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剑拔弩张
作者:一任往来|发布时间:2024-06-29 07:21:27|字数:34156
“可惜甚么?”不成想第一个急急发问居然是云昭道人,其目光森然,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太清门覆灭,清虚道宗在其后鬼鬼龊龊,出力最多,才有今日玄门第一大派之基业。但尹济终究未死,数千年来清虚道宗上下最是紧张太清门余孽卷土重来,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寻访太清传人下落。今日陡闻竟有太清正传经文出世,自然最是紧张,就算一众高人在场,说不得也要先出手将这女子擒下,再作拷问了!
齐瑶儿给他语气吓得不轻,嗫嚅着不敢说话。方凝咳嗽一声,陡然起身,冷冷说道:“云昭,齐瑶儿是我弟妹,你当我面如此,是欺我七玄剑派无人么!”
云昭道人冷冷道:“我清虚道宗与太清门之仇怨,方凝你不会不知,此事既然与你弟妹有关,今日便说清楚,不然自有本门掌教亲自去与你七玄门掌教理论!”竟是丝毫不肯退让。
方凝冷笑一声,周身一道五彩剑光盘绕,却是将苦练的一口无形飞剑祭了出来,就算云昭道人是法相境界又能如何?方凝的剑道素来是宁折不弯,纵然是清虚道宗掌教在此,也敢一剑劈去!
剑拔弩张之际,乌老咳嗽一声,慢斯条理道:“两位何苦动怒?方才老夫也明言,此经是得自癞仙金船,至于其中来历渊源,恐怕唯有癞仙他老人家方才一清二楚。何况符经所载境界最高只到金丹,云昭道友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不如听方夫人将话说完,究竟可惜甚么?”
云昭对方凝剑光怡然不惧,冷冷道:“好,就听她把话讲完!”齐瑶儿看了方凝一眼,怯生生道:“那部太清符经叫做重玄符经,确是得自癞仙金船,可惜正本已然无踪,只有一册副卷了。”
云昭道人皱眉道:“正本是被人盗走,还是毁去了?”齐瑶儿道:“当是被人盗走了。”云昭还待发问,方凝已冷冷道:“瑶儿住口,莫要再说了。”云昭望她一眼,哼了一声。
乌老仍是曼声细语道:“方夫人,既然正本被人盗走,那副册何在,可否容老夫一观?”齐瑶儿又看了方凝一眼,见其冷着脸,不敢再说,便垂头不语。方胜忽的冷笑说道:“副册不过是些许注解之言,似是而非,乌老要看,尽管拿去便是!”自袖中取了一本薄册,扔给乌老,正是当年凌冲所赠译本。
乌老拿在手中,装模作样翻看几页,皱眉道:“果然尽是虚言,作此副册之人对太清符法似懂非懂,精微之处全凭臆测,若是依此修炼,怕是结局难料啊。方夫人,不知你这副册是从何而来?”
齐瑶儿头垂得更低,方胜大声道:“好叫诸位前辈高人得知,这本副册便是太玄派凌冲用诡计哄骗内子,从她手中骗走正本。其狼子野心,故意用些似是而非的法诀搪塞,若非内子与我结亲,还不知要被他骗了多久去!之后其假惺惺将正本还回,不久又告失窃,说不得定是他暗中又偷了回去,乌老与云昭前辈要寻正本,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云昭道人霍然转头,乌老也自冷笑道:“哦,真有此事?若当真如此,这位凌真人可算天下第一等面善心险之辈了。”云昭冷冷道:“方才我就要将此子擒去清虚三山,却被三太子阻拦,如今三太子还有何话可说?”敖意也摸不清头脑,只好苦笑不语。
凌冲缓缓起身,淡淡说道:“符经正本曾在我手,那副册是我托本门惟庸师伯注解。惟庸师伯对太清符道亦有精研,副册所载纵然与原经有所出入,也断然不至似是而非,更不会坑害别人。不知方胜之言从何而来?乌老?哼,乌门山,你觊觎太清道统非是一日,也不必特地与方胜作套陷害于我,真经正本是我取走,你有本事尽管来抢,就怕你法力不济,落得与你那侄子一般的下场!”
凌冲冷眼旁观,如何不知是乌老与方胜作扣,故意激他承认曾持有符经正本在手?云昭恰逢其会,又可构陷他与太清门余孽有所关联,一石二鸟。凌冲曾与尹济祖师立誓,接掌此界太清掌教之职,复兴太清道统,此事暂且不可公之于众,但重玄符经之事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索性一气坦承,根本无所顾忌!
晦明童子早就雀跃欲试,跳脚叫道:“这便对了!我太清掌教岂可畏首畏尾?你放心,这些贼厮鸟一个也跑不了,我助你将他们一体擒拿,尽数杀了!”
云昭双眉竖起,冷笑道:“好好!果然有几分气概,居然坦承此事,你可知身怀太清功法,乃是大罪?这一次我倒要瞧瞧谁来保你!”运集法力,就要出手。
乌老心头乐开了花,有云昭出手,自己便无需做这恶人,只是云昭这厮得手之后,必不会让自家从凌冲口中撬出重玄经之秘,倒要好生谋划一番。
齐瑶儿见凌冲成了众矢之的,急得额头见汗,便要为凌冲分辨,但小口空张,却发不出声来。耳边传来方凝之声道:“我那弟弟是个草包,他能与你结亲倒是福气,我只指望你二人能为我方家延续一脉香火,你放心,那凌冲非是等闲之辈,敢坦承此事,必有后手,只静观便可,莫要多管闲事。”
方胜笑得十分开怀,虽与计划有了出入,但见凌冲吃瘪,又有云昭出手,说不定就能当场将他打死,更是乐不可支。三太子满嘴的苦意,本想借机交好几位名门大派弟子长老,谁知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还涉及到了两派的宿仇,帮也不是,劝也不是,若被他们在金船腹内打起来,这苦心祭炼的宝贝可就要废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敖海在耳边冷冷道:“此事是乌门山与那方胜联手作扣,陷害凌冲。三太子万不可让他们在此处交战,还是快刀斩乱麻,将他们分开再说!”
敖意如梦初醒,双手一翻,祭起一道玉符,一口真气喷去,金船内部登时金光大亮,无数符文金线游走不定,显是开启了禁制。众人周身也被层层金光套住,涟漪不绝。
第七百零一章 高手如赶集(一)
云昭道人面色一变,冷冷道:“三太子这是何意?”敖意道:“无他,诸位皆是玄门有数的高手,若是打起来,我这小小金船禁受不起,还请移驾船外,那时任你们打生打死,小王绝不插手!”
那金光是金船中禁制之力,不过金丹级数,云昭道人举手可破,但若是如此,等于与三太子撕破面皮,四海龙族向来只顾自家逍遥,极少涉入玄魔两道争斗,得不偿失,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烦劳三太子放开禁制,我等出去动手便是!”
三太子又望向凌冲,见其一脸淡然,似是毫不在意,将手一挥,金光撤去,金船中门大开,“请!”云昭道人瞧了凌冲一眼,目中满是冰寒之意,当先踱步而去。正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有了乌老与方胜这一场戏,就有借口将凌冲当场打杀,就算事后郭纯阳追究,大可推说是激于义愤,瞧不惯凌冲用奸计欺骗齐瑶儿,谋算人家的太清符经正本,有理在先,郭纯阳也无话可说。
凌冲又是一番打算,云昭道人咄咄逼人,摆明车马要置他于死地,不如借晦明童子之力,将其反杀,以绝后患。动用太清符术以及事后毁尸灭迹,怪鱼金船皆非上佳之地,凌冲也倾向于另换一处僻静之地动手,借机试演一番自家的太清符法修为能与晦明童子磨合到几分熟练。
乌老暗自得意,瞥了一眼方胜,却见他被乃姐扣住,垂头耷脑,冷笑一声,就要跟去瞧瞧热闹。三太子冷冷看他一眼,低声道:“乌老倒是好算计,今日之事小王暂且记下了!”乌老心头咯噔一声,强笑道:“此事原有情由,容后再禀,请三太子见谅。”眼下乌家还缺不得东海龙宫这株大树,乌老只能伏低做小,免得触怒了敖意,那便得不偿失。
齐瑶儿有心跟出去,却见方凝面如寒霜,冷冷对乃弟道:“你立刻随我返回山门,与瑶儿成亲,其后不修成元婴,绝不许下山!”方胜满拟亲眼见凌冲尸横当场的惨象,见乃姐动了真怒,不敢顶嘴,只好遵命。
忽有一个尖锐声音叫道:“凌冲!你枉自出身名门正派,却做出这等龌龊下流之事,如此说来,你扣住贺长老的飞剑不卖给我,也是存了贪墨之意,是也不是!”却是吕博忽然激动起来,甚至跳脚大骂。
凌冲微微停步,对他冷笑道:“别人不知你的伎俩,当我看不出来么?你也莫要挑拨是非,若有胆量,干脆以真身来此,大家剑下见真章,岂不痛快?”
“吕博”一愣,凌冲之言若有所指,似是瞧破了他的底细,却又不敢肯定,只能狞笑一声,说道:“任你百般狡辩,也需逃不出云昭前面的手去,我只看你如何下场!”
金船中忽然金铃之声大作,劲急非常,密如风雨,敖意脸色大变,叫道:“有甚么魔头混进来了!”祭起玉牌便要作法合拢禁制。金船炼制之时,龙君特意炼入一道炼魔阵法,专一克制玄阴魔头。方才警铃大作,唯有法力高深的魔头潜入金船方会如此。
三太子反应不可谓不满,但一口真气还未喷出,整个人便僵在那里,原来耳中传来一个好听之极的声音笑道:“人家不过是好奇这条大头怪鱼,想进来瞧瞧,不必这般紧张罢?”这个声音娇娇柔柔,好听到了极点,如糖如蜜,恰似一股春风吹入心池,令人心神迷醉。
三太子被这声音软糯糯一叫,只觉神魂颠倒,不知东西,连禁制也忘了关闭。那声音不知起自何处,却在每一人道心之中回响,颇有荡气回肠之意。乌老、方胜、乃至云昭面上皆有陶醉之色,露出淡淡微笑,似是回忆起了甚么暖心之事。
金船厅中那些献歌献舞的歌姬与一干虾兵蟹将却都一声不吭,软软栽倒,七窍中流出血来。方凝闷哼一声,身畔一道宝光飞起,垂落一道五色天幕,五色流转之间,竟又化为无色。宝光宝幢之中一声清越剑鸣,震得方胜与齐瑶儿双双一晃,又恢复了清明之色。
云昭道人面上微笑,目中却一片冰冷,顶门蓦地开裂,现了天宫法相,已炼成了百余尊尊神齐齐现身,高坐云端,齐颂道家宝诰之音,如九天神祇行法,涤荡妖氛,有天宫法相庇护,才勉强从那声音中解脱出来,面色一寒,骂道:“邪魔外道!”
木千山打定主意,等凌冲与云昭道人真动起手来,就以秘法知会神木岛,请祖父派遣长老前来阻止。不论这两个有何仇怨,在坊市之上动手,谁死谁伤神木岛皆脱不了干系。
倒是岳白石老神在在,还巴不得云昭一掌打杀了凌冲那小贼货,及至魔音灌耳,亦是先恍惚了一阵,才骇然警觉,运用火行道法护住了自家心神,伸手将木千山拉在身后,叫道:“是天欲教哪位娘娘凤驾到此?神木岛岳白石有礼了!”
神木岛与噬魂道结下深仇,连带对其余魔教门户亦极了解,在场之人倒是他最先反应过来,此是天欲教秘传媚术,专门呼人心魄,若是修士道心不坚,一经听闻,一身元阳便被人采补了去,端的狠毒异常。
那声音一经入耳,凌冲便知不好,晦明童子已抢先发动,本体化为一圈宝光,悬于他脑后,遍洒肌体,才将那魔音驱逐出去。暗道一声:“好险!这靡靡之音,怕是天欲教的不世高手到了!”
果然那声音又道:“岳老儿倒是还有几分见识,识得本宫的出身,不过本宫偏不告诉你名号,你自家来猜一猜啊?嘻嘻!”暗中那女子加注了几分法力,声音更加摇魂荡魄,岳白石已知来人道行远在自家之上,不敢再分心旁骛,只全力运转心法,护住心神,还要分力出来护住了木千山。
怪鱼金船脱出坊市,却仍在东海之上游弋,此人运用魔道神通,必不敢持久,等神木岛高手发现端倪,追赶下来,自可安然脱身。为今之计,乃是不令木千山有何闪失,不然木清风心切爱孙,非活劈了自家不可!
那女子想来见岳白石守御的辛苦,也懒得再去挑逗,话音一转,讶道:“小小一艘怪船,居然有两件法宝掌握在两个小家伙手中,你们师门倒也真是舍得啊?瞧你们笨手笨脚,难能发挥法宝的十成威力,不如送给姐姐如何?”
那女子眼光毒辣,一眼看出方凝头顶竟是七玄剑派的镇派法宝无形七玄剑,而凌冲所用亦是一件法宝,只是宝光重重,刻意掩去了本体,一时瞧不通透。她语气娇媚,就似情侣之间斗嘴撒娇,听在耳中宛如百爪挠心,方凝与凌冲还未怎样,敖意却先中招,满脸谄笑,叫道:“好!都给姐姐!”手中操控金船禁制的玉符一送,掉落在地。
敖意出了这番洋相,在场众人却无心嘲笑,一个个抵御魔音侵袭,已是十分辛苦。最为惬意的怕是凌冲,晦明童子本体阴阳符用了太清符法炼魔部法门,专克魔音,护持道心,方显玄门正宗对魔道的克制之力,炼魔部法门几乎每一样符术皆能死死克制一道魔教神通,因此太清门覆灭,最为兴奋者乃是魔教中人。
凌冲懒得多言,心神一转,五色剑光飞起,用上了捡起雷音的手段,剑光转折之间已来至吕博面前,吕博面上还在假作痛苦之色,目中全是狡狯之意,及至剑光袭来,似乎不及抵挡,被一剑枭首,头颅落地。
凌冲却皱了眉头,暗叫不妙,果然吕博尸身连带头颅陡然化为一道血光,飞出厅堂,转眼无踪。此是魔门中碧血箭的歹毒功夫,以本身精气元神燃烧,化为一道神通,中者无救,但自身也要魂飞魄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吕博元神早被人窃据,暗中噬魂道之人借他之力施展此术,却是毫无顾忌。
凌冲正要命晦明施展道术,震退暗中女子,方凝却抢先一步,向那无形剑光一拜,叫道:“请老祖出手伏魔!”一个惫懒声音道:“不过是脱劫级数的小魔崽子,你也应付不来?枉费老祖瞧上你的资质,以为你能有甚出息。罢了,瞧在跟着你还能瞧见这一场热闹,老祖便出手一次罢!”
一声剑鸣猝然响起,搅动道心心湖,如玉碎喷珠,尽是琅琅道音,与云昭道人的天宫元神所发宝诰只能维系自家道心不坠不同,这道音响彻虚空,穿流形神,竟是不分虚实,在场众人吃道音一响,眼前幻境魔影尽去,重复清明。
三太子啊的一声,连忙拾起玉符,老脸通红,好在无人注意,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大怒,将玉符又狠狠捏碎,一道精芒飞起,绕出船中,眨眼不见。却是发动了龙君藏于玉符中的禁制,召请龙宫高手前来围剿!
无形七玄剑剑鸣一起,暗中之人闷哼一声,似是吃了大亏,颇有些气急败坏道:“原来是无形前辈在此,多有得罪,告辞!”余音袅袅,却是急急退去。
凌冲化身剑光要追,就见方凝身前凝出一道五色剑光,一个十来岁童子模样,穿的花花绿绿,手足各戴几串金圈的家伙,笑嘻嘻拦在路上,叫道:“你这厮十分有趣,居然不怕我的剑音惊神,玄魔两道有命的法宝老祖都曾照面,却不知你的底细,不如现身出来,咱们耍耍如何?”却是对晦明童子起了好奇之心,欲要一探究竟。
天下之间法宝出世,必有异象,此界的法宝多是有名有姓之辈,跟随各自主人,连四处游荡的都少,何况是新的家伙出世?比起那天欲教的娘们,自然是晦明童子更令无形老祖生出兴趣了。
晦明童子也非好相与的,当下便要现身出来,却被凌冲喝止,说道:“莫要露了行藏,只逼他让路,方才那人必有图谋,我要瞧瞧他们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莫要与无形夹缠不清!”
凌冲虽然修为弱小,到底是太清门掌教,掌教之命不敢不听,这是烙印于晦明童子元灵之中的东西,比核心禁制还要来的牢靠。当下凌冲头顶现出一派星光,一条星力锁链如龙如蛇,横空狠狠抽来!
无形老祖怪叫一声:“咦?运使星力?你这家伙是星宿魔宗的法宝?不对!你诳我!”口中浪叫,被这一记星光链镇住,不由自主闪开一条通路,凌冲捉住良机,一道剑光摇曳而去。
无形老祖叫道:“追!今日非要查清楚这家伙的底细不可!”说的好似手下无数精兵,发号施令一般,实则却是自家撇下方凝,一股无形波动紧随凌冲身后。无形剑不愧号为“无形追魂,神鬼难测”之宝,这一发力,连一点剑光影子都不见,浑不知去向何处。
方凝气的顿足大骂,无形剑脾性古怪,被供奉在祖师堂中,不理外人。还是七玄教祖见她练剑颇有天分,才命无形剑追随护持,免得中途夭折。无形剑还不情不愿,一路上碎嘴不已,此番一走,她也无计可施,一腔怒火都撒在了方胜身上,一巴掌甩了过去,将方胜拍的原地转动几圈,兀自一脸的懵相。
凌冲追出金船之外,却见天高云阔,坊市的九宫龟壳已在万里之外,隐约是一小块黑点模样,晦明童子神通一扫,叫道:“那娘们在云端之上!”凌冲当即抬目望去,就见一朵极大的云彩恰好遮住大日,缓缓漂浮。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不必我们出手,神木岛与龙宫也坐不住了!”
就见海水中分,海浪翻腾之间,升起一队彪悍人马,个个披挂整齐,为首亦是一位龙子,手中一对金色宝锤,叫道:“何方妖孽,胆敢在东海撒野?我乃龙宫二太子敖申,本王锤下不死无名之鬼,还不报上名来送死!”
凌冲以手加额,看来这位龙宫二太子空有一身武力,但脑子很有些贵恙,也不知那大太子如何,倒是有些同情起东海龙君了。
第七百零二章 高手如赶集(二)
这位龙宫二太子生的五大三粗,若非额上两只龙角突出,简直要误认为是野猪成精,他叫嚣了好一阵,见无人应答,挠了挠头,颇感疑惑。凌冲眼光毒辣,这位二太子本身修为不过元婴境界,但周身披挂金甲着实非是凡品,烙印无数精妙阵法,他身后人马隐隐排成一座精妙阵势,愁云惨淡、隐有鬼哭神泣之声。
四海龙族精擅阵法之道,为此界顶尖,当年一座八门锁神阵便让凌冲大开眼界,那还只是随手传授给虾兵蟹将的阵势,如今二太子身后阵势更加神妙,竟能将阵中诸人的修为汇聚一处,转嫁至金甲之中,二太子凭了这副金甲,法力武力增幅巨大,一跃成为初入脱劫级数的高手!
虽是初入脱劫,却能碾压脱劫之下的任一修士。那副金甲上龙族血脉之气浓郁,显是被二太子精心炼化,不虞被人夺走。凌冲看了一眼,纵声道:“来者可是龙宫二太子?贫道乃太玄剑派郭掌教座下弟子凌冲,方才在三太子敖意金船之上饮宴,被一位天欲教高手潜入,其被七玄剑派无形七玄剑以法力震退,不知逃向何处,还请二太子出手封锁方圆海域,再知会神木岛一同擒魔!”
几句话将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楚明白,二太子一愣,随即面上堆起憨厚的笑容,将手一摆,叫道:“快!派人往龙宫调兵,莫要让妖孽跑了!”正要上前与凌冲亲近一番,三太子敖意陡然自金船中气急败坏飞出,敖海紧随其后,亦是双眉紧锁。
敖意瞧见乃兄敖申,也是一愣。这位胞兄生性粗鄙,志大才疏,修为也是泛泛,但偏偏生就了一副庞然野心,非要坐上龙君的宝位,弟兄两个争权夺利,明里暗里不知斗过多少次,均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
三太子偷偷捉住鲛兴,逼问鲛人宝藏,此事进行的十分隐秘,就是不令大太子与二太子知晓,谁知百密一疏,方才被魔音所扰,等魔音退去,敖意反应过来,慌忙命敖海去查探鲛兴如何。三太子将鲛兴关押在金船之中,毕竟再也寻不到比金船更稳妥保密之地。
敖海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面色灰败,鲛兴被镇压在金船最底,如今已成了一具干尸,全身血气元神尽数被人夺去,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敖意心头凉了半截,鲛兴这般死法,正是噬魂道妖人作法害人的招牌下场,不问可知,必有噬魂道妖人趁乱混入金船,将鲛兴元神元气一发夺了去。鲛兴元神落入噬魂道手中,鲛人宝藏的下落自然也落到噬魂道手中。敖意十几年心血全为人做嫁衣裳,不气急败坏才怪!
敖意已是怒发欲狂,一语不发,拂袖转身回至金船之中。不旋踵间怪鱼口中吞吐,将方凝姐弟、木千山、岳白石与云昭道人等辈尽数吐了出来。怪鱼金船一个纵越,跨入千丈高空,周身蓦地腾起无数金色雷霆,或细如发丝、或大如拳头,纵跳不定,又有无数金刀金剑,诸般法力变化,自天而降,将方圆万里海域尽数囊括封锁!
敖意远比敖申来的果决,催动怪鱼金船天生禁制法力,先封锁虚空,不令天欲教与噬魂道妖人逃脱,再来慢慢擒拿。反之一想,倒也释然,鲛兴在他手上十几年,软硬不吃,不是未想过用搜魂之法强行搜索其元神,但龙宫并无精通此道的修士,就算有三太子也信不过。而且此法用过之后,鲛兴要么当场暴毙,要么成为废人,得不偿失。如今有噬魂道为他做了此事,只要寻到那个噬魂妖人,自能得到鲛人宝藏的下落,如此一想,三太子心头重又火热起来。
方凝等人仰望金船作法,云昭本要诛杀凌冲,给接二连三之事搅乱了阵脚,一时不好再行出手。岳白石忽然一挑眉头,叫道:“不好!坊市出事了!”纵身要走,却畏惧金船所布禁制,只急得跺脚。坊市出了变故,他身为坐镇之人,绝难脱逃干系!
凌冲也察觉有异,微微转头,运足目力,就见坊市那一块龟壳之上,陡然升起一株翠绿枝干,眨眼间开枝散叶,每一根枝条皆有数十丈长短,枝叶覆盖之下,星星点点,尽是碧绿之色,恰似一个巨大之极的锅盖,将坊市龟壳尽数包裹!
木千山瞧见此景,叫道:“是何方妖人,竟能逼的先天灵根分枝法力尽出?坊市中被神木岛移植了一根先天乙木灵根的分枝,用以镇压灵气与震慑宵小。坊市自开市以来,从未动用过这株分枝,岳白石才会放心来至金船饮宴,谁知今日怪事连连,先是天欲教神秘高手挑衅,又有人强攻坊市,以至引发先天灵根分枝反击。”
岳白石见回去已然无用,面上恢复了淡漠之色,淡淡道:“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果然先天灵根分枝垂落无尽乙木精气,将坊市遮蔽的风雨不透,众人眼前忽地一暗,仿佛骄阳隐踪、太阴遁形,群星无光,只见天幕之上陡然现出七团奇光,将坊市团团围住,精芒耀目。
岳白石脱口叫道:“七曜天星法,日月五行轮!”出手能有这般异象的普天之下,唯有星宿魔宗异宝日月五行轮,此宝当年在太玄重光时也曾出现,凌冲也曾目睹,甚是熟悉。凌冲眼见日月五行轮出手,叹息一声,说道:“风清雅完了!”
星宿魔宗的脾性,门中道诀、法宝流落在外,必要取回,还要诛杀一概相关之人。太仓三子与星宿魔宗有仇,才命风清雅自凌冲手中收购了伏斗定星盘,凌冲料想笑书生赶来坊市,十有八九是为接应此宝,不料星宿魔宗之人抢先出手,且手段如此之激烈。
坊市之中,风清雅正在和事堂中品鉴一件宝物,伏斗定星盘就藏于其身上,蓦地街上响起无数哭号之声,紧接大地摇荡,街道四处龟裂开缝,风清雅将宝物放好,从容开启了符文禁制,才走下楼来,见楼内客人早已跑的精光,一位管事说道:“大管事,坊市似乎受人强攻,连用来护持的先天灵根都现形了!”
风清雅冷笑道:“不必去管,这些人吃了豹子胆,坊市是龙宫与神木岛的命根子,不出盏茶功夫,木清风便要跳脚而来,除非星帝亲自出手,谁也攻不破坊市!”
只听坊市上空有人笑道:“星宿魔宗办事,只诛首恶,闲杂人等滚开!”其声如雷滚滚,散播四方。风清雅闻听,面色大变,叫道:“是星宿魔宗!快,各人速速逃命!”当先往楼外冲去。
坊市之外,七色奇光一转,先天灵根分枝数十条枝丫空自舞动,乙木精气垂落如雨,也自无用,竟被硬生生定住,半点威能也发挥不出。日月五行轮元灵未现,奇光之下有两人现身,正是自允州赶来的曹靖与萧厉两个。
曹靖满面冷笑,手指和事堂道:“此处名为和事堂,算是太仓三子的产业。太仓三子俱是长生老祖,与本门有仇,想来是觉着有太仓三子撑腰,敢来瞧本门的笑话,从凌冲那小畜生手中收购了那面伏斗定星盘,如今便是报应临头了。你修成元婴,不妨出手一试?”
萧厉眼中满是跃跃欲试之意,却强行压制,微微低头道:“我的修为不成,难收一击奏功之效,还是请师兄出手罢!”曹靖看他一眼,忽然淡淡说道:“本门中向来有斩杀同门,炼化侵夺其必生修为的法门,想来你也知道,星帝能有今日修为地位,亦是全靠了这部法门?”
萧厉心头一寒,犹疑道:“这个却不曾听说!”曹靖冷笑道:“听不听说转无所谓,我知道日月五行轮那厮偷偷提升你的道行修为,是要你寻机将我打杀,夺了我的法宝、修为,是也不是?”
萧厉心头已是冰寒一片,额上冷汗一滴滴渗了出来,日月五行轮与他的密议极为机密,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他背上收紧,几乎忍不住要出手自保!
曹靖冷不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阴笑道:“你不必怀疑是日月五行轮两头用计,挑唆你我自相残杀。此事实是我自家猜的,其实我在本门之时,星帝便早已传了我此法,还道只要我能在百年之内凭了炼化同门之功,跻身待诏境界,便会召我回去,封我做个实权的长老。”幽幽叹息一声,“可惜到了大明之中,却上哪找同门弟子?”
萧厉微微低头,瞧不见他面庞,却能感到曹靖一双目光如毒蛇般在他背上逡巡,只听其道:“日月五行轮助你修行,我是乐见其成的,最好是你修成了法相,那时才……嘿嘿。”阴阴沉沉的低笑了几声。话头一转,“既然奉命而来,总要来个狠的,便算是立威罢!”
曹靖这位大明国师伸手一拍顶门,就见一方宫殿模样的法宝跃出,迎风便涨,化为一座数十丈方正的四象星宫,其上有四灵之形交错往来不定。曹靖已然修成了法相,只是他得了仙都门道统,与四灵四相真法一同演化为四象星宫之法,借祭炼法器提升道行,大抵还是走的器修之路。
如今其元灵早与四象星宫相合,化为本命法相,又因祭炼这座星宫耗去无数大明皇宫中历代积攒的资财,将此宝威能提升至一个不可思议之境界,此宝一出,四灵星芒流淌,如檐前滴水,络绎不绝。器修之道的妙处便在于此,初始时祭炼法器需用无数天材地宝,进境既慢,而一旦法器粗胚成就,与自身修行相合,两相助益,进境又能远超同侪。
曹靖所修法门兼容器修与星力两大顶尖妙诀,神妙无匹,四象星宫一出,连萧厉都忍不住抬头观瞧,心头更是涌起一股贪婪之意:“曹靖竟能炼成此宝?若是我能将此宝到手……”
曹靖瞧也不瞧萧厉,专心运炼法力,喝一声:“去!”四象星宫挟带无穷风雷之力,乌云盖顶一般,悍然向和事堂倾轧下去!风清雅前脚迈出和事堂,道心上便起了一层警兆,抬眼就见一团巨大黑影横压而下,不禁脸色狂变,怒吼一声,现了元婴法身,悍然迎向四象星宫!
曹靖摇头叹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四象星宫依旧恶狠狠压了下去,遇上风清雅的元婴法身,不过微微一抖,只听一声闷雷也似的声音响过,星宫如一方大印高举急落,狠狠盖在和事堂之上!等到曹靖收起四象星宫,和事堂原址已成了一堆瓦砾碎片,风清雅等一干管事执事早已身化异物,甚而连声也未发出。
萧厉给四象星宫的威力惊得呆了,就见曹靖好整以暇收了此宝,化为印章大小,托在掌中,笑道:“此间事了,该去寻凌冲那小畜生算账了!”一道星光飞起,裹着二人立了坊市,往怪鱼金船方向而去。
和事堂被夷为平地,万里之外的神木岛上陡然传来一声怒吼,一道身影法天相地,高有千丈,一步便到了坊市上空,伸手一招,那先天灵根分枝陡然合拢,渐次缩小,化为一根细细枝条,落于其掌中。
来人正是神木岛岛主木清风,满面怒色,以灵根枝条作剑,一剑斜挑,日月五行轮所化七道奇光被挑飞出去不知多少万里开外,木清风提气喝道:“日月五行轮,你敢来我坊市撒野,不怕我杀上星宿魔宗吗!”
只听有人冷冷说道:“木岛主若敢杀上本门,星帝必然倒履相迎,毕竟他也几百年没杀过纯阳高手了!”一人跨出虚空,伸手一招,七道奇光瞬时飞来,缩为一面小小金轮,玲珑可爱,落在其掌中。单凭外相,绝难相信此宝便是方才逞威逞凶的日月五行轮。
来人身姿挺拔,连倒影也透出一股子蔑视天地的霸道之意,正是星宿魔宗长老天市垣之主乔依依,其把玩着日月五行轮,面上全是冰冷笑意。
木清风见是她,气焰先哑了三成,怒意不息,叫道:“乔依依!你纵容弟子,在我坊市公然杀人,坏我规矩,此举便是挑衅我神木岛与东海龙宫,看你有何话说!”
第七百零三章 高手如赶集(三)
神木岛位列玄门七大派之一,但整体实力还在太玄、七玄、少阳这三派剑宗之下,更比不得清虚道宗。玄门中唯有清虚道宗底蕴之深,不畏星宿魔宗。木清风面对乔依依这位天市垣星主底气仍显不足,乔依依法力神通还要比他略胜一筹,就算木清风有先天灵根之助,侥幸胜出,接下来也要面对星帝的怒火。星帝已有数百年不曾出手,坊间传言其早已闭关,参悟玄妙,希冀得窥更高一层境界。
乔依依浑没了当日在地府中灰头土脸的模样,恢复为星宿魔宗三垣星主的威严,冷冷一笑,说道:“我听闻太玄剑派有个不知死活的小鬼,胆敢在坊市中公然叫卖本门信物伏斗定星盘,还被太仓三子属下的和事堂收购,此事你木清风可知?”
木清风一愣,摇头道:“我这几年闭关练法,坊市早已交由别人打理,并不知情。”此言一出,便算撇清了自家干系,也算变相服软几分。
乔依依微讽一笑,“本门自创派之日起,便有严规。若有法诀、法器流落世间,一人瞧过便杀一人,两人瞧过便杀一双。凌冲与和事堂上下必然要死,你若不甘心,以为是落了你神木岛的面子,大不了本座赔你些符钱便是。”
木清风怒道:“乔依依!你是在消遣老夫么!”乔依依笑道:“你神木岛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也罢,此事你睁一眼闭一眼,日后你纠集高手攻打噬魂道,本门绝不插手便是!”
木清风眼中神芒一闪,沉声道:“此言当真?”乔依依点头:“如今星帝闭关,太微垣长老一向不问外事,有我点头,便等若星宿魔宗之意。信与不信,悉听尊便。”
木清风嫡子死于噬魂道之手,数百年两派争斗不绝,木清风做梦都想灭绝噬魂道,才会刻意结交少阳与太玄等派,若是星宿魔宗俩不相帮,这笔买卖倒也划算,思忖片刻,点头道:“罢了,星宿魔宗虽是魔道,但你乔依依想来不屑用这等下作手段,诓骗木某,今日之事就算揭过,日后太仓三子与郭纯阳如何报复,老夫也不会过问!”话虽如此,不好便走,免得被人嚼舌根说是堂堂神木岛主怕了星宿魔宗,一见乔依依便屁滚尿流的跑了。
乔依依满意一笑,折身便走。曹靖一击之下,和事堂上下尽灭,连店铺也成了一堆瓦砾碎屑。领着萧厉一闪来至怪鱼金船左近,见那条怪鱼金船兀自在虚空中穿梭不休,播撒无数金色神雷烈火,哂笑不已,对萧厉道:“你与那凌冲算是老相识了,前后数次皆败于其手,今日有我压阵,可敢再与他放对一次?”
萧厉对曹靖已是戒心深具,摸不透其真实心意,生怕贸然出战,曹靖背后捅刀,自家周转不及,就此一命呜呼,再者他与凌冲数次交手,尽皆惨白,这几年还未突破到法相境界,也无甚么胜算,便顺水推舟道:“我若与凌冲交手,不免多耗时间,不免夜长梦多,还是请国师出手,一举奏功罢!”
曹靖深深望他一眼,意味不明,微笑说道:“也罢,便有我来出手罢。”轻声叫道:“凌冲那厮身上怀有一件法宝,还请七曜长老出手,将之定住!”日月五行轮的声音传来:“那小子身上的法宝来历古怪,对我似有克制之意,我出手可以,可不敢保能定住其元灵!”
曹靖皱了皱眉头,说道:“便是如此了!”萧厉闻听凌冲身上竟有一件法宝,心底寒意大起,暗忖:“这曹靖果然不安好心!骗我先行出手,凌冲只消动用法宝,我连一招也接不下来,必死无疑!可恨凌冲那小杂种如何踩了狗屎,竟能有一件法宝随身?是了,定是郭纯阳的意思,同样是传道的座师,乔依依那厮只传了我一道法诀,便撒手不管,真是不当人子!”暗骂不已。
日月五行轮出手,众人皆瞧见坊市中的异状,云昭道人微微后悔,“我以为不过是处死一个金丹小辈,没想到中途竟会如此多事,如今连星宿魔宗都插手进来,更加不好动手了。那吕博最后自绝而死,似是魔门碧血箭的功夫,三太子气急败坏,别就是其动的手脚,那样我更脱不开干系。”隐约觉得吕博之事大有文章,自家似也受人利用,不由萌生了退意。
木千山见乃祖竟然出面,与岳白石打个眼色,便要前去会合,只是头顶怪鱼金船扑腾,雷海生波,一时闯不出去。三太子操控怪鱼金船,几乎将周遭海域犁了一遍,也未发现暗中的噬魂道妖人,气的大怒大叫不已。
日月五行轮依旧演化七色奇光,颗颗大如星团,团团圆转之间,降落此方海域。祭炼日月五行轮的法诀为七曜天星法,以日、月、金、木、水、火、土五种星力糅合,威力无穷。一经祭起,立时定住虚空,怪鱼金船本在肆虐不已,吃七色奇光一定,自虚空中显形,连其中的敖意、敖海也呆呆不知所以。
云昭道人大喝一声,现了天宫法相,还要顽抗,被星芒一扫,也自僵直。法宝之力出手,在场之人莫之能当,尽数被死死定住,挣脱不开。凌冲叹息一声,及见星光落来,唯有动用生死晦明符本体,唯有法宝方能抗衡法宝,就算因此暴露生死符的存在,也顾不得了。
就在此时,凌冲耳边忽有人笑道:“看来老道紧赶慢赶,还算不晚,珠儿就留下助你抵挡那个傻大个,老道自去会一会乔依依那个娘们。”凌冲认出正是惟庸老道声音,不由大喜,当下按兵不动,果然一声甜甜轻笑传来,头顶一蓬诛魔神光亮起,如正月里孩童燃放的烟花,爆散开来,金菊吐蕊般冲起半空,托住七色奇光,使之落不下来。
凌冲身边已多了一位小小女孩,围着凌冲绕圈,格格娇笑不已,正是诛魔宝鉴的元灵珠儿。凌冲甚是欢喜这个小女孩,全没当其是法宝元灵,伸手将之抱起。珠儿笑道:“凌冲哥哥,老爷奉了掌教五老爷之命,前来为你撑腰。你放心,有珠儿在,上面那个大个子半点伤不到你的!”
晦明童子见太玄剑派来人,不知怎得,对凌冲与郭纯阳之外的太玄剑派之人不甚信任,也懒得与珠儿照面,收敛了本体沉入洞虚真界之中。阴阳晦明符的妙用还在诛魔宝鉴之上,晦明童子不肯现身,珠儿也察觉不到。
珠宝神光涌起,渐渐结成一座莲台,死死托住七曜星光之力,日月五行轮咦了一声,元灵终于现身出来,却是身披黑袍,高高瘦瘦的一个家伙,瞧不清面容。
曹靖道:“七曜前辈,该当如何?”半路杀出个诛魔宝鉴,曹靖便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日月五行轮元灵闷声道:“乔星主也来了,听她之命便是!”
乔依依以星宿魔宗不插手神木岛与噬魂道之事,换来木清风不插手今日之事,却见凌冲头顶诛魔宝光沉浮不定,一座莲台抵住日月五行轮星光冲刷,竟是十分惬意,眉头一皱,喝道:“不知太玄派哪位道友在此?”
一位白发老道一步跨出虚空,手搭浮尘,呵呵笑道:“老道惟庸,参见乔星主与木岛主二位。”说罢一个稽首。木清风甚是尴尬,他选了袖手旁观,却被凌冲的长辈堵在当面,讷讷说不出话来。
乔依依上下打量惟庸老道一番,冷笑道:“太玄派当代大长老,倒是久闻大名。为了区区一名弟子生死,郭掌教不觉有些小题大做了么?”
惟庸老道浮尘一摆,呵呵笑道:“非也非也,凌冲那孩子是郭师弟关门弟子,自然要着紧一些。老道也曾传授他一门剑术,啊,便是由贵派《星宿秘典》残篇演化而来的一门星斗元神剑,算不得甚么高深法门。凌冲之事,老道非来不可,不然掌教师弟可要给我小鞋穿。何况连乔星主都凤驾来此,老道也不算小题大做了罢!”
这老道能言善辩,笑嘻嘻的连消带打,十分可恶。乔依依冷冷说道:“也好,今日凌冲必死无疑,本座也借机领教一番贵派的剑术,瞧瞧太玄剑派是否浪得虚名!”
惟庸老道眯了眯眼,淡淡说道:“看来掌教师弟说的没错,本门封山二百年,外界只道就此沉沦,连甚么阿猫阿狗都敢欺上门来。你星宿魔宗一向霸道惯了,甚么狗屁道理都不通,还是手底下见真章来的痛快些!只不知乔星主可有自炼的法宝?”
长生老祖有法宝在手,战力迥异凡俗,尤其是自家亲身祭炼的法宝,更能发挥出十二分威力,惟庸道人才有此问,显是就算乔依依有自炼的法宝,也全不在意。
乔依依修成长生几近千年,星宿魔宗的法门特异,修聚的法力远超同级修士,加上她所修的三垣秘法,乃是星宿魔宗最高法门之一,只在掌教所修法门之下,综合算来其战力等同于三四位同级的长生老祖,因此怡然不惧,倒是真想看一看这老头有何底气,胆敢与她叫板,淡淡说道:“我并无自炼的法宝,无论你用甚么法宝,我只用日月五行轮出手便是!”
惟庸老道哈哈一笑,说道:“那便却之不恭,老道也不用自炼的诛魔宝鉴,幸好掌教师弟借了庚金神剑与我,正好与乔星主试演一番我太玄派的嫡传剑术,请君品评!”一道剑光起自虚空,一剑穿出,如白虹贯日,直取乔依依眉心。
此剑之出,带起无边凛冽杀机,杀意之盛,令木清风这等老祖都打了一个寒颤,东海之上更是一瞬之间如入寒冬,更有零星雪花飘起。
木清风见了惟庸老道这一剑,心下暗叫:“惟庸这厮这些年韬光养晦,只道他将光阴花费在祭炼法宝之上,谁知一手剑术竟是精进如斯。我手中只有先天灵根一根分枝,若这一剑向我攻来,只怕一招便能削断灵根分枝,令我陷于被动之境!”
惟庸老道上一次出手是在太玄重光之时,彼时其操控诛魔宝鉴,并未如何显露剑术。今日这一招剑法展开,正是再正宗不过的庚金剑诀,犀利狠辣果决,绝无花哨,只求将剑中锋锐之意发挥到极处!
直到此时,木清风方才惊觉惟庸老道一手剑法,竟丝毫不在掌教郭纯阳之下,而以长生老祖境界施展开来,圆熟老辣之意甚而犹有过之。
庚金剑诀配以先天庚金神剑施展,正是天作之合,再也合拍没有。这一剑之妙,已超出剑气雷音、练剑成丝、大挪移剑术与剑光分化之外,而臻入一个莫可名状之境界,唯有长生老祖方能懂得,方能修成。
乔依依面对这一剑,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信手一抓,日月五行轮身不由主,被她抓在手中,化为一面小小圆轮,七色奇光挥洒之间,竟将那一剑轻描淡写的格开。
二人皆为长生老祖,惟庸老道也不奢望一剑将乔依依斩于剑下,一招不成紧随变招,庚金神剑轻轻一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之间演化一座剑光之狱,正是其拿手的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向乔依依倾轧而去。
乔依依只将日月五行轮的七色奇光不断演化,任惟庸老道剑术如何煊赫、剑招如何玄奇,只是来来回回一刷,将剑光刷在一旁。惟庸老道身形早已隐于无量剑光之中,只催动剑招越变越奇,到后来由有形而入无形,颇有大道至简的真谛。
斗到后来,只能瞧见海上两大团光芒碰撞不休,略一磨荡,便能掀起滔天恶浪,又有狂风卷积,声势猛恶到了极处。两位长生老祖毫无保留的斗法,直能将东海生生打出一个窟窿!二太子敖申抹了一把被海浪扑湿的巨脸,叫道:“收兵!收兵!”领着一干虾兵蟹将狼狈潜入海中,寻龙君去了。
第七百零四章 高手如赶集(四)
长生老祖全力出手,每一击皆可开山裂海,稍有不慎便遭池鱼之殃,云昭道人法相境界的道行,碾压凌冲全无问题,但同样被两个长生老祖碾压也全无问题。他费尽心力躲避斗法余波,几次险些被星光或是剑光扫中,惊出了一身冷汗,没奈何唯有逃至怪鱼金船之上,叫道:“三太子,还请搭救则个,日后必有厚报!”
怪鱼金船亦在斗法余波中颠荡不休,就算是脱劫级数在两位长生老祖面前也不够看,只有拼命将金色雷霆收拢,护住船身。敖意在船中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不令金船脱出掌控,听闻云昭道人吼叫,终究不能放任其被法力余波打死,犹豫片刻,还是开启了金船一丝缝隙,云昭道人大喜,化为一溜金光钻入其中。
一旁乌老亦抵御的十分辛苦,见云昭道人进了金船,急急飞来,叫道:“三太子也搭救老夫一番!”敖意虽恼他擅作主张,与方胜合谋,企图陷害凌冲,不知打的甚么主意,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其横死,不然堂堂三太子礼贤下士的名头可就飞了,金船吐出一道金光,将乌老也接引了进去。
方凝将自炼的无形剑祭起,剑气笼盖之下,形成一道剑圈,护住方胜与齐瑶儿,方胜与乌老合谋,本来就要成功,谁知功亏一篑,如今更有长生老祖悍然火拼,简直刺激的不要不要,早就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齐瑶儿倒是面色平静,她的修为最低,反而不需担心甚么,只因若是方凝也抵挡不住,那大家一起入冥狱就好。
方凝偷眼见二人神态,冷冷忖道:“我本指望方胜能振兴方家一脉,没想到是个草包。倒是齐瑶儿可堪造就,看来她与凌冲曾有一段纠葛,如今情缘斩断,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等其嫁入方家,我再传她上乘道法,瞧瞧究竟如何。”
眼看惟庸老道与乔依依斗得越发激烈,双方都拼出了火气,几乎神通尽出,就算怪鱼金船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还是两位长生老祖不欲将事做绝,彻底得罪东海龙宫,有意无意将神通余波挪移了开去。但对她这些玄门弟子,惟庸老道纵有回护之意,乔依依可不管那些,死活随心而已。
方凝忍不住提气叫道:“无形前辈!难道你要看着我等死在当场?瞧你如何回山与掌教交代!”无形剑的惫懒声音传来:“我不过是出去瞧瞧热闹,还能坐视你们夭折不成,怕甚么!”一道无形波动涌起,将方凝三人裹住,正是无形剑剑光,有这位法宝老祖相助,方凝才松了口气。
惟庸老道施展出太乙分光诛魔剑阵,自语道:“还是这庚金神剑用的顺手些。”庚金神剑元灵沉寂,全力调和惟庸老道注入剑中的太玄真气,演化先天庚金剑意剑气。太乙分光诛魔剑阵乃是惟庸老道看家底的功夫,以太戊持法诛魔剑诀配以剑光分化的手段演化而来。
惟庸道人身为太玄大长老,六部真传剑诀除却《太玄一炁清经》唯有掌教方可修习之外,皆已铭刻在心。到了他这般境界,剑诀之间已无藩篱可言,信手拈来皆是妙招,任意挥洒尽为绝技。一座分光诛魔剑阵之中,剑气如狼奔虎跃,剑光亦光怪陆离,剑气剑光交织,不断演化无数招法剑式,几乎到了一剑生万法的最高境界!
乔依依虽是女流,却不可小觑,把持星宿魔宗权柄,自有过人之处。千年苦功,已将各色星力神通融会贯通,炼成一道法力,借了日月五行轮之助,由其中禁制化生为阴阳五行七曜之法,看似简简单单一刷,却是七曜齐动,日月五行轮转不休,一招过去便已是沧海桑田,自身却似星辰高悬,自天地初开而来,见惯造化变迁,我自岿然不动。
两位老祖顷刻间已斗了数百招,惟庸老道剑光愈来愈是煊赫,但乔依依却万法归一,纵有万道星海加身,我只驾驭一道天星神链足矣。但心头亦有焦躁之意:“不想这惟庸老道居然如此难斗,太玄剑派不声不响两百年,竟是出了这般人物!可惜我不曾将天市垣星主历代相传之宝带来,不然一击之下,定能破开他这狗屁的剑光剑阵!”
惟庸老道斗到分际,潜运神通,将太乙分光诛魔剑阵舍去诸般变化,亦自凝为一道无匹剑光,抖手刺出,随即四面八方皆是无边剑影摇曳,恰如落入一个剑光世界,梦魇袭来,不得脱出!
乔依依大喝一声,正所谓“柔不可久,刚不可守”,趁惟庸老道演化剑光之际,唯有一丝法力运转不纯,天星神链勃勃而发,竟而化出七道奇光,光芒凝练到了极点,亦组成一座玄奥大阵,反手竟将惟庸老道兜了进去!
凌冲远离两位老祖之战场,身边便是曹靖与萧厉两个,但他心思全在两位老祖之战上,全无对曹靖两个下手之意。曹靖满拟有日月五行轮定住凌冲体内那件法宝,自家可从容将其打杀,完成乔依依之命,惟庸老道却跨空而来,打乱了全部布局。日月五行轮被乔依依征用,曹靖哥俩没了依仗,大眼瞪小眼,在身怀法宝的凌冲面前,直如鸡崽儿一般瑟瑟发抖,见凌冲望着激战之地出神,曹靖二话不说,一把捉住萧厉肩头,一道星光遁走无影。
珠儿叫道:“凌冲哥哥,那两个坏人逃了,要不要珠儿捉他们回来?”凌冲正瞧得出神,只淡淡摇头。珠儿见他不理,嘟起小嘴,骑到凌冲颈上,伸手去玩弄其头发。曹靖与萧厉与他有仇,却也比不上观摩这一场长生老祖大战来的划算。
惟庸老道一招失算,被乔依依反过来困住,嘟囔了一句:“这万法归一的剑术却是不好施展,尚有破绽啊!”心念一动,那道无匹剑光陡然分散开来,霎时之间,东海天穹之上现出一道巍巍奇景!
剑光分化之间,有三百六十五团星芒飞起,高悬天幕,正合周天星神之数,但与星宿魔宗的星力道法不同,惟庸老道演化之星光,全由剑气组成,外裹剑光剑芒,忽闪不定。三百六十五座星团之上忽有三百六十五尊元神升起,每一尊元神竟然皆是惟庸老道的面容!
三百六十五尊惟庸老道星神化身齐齐叱咤,纷纷伸手,狠狠一拍!乔依依演化的日月五行奇阵登时被破开一个大窟窿,现出乔依依惊诧之极的面容,这位天市垣星主似也被惟庸老道的剑术惊呆,但随即而起的却是无边愤怒之意。
惟庸老道施展的正是星斗元神剑。这部剑诀是前代太玄长老杀了星宿魔宗高手,夺来一部《星辰秘典》,其中记载星宿魔宗星力道法的根基法门,经几代长老推演,与太玄剑术相合,演变为一套星斗元神剑。其宗旨便是以星力铸剑气,以剑气替代原本的周天星神,但创出之后,却被评为鸡肋一般的法门,只因太玄派并未得到更高一层的星宿魔宗道诀,星斗元神剑便不能再向上推演,若再推演下去,只会再以太玄剑术为主,渐渐将星力之用剔除出去。
这部剑诀还比不上洞虚烛明剑,起码洞虚烛明剑诀在斗法之上着实无敌,临敌机变之处,还在其他真传剑诀之上。因此星斗元神剑被束之高阁,唯有惟庸老道博闻强识,修有这部剑法,顺手传了凌冲。
方才那一剑其形为星斗元神剑中元神变化,实则仍以惟庸老道深厚无匹的法力剑气作为依托,方能一剑破去乔依依七曜奇阵。但一剑之后,再难施为,这部剑诀亦至其威力极限,一不可再。
乔依依愤怒者,乃是惟庸所用剑术分明大半取自星宿魔宗根本道法,比起凌冲来,这白须老道才更应打死,心念激涌之下,七色奇光之外忽然多了一层薄薄水波。
惟庸老道一见,叫道:“宙光真水?”伸手一指,珠儿正在凌冲头上玩的开心,忽然惊叫一声,化出诛魔宝鉴原身,被惟庸老道持在手中。这老道满面郑重,如临大敌!
凌冲浑然不觉珠儿被惟庸老道摄走,当他见到惟庸以星斗元神剑使出那破阵一剑之时,整个人精气神陡然趋于平淡,长吁了一口气。洞虚真界之中,凌冲阳神缓缓起身,叹了口气,对晦明童子道:“我要破境也!”
晦明童子错愕之间,但见洞虚真界之上无边星海之中,西方七宿星域忽而大放光明!西方七宿共有奎,娄,胃,昴,毕,参,觜七宿,凌冲早将七宿根本符箓修成,但缺一道契机,总不能化七宿为一,成就西方白虎星神之相。
太乙飞星清微符法亦是尹济祖师糅合星宿魔宗修行法门与太清符术而创,独辟蹊径,借符法演化星辰,借星辰万古之力,照见过去现在未来,为太清门祈禳部符术第一,亦为玄门道家推演法门第一。
此法亦有三百六十五道根本符箓,演化三百六十五道星神,星神既成,可算是玄门中结成金丹之羽士,可称真人。凌冲修成西方七宿星神,在太清门中早已是金丹弟子,只要白虎星神凝聚,便等若修成婴儿。
太乙飞星符法可说以星宿魔宗道法为基,凌冲初次接触星宿魔宗道法便是惟庸老道传授的星斗元神剑,方才无巧不巧,惟庸又以身演法,偏生施展的星斗元神一剑,凌冲见了,心有所感,自觉万缘寂灭,自有一点灵光勃发,当即悍然破境!
他从未想过,最先成就婴儿道行的竟是太清法门,而非他的根本道法洞虚剑诀,但机缘既至,只可顺天而为。奎,娄,胃,昴,毕,参七宿星力本就自含五行,但七道星力在凌冲心念之下汇聚一处,渐次融为一体,却生出了意想不到的微妙变化。
七色星芒融合只有一瞬,但凌冲似是经历了数十百年之久,其间星光相合相斥、阴阳扭转、五行归一之道,似有无穷妙旨流淌于心,事后追索,却又茫然不知。但无边星海之中,一声震天虎吼低沉响起,一尊高手百丈,虎头人身,身披西方七宿星辰法袍,散发无尽威严的星神宝相蓦然升起,周遭有无穷兵器虚影,一一闪现。
凌冲喃喃自语道:“缘起自星斗元神剑,今日方得正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先贤诚不我欺!”放声吟道:“少小离家意踟躇,太玄门中参剑术,阴阳二气金丹转,今日方脱生死簿。五方五气相攒炼,不叫冢中白骨枯,剑锋深藏当挥斩,且开天辟道途!”语声激昂,似有无穷澎湃之意。
白虎星神既成,他的太乙飞星符法修为一跃压过洞虚剑诀威力,成为元婴真君级数的道法,且神通灵异之处,别有一番天地。起禳部法门并非只主推演算计,斗法之力亦即凶悍,凭了这尊白虎星神变化,他就有信心与方凝同级一战!
晦明童子亦高兴的滚来滚去,一跃跳入星海,围着那尊白虎星神望来望去,总也瞧不够。他始终记着太清门灭门深仇,凌冲虽只修成了一尊白虎星神,离纯阳之境尚远,却已瞧出了太清门复仇与复兴之望。只等凌冲符术大成,管教清虚道宗一干仇敌个个惊掉下巴!
凌冲慨然作歌已毕,心念一动,白虎星神渐渐缩小,依旧化入西方七宿之中。此星神一成,他便有信心在极短时日之内修成其余三尊星神,到时四灵星神合璧,太乙飞星符法的威力自能更上层楼。符法初成,禁不住演算一番,微微一笑,说道:“这一场斗法已近尾声,不必多虑,该去拜见大师伯了!”
话音方落,果然乔依依现了宙光真水的修为,趁惟庸老道回剑自守的当口,一步踏出,脱离了战圈,冷冷说道:“你太玄剑派偷学本门根本道法,此仇本门必报!”食指在虚空中划了一圈,灵光闪现,曹靖与萧厉自圈中跌落,被其收入袖中,一顿足便已无踪!
第七百零五章 高手如赶集(五)
惟庸老道剑术之精妙,法力之深厚,远在乔依依预估之上,要分出生死胜负极难,若是拖得久了,不免夜长梦多,毕竟此处是东海地界,就算木清风不敢追究,龙宫龙君未必会忍下这口气,不如早走为妙。
乔依依收了曹靖与萧厉两个,一步跨出,已在万里之外,并不停步,宙光真水发动,遁光连闪,几步之间,已在坊市十万里开外。此处离坊市既远,却又未脱东海之境。
正有一座小小岛屿,满目葱茏,花木葳蕤,十分清新可爱。乔依依落在岛上,正有三人恭敬等候,正是大行与大幽两位神君,另有一位娇媚女子,身着百褶藕花袄裙,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秋波顾盼之间,竟有无尽风情。
乔依依衣袖一抖,落出曹靖与萧厉两个,淡淡说道:“惟庸道人插手,此事须怪不得尔等,且退在一旁!”曹靖与萧厉一言不发,躬身退后。萧厉不免多望了乔依依这位便宜师傅一眼,自拜师以来,师徒相见也不过几次而已,乔依依除却传授他一部四灵四相真法之外,别无他言。更莫提甚么指点讲解,师徒之间形同陌路。
萧厉至今也参不透乔依依这般人物为何要收自家为徒,如今看来甚么法诀、法宝,那是休想得赐,连凌冲那厮都有一件法宝随身,今后照面,要杀他实是易如反掌。萧厉思及此事,心头就憋了一股恶火,但却丝毫不敢泄露半点异象。乔依依的脾气他却是深知,倘若弟子门人稍有怨怼,立时随手打杀,抹去一切痕迹,毫无手软例外之时。
乔依依忽然斜睨了萧厉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自拜我为师,也只得传一部法诀,为师也从未指点过你,可是心有怨怼?”萧厉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叫道:“弟子不敢,弟子绝无这等欺师灭祖的心思!”
乔依依冷笑道:“究竟是不敢还是没有?”萧厉蓦地浑身僵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答言。乔依依道:“罢了,我日后还有用的着你之处,不敢还是没有倒无伤大雅。星宿魔宗名字中带了一个魔字,行事便要处处往魔道上去寻,只要你修为足够,就算将星帝掀下掌教的宝座,为师也只会大为欣喜。”
这一番话可谓大逆不道,在魔教之中却又理所当然,就算曹靖为星帝二徒,面上亦无多少意外之色。乔依依顿了顿,伸手一指,一道星光飞起,落入萧厉顶门,“罢了,这日月五行轮便现赐你防身,免得外人说我对弟子盘剥刻薄。七曜元灵精通本门除三垣真法之外一切法诀,你大可向他请教。有此宝在手,下次遇见太玄派凌冲那小畜生,再要败北,给为师丢脸……”
日月五行轮落入紫府,瞬时与其元神相容,一股强横莫之能御的法力游走周身,骨节穴窍噼啪作响,轻忽的几乎能飘了起来。萧厉从未想过乔依依竟有如此手笔,叫道:“恩师放心,弟子下次见到凌冲那贼厮鸟,定然取其狗头,献与恩师!”
乔依依早已别过脸去,对那娇媚女子道:“殷九风呢?”那女子正是天欲教宝玑娘娘,天欲教主四位侍妾之一,虽是脱劫宗师,但在乔依依面前可甩不起来,低眉顺目道:“教祖只赐了一面玉牌,奴婢也是靠了玉牌神妙,才能躲避那龙宫三太子的追杀。其余之事一概不知。”
乔依依冷笑道:“且将玉牌拿来!”宝玑娘娘不敢怠慢,忙取了一面小巧玉牌,托在掌中,恭恭敬敬递过。乔依依却不便接,只对玉牌冷冷说道:“殷九风,莫要装神弄鬼,出来说话!”
那玉牌中发出一声轻笑,凌空一转,居然化为一位宽袍大袖,高冠博带的中年书生,如明露含光,萧疏轩举,自有一股风流气机,只是生就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内蕴邪光,不免大煞风景。此人正是天欲教教主殷九风,只看其风姿气度,只以为是哪位饱学宿儒,又或是名门正派长老级数的人物,谁知暗地里却是天下第一大号淫贼、淫棍,败坏无数女子名节的魔教荡妇殷九风!
天欲教主殷九风现身之后,大袖一展,轻笑道:“乔星主一别经年,风采越发迷人,本教主颇有些心动,若是乔星主肯与我春风一度……”殷九风皮相一流,说出话来却是下流之极。
乔依依面如寒霜,喝道:“许久不见,你殷九风下流下作的本事倒是见长,连本座也敢调戏么!”殷九风一滞,一双桃花眼一转,笑道:“乔星主未免太也不解风情,些许玩笑也当真么?罢了罢了!”一撇大行神君,桃花眼中神光灼灼,又尽显玄阴老祖之气魄,缓缓问道:“可曾得到鲛人宝藏的下落?”
大行神君纵使法相高手,面对两位两位长生老祖,面上却也紧张非常,闻言一伸手,掌心之上一道血光漂浮,血光一展,无数景象一一闪过,正是鲛兴毕生之经历记忆,被他用噬魂劫法炼化了鲛兴元神,自能从容查看。
鲛兴的记忆场景走马观花般闪过,陡然一顿,却见其处身深海一处隐蔽之地,当是鲛人一族埋藏宝藏的所在。大行神君谄笑道:“回两位老祖,鲛人一族的宝藏下落已是寻到了。”
殷九风赞道:“噬魂劫法果然神妙,怪不得天生克制本座的六欲神功!”打死大行神君也不敢接此话茬,只能媚笑不已。乔依依道:“既然如此,你速去一趟,将鲛人宝藏起出,瞧瞧有无水仙洞府下落的线索!”
大行神君如蒙大赦,忙即带了大幽神君,急匆匆告辞,往东海海底去了。殷九风笑道:“我只道星宿魔宗一向财大气粗,不想乔星主居然也对水仙洞府的藏宝有兴趣么?”说着一双桃花眼狠狠在乔依依身上剜了一眼。
乔依依冷冷道:“殷九风,你不过是一缕分神在此,若是再对本座不敬,我就打灭了你这缕分神!”殷九风呵呵一笑:“乔星主这般铁面无情,未免太没趣味。”却是正襟而立,不敢再多看乔依依一眼。
萧厉尚是头一次听闻水仙洞府之事,暗中纳罕,但心知以他身份绝不可此时发问,只暗中运集法力,与日月五行轮真力相合,借法宝之力淬炼自身神魂。有法宝随身乃是万中无一的机缘,多从日月五行轮身上捞取几分好处,才是他眼下首要之事。
曹靖始终老神在在,似乎对乔依依殷九风所谈之事毫不在意,心头却翻江倒海:“萧厉这厮有了日月五行轮在手,只怕第一个就要杀我,炼化我的修为,乔依依这娘们好不狠毒!不行,我要返回本门总坛,面见星帝,看他如何处置,不然不出三日我必要一命呜呼了!”
殷九风道:“那水仙虽与癞仙是一师之徒,但心性行事截然相反,甚而二人后来还反目成仇,倒也有趣。只是不知水仙在洞府中藏了甚么宝贝,除却你我之外,尚有夺魂道人虎视眈眈,却不知事后如何分润?”
乔依依瞥他一眼,冷冷道:“水仙洞府中异宝不少,你若有本事,尽管全数抢去,谅那夺魂道人也不会多言。只是今日惟庸老道来此,变数一下多了起来,郭纯阳算无遗策,若是被他算到水仙洞府之事,怕是绝难平安取宝到手。”
殷九风并未亲眼见到乔依依与惟庸两个交手,但仅凭气机感应,亦能猜测个八九,沉吟道:“惟庸那老贼手段硬是要得,没想到太玄派不声不响二百年,居然出了这等高手。他要插手,当真不大好办。”
乔依依道:“你若真对水仙洞府之宝势在必得,便以本尊出战,你我联手,再加夺魂道人,方可保万无一失。”殷九风醉心阴阳采补之术,特意修建了一座魔宫,更广罗天下美女填充其中,以作姬妾,可谓日日欢歌、夜夜新郎,已有数百年不曾现身于世,虽垂涎水仙洞府之宝,也只派遣宝玑娘娘带了寄托自家分神的玉牌前来,但眼下形势比人强,惟庸老道既已赶来,说不得太玄派另有妙算,当真须他本尊出手不可。
殷九风沉吟片刻,断然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出世走动一番!我本尊三日之后可至此地,这期间有劳乔星主周旋一二。”乔依依道:“这是自然!”
惟庸道人惊走了乔依依,呵呵一笑,伸手一招,凌冲忙即赶来拜见。惟庸笑道:“罢了,不必多礼。那上面的可是东海龙君的太子?”乔依依既去,怪鱼金船没了掣肘,一跃而下,大嘴张开,现出其中敖意、敖海、乌老、云昭道人等辈。
三太子施礼道:“敖意拜见惟庸老祖,多谢老祖出手。”惟庸老道笑道:“不必多礼,老道也是多事,你那老父道行神通都在老道之上,却躲起来瞧热闹。”眼光掠过云昭道人,冷笑一声,说道:“秦拂宗的爪子伸的倒长,他在天京城鬼鬼祟祟,想要谋夺人道气运倒也罢了,连我这师侄儿也不放过么?你这厮以大欺小,想来十分痛快,今日老道也照葫芦画瓢,索性一掌将你拍死,瞧瞧秦拂宗敢不敢来寻我晦气?”一只手掌缓缓抬起,作势欲拍!
云昭道人当真吓得亡魂皆冒,急忙御风便走,眨眼间已在千里之外,还不忘叫道:“惟庸老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等我回山寻拂真师伯,再来与你评理!”余音袅袅不绝。
惟庸老道一声轻笑,改拍为弹,屈指一弹,一缕劲道无声无息飞出,扭转虚空,瞬息之间正中云昭道人背心,那道人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勉强提足真气,转眼逃得无踪。
惟庸老道哂道:“清虚道宗之辈,素来口不应心,满嘴的仁义道德,行事却是极不要面皮。云昭那厮以大欺小,索性给他个教训,将他打落一层境界,下次再见面,你也可从容应对,却不好将他杀了,免得拂真那厮跳脚。”
方才轻描淡写一击,竟将云昭道人毕生苦修的真气击散,生生被打落一层道行!凌冲笑道:“其实不必师伯动手,弟子亦能杀得了他。”惟庸道人目光在他丹田上一转,似乎看透一切,摇头道:“你的洞虚剑诀修炼的倒是不错,已然是四代祖师之下第一人了,历代弟子也没得你这般精纯的修为,不错不错。”话音一转,“只是掌教师弟的算计,我却是不甚赞同的。”
凌冲心知他所指乃是修炼太清符法之事,当着外人之面不好明说,只能含糊以对。惟庸坐镇于此,方凝头顶无形剑光,想了想,率领方胜与齐瑶儿飞来,施礼道:“七玄剑派方凝,见过惟庸老祖。”
惟庸老道打量她一眼,点头笑道:“无怪郑闻欢喜你,果是天生练剑的坯子。”又瞧了一眼齐瑶儿,摇头道:“可惜!可怜!”对方胜视而不见,末了笑道:“无形老友不现身一见么?”
无形剑光中传来惫懒声音道:“见个屁,你这厮不安好心,若是被郑闻知道,老子屁颠屁颠现身见你,以后回山还有老子的好果子吃么!”丝毫不卖惟庸的面子。
惟庸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请罢!”方凝不敢久待,忙带了二人离去,一道剑光飞走。临去之时齐瑶儿特意望了凌冲一眼,却见他含笑点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生疏之意,心头一凉,已是随剑光去了。
敖意犹豫片刻,上前说道:“难得前辈法驾东海,还请往龙宫一续,想来我父王定然欢喜不尽。”惟庸老道摆手道:“算了,东海龙君又不是没见过,那厮小气的紧,喝他一杯佳酿就似剜他一块肉一般,不去不去!”
敖意甚是尴尬,只能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又对凌冲道:“凌真人有暇,可往龙宫一续,小王定然倒履相迎。”不等凌冲还礼,已是驾驭怪鱼金船去了。乌老犹豫了一番,还是跟在敖意身后,一并上了金船。若是再滞留于此,说不得凌冲就要请惟庸老道来一个有仇报仇了。
眨眼之间,各路修士走了个干净,唯有木清风祖孙与岳白石三个还在当场,木清风等人头走光,这才上前,笑道:“惟庸道友远来是客,请往神木岛一行,木某也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第七百零六章 水仙源流
惟庸老道摆手道:“那倒不必,木岛主盛情老夫心领。只是方才有噬魂道的魔崽子混入龙宫三太子的金船,道友莫非不知么?”木清风当即大怒,问木千山道:“千山,可有此事?”他嫡子死于噬魂道之后,曾立下重誓,此生必然杀尽噬魂道传人,否则便不得飞升。在他眼皮底下被噬魂道之人逃走,委实是奇耻大辱!
木千山讷讷道:“我并未当面瞧见那噬魂道之人,但在金船之上,却有人被噬魂魔念沾染无疑,只是三太子驾驭金船遍寻方圆海域,也未寻到。”
木清风这才释然,说道:“若是被噬魂魔念沾染,那就怪不得了。施法之人向来还在万里开外,当然寻他不到。”惟庸道人微笑道:“我那掌教师弟算到那水仙洞府就在东海之中,且机缘渐熟,不日就要开启禁制,接引有缘之人进入。不知木道友可有兴趣分一杯羹啊?”
木清风惊道:“水仙洞府要出世了?此事我绝无半分消息,既是郭掌教算定,自然不会差的。自要令本岛弟子前去碰碰机缘,还要多谢惟庸道友慨然相告。事不宜迟,我要回岛上布置一番,暂且告退!”不等惟庸道人答言,带了木千山与岳白石就走。
凌冲已数次听闻水仙洞府,能令木清风这等纯阳老祖都如此失态,必是一桩天大的机缘。惟庸道人见周遭没了外人,说道:“难道出山走走,既来东海,便去剑铺中坐坐罢!”一道剑光闪过,转眼间已带了凌冲来至太玄剑铺之中。一去一来,无有丝毫烟火气息,连凌冲都未察觉到一丝法力波动。
晦明童子悄然道:“你这大师伯修为好生高深!”剑铺中清元道人与狄泽正急得团团乱转,先前和事堂被夷为平地,着实惹出极大风波,生怕凌冲也遭了毒手,及见凌冲无恙,并陪着一位老道蓦然出现时,狄泽还有几分懵然,清元道人早已五体投地跪拜下去:“弟子清元,拜见惟庸大师伯祖!”
狄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也跪倒在地。惟庸老道微笑道:“不必多礼,老道不过顺道来瞧瞧这剑铺经营的如何,你们先起来罢!”及至二人起身,眼光在二人身上一转,暗暗点头,对清元道人道:“你很好,能在红尘之中炼心,这剑铺也打理了极好,你掌教师叔祖对你甚为期许,今后宜将勇猛精进,不可荒废了课业。”清元道人受宠若惊,只会傻笑不已。
惟庸老道又对狄泽道:“你这小猴儿心猿未收,贺师弟打发你来坊市,倒是一步妙棋。莫要怨天尤人,跟着你清元师伯好生修行,日后自有你的去路。你只谨记一条,练剑者剑心可孤高桀骜,但人心须得温润就下。”
狄泽得他指点,跪倒再拜道:“祖师金玉良言,弟子定当谨记于心。”惟庸淡淡说道:“谨记不谨记不打紧,关键是着落在躬行二字之上。好了,你们两个且出去,我与凌冲说几句话。”清元与狄泽当即再拜而退。
惟庸老道瞧了一眼凌冲丹田,目中辛辣似能穿透洞虚真界,直面晦明童子之本体,良久才收回目光,说道:“你身上的可是太清门的符箓法宝?”
凌冲对这位有传艺之德、半师之宜的大师伯全无保留,说道:“正是一面符箓法宝,乃是尹济祖师飞升之前着手布置,前次弟子于太清门灵江别府之中,无意中得在手中,一路修行走来,得其助力甚大,正亦师亦友。本该着他出来拜见大师伯,只是……”
惟庸道人摆手道:“罢了,你能得了尹济祖师的遗泽,是你的造化。太清门的法宝又不是我太玄派的,不愿出来便不愿,不必勉强。”沉吟片刻,续道:“太清门当年之事,想来你已知道的八九不离十,至于其中覆灭的因由以及背后的黑手等等,老道也不会知晓的比你更多,还不如你直接去问你师傅,让他推算一番来的确实。”
“你是郭师弟的弟子,你的修为本不该我来置喙。只是郭师弟的手段着实令我不解。洞虚剑诀原本便残缺不全,须你自家一路修补,若是此路走通,你的功劳不亚于创出这部剑诀的四代祖师。但他又接连命你兼修了噬魂劫法与太清符法,如今是两正一邪,还特意将你元神一分为二!”
“寻常修士修习一部法门,已是难比登天,你却一口气修习了三部功法,每一部皆是世间最顶尖的法门。看似金玉其外,实则根基不稳,我还不知郭师弟有无手段逆天修补,助你完善道基。但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
惟庸说到关节处,蓦地住口不言。凌冲心知他未尽之意,是说自家所修太过杂乱,难成一体。洞虚剑诀、太清符法与噬魂劫法每一部皆是惊天动地的法门,经历无数推演,几乎到了改无可改的境地,其中最弱、破绽最大的洞虚剑诀,偏偏便是他的根本道法,轻易改换不得。
若是无有逆天的手段与才情,修到最后,只怕是各有精通,却不能登峰造极。一个不好,玄魔两道真气相冲相突,毕生道行尽付流水,必然死得惨不可言。点了点头,对惟庸老道道:“师伯所言,弟子亦深知此理。但事已至此,唯有戮力修行,勇猛精进,想不得其他了。”
惟庸亦叹息道:“不错,你能这么想,说明你道心修炼有成,坚凝不可动摇。好在你元神两分,将噬魂劫法的魔道修为也带了去,暂时不必担心玄魔冲突之事。但你务要留心,阴神阳神一旦遇合,必要生出大乱,切记切记!”苦口婆心咐嘱一番。
凌冲早已看淡修行之事,如今看来,乃师郭纯阳果然算无遗策,一步一着尽是妙手,方能有惊无险修成今日道果。尤其他刚练成西方白虎星神法相,等若是元婴真君的道行,更有强横无匹的推算之能,隐隐觉得乃师尚有后手,不必自家忧心此事,也就不甚在意。
岔开话题,问道:“师伯方才所言的水仙洞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惟庸笑道:“此事你不提,我也要与你详言,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去撞大运!”顿了一顿,道:“水仙乃是一位纯阳前辈的道号,算是修道界公认敬赠的一个道号,极言这位前辈在水行道法之上的造诣。水仙之名世人多无所知,但其师兄大名却是无人不晓,便是癞仙了!”
凌冲啊的一声,叫道:“可是留下癞仙金船机缘的癞仙?想不到他还有同门师弟?”惟庸道:“说是同门,实则二人却反目成仇,水仙恨不能手刃癞仙以快胸臆。”凌冲给他几句话挑起了兴趣,静待下文,连晦明童子也伸长了耳朵偷听,唯有珠儿这小女孩又偷跑出来,依旧爬上凌冲脖颈,伸手去玩他发梢。
惟庸道人道:“世人只知癞仙博通玄魔两道法门,融会贯通,虽则最后仍飞升九天仙阙,却不愧为此界第一玄魔兼修之士。其人为了求学玄魔道法,曾先后拜入五家门派,玄门三家魔教两家。癞仙此人天资纵横,无论甚么道法皆是上手极快,极短时间内便能修成至高境界,在每一家门户一旦到手最高秘诀,立时破门出教,转投别方。”
“水仙便是其最后投入的玄门大派,此派主修水行道法,确有独步之处。癞仙入门在前,水仙入门在后,二人从一师学艺,据说起始时感情甚笃,但其后癞仙学得最高秘传,故态复萌,当即破门扬长而去。但这一回却出了乱子。”
“先前癞仙偷师学艺,多是以假死之事脱身,也无后患。但这一回却露了马脚,被授业恩师追赶上来,勒令其回山领罪。癞仙不从,二人当即动起手来,癞仙博通三家玄门道法,真实法力施展开来,其座师竟非对手,一个不察被其击成重伤,好在癞仙未下杀手,当即扬长而去。”
“那座师强撑着赶回山门,详述此事,羞愧愤恨之下,伤势恶化,当夜便即坐化。水仙自小被座师度上山来,从师学艺,视乃师为父。座师临去之前,曾有遗命,命水仙立誓,必杀癞仙于剑下,清理门户。由此二人反目成仇。”
“那水仙资质不在癞仙之下,癞仙还要参悟玄魔两道功法,颇耗心力,水仙却只需精修本门道法,因此进境极快。二人也是孽缘纠结,居然前后脚证道纯阳。数百年间大战小战不下百次,只是功力相若,癞仙对水仙所修功法了若指掌,多数倒是占据上风,最后的结局便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之后癞仙感应天机,破空飞升,临去前祭炼了一艘金船,将毕生搜集的道诀、法器藏于其中,泽被后人。癞仙去后不久,传闻水仙也自飞升,临去时将师门一座世传洞府留下,留言道谁人有缘入此洞府,可得水仙衣钵。只有一条,须得非是癞仙金船选中的有缘之人。癞仙金船每隔百年现世一次,但水仙洞府却至今下落不明,如今有了开光之兆,才有高手八方云集,欲争抢气运。”
凌冲苦笑道:“那两位当真是冤孽牵缠,不得解脱,就算到了九天仙阙,只怕亦是势不两立罢!水仙洞府如今并无甚么线索,师伯为何如何笃定?”
惟庸道人道:“你师傅已然算定,只静候便是,不日必有佳音。”凌冲点头,事到如今他的修炼路途已偏离了太玄派正途,也无须惟庸老道刻意指点,便告了个罪,自去后方静室之中。
惟庸老道坐镇剑铺,闲来无事,便指点其清元道人与狄泽两个的修行。能得这位老祖师亲炙,正是求之不得。二人乐不可支,聚敛全副心神听道。
洞虚真界之中,虎首人身、周身无穷兵器闪烁不定的白虎星神巍然而立,此相与萧厉修成的星宿魔宗正宗白虎星神略有出入,生具人身,却别有一番微妙之处。
凌冲阳神叹道:“如今总算修成了白虎星神,可先将洞虚剑诀推演起来,等后续三部星神齐聚,再正式下手推算。”将手一挥,洞虚剑诀化为一道流光,钻入西方七宿星域之中。西方七宿无数符箓星辰当即闪耀不定,一股亘古而来的星辰不灭之意摇荡开来,已是开始推演这部残缺剑诀。
洞虚剑诀是凌冲根本道法,日后还要靠其成道,万万马虎不得,阳神紧盯推算之事,丝毫不敢松懈。数日之后,西方七宿星域吐出一道灵光,正是洞虚剑诀。阳神接在手中,略一查探,叹息一声,这部剑诀比先前多了些妙用,但离推算出法相境界的道法还差得远,自语道:“看来非得修成四灵星神合一,才能推算剑诀了。”
想了想,又将两条如龙精气送入西方星域之中,正是到手的乙木庚金两道先天之气,他想的也甚是简单,洞虚剑诀的元婴境界须得参悟先天五行之妙谛方能成就,不如现下开始,能推算出一分也是好的。
太乙飞星符法的微妙之处便在于一旦修成,皆可自行运转,不必过度关注,凌冲阳神归位,出关来看,却见短短数日清元道人面上道气昂然,连狄泽也脱去几分桀骜之意,有些温润的意思,暗暗点头,惟庸道人传道之功确有奇效,连带他也想寻此老讨教些剑术上的难题了。
清元道人却告知惟庸道人已然出门赴约,据说是太仓三子之首的笑书生终于赶来,见和事堂满目疮痍,暴怒非常,听闻惟庸在此坐镇,便出面相邀,共商报仇大计。太仓三子虽是散修,但各有惊人手段,正是对抗魔教的好帮手,因此惟庸道人欣然赴约。
木清风回神木岛一番布置,岳白石与木千山次日便返回坊市,非但如此,这几日分明有许多修士赶来,一个个目中精光四射,俱是听闻水仙洞府出世的消息,前来碰机缘的散修。
第七百零七章 水仙机缘 东海海眼!
散修野修讨生活不易,其等并无大户门派庇护,更缺少上乘道诀功法,更莫提历代师传的法宝法器,一切只能靠自家打拼。因此散修之辈大多好勇斗狠,有甚好处便一哄而上,鲜有顾忌道德天理之辈,似先前围攻太玄剑铺,被凌冲悍然斩杀者便是例子,在正统练气士眼中,其等比魔道妖人强不到哪去。
坊市中多了许多散修,岳白石立时如临大敌,每日亲自坐镇,先前出了央波袭杀凌冲之事,被木清风一通臭骂,不敢再出甚么幺蛾子,用了铁血手段,只要胆敢生事,立下重手打杀,尸体扔到海中喂鱼。在十几位散修被杀之后,坊市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这些时日凌冲倒是悠闲的很,他将洞虚剑诀扔到西方七宿之中,任其演化推算,顺手将庚金剑诀关于炼剑成丝的法门也一并投了进去,恰如炉中举火,锻冶原矿。自家则取出三昧心炉把玩。幸好此宝被凌冲带了出来,不然被曹靖四灵星宫狠命一击,不知要受多少重创。
如今白虎星神成就,可下手修复祭炼这尊宝物。三昧心炉被他收入洞虚真界,沉入西方七宿星域,以周天星光淬炼精纯。这尊宝物饱经磨难,残损之极,被精纯星光滋润,渐渐而又复苏之意。
凌冲随贺百川炼剑,已算炼宝的行家里手,在星光浸润之下,三昧心炉渐渐褪去锈蚀,露出内里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材质,凌冲沉吟道:“炼制此宝的太清长老乃是炼器的宗师,道行只怕还要高出贺师伯一线,这三昧心炉的材质大抵是以太乙元金、首山之铜,混以先天五行精气加以调和,方能成就法宝级数。以我如今的法力,要尽复旧观几乎不可能,只能用周天星力与太清玄始之气慢慢滋养。晦明,咱们去瞧一瞧内中那尊域外天魔法身罢!”
晦明童子猛然叫好,凌冲借他之力,喝一声:“开!”三昧心炉炉盖开启,凌冲牵着晦明小手,一路走入,渐渐由实转虚,进入其核心禁制之中。光芒一转,面前天地改换,已来至一处辽阔空间,有无良星辰循着不可名状之轨迹运转不休,星辰中央矗立一尊顶天立地的魔神,不知其高,亦不知其岁。
这尊魔神竟与人身一般无二,只是头生双脚,宛如老牛,身披玄袍,与凌冲先前瞧见的噬魂道所炼诸般魔君、魔神大不相同,若非太过庞大,简直就是一位有道之士。那魔神并无狰狞凶恶之相,反而有些仙风道骨,凌冲也是瞧得一愣。晦明童子撇嘴道:“这有甚么,域外天魔随心显化,依人心种种贪嗔痴三毒之欲,显化无穷妙相,你若是瞧过伪装成仙帝佛陀的域外天魔,便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凌冲抬眼望去,周天星辰各有无数星光传出,变化锁链穿透天魔之身各个穴窍,那些锁链居然有几分乔依依天星神链的妙用。那具天魔法身由虚转实,虽然高大,但全无气息,内中元神早被炼化了去,成了一具空壳。
晦明童子道:“这厮果然没了灵智,你瞧他头顶那道符箓,便是斩虚定魂符了!”凌冲见天魔头顶果有一道符箓高悬,超脱星群之上,化为一团金光烈火,熊熊而燃,瞧不分明,当即飞身而起,落在天魔肩上,细细望去,烈火之中无数符线浮光游走不定,似乎下一刻便要穿破虚空,到达另一处未可知之地。
这团金光烈火悬于天魔首上,定住其天灵,不问可知正是那位长老下的厉害手段。凌冲叹为观止,说道:“太清符法,果然厉害!”晦明童子大是得意,忽然懊丧道:“可惜这道符箓空余其形,无有半分灵性,若是全盛之时,已不亚于一件法宝!”
凌冲瞧了半天,心知此符非是眼下自家能惦念的,飞身下了天魔之身,晦明童子凝望天魔之身,嘴角悄然留下两行口水也不自知,凌冲给他一个爆栗:“此宝我留着有用,可不许你打这天魔法身的主意!”
晦明童子叫道:“我若能吞了这家伙,便能元灵稳固,说不定还能超脱法宝之上,所谓贵精不贵多,你有我在手,还贪墨这块破丹炉作甚!”
凌冲笑道:“若是真给你吞了这域外天魔,你可断言定然晋阶么?我有此宝在手,给阴神之身使用,正是相得益彰,这可是你说的,此宝妙用直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不许你打它主意!”
一番话正是当初晦明童子告知凌冲此宝真性的话语,被凌冲用来反击晦明童子,那童儿肠子都悔青了,蓦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天抢地道:“你这厮没良心,亏我一心为你好……”凌冲忍住笑,一把将他抱起,笑道:“你一个法宝元灵,能有甚么眼泪?还是跟我出去,免得你眼馋吃不着更心疼。”晦明童子大哭不止,被凌冲抱出了三昧心炉,留此宝在西方星域中沉沉浮浮。
闲来无事,凌冲便思先回转金陵一趟,将阎王敌送与家人服用,毕竟此药也算仙家丹药,自家须得在一旁看护,不可随意服食,但惟庸道人数日未归,倒不好不辞而别。
到了第七日头上,凌冲正在运炼法力,忽然心头一动,启门望去,就见西南几万里之外一处海域陡然传来惊雷震动,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又自轰然爆散,飞珠溅玉一般,有数十道灵光矫矢如龙,四下飞散开来,一部分飞入天穹云层不见,大多却沿着海水散播出去,眨眼无踪。
也是凌冲道行日益精深,方能瞧见那一番异象,正不知何事时,却见数道金光居然直直向坊市飞来,凌冲心头一动,当即冲天而起,探手向一道金光捉去,冷不丁一旁又有一只手掌抓来,带起数重幻影,招式凌厉。
凌冲嘿了一声,另一掌圈转,使了一招剑术,以指作剑,后发先至,正点在那人掌心之中,嗤的一声轻响,那人痛哼一声,忙即缩手,那金光便到了凌冲手中,陡然消散不见,同时脑中却有一个声音如洪钟大吕吟道:“水仙机缘,东海海眼!”
第七百零八章 长生之下,有祸莫怨!
那人不过是一介散修,凌冲也懒得寻他麻烦。金光中蕴含一种信息,而非甚么了不得的宝物,就算没能到手,也可从别人耳中听闻。他飞回太玄剑铺,清元道人与狄泽拥上来,忙问端倪,凌冲只道:“水仙机缘,东海海眼。”惹得二人面面相觑。
未过多时,惟庸道人忽然回转,召了三人入内,封闭了剑铺,问道:“方才东海有金光出世,可是你得手了?”凌冲道:“确有数百道金光乱飞,弟子侥幸抢来一道,却是一道信息,乃是‘水仙机缘,东海海眼’八个字。”
惟庸笑道:“那便是了。没想到水仙会有如此后手,这一下乔依依那娘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为我等作嫁裳了。”凌冲忙问端倪,惟庸道:“水仙与癞仙一般,是飞升仙界,并非是死了。其人神通广大,就算身在九天仙阙,亦能降下神通。水仙洞府既到出世之时,那噬魂道的妖人才会千方百计潜入敖意金船,盗取水仙洞府之秘。如今此秘密被水仙大白天下,也就不成其秘,凡有缘者皆可入内求取缘法。”
凌冲道:“如此说来,水仙洞府该是在东海海眼之中?这可如何去得?”惟庸道:“你只得了谶语前半段,我这里还有后半段八个字,乃是‘长生之下,有祸莫怨!’”
清元道人沉吟道:“水仙洞府,东海海眼,长生之下,有祸莫怨?此是说水仙洞府在东海海眼之中,却只能长生老祖之下的修士前去求取机缘,便是遇有祸端也莫生怨愤之意?”
惟庸颔首道:“便是如此了。”凌冲道:“这谶语毕竟太过笼统,长生之下,是金丹之上或是胎动的修士亦可前去?再者东海海眼在海面万丈之下,深入地壳,时刻吞吸无量海水,其重何止千万亿钧?恐怕唯有长生老祖或是驾驭法宝,方能进入。只此一条,足以挡住九成九的修士。”
惟庸道人点头叹道:“掌教师弟命我来此,便是料定此事。我可传你一门避水延气之法,此法并非本门嫡传,而是我未成道时无意中得来,专能在水中闭气,十分灵异。我另有一件法器,唤作辟魔神梭,学会此法再驾驭此宝,自能轻松入得东海海眼之中,至于能碰到甚么机缘,便看你自家造化了。清元与狄泽两个乖乖在此,非是我偏心凌冲,你二人并无异宝护身,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不如不动。”
凌冲再拜谢道:“弟子谢过师伯成全。”惟庸老道抚须笑道:“不必谢我,此是掌教所命,不敢不从。再有你日后莫要对老头子拔剑相向,就算领了我的恩情了。”顿了一顿,对清元与狄泽道:“那避水延气之法甚是有用,索性也传了你们罢!”二人大喜,当即谢恩。
惟庸道人遂传了三人此法,末了道:“尔等可先修炼起来,我瞧瞧进境如何。”这道法门倒无甚奇异之处,难在真气搬运之时,在穴窍经脉中循环往复,繁杂不已。凌冲领悟最快,清元道人次之,狄泽又次。清元与狄泽当即兴致勃勃下手修炼起来。
凌冲却多了个心眼,将此法依旧化为一道灵光,扔进西方七宿之中。果然星光挥洒,接连闪动,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又将灵光吐出,凌冲默默存思,见仅改动了三处,但微调之后,真气运行更加顺畅,同时他也是为了试演一番,对晦明童子道:“你可发现了甚么端倪?”
晦明道:“运用太乙飞星符阵推演之时,需以周天星力为真力,驱使阵法发动,你之前推演之物要么品轶不高,要么大半早已完善,才不甚耗费元气星力。若是现下推演洞虚剑诀纯阳境界的法门,只怕一瞬之间太乙符阵便能将你周身真气抽干,死得痛快无比。”
凌冲皱眉道:“正是如此,天地之道阴阳平衡,有借有还,乃是正理,看来日后唯有广聚元气,再动用这符阵了。”避水延气之法既已推演完毕,凌冲当即修炼,不过数个呼吸,周身已现出一圈薄薄涟漪,将虚空中游离的水雾之气俱都隔离开来,反观清元与狄泽,不过将将入门而已。
惟庸瞧在眼中,暗暗叹息:“郭师弟慧眼如炬,这凌冲怕是真是应劫而生,日后太玄派的道统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开口说道:“好了,此法非可一蹴而就,你们可留待日后细细参详。”往袖中取了一件物事,摊开掌心看时,却是一只小巧飞梭,一寸长短,首尾尖尖,中间鼓腹,十分可爱。但细细望去,此梭全身披挂鳞甲,一层层如同烙印,炼制的手段精妙到了极点。
凌冲瞧了一眼便挪不开目光,良久叹息道:“不想大师伯炼器的手段方是本门第一!”此梭既是惟庸道人所炼,其炼器的功夫已然远超何百川,当之无愧的太玄炼器第一人!
惟庸道人摇头道:“我这点微末道行算得甚么?你师傅才是炼器的大宗师,只看那一座太象五元宫便知。你既随贺师弟学过祭炼飞剑的手段,此宝我只传你炼化与御使的口诀,剩下的你自家参悟去罢!”口唇微动,将炼化口诀暗中传了凌冲。
凌冲不过听闻一遍便即记住,自惟庸手中恭恭敬敬接过此宝,先存思口诀良久,忽然喷出一口真气,喝一声:“去!”那辟魔神梭陡然迎风便涨,眨眼间已化为长有一丈,遍生倒刺,通体幽幽的硕大黑梭。
凌冲又想了想,手掐灵诀向外一分,那黑梭哗啦啦陡然分解为无数铁甲,或圆如龟壳,或缘生勾钩,形貌不一而足,凌冲再一喝,无数铁甲又纷纷攘攘重组起来,眨眼恢复了一艘黑梭的模样。清元与狄泽两个早已瞧得呆了,惟庸老道却不动声色,吩咐道:“你只有一夜功夫,熟悉那避水延气之法,与辟魔神梭的妙用,明日天明入海,不可耽搁了。”凌冲躬身领命,带了辟魔神梭跑到静室之中钻研去了。
第七百零九章 各路神仙
东海之外孤岛之上,大行神君等人正自面面相觑,一脸颓丧之色。乔依依牵引星光垂落,身周星光斑斓,五色十光,煞是好看,就这么大咧咧修炼起来,也不虞有人胆敢前来打搅,忽然冷笑说道:“夺魂那厮的手下,皆是这等货色,离噬魂道灭绝也不远了!还有你殷九风的天欲教,再耽于享乐,怕是亦要在魔教六宗之中除名!”
大行神君魔相如铁浇筑,也有些羞恼,不敢回嘴。大幽神君更是垂头不语。殷九风身披大氅,手摇羽扇,风流倜傥,闻言脸色一变,嘿嘿一笑,扫了自家姬妾一眼。
宝玑娘娘被他眼光扫过,如遭雷噬,浑身僵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她与大行、大幽三个奉命前去鲛人一族宝藏的所在,搜寻水仙洞府的线索,并无人阻拦,顺顺利利寻到藏宝的所在。三人眼光极高,鲛人一族的所谓宝贝皆不放在眼中,搜了半日,终于在最核心的一块地方寻到一方玉匣,上有符箓封禁。
宝玑娘娘得殷九风面授机宜,认出那符箓正是水仙师门的神通路数,当即大喜,不敢擅专,欲将玉匣起出,交由两位长生老祖处置。大行大幽自然不敢多言,谁知宝玑玉手甫一碰触玉匣,那符箓陡然放出无量光彩,足有上百道金光游鱼般乱钻乱窜,倏忽逃出海底,四散无踪。还是宝玑娘娘手快,勉强收了十几道金光,却见玉匣已化为了一蓬沙砾,这才明白玉匣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机关就在那张符箓之上。
宝玑娘娘自然知晓了水仙所留十六字谶语,三人无计可施,只得垂头丧气回来复命。原本机密之极的事情,却闹得众人皆知,满城风雨,乔依依出言讥讽,殷九风也感下不来台。
殷九风面容如玉,竟已是真身来此,虽然忌惮乔依依这位天市垣星主,却也不甚惧怕,冷笑道:“水仙其人早已飞升仙界,又非死了,他布下后手谁也算计不到,有何大惊小怪!如今只看如何能入得东海海眼,方是正理!”
乔依依却不理他,别过头去对曹靖说道:“将你的四灵星宫取出来。”曹靖又惊又喜,忙一拍顶门,放了四灵星宫出来。乔依依伸出一指,指尖放射无量星光,丝丝缕缕不绝,一气涌入四灵星宫之中。曹靖与此宝心神相连,只觉此宝禁制在乔依依无穷法力灌注之下,接二连三被祭炼成熟,不禁大喜!
四灵星宫是他糅合仙都门与星宿魔宗两大道诀所创,可谓倾尽毕生心血,融入了无数天财地宝,是要作为成道之宝祭炼的。乔依依此举等若省却他数百年苦功,短短数息之间,此宝连破禁制,一气冲入第七重天才趋于稳定,竟已相当于脱劫境界大圆满的法力!
乔依依微不可觉吁了口气,纵然以她法力神通,短短时限助此宝突破桎梏,也吃力非常,面上仍就一无表情,冷冷道:“你凭了此宝,再有萧厉手中日月五行轮之助,当可入得东海海眼,你入水仙洞府后,见了水仙遗宝,不可贪多,有一件物事务必为我取到手中,不可稍有差池!”将一缕神念传过,告知是何物事,又对萧厉一指,萧厉惊叫一声,一串星光自顶门喷出,落在曹靖后脑虚悬,正是日月五行轮被乔依依逼了出来。
乔依依道:“水仙与癞仙势不两立,若有得了癞仙机缘之辈,便不可去水仙洞府碰运气,不然无福有祸。萧厉去不得东海海眼,暂将日月五行轮借你,好自为之,去罢!”
萧厉到手日月五行轮,还未捂热,又被夺去,心头之失落可想而知,但半点不敢露出怨怼之色。曹靖忍住心头狂喜,叫道:“弟子定然不辱使命!”一拍四灵星宫,人宝合一,化为一道惊虹,投入东海中去了。
殷九风嘿嘿一笑,伸手一指,一团乌云也似的轻纱落入宝玑娘娘紫府,说道:“你持了本教主这六欲玄阴天罗去,未必便比那曹靖差了。先前与你所说之物,务要到手,去罢!”宝玑娘娘媚然一笑,身与宝合,化为一朵冉冉乌云,飘然去了。
乔依依冷冷道:“你倒舍得,居然连护身之宝都赐了下去!”那六欲玄阴天罗是天欲教主成道之宝,威能极大,素不离身,不想今日竟借与宝玑,足见水仙洞府中有天欲教主势在必得之物。
殷九风呵呵一笑,转头对大行与大幽两个道:“大幽得过癞仙遗泽,倒是大行还可去碰碰运道,不知夺魂道友可曾赐下甚么法宝给你护身么?”
大行神君明知他在揶揄自家,硬着头皮道:“教祖只吩咐我等查探水仙洞府的所在,至于取宝之事想来另有安排。”殷九风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夺魂道人老奸巨猾,说不定已然潜伏在侧,殷九风与其明争暗斗千百年,早将此妖脾性摸头,也不多言。
东海之上已然吵翻了天,金光乱舞,不少有缘人得了那十六字谶语,以讹传讹之间,又被更多知晓。一时之间,无数修士蜂拥赶往东海,只为将这桩千年难遇的福缘捉到手中,更多者不过是瞧个热闹,但修士们个个兴冲冲的冲进东海,或驾驭灵兽,或操控异宝,却又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起来。原因无他,大家伙要么压根不知东海海眼的所在,要么就算知晓,也自忖自家的七斤八两绝难潜入海眼,一时之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凌冲静参了一夜,勉强将辟魔神梭的妙用掌握,能令其随心意变换大小,倒是避水延气之法修炼个七七八八,已能纯属运用,便拜别了惟庸道人,将辟魔神梭祭起,将自家罩入其中,一气扎入海底。
辟魔神梭内部空间不大,凌冲为节省法力消耗,只将神梭变为勉强容纳自身的长短,径往海底驶去。海眼的所在不必问惟庸道人,只跟着晦明童子这位识途老马便可。毕竟其可是在灵江水府之中孕育元灵,得灵江水眼滋养,灵江与东海相连,自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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