生的遗憾。”
  她就在我房间里……这货还没反应过来?这不合理啊,只要和朱广孝一对,苏苏的操作就暴露了……他们都瞒着彼此?为什么啊。
  是因为我更值得信赖吗?许七安顿时有些感动。
  “对了,苏苏的事,宁宴你别告诉别人,包括广孝。”宋廷风告诫道。
  “放心,我嘴巴很严的。”许七安露出灿烂笑容,道:“顺便问一句,是因为我比广孝更值得信赖吗?”
  “不是啊,你为何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宋廷风奇怪的审视着他:“因为你在男女之事上,更没有底线,所以不怕被你知道。反正也不会比你更烂了。”
  “……大家一起去的教坊司,凭什么我就更没底线,就因为我睡的是浮香,你睡的是姿色一般的?”许七安不服气,心说我既不炼铜也不恋母,怎么就没底线了。
  “每次与其他同僚说起你夜夜睡浮香,还不付银子,大家都一起骂:特娘的,烂人!”
  “……”
  两人一起敲开朱广孝的门,宋廷风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蔫儿吧唧的,刚才就觉得不对劲。”
  朱广孝张了张嘴,欲说还休,最后看向许七安。
  你看我干什么,你特么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烂人?许七安生气的翻白眼。
  三人结伴来到储存周旻遗物的房间,仔细检查许久,宋廷风就泄气了:“这些东西,我们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
  朱广孝看向许七安:“宁宴是觉得,遗物里存在与暗号相关的线索?”
  “记得我破解字谜,找到暗号的思路吗?”许七安在遗物边踱步,细心的传授知识:
  “换位思考是推理中不可或缺的环节,周旻这个案子,与桑泊案不同,桑泊起码有迹可循,顺藤摸瓜就可以了。
  “但这案子完全没有其他线索,唯一的线索就是破解周旻留下的暗号。”
  宋廷风和朱广孝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有过桑泊案的经历,他们对破案有了些许心得,但还处在照葫芦画瓢阶段,再出现类似桑泊案的案子,两人可以模仿许七安的做法,尝试破案。
  可一旦案子的切入点改变,他们就摸不着头脑了。
  搁在武侠小说里,宋廷风和朱广孝还处在练习剑谱阶段,而许七安是无招胜有招,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别光顾着点头啊,说说你们的看法。”
  宋廷风不太确定道:“留下暗号,是为了让我们破解,那么线索其实在很显眼,很容易找到的地方,就看我们能不能发现?”
  “很好,盲僧你发现华点了。”许七安调侃。
  接着,他展开纸条,看着两组暗号,说道:“这是两组数字,数字为暗号的形式,必定对应着某个密码本,找到密码本,我们就能解开谜题。”
  因为单纯的一串或几串数字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意义不在数字本身,而是数字指代的信息。
  其中必然存在一个密码本。
  “除了一个‘默’字,其他都是数字,线索肯定不会故技重施的放在堪舆图里,那么什么地方拥有大量数字?”朱广孝疑惑道。
  “存在数字的线索太多了,书里不就有数字吗。”宋廷风说。
  “好,非常好的猜想。”许七安眼睛一亮:“我们假设这两组暗号存在于某本书,按照咱们之前的思路走下去,什么书是我们最容易得到的?”
  宋廷风觉得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采纳,斗志昂扬的分析着:“三字经、大奉会典、云州志?”
  这些都是云州可以随便找到的书籍,三字经属于启蒙读物,大奉会典各州各衙门都有一份,云州志则是云州的“史书”,同样在衙门里很常见,驿站都有。
  三人先让驿卒找来这些书,没有立刻翻找,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朱广孝问道:“那么字数代表什么意思呢,怎么找?”
  “男人损失大量蛋白质后,脑子都会短暂的不好用。”许七安看着他,认真的说:“这时候,需要休息,或者补一补。”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些字数要么代表页数,要么暗指第几个字。这是最简单的推理。”许七安回答。
  宋廷风翻开三字经,“肯定不是页数,因为三字经只有那么厚。”
  他边说,边翻阅三字经:“第一百六十二个字是‘义’,第三百四十七个字是“情”。
  “其他暗号也解读出来了,周旻给的两组暗号,连起来是:默人情性人之……
  “好吧,这是错误的。”
  宋廷风解读失败的同时,许七安和朱广孝也在解读另外两本。
  朱广孝说:“默华深水东中……好吧,这也是错误的。”
  两人一起看向许七安,他郁闷道:“默要在白飘了。”


第二百零五章 许七安:公主们应该快收到我的暧昧短信了
  随后,他们又找了许多随处可见的书籍,以这种方法解密暗号,但都失败了。
  宋廷风和朱广孝有些泄气,前者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宁宴,你突然就不聪明了。”
  能明显感觉到,许七安的思维活跃度严重下降,没有往日那么敏锐。
  许七安抬起头,直愣愣的望着纵横交错的梁木,没好气道:“你朋友身体不好的那几天,是不是也特别没精神?”
  “怎,怎么又提我朋友的事……”宋廷风有些小小的尴尬。
  “呵呵。”许七安心说,我十三天没睡觉了,你指望我脑子转的多快?苏苏那个没用的东西,提提神都做不到,养她何用。
  不过,这种魅的优点不在于内核,在于配套的外壳。
  养一只魅,就相当于养了一个鱼塘,比他辛苦养怀庆、临安、浮香、采薇这些备胎更轻松惬意。
  到时候,鱼塘主许七安手握钢叉,看中哪条鱼,就快准狠的插下去。
  “不如休息一下吧。”宋廷风提议。
  “让驿卒送一些甜食过来。”许七安说。
  对抗大脑疲惫的最好办法就是摄入糖分,糖分是大脑唯一可以利用的能量,大部分人喜欢吃甜食,其实并不是甜食有多好吃,而是大脑促使着身体去摄入糖分。
  许七安现在就很需要糖分。
  驿卒给他们做了桂圆蛋花甜汤,葡萄干糕点,杏仁豆腐脑……甜的。
  许七安矮个里面拔将军,挑选了桂圆蛋花甜汤,把杏仁豆腐脑推给眯眯眼,宋廷风顿时高兴起来,笑道:“宁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豆腐脑。”
  因为你看着就是个异端……许七安笑道:“因为咱们是兄弟嘛,看你以泪洗面的,给你吃豆腐脑,甜一甜你的心。”
  谁以泪洗面了?宋廷风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暗指苏苏姑娘的事。
  话说回来,苏苏姑娘可真妙啊,是罕见的,能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的姑娘……宋廷风想着今日在茶楼包间发生的销魂韵事,十更了。
  “你不会懂的,你是浪子,我不是了。”宋廷风摇摇头,冷笑道:
  “以前你刚加入打更人时,我劝你娶吕青吕捕头,你扭扭捏捏的不同意,转头就跟浮香好上,我当时就知道你是个同类。吕捕头要是嫁给你,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吕青英姿飒爽的模样,没好气道:“虽然吕捕头没有浮香漂亮,但你说她是牛粪,太过分了吧。”
  “我没说她是牛粪,我说的是你。”
  “那你说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
  “……”
  吃完甜点,因为名侦探许宁宴状态不佳,宋廷风便主动承担起推理的重任,清了清嗓子:
  “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周旻,我肯定会把密码本藏在一个巡抚队伍随时能找到,但又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嗯!”许七安点点头。
  “周旻的住处已经检查过,没有暗格和可疑的东西。他留下的这些书,咱们刚才也比对过了。”朱广孝说。
  宋廷风想了想,摸着下巴,“……可能,未必是书呢?周旻心思缜密,别人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也能想到。
  “我们不妨换个思路,那可能是一本写着字,但不是书的东西?宁宴,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很好,廷风,你的聪明才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是一个被教坊司女人耽误的天才。”许七安捧了一句,问道: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呢?既不是书,又在周旻的遗物中。而且还要有相当的厚度……”
  许七安忽然顿住。
  “是黄历?!”宋廷风率先喊出来。
  埋头苦干的老实人朱广孝,准确的在遗物里翻找出一本厚厚的黄历:“是不是它?”
  “就是它!”许七安将胸腔里的浊气一口吐尽,眼神里洋溢着兴奋。
  既是书,又不是书。既醒目,又平平无奇。按照这段时间对周旻这个人物的揣度和分析,许七安有极大把握确认,这就是周旻的风格。
  三人迫不及待的翻开黄历,从第一个字开始,按图索骥的数到第一百六十二个字:日!
  乙卯日的“日”。
  接着是第三百四十七个字,第四个字,第一个字,第二个字。
  组合起来:默日光丁壹伍!
  显然,这是错的。
  接着,他们采用第二个方法,取页数,而不是字数。
  取页数的话,那么每一个字数对应的就是日历中的某一天。组合如下:
  默、4月6号、1月15号、1月29号、1月25号、1月26号。
  “日,又错了。”许七安把黄历一丢,骂娘道:“这个思路不对,重新来。”
  “或许我们可以先解开‘默’这个字,因为它是唯一的字,而且排头。”朱广孝提出自己的想法。
  排头的意义是很重要的。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那你有什么思路吗?”
  朱广孝摇摇头。
  许七安又问:“默这个字,在咱们衙门里没有特殊意义吧?”
  宋廷风沉吟道:“巡抚大人和姜金锣早已研究过暗号,如果‘默’字指向的是衙门中的某个暗号,姜大人和巡抚大人应该能发现。”
  “巡抚大人能发现什么?他也就猜字谜厉害。”许七安撇撇嘴,下一刻,他愣住了。
  灵光在枯竭的脑海里迸发,电光火石般的闪过。
  他想起了还在警校时,一位研究犯罪心理学的教授曾经讲过,一个人的行为和他的习惯是息息相关的。
  在对目标人物进行剖析和侧写时,首先要尽可能的收集对方的资料,了解对方的习惯。
  再狡猾的罪犯,行为模式也是有迹可循的,那就是他的习惯。
  周旻的习惯是什么?
  是字谜!
  杨莺莺说过,周旻喜欢在饮酒时与她玩猜字谜……所以,周旻在思考如何藏匿证据并留下线索时,他会习惯性的往字谜方向靠拢……由此推断,两组暗号里,唯一的一个字,也是一个字谜。许七安思路越来越清晰。
  宋廷风和朱广孝相视一眼,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刚才一瞬间,许宁宴的状态回来了,一如当初追查桑泊案时的睿智、专注。
  默,拆开就是黑和犬……许七安边捏着眉心,边问道:“我记得去黄伯街的同僚说过,那里是狗市?”
  宋廷风“嗯”了一声:“是狗市,怎么了?”
  许七安就说:“默字拆开来,分别是‘黑’和‘犬’,而黄伯街的信息是周旻在上一个字谜游戏里留下的线索,我觉得现在可以对应上了。”
  “你觉得暗号指向的是狗市?”宋廷风皱着眉头,“那这个黑是代表什么?仅仅一个犬字,就判断暗号指向狗市,是不是太武断了。”
  “我有一个想法。”许七安没有说完,出门喊来了驿卒。
  “几位大人,有何吩咐?”驿卒道。
  “你对黄伯街了解多少。”许七安问。
  “黄伯街啊,那地方可乱了,白日里还好,静悄悄的。可一到晚上,那里便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偷鸡摸狗的,江湖游客,甚至外头的山匪也会到那条街去。”驿卒回答。
  那里到底卖的是狗肉,还是什么肉……许七安腹诽了一句,思索道:“山匪和江湖客,应该不至于为了吃一口狗肉,跑那里去吧?”
  “当然不是,黄伯街表面卖的是狗肉,其实是一处黑市。卖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做着见不得光的交易。”驿卒道。
  “你有去过黑市?”许七安问。
  驿卒顿时露出羞愧之色,嗫嚅道:“去买过狗肉。”
  买狗肉何必做出一副用手装逼被发现的尴尬表情……许七安皱眉道:“说人话。”
  驿卒小声道:“在辛6号铺子找过私娼,买狗肉指的便是这个意思。”
  太年轻了,找私娼都这般扭扭捏捏不敢说……三人同时摇头叹息。
  “辛6号?”许七安问。
  “黑市铺子以天干地支命名。”年轻的驿卒面红耳赤,感觉自己被公开处刑了。
  许七安颔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驿卒关门离开,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许七安耸耸肩:“情况已经非常明显,黑犬,指的就是这个挂狗肉的黑市。”
  至于白帝城为什么会有这种地方,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做见不得光的交易,并不值得奇怪。
  就连天下首善之城,也存在很多黑市。
  黄伯街距离驿站不算远,但归属于外城,夜里没有宵禁。
  “那其他暗号指的是什么?”宋廷风自问自答:“应该是告诉我们,去黑市应该找谁,或者怎么找。”
  “答案就在黄历里。”许七安很肯定的语气。
  “刚才我们已经检验过了。”朱广孝看着他。
  “黄历的想法是没错的,但周旻怎么可能会把至关重要的线索留在遗物里呢。”许七安道:
  “是往年的黄历,不是今年的。”
  “是哪一年?”朱广孝沉声道。
  “广孝啊,今天的你明显不如廷风机智。往年有那么多,大奉立国六百年,想要找到正确的黄历无疑大海捞针,周旻显得没有那么蠢。既然不是今年的黄历,我猜那个黄历对他来说有某种不同寻常的意义。
  “黄历当然不会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年份有,比如出生年月,新婚大喜日子等。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十四年前的黄历。
  “因为那是周旻被委任到云州的开始。”
  十四年前的老黄历,这回驿站也没有了,只有衙门和书局还有保留,为了保持低调,宋廷风没有找衙门,而是去了书局。
  一盏茶的功夫,他骑着马,带着老黄历返回。
  许七安找来纸笔,在桌案铺开,想着自己的字难登大雅之堂,便把朱广孝推出去充当刀笔吏。
  他们用之前的方法,采用“第几个字”的法子解密,发现还是不对,抄录下来的字牛头不对马嘴。
  接着采用“页数法”,第一百六十二页是五月十二日,宜:开市、婚嫁、入宅、出行。
  忌:祈福、开仓、掘井。
  “开市!”许七安捕捉出关键信息,“应该是让我们在夜里开市之后,再去黑市。”
  他的说法得到了宋廷风的认同。
  接着是第二组暗号:叁佰肆拾柒肆壹贰
  许七安翻到第347页,这一页的日期是1月15号,他扫了一眼当日的黄历,终于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说:
  “我明白了!
  “一百六十二和三百四十七指的是页数,四、一、二指的是字数。廷风你看,这一页的第4,第1,第2个字,连起来是什么?”
  宋廷风眯着眼,念道:“丁15……”
  联想到刚才驿卒说的信息,他脱口而出:“黑市铺子,丁15号?”
  谜题终于解开了……
  许七安和宋廷风如释重负,往椅子一靠,吐出悠长的一口气。
  朱广孝也搁下笔,感觉浑身轻松。
  许七安走到桌边,定睛一看,大吃一惊的表情说:“广孝,你写的字竟这般难看。”
  宋廷风跑过来凑热闹,跟着大呼小叫:“没法入眼,没法入眼……”
  朱广孝不服气:“你们写的字很好看?”
  宋廷风倨傲道:“我的书法不比读书人差,我小时候为了练字,省吃俭用的买纸买墨。”
  许七安则说:“小时候家里穷,为了练字,我用毛笔蘸水在院子里练字,一练就是二十年。”
  朱广孝狐疑的扫了眼他们,把笔递过去:“那你们写几个给我看看。”
  许七安和宋廷风默契的转身,勾肩搭背:
  “走了,回房休息,书法不是用来炫的。”
  “我也这么认为。”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朱广孝张了张嘴,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法,暗暗决定,今后也要开始苦练书法,不能在这个小团队里落后他们。
  回到房间,许七安脱掉鞋子上床打坐,以确保晚上去黑市时,他的状态是良好的。
  兴许是大脑过于疲惫,他很长时间没有进入状态,思绪不受控制的发散,难以收束。
  ……算算时间,怀庆和临安她们已经快收到我的信了吧……希望那封信能让怀庆转怒为喜,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裱裱那个傻妞肯定很感动,她比褚采薇那个情窦未开的吃货更好撩……
  至于两位公主会不会私底下交流信件,或者被她们之外的人看见,许七安认为是不可能的。
  第一,怀庆和临安关系不睦,断然不存在交换信件的可能。而且,他写的信有些暧昧,这年代的姑娘要脸,不可能会把这种信告诉别人。
  第二,怀庆和裱裱都是成熟的公主,成熟到已经可以进行受孕,拥有收发信件的自由和权力,皇帝和妃子们不会过问,其他人则不敢私拆公主的信件。
  他这个小铜锣给两位公主写暧昧信件的事,几乎不存在曝光的可能性。
  渐渐的,许七安进入了观想状态。


第二百零六章 信
  京城,皇宫。
  太子殿下在东宫宴请天家的兄弟姐妹,身为胞妹的临安早早的就到了,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裙底的脚丫。
  她今天没有穿红裙,是一件紫色为底,镶金色绲边华美长裙,她头戴红宝石珊瑚冠,以珊瑚为骨架,两只栩栩如生的金凤拱卫中间的红宝石,垂下六条串着珍珠的流苏。
  此外,还有金步摇和翡翠簪子等首饰,打扮的华丽精致。
  紫色是宫中妃子常用的料子,衬托熟妇的优雅高贵,并不适合少女,但临安的气质太娇贵,给人一种盛装打扮的洋娃娃的感觉。
  再配以圆润的脸蛋,妩媚多情的桃花眸,既妩媚妖冶,又骄傲纯真。多种气质杂糅一处,偏偏又极好的驾驭住了。
  距离午膳还有半个时辰,皇子皇女们陆续来到东宫,大家早已习惯临安华丽精致式的漂亮。
  四位公主里,大概也只有她适合这般打扮,换成其他公主,恐怕都压不住过于华丽的装扮。
  怀庆姿色是足够了,但气质不符合。
  “怀庆还没到吗?”临安灵动的眸子转动,俏生生的望着门外。
  “当差去传话过去,她晚些自会来。”太子殿下笑着说,接着,咳嗽一声:
  “今日是司天监秘制的鸡精售卖的日子,给宫里也送了一些。本宫这才宴请弟弟妹妹们过来尝尝。”
  其实早在几天前,司天监就“进贡”了一批鸡精,送到皇宫的御膳房,几位皇子皇女都享用过这种令人欲罢不能的调味料。
  说到这个热门话题,皇子皇女们颇有兴趣的交谈起来。
  “说到这个鸡精,滋味的确令人欲罢不能,只不过容易口渴。”
  “昨日父皇还说,此物不可多吃,清淡饮食才是养生之道。”
  说着,几位皇子悄悄撇嘴,对于元景帝处处养生的理念很是不以为然。只有人到中年不得以,才会想着保温杯里泡枸杞,年轻人何须养生?
  临安左顾右盼一眼,圆润白皙的下颌昂起:“你们知道鸡精是谁发明的吗?”
  这时候就变裱裱了,婊里婊气。
  这问题皇子皇女们还真不知道,皇宫里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人,太子裱裱和怀庆,三人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在兄弟妹妹们的追问下,裱裱下巴昂的更高,嫣然道:“是许七安,是我的下属。”
  她重点强调后半句。
  “许七安?”四皇子皱了皱眉,“那不是怀庆的人吗?”
  四皇子是怀庆的胞兄。
  “现在是我的人了,他发誓效忠于我。”裱裱炫耀着自己挖怀庆墙脚的行为。
  因为在一干兄弟姐妹眼里,她始终是被怀庆欺负的,现在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就收不住了,许七安越出色,她越高兴,因为成就感越大。
  众皇子皇女哑然失笑,四皇子暗暗皱眉,对于临安撬他胞妹墙角的行为很是不悦。
  不过,他虽然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地位本该最高,但太子之位最后传给了庶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临安的胞兄。
  同时,元景帝对其他子女一视同仁,却独独宠爱临安,以及不怎么喜欢怀庆。这让四皇子愈发的没有底气。
  母后说过,怀庆强势、霸道,与年轻时的父皇如出一辙,而才华更胜数筹。她若是男儿身,恐怕要更让父皇厌恶。
  “许七安是谁的人?”
  这时,门外传来怀庆清冷的,有质感的悦耳声线,穿着月花色宫裙的皇长女驾到。
  众皇子皇女清晰的看到,临安嚣张的气焰“咻”的一下萎靡了,她先是不服气,似乎想硬刚,但旋即又怂了,鼓着腮,大声说:“一人一半!”
  用最嚣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怀庆“呵”了一声。
  她知道许七安左右逢源的操作,睁只眼闭只眼的容忍,主要是因为临安是个愚蠢的妹妹,完全没有威胁。抢人只是为了与她怄气。
  换成是其他皇子,敢这么抢她的人,怀庆就会反击,是不留情的反击,而不像对待临安这样,只是吓唬她。
  怀庆走到临安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她,淡淡道:“走开,这位置我要坐。”
  裱裱抬起头,只看见怀庆的眼睛,看不到她的下半张脸,因为怀庆胸前那讨人厌的几斤肉挡住了视线。
  这让她很泄气,这个姐姐不但比她更有才华,身材还更好。除了父皇的宠爱,她没有一样比的上怀庆。
  裱裱是个娇气的姑娘,被怀庆这么欺负,委屈的别过头去。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吵架有失皇女身份,况且怀庆是个读书人,出口不带脏的。自己不是她对手。
  太子“咳嗽”一声,出来打暖场:“怀庆,你别与临安一般见识,你是姐姐。”
  怀庆这才放过裱裱,不欺负妹妹。
  ……
  吃饭时,太子随口道:“听说今日御书房的事了吗?”
  四皇子当即道:“戒碑和漕运衙门?”
  太子点点头,笑道:“漕运衙门的事儿咱们就不用置喙了,自有朝堂诸公和父皇定夺。倒是戒碑之事,让人拍案叫绝。”
  四皇子颔首:“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好诗!”怀庆眼睛一亮,清丽的容颜绽放光彩。
  她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这首诗蕴含的内核,让皇长女心潮澎湃,比“醉后不知天在水、暗香浮动月黄昏”更让她喜欢。
  什么破诗,一点都没意境……裱裱心说。
  怀庆盯着四皇子,问道:“此诗何人所作?”
  她从不留心宫中的消息。
  太子代为回答:“是许七安。”
  “好诗!”裱裱两只小手“啪啪”拍打桌面,大声夸赞。
  “是他的脾气。”怀庆笑了笑。
  “什么就是他的脾气了,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裱裱习惯性抬杠。
  怀庆本来不想搭理,但见几位皇子都在看着自己,沉吟一下,道:
  “许七安此人嫉恶如仇,小节不顾大节不损,与那些只会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的读书人不同。”
  “是他刀斩银锣之事?”太子殿下笑道。
  “前日与魏公闲聊,说起此人,”怀庆扫了眼皇子们:“魏公说,许七安入职以来,未曾贪墨一分一毫。”
  “那你凭什么说他小节不顾。”裱裱觉得怀庆在污蔑她的爱犬。
  她凶巴巴的瞪一眼怀庆。
  怀庆公主说:“许七安沉迷教坊司,夜不归宿,与影梅小阁的花魁浮香关系匪浅。”
  裱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睁大了多情的桃花眸子,大声说:“你胡说。”
  她闷声扒了几口饭,感觉饭菜都不香了,把筷子一摔,发脾气说:“不吃了。”
  起身,提起裙摆,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离开了。
  ……
  临安被气走了,但不影响大家吃饭,太子殿下有些尴尬,笑着举起酒杯,让宴会继续下去。
  宴会结束后,怀庆回到自己的宫苑,吨吨吨的喝了一大碗茶,接着在闺房里打坐吐纳。
  她最近悄悄晋升了练气境,那天找魏渊“闲谈”,为的就是此事。
  怀庆的天资很好,但她一直隐忍着,不显山不露水。但随着年岁增加,她觉得可以适当的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主要是,今年一整年,元景帝都没提公主们婚配的事。
  父皇修仙,母后更是佛系,元景帝不提,她就懒得管……母后一直如此,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对自己的职务和身份毫不热衷。
  “殿下,府上送来一封信,青州那边寄过来的。”侍卫匆匆进来。
  府上,指的是皇城里的怀庆府。
  公主和皇子们的信件,一般是进不了皇宫的,会派送到各自的府上。
  青州?怀庆公主以为是紫阳居士给她写信了,颔首道:“拿过来。”
  侍卫恭敬递上,告退。
  怀庆展开信封,开篇第一句: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抵达青州边界……
  怀庆就知道了,写信的是许七安,信很长,足足有两页,她凝神往下阅读,看到禹州漕运衙门的贪污案后,怀庆公主一脸凝重。
  再往下看,忽然就不太正经了。因为后续的内容不是一个下属向上级汇报事务的语气,更像是一个男人在给心仪的女子说心里话……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怀庆公主喃喃重复着,沉浸于绝美的辞藻,脑海里浮现莲花盛放的画面。
  “许宁宴不读书,实在可惜,可惜……”说完,怀庆公主倾倒信封,滑出一片干瘪的莲花花瓣。
  这小子写这封信,是在向我吐露爱意?怀庆公主陷入了沉思。
  本宫要是把信递到皇宫,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她把信封折叠好,夹在不常看的书籍里保存。
  然后兴致盎然的唤来宫女研磨,将信中写莲的金句写下来,挂在书房里。
  望着这幅字,怀庆轻轻翘了翘嘴角。
  ……
  “殿下怎么了?”
  “不知道,从太子那儿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
  “许是被长公主欺负了吧……可是不像啊,要是被长公主欺负,殿下这会儿已经破口大骂,骂完就不当一回事了。”
  院子里,几个宫女凑在一起说话,临安刚发完脾气,卧室里只有两个贴身宫女陪伴,其他人不敢去触霉头。
  “殿下何必与怀庆公主置气……”贴身宫女劝道。
  “不是她!”裱裱气道:“是那个狗奴才。”
  两位宫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狗奴才”指的是谁,其中一个还被许七安拍过屁股蛋。
  宫女们相视一眼,表情疑惑,心说殿下的狗奴才都离京半个多月了。
  “他又怎么惹殿下了?”
  “我也不知道。”临安神色郁郁,“就是心里不舒服。”
  “???”
  这时,一位侍卫来到院子里,求见临安公主。宫女见是自家府上的侍卫,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殿下,府上侍卫求见,说有您的信件,是青州那边来的。”
  青州来的信?临安愣住了,她的交际圈很小,除了皇宫里的兄弟姐妹,宗室的兄弟姐妹,再就是一些大人们的家眷,偶尔会写信给她,邀请她参加女子闺房里举办的私密茶会。
  但这里面不包括青州。
  “谁寄的信?”宫女代问道。
  “不知道。”外头的宫女回复。
  贴身宫女看了眼临安,见她颔首,便扭头喊道:“拿进来。”
  ……


第二百零七章 狗肉铺子
  外头的宫女接过侍卫手中的信,转交给开门的宫女后,瞅了眼坐在床边,侧着身,看着就很不开心的临安一眼,识趣的退走了。
  开门的是那位被许七安拍过屁股蛋的清秀宫女,她拆开信封,展开看了一眼。
  仅看了开头一句,聪明的宫女就不再看了,也猜出是谁的信,掩嘴笑道:“殿下,狗奴才来信了。”
  裱裱立刻转过脸,扫了一眼两页信纸,又别过头去:“太长不看。”
  这很符合临安公主的性格,两位宫女窃笑一声,把信搁在案上,柔柔道:“奴婢先出去了,殿下有事传唤。”
  宫女一出去,裱裱就频频看向桌案,等脚步声远去,她边嘀咕边走到案边,拿起信读了起来。
  听了怀庆的话,她有些生气,狗奴才表面忠厚,暗地里竟然是个好色之徒,整日流连教坊司,想想她就堵得慌。
  但又不知道原因,所以回来后便生闷气。
  按理说,她堂堂临安公主,手底下侍卫多如牛毛,那些人的生活作风如何,她从来都不关心的。
  她在案前坐下,挺着腰背,微微垂首,坐姿很有精气神,自小就被培养起良好的行姿坐姿走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殿下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响在耳畔,半月不见,甚是想念。”
  “呸!”裱裱啐了一口,嘴角不自觉勾起。
  这种不公式化的开头,充分表达出对方的依赖和想念,凸出自己的重要性。临安公主最吃这一套。
  她是喜欢浪漫的姑娘,也就霸道总裁在这个时代无法萌芽,不然裱裱就是女频文的狂热粉。
  她接着往下读,信中写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奇诡异事,比如运河中发生水鬼害人事件,她的狗奴才奋不顾身的跃入河中救人,大战三百回合,把那个可怜的侍卫救回来,侍卫感恩戴德的下跪磕头,但狗奴才扶起他,震耳发聩的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说的真好……裱裱嘴角带笑,越看越入迷。
  她喜欢看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趣味性十足,又惊悚又刺激。
  门外,两位贴身宫女悄悄推开一道缝隙,趴在门缝里看了看,愕然的发现临安公主坐在桌边,如痴如醉,时而轻笑,时而蹙眉,时而又露出害怕的表情。
  悄悄的退开,两人低声说话:
  “公主心情又好了?”
  “嗯,明显的呀……看信也看的这么认真。”
  “姐姐,信里写什么?”
  “别问,主子的事不要乱打听,你忘记宫里嬷嬷怎么教我们的了?”
  “那个许七安真有本事,公主才认识他多久,就对他这般上心……嗯,这些话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
  裱裱意犹未尽的看到末尾,发现故事已经结束,狗奴才说起了青州的一种莲花,叫红莲,妖艳如火,总能让卑职想起殿下身穿红裙的绝代风姿……
  看着看着,裱裱圆润晶莹的脸蛋泛起羞涩的红霞,妩媚醉人。
  尽管知道房内无人,她还是心虚的瞟了眼门口,然后把信纸仅仅拽在掌心。
  “他,他……”
  临安公主听见了自己“砰砰”狂跳的心,鹅蛋脸火烧火燎。
  他怎么敢给自己写这种信?勾搭公主,一旦泄露出去,可是要以死谢罪的。想到这里在,裱裱就想把信撕了,毁掉证据。
  但她又有些舍不得,因为打娘胎里出来,公主殿下首次收到这种性质的信件,故事精彩刺激,许宁宴说话又那么好听……
  乌黑明亮的眼睛转了转,聪明的临安就想到主意了,她把脱水干瘪的花瓣和信件放在一起,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是母妃送给她的孤本。
  “好啦,这样就没人会发现!”裱裱吐出一口气,插着腰。
  没多久,院子里的两名贴身宫女听见了公主殿下的召唤:“进来更衣,本宫要换红裙子!”
  宫女们应声进屋,服侍临安公主更衣,在她的指示下,换上一件红艳似火的漂亮裙子。
  临安满意的点头,翩然旋身,裙摆宛如绽放的花朵。
  “看,本宫的绝代风姿!”她昂起下巴,自信的说。
  “……”宫女们对视一眼,一头雾水。
  “殿下,您不生气啦?”被许七安拍过屁股的宫女试探道。
  “生什么气?”临安反问。
  “那个狗奴才啊。”宫女刚说完,便见裱裱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的打断,不悦道:
  “什么狗奴才,狗奴才是你能叫的?你要称呼许大人。”
  我的狗奴才不给别人叫的,她心说。
  ……
  影梅小阁。
  穿着白色棉布长裙,披散着头发,未梳妆打扮的浮香,拎着竹篮在院子里折梅花。
  梅花艳艳,庭院幽静,她穿着繁复的白裙,裙摆拖曳在地,雪白皓腕挂着竹篮,篮里沉淀着一簇簇折下来的梅花,她扬起另一只手臂攀枝。
  梅花与佳人,交相辉映。
  院子里的丫鬟望着这一幕,赏心悦目。现在娘子越来越淡泊了,每日练舞,调琴,赏梅,尽做一些雅致之事。
  打茶围也几乎不露面,要么就出去小酌一杯,便撇下客人离开。客人们非但不怒,反而愈发的追捧。
  渐渐的,现在能见一面浮香花魁,就值得男人们可以吹嘘好几天。
  继“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后,还有一首诗的名气不小: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经过教坊司的宣传,为这首诗编造了一个典故:
  才华横溢的许大人惹哭了浮香娘子,为了哄娘子高兴,急的团团乱转。最后连喝三杯烈酒,借着酒意,文思泉涌,才有了这首诗出世。
  单纯的诗没有灵魂,有了典故和故事之后,立刻变的津津乐道。
  很多读书人信以为真,觉得浮香是有才运的女子,多接触,说不准自己也能像许七安那样写出传世诗篇,流芳百世。
  大奉版炒作卖人设!
  不过,自从许大人离京后,娘子就时常长吁短叹,隔三天,派人去打探一次消息,问许大人有没有回京。
  这时,守院门的小厮跑了进来,手里拽着一封信,隔着远远的挥舞:
  “浮香娘子,有青州来的信,许大人寄来的。”
  许七安不敢在寄给公主们的信封上署名,但寄给浮香和家里的信,则不需顾忌。
  本来颇有兴致的浮香,先是一愣,接着反应极大的丢开了竹篮,梅花也不要了,提着裙摆,跑着迎了上来,都不让丫鬟传信。
  她从小厮手里夺过信封,妙目晶晶发亮,像是突然收好礼物,沉浸在意外之喜里的小女孩。
  许郎竟然给我寄信……浮香内心的欢喜感爆棚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在那个男人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并不是逢场作戏的关系而已。
  这个领悟让她身体飘飘然,竟有些头晕目眩。
  “娘子……”丫鬟小声的提醒,娘子脸上的笑容过于痴傻。
  浮香丝毫不搭理她,一手提裙,一手拿信,脚步飞快的回了卧室,关上门后,迫不及待的拆开,边看边往床榻走,坐在床沿。
  她抿着粉色的唇,逐字逐句的看,因为信不长,所以生怕看的太快,就没了。
  看到许七安没有去青州的教坊司,浮香心里莫名的很高兴,看到他说想他时,要记得修一修指甲,浮香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呸!”
  浮香满脸羞红的啐了一口,宝贝似的把信抱在胸口,往床榻一趟,闭上眼,丰润的小嘴勾起愉悦的弧度。
  ……
  司天监这边的信收的有些晚,恰好到饭点,为了晋升炼金术师的褚采薇,感觉已经把来年的努力都用完了。
  明年开始要当一条咸鱼,过几年再尝试晋升下一品,反正不要那么累了。
  圆润的鹅蛋脸清减了几分,下巴都变尖了。
  她正坐在饭堂里,与师兄弟们一起吃晚膳,不过吃之前,褚采薇打算先看看许宁宴给她寄的信。
  她有点小小的开心。
  “禹州有一种美食,叫黄芽菜煟火腿,火腿是南方独有的美食,北方难觅……
  “青州美食数不胜数,容我一一道来……”
  看着看着,褚采薇睁大了眼睛,吨吨吨的咽口水。等这封信看完,司天监的寻常饭菜一下子不香了。
  竟觉得难以下咽。
  “可恶的许宁宴……”褚采薇拍桌而起,气冲冲的往外走。
  “采薇师妹去哪儿?”
  “我要去青州,还有禹州!”
  “啊?”
  “去酒楼啦,我才不要吃司天监的饭菜,差劲!”
  ……
  黄昏之前,许玲月带着小豆丁从塾堂回府,身后跟着两名体壮的仆从。
  穿着深红色罗衣,百褶长裙的婶婶,正握着剪刀,修剪厅里的盆栽。
  婶婶这个一家主母当的很无趣,孩子们刚长大,未曾娶妻,因此还没有恶媳妇等着她斗。
  再加上许府人丁不旺,不像那些钟鸣鼎食之家,里里外外一群人,婶婶管理宅子的担子也不重。
  每天吃茶,浇花,顺便带着府上仆从出门逛街。
  要说这内城,就是比外城更繁华更安全,她走在街上都不用怕遇到恶霸。因为内城有打更人巡逻,有京城五卫,有府衙的捕快。
  她都一把年纪了,上了街,仍有男人魂不守舍的盯着她看,真讨厌。
  许玲月进了厅,看见母亲俯身修剪的背影,小腰纤细,宽松的罗裙下是浑圆丰腴的满月。
  她有些羡慕。
  “娘,我回来啦……”许铃音脖子上挂着小布包,随着她的狂奔,布包一晃一晃。
  晃的她身形不稳,一头撞到婶婶的臀儿。
  “咋咋呼呼的。”婶婶回头骂道。
  训斥完幼女,她望向长女:“铃音在塾堂表现怎么样?”
  小豆丁上学了,这是上次许二郎回家时,定下来的要求。绝对没有发泄不满的意思,纯粹是不想看着幼妹荒废学业。
  于是许二叔就托人在内城找了一家颇有名气的塾堂,先生是个老秀才,治学很厉害。举人是不会教孩子启蒙的。
  即使是秀才,教儿童启蒙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但没办法,家长们给的太多了。
  与许铃音一起上学的孩子,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许玲月看了眼没心没肺的妹妹,叹口气,柔声道:
  “先生说,念书的时候她总是最大声的,最认真的。但念完之后她就忘了,今天终于会背三句三字经了……先生高兴的险些老泪纵横。”
  婶婶觉得好丢人,用指头戳幼女额头:“笨蛋,读书要过脑子的。不要左耳进右耳出。”
  “我不是笨蛋,不是不是不是。”许铃音大声抗议。
  “你就是笨蛋。”
  “娘才是笨蛋,因为我是娘生的。”小豆丁跟她抬杠。
  “……”婶婶哑口无言,拎着她啪啪打了几下屁股,皮糙肉厚的许铃音一点都不怕,非要证明自己不是笨蛋。
  婶婶叹口气,不打算和幼女争执,除了把自己气的嗷嗷叫,一点效果都没有。
  “你大哥寄了几分信回来,搁桌上了,玲月你去看看。”婶婶是不识字的。
  许玲月眼睛一亮,兴奋的走到桌边,拿起信扫了一眼,三封信,分别是寄给自己的,父亲的,母亲的。
  “娘,大哥也给你寄了。”
  婶婶一愣,水润的眸子闪过惊喜,心说这个倒霉侄儿竟还惦记着老娘。
  “我来读我来读……”小豆丁觉得自己上了几天学,是个读书人了,念信的担子应该交给她。
  许玲月好笑的看她一眼,把寄给父亲的信递过去,拆开寄给自己的。
  小豆丁接过信,顿时小眉头竖起:“真厉害呢,大哥会写这么多的字。大哥的字写的比我好。”
  “废话,你要不要念。”婶婶坐在椅子上。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她念完了。
  “这是信吗?这是你大哥写的信吗?”婶婶生气了。
  “这就是信,我都念出来了。”小豆丁双臂像翅膀一样拍打,来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是你只会念这三句吧。”
  这时候,许玲月已经看完了大哥写给她的信,她把那片干瘪的花瓣收好,打算放进香囊里收藏起来。
  许玲月精致的瓜子脸盈满笑容,这才拆开寄给婶婶的信:“娘,我给你念大哥寄给你的信。”
  婶婶立刻换了一个慵懒的坐姿,矜持点头:“嗯。”
  “请照顾好铃音,完毕!”许玲月有些尴尬的强笑一下,“大哥写信又简练又点题……”
  “他是故意写信气我的。”婶婶叫道,生气的别过脸。
  ……
  许七安和宋廷风、朱广孝,换上便服,只带了佩刀。赶在宵禁前离开驿站,来到了黄伯街附近。
  他们在临街的小酒楼点了桌饭菜,一边喝酒,一边等待落日,许七安嘴里叼着筷子,手里捏着酒杯,看着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天色渐渐暗沉。
  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西边,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小二,结账。”
  宋廷风看着他掏出碎银结账,出了酒楼,往黄伯街走去,他纳闷道:“宁宴,你哪来这么多银子?都没见你用过铜钱。”
  铜钱这个货币单位配不上我这个气运之子……许七安道:“你管我啊。”
  “不是,我就觉得你刚才那粒碎银有些熟悉,缺了一角……我昨天丢了三钱银子,也是缺一角,那好像是我的银子?”宋廷风有些不确定的说。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那就是你的银子。”许七安拍拍他肩膀:“我在你房门口捡的。”
  “你特娘的……快把银子还我。”宋廷风追着他打。
  很快,他们来到了黄伯街,白帝城著名的黑市之一,与街外不同,这里并不清冷,人流熙熙攘攘。
  不过都有带兜帽或面罩,不以真面目示人。
  三人披上一件黑袍,戴好兜帽,把佩刀藏在袍子里,进入了黄伯街。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两边铺子清一色都是卖狗肉的,有栓着的活狗,有烧煮好的熟肉,也有生肉。
  “好多年没吃狗肉了……”许七安有些意动。
  事情办完了,就买几斤狗肉回驿站,寒冷的隆冬里围着火锅吃狗肉,人生一大快事。
  很快,他们按着铺子的门牌号,找到了丁15号铺子。从外表看,这也是一家卖生狗肉的铺子,但耳目聪敏的三人,耳廓同时一动,听见了铺子里传出莺莺燕燕的声音。
  这确实是一家卖狗肉的铺子。


第二百零八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楼,青砖和木料搭配,墙体透着一股经年风霜的破旧。
  铺子老板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审视着站在自家铺子门口的三个斗篷客。
  “几位客人,要来几斤狗肉吗?”铺子老板试探道。
  宋廷风嘶哑的声音回复:“外面的狗肉怎么卖,里面的狗肉又怎么卖?”
  铺子老板一听,脸上顿时堆起笑容,老嫖客了。
  “外面的狗肉一钱银子一斤,里面的嘛,三钱银子。”
  就这种私娼,竟然开价三钱银子,说实话,鲍价不比京城便宜多少。身为行业老混子,宋廷风和朱广孝连连摇头。
  许七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自打入行以来,就混迹在行业的顶层,打个茶围都要十两银子,三钱银子毛毛雨而已……什么?我白嫖的?哦,那没事了。
  铺子老板起身,引着三人进了铺子,这时候,许七安才发现铺子老板的一条腿瘸的。
  进了里头,那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愈发清晰,隔音效果极差,声音嘈乱无章。
  春哥如果在这里,肯定要说,都听我口号行动,121,121,进退进,进退进……许七安心里吐槽。
  铺子老板嘿了一声:“铺子里的姑娘都没有空闲,几位客官不如等等?我给你们切一斤熟肉。”
  天刚黑,铺子里的姑娘们就井井有条,黑市的狗肉生意很可以啊……许七安并不打算等待,因为他另有目的。
  许七安一脚踹开房间的门,惊的里头的姑娘尖叫。他一间间的把门踹开,惹来一片怒骂声。
  几个男人连衣服都没穿,奔出来就要给许七安一点颜色瞧瞧。
  许七安来一个拍翻一个,五六个之后,男人们不敢上了,他这才气沉丹田,道:
  “丁15号被包场了,赶紧滚蛋,今晚的消费由宋公子买单。”
  嫖客们一听,心里火气消了大半,点子扎手,既然对方愿意买单,那就认栽了,反正卖狗肉的铺子在黑市到处都是。
  此时,铺子老板已经退到了砧板处,那里有剁肉的刀,他的手按在刀柄,眯着眼,沉声道:
  “几位不是来买肉的,是来砸场子的?”
  “店家别急,稍后我会解释。”许七安说了一句,然后把赤裸和半赤裸的女人集中在一个房间里,喝道:
  “抱头蹲下!”
  姿色各异的女人们茫然的照做。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这个房间。”许七安等她们惶恐的点头之后,关上门,回了一楼。
  铺子老板还在与宋廷风、朱广孝对峙。
  许七安再把店铺的门关上,然后坐在桌边,取出半块玉佩,沉声道:“店家可认识此物?”
  瘸腿的铺子老板,目光随之落在玉佩上,烛光里,它的色泽温润,断口整齐,被锋利之物切成两半。
  许七安清晰的见到,铺子老板的瞳孔一缩。
  “你们是周旻的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只问你,认不认识这块玉佩?”
  铺子老板微微颔首,“你们稍等。”
  说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东面的一间屋子,因为瘸了一条腿,他平日里住在一楼。
  二楼的房间都是给客人们办事用的。
  许七安给了朱广孝一个眼神,让他跟着铺子老板,省的对方玩什么花样。
  很快,铺子老板返回,手里拿着半块玉佩和一本册子,正好与许七安拿出来那半块严丝合缝。
  “你们是来要东西的吧?”铺子老板说着,奉上册子:“这是周旻留在我这里的。”
  “你不想问什么吗?”许七安没动册子,而是盯着他看。
  “你们会说吗?”
  “不会,但你给的太干脆。”
  铺子老板叹息一声:“周旻把这个册子交给我时,交代过,玉佩为信物,不见玉佩不给东西。即使是他本人也不行。
  “你们不告诉我身份也无所谓,我只认玉佩,不认人。”
  只认玉佩不认人……因为来取证据的周旻可能不是周旻……老谍子心思缜密啊,死了真是可惜……许七安这才拿起册子,凝神看了片刻,这是一本账簿,记载着都指挥使司“无端”消失的军需,每一笔都记的很清楚。
  有了这个“证据”,张巡抚就可以把二品都指挥使缉拿审问了,尽管还不能直接定罪。
  宋廷风和朱广孝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喜色,证据到手,云州之行差不多可以画上句号。
  “你和周旻是什么关系?他放心把账簿给你。”许七安收好账簿,喝一口茶,聊天似的语气问道。
  “我本是江湖游侠,因为好管闲事得罪了一名衙内,被对方带人殴打,这条腿就是那会儿断的。人家本来要把我带出城活埋,是周大人救了我,我欠他一条命。”铺子老板怅然一笑:
  “瘸了腿,行走江湖就是个笑话,便在白帝城扎根了……当日他把东西交给我,我就预感他要出事了。可我能做的有限,救命之恩还不了,保管东西总能做到的。”
  “谢了!”许七安点点头,心里补充一句:报仇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铺子老板给他们切了几斤狗肉,没要钱,但许七安执意给他留了五两银子,并不是狗肉钱,而是宋公子的买单费。
  宋廷风频频回头,惋惜道:“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了,干嘛不在铺子里住下,我单都买了……”
  “是啊,铺子里还有美人儿伺候。”许七安努努嘴:“那你回去吧,她们还润着呢。”
  “……”宋廷风觉得,许宁宴这个人,说话真粗俗。应该说:她们正等着任君采撷呢。
  ……
  深夜,某座大宅里。
  李妙真盘膝坐在床榻打坐,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披散,衬托着小麦色的瓜子脸,秀美中透着勃勃英气。
  来云州一年多,不是操练私军,就是进山剿匪,把她原本白皙的脸蛋晒成小麦色。
  不过天宗的弟子,不在乎皮囊,他们的理念是:我,莫得感情!
  感情都可以没有,皮囊就更不需要在乎了。
  结束打坐,她凝神感应许久,发现宅子里没有魅的气息。
  魅还没回来?
  区区三个铜锣对魅来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那个许七安是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浪荡子,这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按理说,白日里将他们迷的神魂颠倒,便可以直接套取信息,怎么会现在还没回来呢?
  莫非魅违背了她的命令,馋上人家的身子?
  李妙真旋即排除了这个猜测,魅跟在她身边数年,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生前又是个良家,病死后几乎没有怨气,还算善良,知道许七安是个经不起压榨的,应该不会吸取对方的精气。
  兴许是一时贪玩……李妙真掀开棉被,缩了进去,进入梦乡。
  第二日,李妙真洗漱完毕,用过早膳,等到太阳高高升起,依然没见魅回来复命,她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当即在院子里画了一个简陋的太极八卦阵,取出坟土、尸油、猫眼等阴物,摆放在特定的位置。
  再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人,放在太极鱼上,辅以气机激活阵法。
  凡人看不见的视野里,皱巴巴的纸人疯狂攫取着阴物中蕴含的阴气,俄顷,手脚动了动。
  接着,纸人踉跄站起来,静默了几秒后,它重新趴下,变成了一张寻常的纸人。
  李妙真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只纸人是魅曾经依附过的物品,残留着她的气息,本该指引她找到魅。
  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有三种可能:一,魅出了意外,魂飞湮灭。二,魅被封印了。三,魅离开了白帝城,超出了纸人感应的范围。
  三种可能里,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魅出事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妙真心说。
  ……
  驿站!
  “看完了吗,这账簿是不是真的?”
  房间里,宋廷风嘴里含着枇杷硬糖,问着伏案查账的许七安。
  朱广孝则盘膝打坐,吐纳练气。
  “你懂什么叫对账吗,审问犯人还要当面对质呢。”许七安没好气道。
  “那你还看得津津有味?”宋廷风打着哈欠,昨晚在客栈里休息的不是很好,其实是他昨日中了幻术的后遗症。
  宋廷风现在就等张巡抚回来,把任务交接之后,他就去府衙委托衙门寻找他心爱的苏苏姑娘。
  “至少我能大致过一遍,做到心里有数。”许七安回答。
  “我去趟茅房。”宋廷风不跟他掰扯。
  等眯眯眼离开房间,许七安侧头,看向吐纳的朱广孝:“你要不要找一找苏苏姑娘?”
  朱广孝睁开眼,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没想好?”许七安笑了。
  “嗯。”
  许七安不负责任的开嘴炮轰击:“这还用想?你和苏苏姑娘有夫妻之实,家里那个臭妹妹,小手都没给你摸过吧?还臭不要脸的要你一百两银子。想钱想疯了啊,死老头当自己女儿是镶……算了,不埋汰她。
  “你见过我婶婶没?我婶婶漂亮吧,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我二叔当年娶她,彩礼也就二十两。你那个未婚妻,凭什么啊。”
  一百两银子,搁普通人家,不吃不喝攒五年,正常得攒十年。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未婚妻,朱广孝选择沉默。但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苏苏姑娘的娇喘,苏苏姑娘风情万种的姿态。
  老朱刚想说些什么,楼下传来宋廷风的喊声:“宁宴,有客人……”
  ……


第二百零九章 社会性死亡
  宋廷风的声音有些古怪,惊讶中带着急迫,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老婆,快出来看上帝!
  是这种语气。
  许七安把账簿揣进怀里,率先出门,朱广孝则麻利的穿靴子,跟着出了门。
  驿站的大厅里,一位穿着浅蓝色劲装妙龄少女,坐在桌边喝茶。贴身的衣裤勾勒出雌豹般矫健的身段,袖口扎着,头发依旧是高马尾。
  毫不拖泥带水的装束,凸显出她的潇洒和帅气。
  明明是英姿飒爽的美军娘……哪里像道门天宗的圣女……师门让她太上忘情,结果你成了急公好义的一代女侠……许七安心里吐槽着,表面微笑,道:“李将军,又见面了。”
  这小子黑眼圈又加深了……精神状态不佳……应该是被魅吸取过精气。李妙真一双清亮的明眸审视着他,颔首道:“许大人。”
  许七安在她对面坐下,左右是宋廷风和朱广孝,驿卒上前倒完茶,复又退下。
  双方都没有急着开口,各想着心事。
  她应该是为了魅来的,迟迟得不到魅的复命,知道出了问题……许七安喝茶沉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把魅还给她?
  不舍得啊,这么漂亮的纸片人老婆,单看着就很赏心悦目,他还想着带京城给铃音开开眼界。
  而且,附身能力很有用处,适用于多种情况,多种环境。
  “几位大人……”李妙真摩挲着茶杯,措词道:“昨日可见过一位叫苏苏的姑娘?”
  宋廷风和朱广孝猛的看了过去。
  来了,两个小老弟公开处刑的时候来了……许七安嘴角一挑:“见过,她与我两位同僚结下了难解之缘。”
  听到这里,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宋廷风看了眼朱广孝,心说,明明是与我结下难解之缘,和朱广孝这闷葫芦有什么关系?
  李妙真则扫过两个铜锣的脸,有些怜悯,听许七安话里的意思,苏苏肯定榨取了两人的精气。
  不过,她愈发肯定“魅”在许七安手里,否则他不会说出这种话。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将她还给我。”李妙真诚恳道。
  “设计坑害朝廷命官,套取机密消息,这是死罪啊李将军。”许七安眯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李妙真平静的与他对视,不辩解也不恼怒,似乎完全没把大奉律法放在眼里。
  许七安忽然意识到,二号是个愤青,尽管她侠肝义胆,但不能掩盖她是以武犯禁的侠客,并且对不负责任的元景帝极为憎恶。
  最重要的是,二号是五品高手。对她来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得改变态度……许七安打消了以势压人,将苏苏据为己用的想法,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本官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凡是都可以商量。主要是敬佩李将军为爱发电,一年多里,各处奔走剿匪,这份为国为民的情怀,令本官汗颜。
  “不过,本官很中意苏苏姑娘,李将军能否割爱?”
  许七安打算讨价还价,宅男都知道纸片人老婆看的到吃不到,但不妨碍他们热爱。
  李妙真闻言,蹙眉道:“魅虽是高级怨灵,但本身无法长存,除非不停的摄取精气,长此以往,会迷失心智,变成无法控制的怪物。
  “只有跟在我身边,才能维持原样,你非道门弟子,不精通此类秘术,把她留在身边只是害人害己。”
  她现实里的形象和网上形象有很大区别啊……网上更活泼更愤青,而现实偏向严肃……嗯,严肃的形象适合领军,这大概算是一种伪装。许七安无奈道:“好吧!”
  许七安说了一句稍等,起身返回房间。
  朱广孝和宋廷风目光呆滞,表情僵硬的对视……什么是魅,什么是摄取精气?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刚才,说了……苏苏姑娘?
  俄顷,许七安拿着一只酒壶返回,“砰”的放在桌上,三人目光随之落在酒壶上。
  宋廷风和朱广孝面露茫然,李妙真却眯了眯眼,认出酒壶上刻着的是道门封灵符。
  许七安揭开壶盖,下一刻,袅袅青烟从壶口浮上来,幻化成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她先狠狠瞪了眼许七安,嗔怒娇斥:
  “臭男人,伦家要饿死啦……”
  紧接着她看见了李妙真,小脸蛋瞬间明媚,但又很快做出委屈状,哭唧唧道:
  “主人,你要为我做主。这个臭小子欺负我,侮辱我,您再来晚些,我就怀上他的孽种了,呜呜呜……”
  苏苏姑娘……朱广孝和宋廷风在一月份的低温了,一寸寸的僵化。
  砰!
  李妙真把壶盖盖回去,颔首道:“多谢许大人宽宏大量,此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许七安这才露出笑容:“李将军客气。”
  二号的承诺还是很值钱的,用一个无法长久保留在身边的魅换一个承诺,赚了。
  他送李妙真离开驿站,行至门口,问道:“以李将军的身份、修为,想来不缺一只魅吧?”
  李妙真斟酌道:“魅不是寻常鬼物,必须是阴年阴月出生的女子,且死后依旧是处子之身,方能炼成魅。”
  阴年阴月是何年何月?许七安微笑颔首,假装自己听懂了。
  “不过,”李妙真话锋一转,挑起嘴角:“就算养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对吧。”
  许七安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拘谨和生疏。
  李妙真趁机提出:“许大人可否再送我一段路?”
  许七安回以暖男微笑:“乐意至极。”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宋廷风和朱广孝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背影孤寂落寞。
  “走吧!”许七安笑容愈发灿烂。
  沿着宽敞的大街往前走,李妙真背着银枪,腰胯长剑,迈步的英姿极为动人。
  许七安频频扭头,打量这位天宗圣女的容颜,她的气质总让许七安想起读警校时暗恋过的警花。
  齐耳短发,五官漂亮,脸蛋干净,穿迷彩裤的双腿又长又直,深青色背心里藏着两团饱满,胸口雪腻。
  相比起那位警校校花,许七安脑补了一下,还是觉得白马银枪,负猩红披风,穿软甲的李妙真要更胜数筹。
  李妙真淡淡道:“许大人,江湖儿女不必拘泥小节,但我终究是个姑娘,你这般盯着看,过于失礼了。”
  呸,这男人果然是个色胚。
  如果说色胚是宴会上初见时的印象,那么现在,李妙真对许七安的标签改为:不简单的色胚。
  感觉我色胚的印象很难扭转了……风评被害……许七安笑容不变:“李将军很像我一位故人。”
  呸!李妙真心里骂一声,脸上挂着笑容,“这白帝城繁花似锦,但许大人随巡抚一路走来,荒凉景象怕是没少见吧。”
  “确实令人唏嘘。”
  “通常来说,一州都指挥使司管辖的卫所在20至30之间,但云州都指挥使司管辖的卫所,只有15个。你知道这是为何?”李妙真自问自答:
  “因为云州人口稀少,匪患又严重,根本无法大规模屯兵,没有兵,如何剿匪?”
  按照大奉军制,都指挥使司以下的州府一级,设立“卫”,每个卫五千六百人。州府以下的郡县,设立“所”,每个所一千一百人。
  卫所总数只有15个的州,倒不是没有,可云州是匪患严重地区,按理说,卫所应该超过25个,军备力量才算合格。
  “只需要开垦良田,军队平时自己耕作,应该能做到自给自足吧。”许七安说道。
  各地的都指挥使司拥有军田,军队不作战时,做的和农民一样的活儿。
  李妙真看了他一眼:“军饷呢?”
  ……许七安道:“惭愧惭愧!”
  想起来了,当兵是要发军饷的,可不是有饭吃就够,招的兵越多,军饷越多,要是发不起军饷,军队说闹事就闹事。这样的例子史书上比比皆是。
  “我来云州一年多,与都指挥使杨川南合作剿匪二十余次,每次他都尽心尽力。我不信这样的人,会勾结山匪。”李妙真图穷匕见,表情认真的看着许七安:
  “许大人是本次查案的重要人物,你的态度,决定了巡抚的态度。我希望你能慎重处理此事。”
  “李将军过誉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铜锣。”许七安适当的表现出“吃了一惊”的神色。
  李妙真坦然道:“我有调查过许大人,自认对你还是比较熟悉的。”
  比如你精通查案,比如你与教坊司多位花魁有染……
  “许大人似乎有一个堂弟,在云鹿书院求学?”
  二号果然怀疑三号的身份了……怀疑二郎就是热心肠的读书人三号……我不妨利用这个机会把误会扩大,反正二郎在书院,二号在云州,相隔十万八千里……这样我可以利用二郎的“香火情”,博取二号的信任……反正我自己身份是不能暴露的,社会性死亡的后果太可怕了……许七安笑着说:
  “是的,辞旧是一位满腔抱负的读书人,深受云鹿书院大儒们的看中,据说是当书院的传承者来培养的。”
  当传承者来培养……难怪三号知道那么多云鹿书院的布局,知道那些机密情报……李妙真恍然的点点头,笑道:
  “许大人同样是一腔热血,侠肝义胆。”
  态度明显变化了,似乎爱屋及乌的对许七安也有了些许好感。
  ……我这时候说一句:挨千刀的元景帝!二号对我的好感度会爆棚吧。
  聊了几句后,两人告别,一人继续往前,一人转身返回。
  李妙真寻了一处僻静小巷,取出酒壶,抹去封灵符,释放出苏苏。接着弹出一张纸人,给她充当附着物。
  纸人化成妆容精致的苏苏姑娘,一脸哀怨,“主人……”
  李妙真盯着她,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许七安能一语道破她道门弟子的身份,显然是从苏苏这里拷问出的情报。
  苏苏抬起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示意道:“就说了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一点点就是一点点。”
  “说!”
  “也没说什么啦,就是您的身份呀,年纪呀,修为呀,下山历练呀……”
  “?”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李妙真脑海里:
  “你这不全交代了吗。”
  “我至少没把您来癸水的日子告诉他。”
  “……”
  ……
  许七安回到驿站,看见朱广孝和宋廷风还坐在那儿,彼此对视,眼神里充满了对同伴的不信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苏苏的事。”
  “你不也没说吗。”
  见许七安回来,宋廷风目光无神的看着他:“宁宴,你早知道苏苏的身份?”
  “我知道呀。”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朱广孝沉声道。
  “是你们让我保密的。”许七安耸耸肩。
  宋廷风和朱广孝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不信任。
  “那我们和苏苏在茶楼里发生的事……”宋廷风低声问道。
  “都是你们的幻觉!”许七安如实回答。
  “呼……”两人都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幻觉。
  宋廷风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是幻觉啊,那就没什么了。我只是受到了迷惑,昏迷过去了。”
  许七安怜悯的看着他们,摇摇头:“你们是中了幻术,但没有昏迷。”
  “没有昏迷?”朱广孝和宋廷风心里一沉。
  许七安来到柱子边,沉声道:“廷风,你当时是这样的……”
  他抱着柱子,疯狂冲撞。
  宋廷风:“……”
  “广孝你是这样的……”他来到桌边,双手按住桌沿,卖弄腰力。
  朱广孝:“……”
  “咦,你们俩干嘛钻到桌底下啊。”许七安做完,发现朱广孝和宋廷风钻进桌底不肯出来了。
  “许宁宴你给我滚……你走吧,求求你,你快走,我今天不想看见你。”宋廷风蹲在桌底,抱着头。
  “哈哈哈哈哈……”


卖报小郎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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