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虚实之辩


  “不会吧?”
  所有猜到了这种可能的人都一下子变得瞠目结舌。
  瞪大了眼睛,死死看着场间的叶玄真,几乎快变成了斗鸡眼……
  越看越是确定了,这时候的叶玄真,法力的变化已是越来越明显,每随着他挥出一道大袖,法力的变化,都更玄妙一分,而若是从流云广袖的法门来看,他这时候施展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错误的,每一个大袖挥出的轨迹,每一道法力的变化,都是与经义不符的。
  可是偏偏,他施展出来的就是流云广袖,变化精细入微,到了极点。
  整个亭间,已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大袖挥舞的声音。
  无论是乐水宗的五位长老,还是这时候早就远远退开的几位同门,这时候都多少有些紧张讶异的看着叶玄真,看着他越舞越快,脚步时而踉跄,时而工整,时而精妙,时而大气,到得最后时,他竟忽然长笑一声,两只大袖忽然急急抖向了高空,像是要与虚空勾结。
  在这一霎,众人的感知里,甚至觉得他的法力在这一霎变化精妙到了极点,与天地相融。
  “哗!”
  这种玄妙至极的感觉,也只是一瞬间,犹如幻觉。
  而在这幻觉出现的一霎,叶玄真便已骤然间收回了所有的法力,静静立在了当场。
  两只大袖缓缓落下,垂在了他的身侧。
  周身气韵,犹如沸水一般升腾,然后又缓缓收敛,慢慢隐入了他的体内。
  叶玄真静静的站立了很长时间,才慢慢转身了身,向着方寸深深揖礼。
  坐在了上首的方寸,面上也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向着他轻轻点头。
  ……
  ……
  “卧槽……”
  “真破境了?”
  “真被点化,当场破了凝光?”
  “嘶……”
  整个乐水宗长老们都愣了。
  弟子们也愣了!
  他们沉浸在了一种前所未见,甚至想当作是神迹的情绪里,心情激荡,话都说不出来。
  哗啦啦,不知有多少目光瞬间转了过来,集中到了方寸的脸上。
  那眼神,充满了惊奇与震憾……
  不仅是弟子,就连乐水宗几位长老也是如此……
  而在这所有的眼神里,方寸端坐不动,平静淡然,像是当经历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当然了,这些乐水宗长老与弟子,并不知道,方寸其实也有些懵。
  ……
  ……
  刚才他对这三位弟子说的这些话,倒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如今的他,天资是三寸三分三厘,对于法力的运转,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敏锐,而通读六经,对于六经天赋也着实过人,尤其是他修炼了无相宝身经,根基更比常人浑厚。
  想要看出一些修行上的问题来,实在易如反掌。
  这并不是因为他修为高过了这些乐水宗长老,而是因为他眼光够开阔。
  这些乐水宗长老,也是从三十六脉的根基上修行出来的。
  可是方寸,从一开始,便是一百零八脉。
  这就像是,某地大旱,有人听说了,便觉得这时候不能过去,容易挨饿;
  而有些人则意识到此地大旱,那过去的时候,顺便押运一批粮食过去,便可以大赚一笔;
  更有一些人,则是看出了这地方为何大旱,还会旱多久,并试着将大旱的问题解决……
  这些乐水宗弟子,便是怕挨饿的境界。
  乐水宗长老,则是看出了那里反而有商机的境界。
  而方寸,则是能看出此地为何大旱的境界。
  当然了,若说起来,最厉害的还是方尺,推出了无相宝身经的他,应该已经到了可以洞悉天地运转,甚至追溯到本源的境界,若无无相宝身经,方寸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只不过,就算方寸可以看出来,但也不可能一句话就点醒他人,助人悟境啊,刚才他对这几位乐水宗弟子说的,只是指出一些不足之处,帮着他们少走几步弯路罢了……
  可特么谁能想到,叶玄真居然这么配合?
  我就随口说一点意见,以说鸡汤的方式说了出来,然后你就破境了?
  这时候方寸的心神,当真是非常的精彩。
  可是面上,却也只能微笑。
  ……
  ……
  “方二公子,老夫……老夫当真……当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足足愣了有大半天功夫,乐水宗那位陈长老,才忽然间跳了起来,身形闪动之间,便已来到了叶玄真身边,大袖拂去,法力扫过,将其修为进境,诸窍变化,尽数看过,而在确定了叶玄真如今就是已经突破了凝光境,而且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时,他整张脸都要石化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的转过了身来,堂堂金丹,一宗长老,竟向着方寸躬身揖礼。
  “哎呀……”
  方寸一见,也忙起身,向着陈长老还礼,笑道:“长老莫要夸我,此非方二之功,实在是这位叶师侄自己平日苦下功夫,到了突破的时候,方二也不过是适时其会罢了……”
  这句还真是实话,方寸想了半天,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
  只能说,赶巧了。
  叶玄真能够破境,实在是因为他火候到了。
  “哈哈,方长老,我等亲眼所见,你还要如此讲,那可羞煞我等了……”
  可是乐水宗的几位长老,闻言却都站了起来,一边苦笑,一边行礼,满面感慨之色。
  他们还真不相信方寸的话,要说功夫到了,这叶玄真两年之前就到了。
  两年之前,便有人说他随时有可能破境,但他就是不肯破你能拿他怎么着?
  而如今,偏因为你一句话,他破境了,你说是巧合?
  谁信呢?
  当着我们的面,一句话便帮得一位弟子破境,尤其是之前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位雨姓守山宗弟子的神异之处,他也知自己能这么快得了神意,靠的是你的教导,这算是什么?
  实捶!
  “呵呵,晚辈说的是实言,乐水宗底蕴深厚,诸位前辈也是修为精深,又岂会看不出这些弟子们的短缺之处,只是有意让他们多些磨炼罢了,这次晚辈多嘴,实在唐突了!”
  看出了好像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方寸只好苦笑着道。
  “唐突?”
  “哈哈,这样的唐突,多来几次才好!”
  几位乐水宗长老听着方寸的话,一时心情大好,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感动。
  他们教了这么久的弟子,没有破境,偏偏被方寸一句话说的破境了,这等事简直神乎其神,若是方寸跑了外面去,大肆宣扬,说乐水宗长老不会教弟子,那轻易就可以获得偌大名声,等于踩着整个乐水宗的脑袋往上爬,偏偏到了那时候,乐水宗怕是想解释都难。
  而如今,人家居然还知道维护自家颜面?
  这位方二公子天资如此之高,居然还这么会做人,真是……
  哪怕明知这位是注定麻烦缠身的方二公子,心里都不由得对他大生好感之意!
  这次的事情,应该稳了吧?
  看着场间一片惊叹的眼神,方寸心里暗暗的想着。
  ……
  ……
  “一语点破吾宗弟子心间迷障,开悟破境?”
  而在乐水宗上下,正激动万分,几乎要把方寸当作神明安置起来时,乐水宗主峰之上,也正有位黑袍的男子,听到了身边长老讶然而惊异的禀报,神色凝重的转过了身来。
  “千真万确,便是那位之前颇有才名,却足足两年未曾破境的叶玄真!”
  那位长老激动道:“这位弟子当初刚刚招入门时,本将他当作重点仙苗培养,但却没想到,这位弟子符篆道赋不算出色,却是爱修术法,见他进境颇快,长老们也多加指点,本以为他若可以参破凝光,再修金丹,我乐水宗便可在符篆之外,更添一道术法声望……”
  “却不料,此子偏生卡在筑基巅峰,足足三年,未有寸进,长老们都已准备放弃了!”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那位方二公子,居然一句话便开悟了他……”
  “……”
  “……”
  “这不合理啊,世间哪有这点年纪与修为,便点人开悟的?”
  乐水宗宗主也是越听,脸色越迟疑。
  “听着自不合理,但却是我等亲眼所见……”
  那过来汇报的长老叹道:“而且,他当时说的那几句话,便是老夫,竟也是越想,越觉得领悟极深……放空自己,拥抱天地,啧啧,越是揣摩,越觉得义理玄深,妙不可言……”
  “此言着实大有道理,竟是有了些虚实之辩的意境……”
  乐水宗宗主也沉吟良久,才叹道:“不过,这等道理,怕还不是方二公子能领悟出来的!”
  长老微怔:“这……”
  “若我猜的没错,这应该是仙师方尺的领悟吧!”
  乐水宗宗主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已经把握住了真相,笑道:“仙师那等境界的人,对大道领悟极深,他们的只言片语,倒确实有可能触及人之心神,关键时刻,引人发省……”
  “不过,这些领悟,以方二公子的修为与年龄,居然可以化为己用,也可见天资极佳!”
  这位长老听着宗主的话,也不由得暗暗点头,觉得大有道理。
  微一迟疑,道:“那这位方二公子入藏经殿的事……”
  “这还问用,让他看!”
  乐水宗宗主笑了起来,想也不想便已回答:“这位方二公子无论是有钱,还有手段,又或是有靠山,有胆量,我都不觉得稀奇,但他若是还有这等天资的话,我倒觉得有趣了!”
  “呵呵,这说起来,其实是我们乐水宗的好机会!”
  “借着赌约的名头,他想看什么,我们便给他什么,将来若是他倒了楣,殃及池鱼之时,那我们乐水宗便是被他拿赌约欺压,不得不让他进藏经殿,而将来他若是真成了气候,那我们乐水宗便是独具慧眼,在他风雨飘摇之际雪中送碳,无论哪种,我们都稳赚不赔……”
  “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


第二百零一章 一鸣惊人
  二十年前,柳湖小城,曾出了一位名唤方尺的炼气士,惊才绝艳,压得整个清江一代炼气士,或说三代四代,直到此时,都黯淡无光,再也无人敢自称是清江的天才,那么,在这位仙师方尺已经逝去之后,与他一母同胞的那位兄弟,也会有像他一样高绝的天资吗?
  大部分人,其实是不这么认为的。
  很多人都觉得,有仙师方尺在先,那么他的弟弟,天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若说还会出现一个可以比肩于他的人,则基本不可能了。
  任何一位天才的诞生,都是上苍的赏赐。
  那方家又何德何能,竟能生出两个这般惊艳的天才来?
  可虽然这样说起来,很有道理,但在方寸来到了乐水宗之后,却隐隐有些不一样的传闻流了出来,那位方二公子,从来到了清江诸宗开始,便一直颇为受人关注,而他也没有让人失望,无论是买下守山宗灵脉,还是寻回守山宗宝身法,又或是乌鸦山斩杀犬魔……
  无一不是震惊一方!
  可这些事情,与他的修行天资无关,够胆够钱够手段,谁都可以做到。
  而乐水宗的传闻出现,却又不一样了。
  这一点,尤其是乐水宗弟子感知的最为分明。
  最初没有多少弟子,知道方二公子要来,直到叶玄真破境之事传出。
  对于任何一宗来说,弟子破境,都是件大事,尤其是其突破的,还是被人称为神境门槛的凝光境,叶玄真作为乐水宗筑基境界弟子之中的翘楚,其破境之事,本来就一直有无数人关注,而当他们听闻,叶玄真破境,居然是被方二公子一语点破之时,那震惊何其之巨?
  居然还有人可以点破别人破境?
  这简直已经不能仅仅称之为天才了好嘛……
  诚然,在这无尽的猜测里,也有许多人还抱有怀疑,或是觉得方二公子那所谓的开悟之言,或许不是他所说,而是从他兄长方尺那里听来的,或是觉得这件开悟之事,本身就是假的,反正乐水宗的奸猾人人都知道,没准就是他们故意安排了出来恶心暮剑宗的呢……
  但无论如何,方寸的名声,从他入乐水宗这一刻,便已传开了。
  ……
  ……
  外界都传得如此沸沸洋洋,更不说乐水宗了。
  如今的方寸,已经住在了乐水宗最为尊贵的客殿之中,一应饮食起居,皆与乐水宗长老一般,瞧这样子,倒不像是个外宗来的长老,而是乐水宗自家的长老了,甚至说,若不是方寸坚持推辞,拒绝了好意,乐水宗都打算派上几个女徒弟过来,前前后后的服侍着了……
  而虽然没有接受女弟子的服侍,方寸也在乐水宗弟子们之间,受到了极高的礼遇。
  无人不想见一见方二公子,留意混个眼熟也好!
  炼气士最需要什么?
  所谓修行资源,法门秘典,神丹异宝,自然都是需要的。
  但若说最需要的,便是这一道灵机!
  修行中人有太多人不怕苦,也不怕难,愿意拼命磨砺自己,可修行之事,有些时候不讲道理就在这里,你努力又拼命,偏偏就卡在这瓶颈,硬是半步不让你进,又有什么办法?
  而在这时候,若有人可以帮到自己,这是何等的造化?
  ……
  ……
  方寸很享受乐水宗这份态度给自己带来的方便。
  虽然在来乐水宗,或是出发前往五大宗的时候,他便已经定了大抵的计划,但乐水宗这边的行程,却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如今的他,已不仅是乐水宗藏经殿可以随意进出,诸般经义法典任由参阅,甚至是想借阅一些乐水宗长老的笔记典籍,对方也非常大方。
  这等特权,非但是他一个外宗长老,哪怕是乐水宗一些真传,都不见得有这等待待遇。
  机会难得,自然也不能错过。
  于是这一段时间之内,方寸便一直留在了乐水宗,尽情翻阅着诸般经义道典。
  乐水宗作为清江第一大符宗,所精所长,自然皆是与符道有关。
  哪怕是一些不借助于符道的神通术法,其实也是隐隐能贴合符道至理的,便如当时那位乐水宗弟子凌印的小火灵术,本就是基于虚空画符,牵引火意的理念,而引江术,则是借符力强驭水相的术法,至于那大罗流云袖,则分明是符师斗法之时,用来收走对方符篆的法门。
  方寸不擅《书经》,在符篆一道注定没有太高深的天赋,所以他这时候重点要修的,便是乐水宗符篆之道外的其他神通术法,虽然确实不多,威力也不见得有多高深,但乐水宗毕竟是有自己的宝身法的,有了宝身法,便自然而然,会有很多相应的神通术法推衍出来。
  这就够了。
  这些术法神通,威力强不强,精妙不精妙,对方寸来说并不重要。
  只要有,他便可以逆推出诸脉炼法,补全自身。
  当然,对于符道之学,方寸也没有放下,自己是不打算学,但还有小狐狸啊……
  因为方二公子面子太大,所以别说自己可以随意进出藏经殿,便是雨青离、小狐狸、小青柳,也可以跟着他进来,当然了,对于他们而言,乐水宗的术法倒确实帮助不大,不懂乐水宗的炼身法,这一切的术法与神通,经义典籍,便都是无根之源,学了也只算开拓眼界。
  好歹乐水宗各般习字经贴,运腕法门,应有尽有,方寸一鼓脑全给她挑出来了。
  看着小狐狸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方寸心情大好。
  前世那些父母们给孩子买“三年模拟,五年高考”的快乐应该就是这样的了吧?
  ……
  ……
  前后月余,方寸看遍乐水宗典籍,参悟术法,便已得到了十八条大脉修炼之法。
  于修行界里,一个月时间委实不长,怕是参悟一道术法之妙,都不止这一点时间,但对于方寸来说,参术法,而后衍大脉炼化之法,实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一个月时间便已十分充足,而且,能够从乐水宗一门,便得到十八条大脉的修行之法,也已是意外之喜。
  乐水宗与守山宗,皆修三十六脉四品宝身,但两宗之间的三十六脉,却并非完全不同。
  两者之间,多有重叠,某种程度上讲,其实两宗哪怕只有一条大脉的不同,修炼出来的宝身之潜力与特异,便有可能完全不一样,走的路子也不一样,十八条之差,已是很不错了。
  而到了这时候,方寸其实已经可以离开,但他却还有件事要做。
  来五宗悟法,是件大事,但却不是最主要的事。
  ……
  ……
  自当方寸入了乐水宗藏经殿,便时时有乐水宗弟子过来,或找机会攀谈,或带了些问题来请教,其中自有不少是好奇的,但也有些是抱了结交之心来的,当然,也不乏隐有挑衅之意者,还好方寸身边,一直有个雨青离呆着,帮忙挡驾,否则方寸想安稳参经也困难。
  当然,做了坏人的是雨青离,方二公子本身还是很让人亲近的。
  平时读经参法之余,也时常与乐水宗弟子小聚,谈符论法,饮酒品茶,一点架子也没有。
  乐水宗弟子本就因为叶玄真之事,对方寸有着强烈的好奇。
  谁都想知道他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可以一语助人开悟,而在与他接触之后,也很快便发现,方二公子天资惊人,于七经之中的每一道,皆有着常人难以启及的敏锐与独道见解,每每聊过之后,虽然不至于真的一句话便让人破境,但也往往让人领悟颇深。
  这还不算,最主要的是这位方二公子天赋如此之高,偏又绝不会摆出一副高傲架子。
  遇着了自己不懂的,绝不装懂,而是大大方方,诚诚恳恳的请教。
  而在得到了答案之后,也绝不吝啬称赞与尊重。
  也是因此,不过月余时间,乐水宗上下,竟是满满对方寸的赞誉,分明这一个月时间里,方寸接触过的乐水宗弟子,至多也只二十余人,但满宗上下议论起来,竟像是几百人都对他好感满满一般,明明他来乐水宗,也只一个月时间,但却像是一下子多了许多好朋友。
  “宗门长老老奸巨猾,自是不肯与我做朋友,好处都不敢明着收!”
  在客殿之中,方寸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笑着道:“倒是这些宗门弟子们,还是可爱些,愿来结交我的不少,若不是雨师弟吓跑了不少人,说不定这些朋友还会更多一些!”
  “我没想吓他们,有时候还挺想多与他们亲近亲近,讨论些问题来着……”
  雨青离在一边显得有些无辜,好在他脾气好,也不喜欢与人争辩,便只是顺着方寸的问题琢磨了一下,道:“与宗门弟子做朋友自然会简单些,我平日里所听所见,也到处都是乐水宗弟子夸赞你的话,上下皆将你当成了自己人,但弟子总是弟子,大事之上,说不得话!”
  方寸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当初在乌鸦山斩犬魔时,五宗弟子,也有不少看不过犬魔凶狂,想要出手的。
  但当时他们的长老在身边,不许他们出手,他们又有何办法?
  “一个两个的弟子,自然是说不得话的,但若是五大宗门每一位弟子皆是如此呢?”
  他细想着下一步的计划,忍不住笑了起来。
  雨青离微怔,转头道:“有何打算?”
  “一鸣惊人!”
  方寸说着,笑了起来,道:“修行界也是需要偶像的!”


第二百零二章 符笔快过刀
  想在修行界里成名,甚至达到偶像般的高度,自然极难。
  仅是清江一郡,便有六大宗门,有郡府一脉,有各大世家,有丹、符、草、武、灵等等诸道,每一道有每一道的规矩,每一方有每一方的态度,擅此道者,未必能得别道认同,于一方惊艳者,在另外一道便没准是个笑话,奇才倍出,各有所求,谁会那么闲得去关注别人?
  但方寸一点也不着急,他只是在一个清晨,独自漫步,来到了一方石壁前。
  ……
  ……
  “方二公子早哇……”
  虽是清晨,但在这石壁之前,便已聚集了不少乐水宗弟子。
  有的静坐,有的抱着一堆典籍,有的只是呆呆的看着石壁上的字,也不知坐了几天。
  这一方石壁前,本是整个乐水宗最安静的地方。
  任何人到了这石壁前,都会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更不敢大声喧哗。
  只不过,饶是如此,方寸一来,却立时掀起了些热闹动静,不少乐水宗弟子一抬头看到了方寸,便笑着打起了招呼来。如今乐水宗弟子,已有不少,都将方寸当成了自己人,而且觉得“方长老”这个称呼,显得生疏,因此不约而同,皆习惯称方寸作“二公子!”
  “诸位师弟师妹有礼……”
  方寸也笑着向这些弟子们还礼,并没有摆长辈的架子。
  实际上,依他如今是守山宗长老的身份,大可以称这些乐水宗弟子为师侄的,但厮混得熟了,便也都将这规矩抛在了脑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修行界里的“各论各的”!
  “方二公子,今晚不知可有时间,我有好酒一坛,专为了请你!”
  “方二公子,昨天想去向你请教,结果被那位雨师兄给拦下了,今日可有空闲?”
  “方二公子,后山没人,今天晚上我请你去看月亮……”
  “……”
  “……”
  一见得了方寸现身,这些乐水宗弟子顿时热情一片,迎了上来,有约着他饮酒的,有带了问题想要讨论的,还有几个羞涩而腼腆的女弟子扑闪着大眼睛在向方寸暗示着什么……
  “以后机会倒是极多,但今天怕是没有时间了!”
  方寸一一笑着还礼,向他们道:“今日我便要离开乐水宗了!”
  “啊?”
  “离开?”
  一众乐水宗弟子皆吃了一惊,纷纷道:“这才几天,为何就要走了?”
  如今已有不少乐水宗弟子知道方寸来乐水宗,乃是为了参悟术法典籍,好补全守山宗所缺,他们皆是弟子,自然不会心疼,况且长老与宗主们都答应了,自然也是希望方寸呆得越久越好,如今忽听得他要走,不由得有些诧异,乐水宗典籍无数,怎么才一个月便要走?
  只一个月的话,你又能学到多少?
  “蒙诸位师弟师妹厚爱,方二来乐水宗一个月,已经颇有所悟!”
  方寸笑着回答,然后又看向了那片石壁。
  众弟子见方寸真的要走,纷纷觉得有些不舍,皆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但也有些孤僻老实的学痴一类,不胜其扰,便不悦喝道:“你们要说话,便自去他处,此地乃是参悟法石壁之地,却不是让人聊天叙情的,如此聒噪,又哪里还有半点规矩?”
  一众乐水宗弟子闻言,顿时大感不悦,纷纷向着他们怒目而视。
  “莫吵莫吵,是方二无礼,打扰了诸位参法!”
  方寸忙阻止了这场喧闹,陪着笑向那些面壁的痴人行礼。
  那些终日呆在这石壁前的痴人们,本就不擅交际,见方寸赔礼,便也都不吱声了。
  倒是一些与方寸相熟的乐水宗弟子,心间也起了些疑惑,纷纷询问起来,既是方寸要离开了,那在这最后,却要到乐水宗的悟法石壁前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专门过来打声招呼的?
  方寸向着众人笑了笑,收起袖子,来到了那石壁前。
  抬头看了半晌,他忽然间飞身而起,跃在了石壁之前,以指作画,抬手写去。
  “这是……”
  众乐水宗弟子见得这一幕,顿时皆大吃了一惊。
  就连那些平日里终日坐在这石壁前参悟的学痴们,也都惊得猛然站了起来。
  ……
  ……
  这一方悟法石壁,乃是乐水宗的传统。
  实际上,任何一方宗门,都有类似的存在。
  既为宗门,除了教导弟子,护一方清宁之外,便还有另外一个责任,那便是推衍术法。
  而这一方悟法石壁,便是乐水宗的一个特殊之处,其门中长老也好,弟子也好,都会在推衍术法之间,出现一些问题,若是交流探讨,无法解决,便会写在这石壁之上,任由诸位长老,乃至众弟子们推敲参悟,每解开一道问题,都会有大量的宗门功德与赏赐落下。
  而如今,这石壁上最上首,记载着的,则是三个长时间都无人解开的难题。
  这些宗门痴人,终日坐在石壁前,也是想着解开这三个问题,一鸣惊人。
  当然,若是他们真能解开,就不必称之为“痴人”了。
  可是如今,方寸却于这一个清晨,来到了石壁前,忽然便飞身而起,向着壁上写去。
  这等惊人之举,顿时吓到了一众乐水宗弟子。
  甚至有不少人下意识便想阻止,须知这方石壁,尤其是石壁上最上面的三个问题,已经是数百年无人解开,早就成为了乐水宗的一方风景,便是有弟子忽有灵感,要试着解开,那也是先落于纸上,交由长老,若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往上面书写,这石壁早成花脸猫了。
  而这位方寸公子居然……
  ……
  ……
  “别……别吵……”
  一片喧哗之中,忽有一位痴人大吃一惊,急忙喝止了众人。
  旋及,更多的乐水宗弟子发现了什么,皆呆呆抬头,看向了那石壁之上。
  而紧接着,方二公子在悟法石壁前的举动,也已惊动了乐水宗的长老、执事、真传,甚至于宗主等等,纷纷从宗门各处赶了过来,急急看向了方寸写在石壁上的字,大吃一惊。
  有人细细看去,甚至连手掌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因为这时候方寸以指作笔,隔空向着石壁画去,写下的,正是道道法门。
  有许多法门,竟是他们平日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偏生一看就觉得茅塞顿开的。
  “那是……”
  望着诸道法门,有人忽然反应了过来,神色大变。
  也是在这时候,方寸感觉到了乐水宗各处传来的目光,与这山间紧张的寂静,心情却甚是舒爽,指笔连挥,已是愈发的飘逸,心思流转之间,便已有道道法门落在了壁上。
  这正是他这一个月来,翻尽乐水宗典籍之后所学所悟……
  ……的一部分!
  他此番往五宗而来,目的本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参经悟法。
  他是要一鸣惊人来着。
  既然想执行修行界里的偶像计划,那不来几件一鸣惊人之举,又怎么行?
  至于乐水宗的三道难题……
  其实方寸看得出来,想必乐水宗宗主以及一些长老,心里也明白。
  这些本来就不是难题!
  这是乐水宗的传承所限,桎梏所在!
  乐水宗主修七经里面的《书经》!
  而《书经》,包罗万象,法门众多,大略区别,又有符篆、咒言、真经三大属。
  其中符篆与咒言,御敌之时效果最明显,也最简单,所以乐水宗犹擅此道,也是他们重点的修行方向,但事实上,真正的书经大修,尤其是朝歌那些大修,反而极少修行此道。
  乐水宗修符篆,乃是因为此法可以让他们快速掌握,与敌对阵,与五宗竞争。
  但朝歌里那些大儒老修,却很少与人动手,甚至有不少一辈子都没有人动过手的,这样的炼气士,可能面对一个刺客时,毫无还手之力,但他们参透了真经道理,传于天下,便有可能让大夏一下子多出几千甚至上万的强大炼气士,等若是壮了国运,推动了大潮……
  说白了,《书经》本就不是擅长与人斗法的门道。
  乐水宗位于鼋国边境,荒僻野蛮,竞争极大,没有办法,才只能走这条路。
  可是天资所限,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拥有太过强大实力,因此一代一代,不知多少乐水宗的先辈,考虑的都是如何在符篆之中挖崛出与人斗法的潜力,如何提升自己的自保之能……
  这就像是既想瘦身爱美,又非要抡动铁锤一样……
  乐水宗,其实就是跑偏了,以符篆为主,众弟子无论修什么,也都向符篆靠近。
  便是那三道难题,也皆是此类。
  细细说来,纷繁复杂。
  但在方寸的理解中,这便类似于如何在保持拂柳腰身的情况下拥有举鼎之力……
  如何在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膀大腰圆的情况下可以撂倒一个彪形大汉……
  如何穿高跟鞋跟二楼跳下来仍然不崴脚……
  ……
  ……
  而如今方寸写下的,便是一道掺杂了守山宗神冥秘典里面的法门,与乐水宗的一些术法神通相结合,参悟出来的新的术法,这些术法,以乐水守的宝身也可以修行,但又借助了一些神冥宗的术法威力,因而与之前再不相同,起码看起来,玄妙之处,已多了数倍。
  道道法门写下,到了最后时,已然是四列大字。
  犬孽岂能长吠日,妖氛定随残雪消。
  卫道莫笑儒巾者,手中符笔快过刀!
  ……
  ……
  哗啦啦!
  以指作笔,写过了最后一字后,方寸法力猛然一收,大袖飘飘,犹如嫡仙,缓缓飘落。
  “晚辈方寸,得乐水宗诸位前辈开恩,容我入乐水宗参术法典籍,学符篆书经,补全守山宗遗缺秘法,慷慨豪义,惹人钦佩,今方寸于乐水宗参悟月余,些许有悟,不敢藏私!”
  “今乃离去之时,留书于此,望二宗皆有所获,不负屠魔卫道之志……”
  “……”
  “……”
  望着满宗上下的惊异目光,方寸笑着于空中作揖。
  自己走五宗,参术法,哪怕有之前自己赢了的那个赌约为前题,但仍然有不少宗门,觉得自己是过来沾便宜,所以他们才各种阴招怪话,就算自己真给他们每一宗都献上了厚礼,换来了他们的满意,但下意识里,他们仍然觉得这会是一场交易,或是给自己的投资……
  可自己要做的,并不是接受他们这个投资,或是换取他们的术法!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你给我好的,我便给你更好的!
  要让这五宗,这清江郡炼气士,皆知道方二公子不是过来占你们便宜的!
  我是来让你们服气的!


第二百零三章 天赐之子
  “卫道莫笑儒巾者,手中符笔快过刀!”
  望着方寸留下的那一壁法门,乐水宗宗主以及长老,尽皆愣在当场,只觉那四句诗谣,在此时竟似变成了滚雷,不停的在心间激荡来去,轰隆作响,似要将自己的心神湮灭!
  “那位方二公子,他居然……”
  “居然……”
  心里便像是涌动起了万丈的狂潮,冲撞着识海里的每一分理智,饶是这宗主与长老们,皆是修行多年,稳如老狗的性子,在这时候居然也觉得有些久违意气,从心间升腾了起来,有人望着那一壁的法门,激动的难以自持,有人则是望着那四句诗,几乎要仰天长啸!
  愈是修为高,年龄足,愈是知晓那方寸所留之字的价值。
  一壁法门,自不必说,更重要的,则是那四行诗句,竟是让他们激愤不已。
  乐水宗位于鼋国之南,濒临僻野,自然避不了妖魔之战,而更重要的,也是避不过与另外五宗的竞争,而在这竞争之中,该怎么说怎么说,乐水宗当真是一直占不到便宜的,毕竟《书经》不擅斗法,任是他们再怎么修行,怎么参悟,实力不足,做起事当然没有底气!
  可是这几句诗一写出来,却是等于将他们夸上了天。
  吾等穿儒袍的也要除魔卫道,莫笑我们不擅征战,手里的符快,比刀还要快……
  这夸的,简直……
  ……让人脸都红了!
  而长老们已然如此,就更不用说那些弟子们了。
  不知多少终日守在石壁前,试着要参透那三道难题的乐水宗弟子们,这时候恨不得跳将起来,用大喊大叫来发泄心间的激动,更不知有多少本身便觉得方二公子是个合脾气的人,心里隐隐认同他的,已然放声大笑,或是激动的大哭,山间响起了一片片的欢潮。
  “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
  鹤真章以及一众柳湖城白厢书院来的弟子,正在大叫:“那就是我们的方二公子!”
  “世间天骄只如云烟,此生惟拜方二公子!”
  叶玄真立在峰间,放声大叫。
  向来骄傲的他从不肯轻易说出服人之言,但在这时候却惟恐别人听不到一般。
  “原来方二公子,才是我乐水宗的知己……”
  “天啊,居然还有这样的法门,原来我乐水宗之法,还能这样修……”
  “有了,有路子走了,我符道天赋不高,本以为路尽,原来还可以修这些法……”
  “咦,方二公子那个字写的……”
  “……”
  “……”
  整个乐水宗都激动了起来,向来安静的悟法石壁前,一片嘈乱。
  众弟子有的激动莫名,向着方寸揖礼,有的早就满面癫狂,拿着卷轴急急的抄录那些法门,也有的激动无比,不停的向周围人讲述着此前在乌鸦山斩杀犬魔时方二公子的英勇事迹,也不管周围人是不是早就听过……还有人正围在一起,痛打那个说方二公子字不好看的人!
  “这位方二公子,绝非池中之物啊……”
  而在一片嘈乱之中,便是乐水宗宗主,望着那石壁,也是过了好久才沉声低叹。
  身边有长老按捺着心间激动:“宗主,我们……”
  “跟我来吧……”
  一众乐水宗长老,已然谁都没有别的话好讲。
  方二公子入乐水宗求经求法,乐水宗答应了,但这其实也是乐水宗某种意义上的投资,是有意要送一个便宜给方二公子,可谁也没想到,这位方二公子,居然只在短短一个月内,便悟出了这等了不起的东西,更没想到的是,他悟出来的这些东西,居然没有带走……
  他留在了这一片悟法石壁上!
  借着乐水宗的术法典籍,这位方二公子明显将神冥宗的术法,补全了不少,每一式神通威力,都大幅度提升,若是带回了守山宗,这便是大功一件,而乐水宗也是做好了接受这个强求果的准备,可谁能想到,方二公子离去之前,竟不藏私,而是给乐水宗也留了一份呢?
  本以符篆为主的乐水宗,神通术法向来是短板,但如今却不知补上了多少……
  原本,答应他入藏经殿参经悟法,是乐水宗帮了他。
  可是如今,法门,他给了。
  名声,他也给了……
  乐水宗这个便宜占的,简直了!
  ……
  ……
  “谢过诸位前辈赐法之恩,方寸告辞了!”
  而在这时,方寸已登上了法舟,立身于甲板之上,向着乐水宗诸人揖礼。
  “该乐水宗谢过方二公子赐法,永铭大恩!”
  而在乐水宗一方,不仅满宗上下,无数的弟子皆站在了山下,激动不已的抬头向他看了过来,在半空之中,更是所有长老,尽皆现身,踏云而来,甚至在这些长老们前面,踏着祥云的,居然是乐水宗的宗主,他亦赶来了空中,亲自揖礼相送,说出了感恩的话……
  来时五宗长老接待,便已是罕见的尊荣。
  而去时,竟是一宗之主,金丹大修,亲自相送,揖礼道谢?
  以这个年龄,这个修为,乐水宗弟子已经想不到多少年未出现这样的情景了!
  而望着乐水宗满宗上下齐齐相送的场面,方寸只是笑着,再度揖礼。
  然后他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舟舱。
  ……
  ……
  “公子说的一鸣惊人,就是这个?”
  法舟里面,雨青离抬起了头来,似乎有些不解:“我怎么感觉乐水宗占的便宜更大?”
  “花花轿子人人抬,你好我好,大家才都好!”
  方寸心情看起来也很不错,笑着回答道:“多几个人互捧,这名望才高不是么?”
  雨青离皱了皱眉头,道:“名声真这么重要?”
  方寸笑道:“当然!”
  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解释太多,实际上这一方世界里,懂得这个道理的又何尝少了?
  便是没有自己前世见惯的套路,但一些聪明人的做法,却无一不暗中契合,有范老先生这样的“活圣人”,也有炼气士们动辄斩妖除魔的口号,便是普通仙门,也动不动便是什么天山七子,清江十大美人呢,就连那只犬魔,都知道给自己取一个食月神郡的绰号……
  雨青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是轻叹了一声,道:“希望乐水宗也会投桃报李吧……”
  “当然会的!”
  方寸笑着回答,看向了一处:“不然他过来做什么?”
  雨青离也转头看了过去,就见舟舱里舒服歪着,品着茶的鹤真章,抬头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是同窗,你能跟着,我为啥不能来?”
  雨青离道:“如今我已是守山宗的人,你却是乐水宗的!”
  “就不爱跟你聊天……”
  鹤真章不屑的转过了头,脸上迅速堆起笑脸:“反正方二公子不会撵我出去……”
  边说边向方寸眨着眼睛:“对吧?”
  “撵你出去倒是不能!”
  方寸笑道:“不过我也好奇,是谁让你过来的?”
  刚才自己去悟法石壁上写字之时,还没见着鹤真章的影子,却不料这刚一回来,老鹤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法舟上,那个自己惯常坐的舒服位置,舒舒服服的品起了自己最爱的云雾茶了,不但人过来了,甚至还带了行李,瞧起来一副死心塌地要跟着自己出远门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啊,正睡着呢,长老把我唤醒了……”
  鹤真章伸了个懒腰,道:“那时候,你悟法石壁上的字刚写了一半,长老别的也没说,只是说大家既是同窗,便让我多跟着你学学,便是帮不上大忙,端茶倒水也是……”
  “乐水宗里,也是一帮子老狐狸啊……”
  方寸听着,却是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我喜欢与狐狸一起做事!”
  “从现在开始,你的命运便与我绑在一处了!”
  方寸让小狐女搬过来一个蒲团,坐在了下来,倒一杯茶,笑着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啊?”
  鹤真章也给自己添了一盏,好奇的问道。
  方寸笑道:“意思是我好你也好,我若不好的话……”
  ……
  ……
  “那位鹤姓的弟子派过去了?”
  与此同时,乐水宗里,刚刚看着法舟消失在云际,回到石壁前,准备亲自将方寸刚刚留下来的法门尽数拓印下来,整理成册的乐水宗宗主,也正有意无意的向着身边的长老问道。
  “派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被撵下来,说明那位方二公子默认了他跟着!”
  一边的长老认真回答着,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宗主要将那位弟子送过去的意思是?”
  “这位方二公子,天资高的吓人!”
  乐水宗宗主两只大袖背在了身后,轻轻叹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走五宗,只是借着自家那位兄长的名声,为自己搏得一个参五宗经义,补全自身之法的机会,现在才发现,他竟不是把这当成了一个便宜来占的,以他这份天资,参了五宗的法,占便宜的反而是五宗……”
  “唉,如今他留下了这一壁法门,等若是帮我乐水宗推衍出了一个不同的修行方向啊,尤其是这四句诗,若我乐水宗经营得善,靠了这四句,扬名鼋国,也只小事一桩啊……”
  “当然,前提是他自己确实能成就不世才名,且不夭折……”
  “……”
  “一个月,居然能将我乐水宗之法参透到这种程度,甚至与守山宗的神冥秘典结合,留下了这道道法门,此等天资着实少见,只是……我有些不懂,他得了好处,却又留下……”
  那位长老微一迟疑,道:“那他图什么?”
  乐水宗宗主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他从我乐水宗得去了什么?”
  长老微微一怔,竟回答不出来。
  原本答案应该是五宗的术法,可事实上,方寸却将法还了回来,占便宜的竟是自家……
  那么,他究竟得去了什么?
  “是名声!”
  倒是乐水宗宗主,轻声笑了起来,看向了下方。
  石壁之前,满山之间,皆是激动万分的乐水宗弟子,正崇敬甚至膜拜的看着石壁。
  “原本他在清江诸郡修士眼里,只是一位得了兄长之名余荫,行事颇有几分狂妄的小辈,可如今,他只在咱们一宗,便点悟旁人破境,又一月参尽十六卷经义,甚至补全了我们乐水宗的法,这样的人,若是一旦成了气候,那会成为何等惊才绝艳的存在,何等受人关注?”
  “你说,到时候又有几个人,敢轻易动他?”
  一边叹着,一边看向了长老:“这等样的天资,你有没有想到一个人?”
  这位长老认真想了想,忽然吃了一惊,低声道:“神目公子?”
  “不错,便是那位天赐之子,或说,那个怪胎!”
  乐水宗宗主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九仙宗与七族联手培养出来的那位神目公子,号称先天之气接近圆满,天赋神通,悟法如神,便是金丹境界大炼气士的神通,也一眼便能看出破绽,修行之时如有天赐,一日千里,旁人都惟恐修行进境不够快,而他那样的怪胎,甚至需要封印自己的经脉,才会勉强压制自己不去勉强破境,好像旁人一样夯实根基……”
  “六年之前,他一现身,便惊艳了整个清江大郡,连范老先生都赞不绝口!”
  “三年之前,他便于大仙会上,技惊四座,享无敌之名!”
  “而今,他已是整个清江郡小辈修行者心目中的神子,有他在,九仙宗便永远都是清江第一大宗,就连范老先生,也不敢对九仙宗逼迫太过,哪怕是鼋神国使者,对九仙宗也客客气气,旁人说起来,甚至都认为九仙宗是想借这位神目公子的天资,洗去当年因为抛弃仙师方尺,而留下的污名,向这世人证明,仙师方尺是靠了九仙宗培养才成长起来的……”
  “可若是这位方二公子的名声,也真个起来了,那又会是什么局面?”
  “这位方二公子天资着实极高……”
  长老忍不住道:“但那位神目公子,可是九仙宗培养了近十年的啊,这怎么比?而且神目公子的身后,乃是九仙宗与七族,所以才敢称天赐之子,方二公子身后那小小守山宗……”
  乐水宗宗主笑道:“守山宗自是养不出一位天赐之子,可是整个清江呢?”
  长老忽然明白了乐水宗宗主的意思,惊的话也不敢说了。
  “所以,就让那位弟子跟着他吧!”
  乐水宗宗主笑了起来:“若他能跟着那位方二公子学到些什么最好,便是学不到也无所谓,只要那位方二公子真能够成就不世奇才的名头,待那位弟子回来,便直接提他作真传,并倾斜资源,重点培养,而若是那位方二公子撑不过,那位弟子,找借口逐出去便是!”
  长老瞬间明白了宗主的意思,大赞:“果然不愧是宗主……”


第二百零四章 百花香国
  一月参尽乐水法,石壁留字惊四方!
  离开了乐水宗后,无论是方寸还是法舟上的其他人,心情都已大好。
  哪怕是并不太理解这里面的道道,也懒得动脑子去想的雨青离,也明显感觉到了明显的不一样,往暮剑宗去时,他与方二公子遇到的,还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冷淡待遇,可是到了乐水宗,却一下子顺利了许多,而在乐水宗这经历之后,再到了云欢宗,便更顺利了。
  云欢宗位于桃江之上,山门有三重,因为宗门多女子,是以规矩也最多。
  清江郡修行界里,多有人说起云欢宗最难招惹的传闻。
  据说若有男子,误闯了她们的领地,往往下场极惨。
  大多数就根本出不来了,而就算活着出来了,也会一辈子都怕女人。
  而就算是有炼气士持了贴子,依着礼数拜访,也往往只被请在最外围的别院,由宗门里为数不多,且地位极其低下的几位男执事接待。若是来者德高望重,属于云欢宗招惹不起的类型,不可轻视,也只是被请到中门,然后由云欢宗的宗主以及几位年长的长老接待。
  至于那些年青女弟子们修行悟法,起居休憩的内门,想都不要去想……
  可是方二公子的法舟,来到了云欢宗前时,却立马遇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来到山门前时,便已有两排十几位云欢宗弟子,提了灯笼,布下仙云在等待着了。
  方寸下了法舟,便与小狐女、小青柳、雨青离、鹤真章一行五人被请入了山门之中,在此奉茶,叙话,休憩半晌之后,就将眼珠子不停乱动的鹤真章留在了外门,其他四人一应往中门而来。
  在这里遇到了云欢宗女宗主,小青柳与小狐女、雨青离三个,还得了这位女宗主赐下的赏赐,当然,作为回礼,方寸也给这位女宗主身边的弟子们还了礼。
  再然后,留了小青柳与雨青离两个在中门吃茶,方寸与小狐女两个,被请入内门。
  谁也不知道在内门里发生了什么。
  小青柳与雨青离两个只是默默吃了半个时辰的茶,就见方寸出来了。
  小狐女跟在他身边,伸小爪子捂着眼睛。
  云欢宗宗主笑吟吟的送了出来,口中还说着:“方二公子好好考虑一下,不亏的!”
  而向来从容淡然的方二公子,这时候则是显得有些慌乱,就连衣袍,似乎也不那么整齐,脸红的厉害,强自镇定的向云欢宗宗主笑着,揖礼道:“晚辈还小,这种事急不得……”
  “也不小了!”
  云欢宗女宗主笑着道:“红尘间像你这么大的,当爹的也有不少!”
  方二公子身子都像是僵了一僵,苦笑着道:“男人么,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云欢宗女宗主吃吃的一笑,甜腻腻的道:“那也由得你,不过既然你能过了这一关,咱们云欢宗便认可了你,何时有这心思了,便过来坐坐就是,反正你的天资这么高,人还这么……大家都不亏,对了,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还不赶紧出来跟方二公子……”
  “前辈说的是,晚辈记下了,时间太紧,我先告退了……”
  一听她的话,方寸明显微微一颤,眼神急急示意雨青离跟小青柳:“快走!”
  “这就要走?”
  雨青离整个都懵了。
  在乐水宗住了一个多月,哪怕是在当初的暮剑宗,呆的时间也比这里久啊……
  “公子着急什么,我云欢宗一应术法经义,皆是抄录了副本在此,照理讲倒是留你呆在门中,彼此探讨才好参悟得快,可既然你坚持要走,便也只好让你带走了,不过,若是参悟过程中有什么不明白的,欢迎你回云欢宗来探讨,当然,你若有所领悟,也莫忘了我们……”
  云欢宗宗主笑着,长袖轻轻一摆,早有一位梳着宫妆的女弟子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过来,几乎将方寸吓了一跳,待到看见那翻着白眼的女弟子,正是柳湖城同窗梦晴儿才松了口气。
  “居然直接便将所有经义抄录了一个副本带走?”
  雨青离在旁边听着,心间顿时明白方寸为何这就要走,但旋及更为诧异。
  云欢宗怎么这么大方?
  便是乐水宗,也没舍得抄录经义副本给方寸带着啊……
  留在对方宗门里参经悟道,与抄录副本拿出来,可完全是两码事!
  当然,更让雨青离诧异的是,方二公子在怕啥?
  他就从未见过方寸这么着急的样子,匆匆与云欢宗宗主道别之后,便走得跟风一样,足不沾尘一般的出了中门,来到外门,然后登上了早就在山门外的法舟,似乎这才心间稍安……
  “方二公子慢走……”
  云欢宗宗主赤足踩在云上,送到山门外,裙裾飘飞,纤细长腿,若隐若现,而在她身边,则也赶了出来七位修长纤美的身影,皆捂嘴笑着,看起来很是亲切的向方寸摆着手。
  “谢前辈厚爱,赐法之恩……”
  方寸一见了那七位女子,更是脸色极为古怪,冷汗涔涔的还礼,道别。
  “记得我给方二公子说的话,但是可不要向外人透露哟……”
  云欢宗女宗主声音娇婉,传到了法舟上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里,法舟逃也似的飞快遁入了云气之中。
  ……
  ……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究竟对方二公子做了什么?”
  “你咋也来啦……”
  直到法舟落荒而逃一般的远离了云欢宗,快要连山门的影子都看不见了,雨青离与鹤真章两个,才忽然同时开口,一个看向了这时候都还一脸呆滞的小狐狸,一个看向了梦晴儿。
  小狐狸一听,又抬手捂住了眼睛。
  “嘁,都说什么方二公子是个柳湖出了名的浪荡子,拈花惹草乃是一绝……”
  梦晴儿则是有些不屑的看了方寸一眼,撇撇嘴道:“白在门中夸你了!”
  鹤真章一听,眼睛更亮了,急忙悄悄扯一下梦晴儿的衣袖:“来给我细说说……”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方寸往舱壁上一靠,显得十分疲惫。
  而梦晴儿听了,也是瞪了鹤真章一眼,将那匣子推到了方寸的面前:“宗主说啦,让我跟着你,如果你能像在乐水宗一样推衍出这样的好东西来,就给我一份,拿回门中,便是大功一份,回来了就是真传,若我是能够跟着你混些名声,功劳更大,回来了就是她的亲传……”
  一边说着,一边倒是笑了起来,道:“当然了,更大的功劳就是……”
  说着,目光上下瞄了方寸一眼。
  “莫提了,莫提了……”
  方寸急忙摆了摆手,然后仔细打量了梦晴儿一眼,道:“把手给我!”
  梦晴儿有些诧异,将纤细手掌递了过来:“干啥?”
  方寸捏了捏,又放开,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落下病根……”
  说着,神色竟有些感慨,幽幽一叹,道:“我本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自己见多识广,以为自己比周围所有人见识得光怪陆离,美人妖怪都多,可我实在是太年青了,我并不知道原来这世间的水有这么深,也不知道,这世间的神通术法,可以厉害到这等程度……”
  “这究竟是经历了啥?”
  一边的雨青离和鹤真章都有些懵了,尤其是鹤真章,眉头都皱成了水墨画。
  “至于么……”
  梦晴儿撇着嘴道:“不就是一式百花香国……”
  她说到了这四个字时,方寸竟明显的一颤,紧闭了眼睛,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
  “百花香国?”
  倒是鹤真章听了这四个字,眼睛忽然一亮,激动道:“方二公子见识到了百花香国?”
  方寸满面疲倦,一点也不想回答。
  倒是雨青离,迟疑道:“百花香国又是什么?”
  “那是云欢宗最厉害的神通!”
  鹤真章满面惊喜地说道:“据说这一道神通,美轮美奂,神秘莫测,甚至足以与那位大妖尊的温柔乡媲美,中过这一式神通的人,别说金丹,哪怕是元婴,都没有活着出来的……”
  雨青离大吃了一惊:“这么强?元婴都逃不出来?”
  “不!”
  鹤真章认真的摇头,道:“不是逃不出来,而是逃出来了,也想回去!”
  “……”
  雨青离神色古怪了起来。
  “不要说了,这件事,永远也不要向外讲,知道么?”
  方寸猛然坐起了身,认真看向了舟内所有人,一脸凝重的吩咐道。
  舱内诸人皆怔,旋及忽然大笑了起来。
  ……
  ……
  “唉,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此时的云欢宗山门前,那位女宗主,居然还没有回去,而是看着方寸法舟离去的方向。
  “宗主对这位方二公子,好似很大方呢……”
  身边的女弟子们都吃吃的笑了起来:“不仅传法,还让我们亲自展示给他瞧……”
  “我还正要说你们呢……”
  女宗主转过了身,望着这群弟子,笑骂道:“让你们手下留情,怎么还动起真格的来了?”
  女弟子们笑作一团,道:“谁让方二公子长的太俊呢……”
  “如此也好!”
  女宗主自己也没绷住,笑了起来,道:“以后无论这位方二公子爬得有多高,对我们云欢宗也下不了重手了,赌注已经押上,便做得彻底些,这位方二公子如今是在夺名,你们就随便编些什么他连破九阵,单剑闯山之类的传闻宣扬出去,把自己说的越可怜越好……”
  旁边弟子皆道:“真有些不甘心呢,明明他虽然绷住了,但我们也没输呢……”
  “呸……”
  女宗主笑骂道:“没让他甘心一直留在云欢宗,便是你们输了!”
  说罢了,倒是轻轻一叹,抬头看向了方寸法舟消失的方向,悠然叹道:“这位方二公子,与他兄长不太一样呀,我看云雾宗这一次的选择,实在是有些不怎么聪明了呢……”
  ……
  ……
  而在此时的法舟之中,见远离了云欢宗,终于缓过神来的方寸,心底也是微微一叹,想着云欢宗这位女宗主告诉自己的消息,眼神微冷,然后向着一边的雨青离看了过来。
  轻声道:“下一步,我们要往灵雾宗去了!”
  “灵雾宗……”
  雨青离听到这三个字,神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他自然明白,方寸为何要特意将这件事告诉给自己听。
  事实上,从他跟着方寸离开守山宗开始,便已经知道会有这件事了。
  “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长老的大事!”
  沉默了好一会,雨青离才忽然开口,这一次,他的称呼乃是“长老!”
  “不是因为你的事影响到了我!”
  而方寸则是认真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一次,是灵雾宗先给我们守山宗设了难题!”


第二百零五章 折花为剑方公子
  因为方二公子坚持不允许梦晴儿说,所以法舟上的众人,也都不知道方二公子在云欢宗究竟遇到了什么,只不过,在他们离开了云欢宗之后不久,清江郡倒是很快便传出了许多消息,之前方寸在乐水宗,点悟叶玄真,石壁留法之举,便已然惊动一方,为人乐道。
  可谁也没想到,方二公子在云欢宗,居然表现更为惊艳!
  据说这位方二公子,来到了云欢宗内,便遇到了云欢宗这位女宗主给他设下的难题,足有十几位云欢宗佼佼弟子出手,分别挑战,而方二公子白袍飘飘,只言不愿伤了云欢宗的美人们,便折花枝作剑,一一与这些女弟子交手,待到花瓣落尽,也已经赢足了十阵……
  惊人天资,展露无疑,引来云欢宗宗主无尽感叹。
  但云欢宗可不是好欺负的,又布下了十绝迷幻大阵……
  林林总总,大战数百合,终于,云欢宗弟子心服口服,便是云欢宗女宗主,也只好履行诺言,将之前便答应了要给方二公子的云欢宗术法抄录予他,称赞其天资高绝,世间无二。
  在这些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大战之中,惟一有些不谐之处的地方在于。
  某位云欢宗女弟子非说方二公子赢了她之后,惊于她的美貌,情不自禁,强吻了她……
  ……她说自己是个刚烈女子,被人占了便宜,不能罢休,定要嫁他!
  ……
  ……
  “我这名声啊……”
  方寸听闻了这些传闻之后,无奈的摇着头。
  能咋办呢,又不好解释,更不敢将真相说出来……
  好在,这位云欢宗女弟子只说自己强吻了她,没说那啥……
  不过,这样让人苦恼的事情,倒也没有持续太久,法舟未曾停留,离了云欢宗之后,便已一路向着灵雾宗赶了过来,虽然云欢宗与灵雾宗相隔也有数千里,但法舟横空,总比地上的马车要快一些,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也已经进入了灵雾宗山门的领地之中了……
  因为在此之前,便知道灵雾宗的薛长老与雨青离的一些关系,所以随着距离此宗越近,舟上众人,心间便也愈有些绷紧,提前得到了云欢宗宗主提醒的方寸,更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灵雾宗的情况,却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前往暮剑宗时,方寸遇到的,是刻意的冷落,而往乐水宗时,遇到的则是热情而友好的接待,前往云欢宗时,是被吓得落荒而逃,而来到了灵雾宗时,遇到的局面却是……
  异常热情的接待。
  早在法舟于半空之中穿行,突破了层层云气,靠近了那掩饰于怪雾缭绕的连绵深谷之时,便已看到,在那一大片深谷之前,赫然已搭起了一方高台,而在周围,数不清的婢女、仆人、力士,手捧美酒、灵果、锦带,在此久候,台上,更是气机浩然,早有十几人等着。
  远远见到了方寸的法舟出现在视野之内,这些人便早就笑着迎了上来,周围两排力士腾空而起,施展法力,引动雾气,将法舟引向了一方早就被削平了山头的平地之上泊着。
  “哈哈,名满清江的方二公子到了……”
  “久闻方二公子大名,今日终于才有机会一见……”
  “绝世奇才皆身具大气运,吾等今日可见一面,也是有大福缘的……”
  那仙台之上早就在候着的人,不待法舟泊下,便已皆大笑着迎了上来,声声问讯。
  “这……”
  跟随了法舟过来,本来就对灵雾宗有些忌惮的鹤真章、梦晴儿等人,一见灵雾宗这番阵仗,整个人都几乎懵了一下,面面相觑,难言的古怪,全未想到灵雾宗会有这么多人等着。
  一眼瞧去,只见这些人或穿锦袍,或披华氅,一个个气机浑厚,形貌不俗,尤其是有资格坐在了高台上等着的,居然一个一个,皆是金丹修为,气机交织之下,简直让人心惊!
  灵雾宗,何时有了这么多的金丹境长老?
  瞧这阵势,怕是比起九仙宗来,也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
  ……
  “呵呵,得蒙诸位长辈厚爱,竟在此等候,小子汗颜至极……”
  方寸下了法舟,迎着这么多金丹大修,也忙忙揖礼,仿佛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哈哈,方二公子客气了……”
  人群之中,有位模样枯瘦,头上戴着一顶黑冠的男子走了过来,正是方寸此前见过一面的灵雾宗宗主,远远揖手,笑道:“方二公子此前在乌鸦山剑斩犬魔,便已名动清江,而后,你在乐水宗一语开悟,助人破境,又在短短一个月内,便参尽乐水宗经义法典,揉合守山宗与乐水宗二宗之法,创出一十三道法门之事,早就已经传遍了清江,吾等又如何不知?”
  “哈哈,不错,不错……”
  “尤其是方二公子在云欢宗折花为剑,连赢十阵,更是被我清江诸修皆视作美谈了……”
  “……”
  “……”
  方寸听着这些夸赞,尤其是听到了云欢宗那什么折花为剑时,脸色都微苦了一下。
  “我有这么闷骚么?”
  但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微笑,只是连道:“惭愧!”
  灵雾宗宗主一边说着,一边为方寸引荐,道:“非但我灵雾宗早就期待着方二公子过来,便是这清江郡各地,也不知有多少前辈高人想着要一睹方二公子风采,来来来,我为你引荐,这位乃是山南胡家的三爷,这位乃是槐川白家的大公子,这位是赤水万通号的大掌柜……”
  说着话时,身边那些气机浑厚,满面微笑的金丹大修便都迎了上来,客气的揖礼。
  “山南胡家、槐川白家,赤水万通号……”
  听得这几句引荐,一边的雨青离、鹤真章等人,立时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皆是清江七大家族的人……
  清江大郡地域广阔,生存着的炼气士可不仅仅只有六大宗门与郡府,更有一些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家族,他们同样也有着许多炼气士,盘踞一方,掌括着几乎整个清江明里暗里的生意,各自都有着异常可怕的关系网络,有的在宗门,有的在郡府,甚至有的在神宫之中。
  论起底蕴与实力,这些家族,比一般小宗门还要可怕……
  而这样的家族,清江大大小小数十个,其中实力最浑厚的,便是七大家族。
  而如今,听着那灵雾宗宗主这一番介绍,鹤真章等人便顿时听了出来,场间这十几位金丹境界的大修,居然皆是来自七大家族,或是为七大家族掌管生意的掌柜与朝奉等等……
  这些人身份尊贵,何以会忽然出现在灵雾宗?
  真就是过来拜会一下方二公子?
  ……
  ……
  “惭愧惭愧,诸位前辈有训导之事,晚辈自然奉命而去,何敢劳得诸位前辈大驾……”
  而见灵雾宗与诸世家的大爷管家们客气,方寸在这时候显得更客气。
  双方各自见过,寒喧几句,便已是笑声一片,就好像大家都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然后几句话说过,便你请我先,我让你先,来回推攘一阵,这才说说笑笑,一起腾云,往灵雾宗宗门之内走来,周围的侍女力士,皆跪在两侧侍候,仙乐飘飘,也早就奏将起来了。
  这份架势,哪里像是在接待一位守山宗长老,便是神宫使者,也没这待遇呀……
  来到了灵雾宗内,便径直坐进了灵雾宗的主殿内奉茶,方寸年龄比这些人小的多,修为也不如,但还是在众人的执意相让之下,坐在了客座首位,与其他诸人分别落下,而在这时候,倒是灵雾宗的许多真传,甚至是长老们,都没有资格坐,只能老老实实侍奉在一边。
  “晚辈此来,只是为了入灵雾宗求法,却着实未想到诸位前辈在此,提前也没什么准备,实在是短了礼数,还望诸位前辈海涵,回头晚辈定然登门拜访,以免旁人骂我不知礼……”
  入座之后,方寸笑着开口,再说自己不是。
  周围各世家炼气士闻言忙笑了起来,纷纷道:“方二公子太客气了!”
  更有人道:“我等早已听闻方二公子走五宗求法,只愿补全守山术法经义,此等求学之心,护宗之义,惹人赞叹,公子放心,非但灵雾宗藏经殿经义任由公子参阅,便是我们,也各有一些经义典籍收录,并些许薄礼,献于公子,惟愿公子不嫌弃,莫笑我七族寒酸便了!”
  说着话时,已拍了拍手。
  只见得殿外,立时流水一般进来了一群力士,各自手里皆抱着箱子,匣子,一一流水般摆在了殿内,力士们不断进来,箱子匣子不停铺开,竟是倾刻之间,便已摆了满满一殿。
  “打开吧!”
  有人笑着吩咐,旁边便有侍女上前轻轻掀开了各方盖子。
  整个殿内,都忽然变得珠气堂皇。
  那位万通号的老掌柜一一笑着介绍,道:“这七个箱子里,乃是我七族听闻方二公子在寻求经义术法,特地为方二公子搜敛过来的经义典籍,其数倒是不多,山南胡家送来经义术法二十一道,槐川白家送来一十七道,昭远陆家送来四道,赤水万通号有三十三道……”
  “这些,则是伤、病、毒、衰诸道宝丹,共一百六十颗!”
  “这些,乃是束、困、定、引诸道符篆,共四百八十九道……”
  “这些,乃是四门阵简……”
  “这些,乃是西海鲛珠……”
  “……”
  “……”
  一边的鹤真章与梦晴儿等人,眼睛都不由得瞪大了。
  什么情况?


第二百零六章 公子做主
  望着那满殿的珠光宝器,梦晴儿等人,甚至有些不真实感。
  七族手笔这么大的吗?
  光是见面礼,就一下子奉上了这么多?
  这这这,这么多的经义典籍,以及符丹阵器诸类法宝,都是不要钱的吗?
  这么随便送上?
  尤其是那前后加起来差不多足有百道的术法经义,世间炼气士皆视自家的法为不传之秘,便是偶有看对了眼的,彼此指点一道,都会传为美谈,可这七族……拿箱子装?
  乐水宗与云欢宗,在方寸行五宗一事上,已是表现的极为大方。
  乐水宗全面敞开了藏经殿,任由方寸参阅。
  云欢宗更是大方,直接将门中术法皆抄录了一份,送到方寸的手上。
  但谁能想到,七族在这时候竟是豪气至极,一下子便连这两宗都比了下去?
  ……
  ……
  “诸位前辈厚爱,方二实在感激不尽!”
  而在众人心里各自惊叹之时,方寸轻轻瞥过了堂间这些经义典籍,珍玩异宝,却是不动声色,除了在这灵雾宗的长老提到“折花为剑”时,他心情略有起伏之外,其他时候,便皆是平静淡然,便是看到了这些珍宝与典籍,也只是笑着向场间诸人一一揖礼道谢。
  “哈哈,方二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
  灵雾宗宗主大笑了起来,道:“其实我清江六宗,再有范老先生统御的郡府,连同各大家族,皆是同气连枝,数百年的交情,多少家族曾在我宗门艰难时出手扶助,又有多少家族炼气士本就是出身我六大宗门,吾等同进共退,相助扶持,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些术法经义,能够帮上守山宗,也是吾等之缘法呀……”
  诸人皆笑道:“此言极是!”
  众人便又皆在主殿之间叙话,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颇为融洽。
  谈笑间,只见得殿内众人奉茶已过,气氛也已到了极佳之时,便听那万通商号的老掌柜笑道:“清江诸脉,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前守山宗游离于诸脉之外,倒让人惋惜,而今有了方二公子,却是局面大好,让人欣慰,只不过呢……额,也不知说了好是不好……”
  旁边有人笑道:“方二公子不是外人,又有何不可说的?”
  那位老掌柜叹了一声,道:“那老夫便也直言了,方二公子是个识大体,知大局的人,有二公子在,我清江郡一片祥和,并肩齐光,指日可待,只不过,守山宗倒非人人如此,总还是有些做事难免激进,让我诸族为难的,无可奈何,也只好求到了方二公子这里了……”
  “哦?”
  方寸笑道:“我守山宗没落至今,自保也难,谁敢让七大家族为难?”
  “唉,还能有谁呢……”
  旁边那位胡家的二爷接过了话口,无奈摇头,苦笑道:“自然便是那位小徐宗主了,方二公子想必不知,自那乌鸦山之事后,也不知是不是方二公子斩了犬魔,为守山宗赢得了偌大名声,人人敬重,本是好事,可谁想到,倒是使得守山宗一些人行事无度了,那位小宗主斩了犬魔倒也罢了,却非要指责我七族与妖魔勾结,借机逼迫郡府查封了我们不少铺子不说,还一昧的不依不饶,我等好话说尽,忍让已久,他仍是要寻我七族的不是,你说这事……”
  “这件事,我想方二公子定是不知的吧?”
  旁边一位手摇折扇的公子轻轻开了口,正是那位白家的大公子,笑吟吟道:“清江七族与六宗之间,向来是同进共退的关系,如今方二公子所作所为,皆让我七族佩服不已,正该好生扶持之际,这位小宗主如此不知进退,将方二公子苦心经营的局面惹得一塌糊涂……”
  说着,已是转头看向了方寸,似笑非笑:“难道方二公子还能忍他?”
  “竟有此事?”
  方寸听着这几位的话,脸色微微一沉,似乎刚刚才知道此事。
  当初斩了犬魔之后,他便已经与守山宗一位宗主,两位长老分别行事。
  两位长老留在宗门,负责整理乌鸦山的斩获,充作宗门资源,并守在门中,督促弟子们修行,而方寸,则是走五宗,讨赌债,参悟五宗经义,补全守山宗术法,而那位小徐宗主,则只是一心要去将那些与乌鸦山勾结,为谋私利,贩售禁物的的无良之徒给揪将出来!
  现在看来,小徐宗主做的不错,成效斐然。
  连七族都已按捺不住,跑到自己这里来打关系了……
  “都是群老狐狸啊……”
  方寸心里暗想着:“他们见我又替守山宗寻回了宝身法,又急着要让守山宗重归六宗之列,还与乐水宗交好,扬名于清江,因此摸准了我的脉络,知道我是想稳固根基,打实根基,况且我因着自己的身份,本来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绝不愿凭白多几个敌人……”
  “所以,他们向我释放善念,并希望借我的力,或是态度,去压制小徐宗主……”
  “呵呵,倒是看了出来,我这守山宗太上长老之名,传得还是挺广的……”
  “……”
  “……”
  一番沉吟之际,殿内出现了些微异常的沉默。
  场间十几双目光,皆在此时看在了方寸的脸上,饱含深意。
  此前一切客套寒喧,皆是假的,如今才算到了正题!
  “啪!”
  在诸长老与七族炼气士的目光之中,方寸忽然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冷不丁一声响,倒是让七族炼气士与灵雾宗诸长老皆是怔了一下,心都跟着一跳。
  “竟有这等事?”
  方寸面上涌现了怒气,喝道:“究竟如何,还请诸位细说说!”
  七族炼气士面面相觑,然后脸色渐渐都变得和缓了些,眼神微一交流,那位万通号的老掌柜,便苦笑了一声,叹道:“这话怎么讲呢,唉,一塌糊涂,方二公子想必知晓,那乌鸦山犬魔,为祸一方,作恶多端,守山宗斩了他,本是好事,可是斩魔之后,却是从乌鸦山搜出了不少资源,有丹阵符典,亦有一些金银宝器,上面,也确实是有着我各大商号押印的……”
  “这些事物,其实都是乌鸦山那伙子妖魔,劫掳我各商号的商队,抢了去的,依着修行界的规矩,守山宗既斩了犬魔,便该将这些物资物归原主才是,然而小徐宗主扣住了不还……咳,我们也能理解,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将此作为凭证,一口咬定了我万通商号以及其他七族名下的商号,与妖魔作交易,硬要逼着郡府查我们的铺子,拿下我们的人……”
  说着苦笑:“如今此事在清江城已闹得沸沸扬扬,动静不小,我诸商号与七族名声,皆已受损,前后也已向小徐宗主解释了无数次,奈何这位年青宗主竟是油盐不进,唉……”
  随着他的话,其他七族炼气士,在这时候脸色也都已经很难看了。
  那位白家的公子在这时候接过了话口,冷哼了一声,道:“其实我们真是已经让着那位小宗主了,却不料他竟是如此不知进退,我们本可不受这口气,给他些教训,只是考虑到如今方二公子也是守山宗的人,且前后奔波,只为守山宗重返六宗之事考虑,这才忍着……”
  “而今终于遇到了方二公子,这件事你觉得……”
  “……”
  “……”
  说着话,笑容里隐含着阴冷的目光,便已落在了方寸面上。
  整座殿内,皆是压抑的氛围。
  方寸身后的雨青离、梦晴儿、鹤真章等人都想到了什么,目光下意识扫过了殿间的礼物。
  盖子仍未关上,那些珠光宝器,仍散发出了诱人的光芒。
  而在这一片压抑的沉默之中,方寸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了,阴沉如水。
  所有人的心神,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啪!”
  方寸忽然又拍了一下桌子,将众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太过份了!”
  然后就见得方寸一脸怒意,目光冷怒的扫过了众人,分明他只是筑基境界,但这目光,硬是看得周围众修皆有些心虚,不敢与他直视,正心底想着对策时,就听方寸沉声喝道:“这个小浑蛋,竟是如此不知轻重,诸位前辈好心让着他,但我方二,却不能让着他!”
  “咦?”
  众修听见了方寸的话,一时心间微喜。
  还不等说些什么,便已听得方寸喝道:“小青柳!”
  一边站着的小青柳立时上前了两步:“小的在,公子有何吩咐?”
  方寸面无表情,冷喝道:“你现在就出发,去问问那厮,守山宗是他当家,还是我当家?”
  “你问问他,我守山同宗究竟是想重返六宗,还是与清江诸修为敌?”
  “问问他,懂不懂这修行界的规矩?”
  “再问问他,有没有拿到什么证据,就敢这般含血喷人?”
  “……”
  “……”
  一连几句,已是震得场间诸人都满面讶异,目光交织,眼底都有些惊喜。
  “现在就去!”
  而方寸则是雷厉风行,说完了,一块玉佩丢在案上:“拿我的玉佩去!”
  “是!”
  小青柳根本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讲,捡起了玉佩,一阵风也似的窜出殿外去了。
  “这……”
  殿内诸修已然喜出望外,似乎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本来还预备了后续的一些话,甚至是准备了一些“证据”来证明自家的清白,孰料竟是完全没用上,方寸的反应,竟是完全符合他们的预期,甚至是超出了预期一般的好。
  倒是那位白家的公子,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微一沉吟,道:“方二公子,这件事……”
  “闭嘴!”
  方寸忽然皱眉,冷喝道:“本长老做事,你这晚辈哪有说话的资格?”
  那位白家的公子微微一怔,神色惊怒,冷冷向着方寸看了过来,但这一抬头,看到的却是方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莫名的一颤,明明修为高过了方寸,却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殿内气氛,也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然后就忽然听着方寸笑了起来,道:“有些事,还需要说的太明白么?”
  殿间压力骤消,像是有人将山移走了。
  “哈哈,方二公子说的是……”
  “有方二公子在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围诸人也顿时醒悟,急忙都笑着附和了起来,还有人向那位白家公子看去,暗示之意极为明显,而这位白家公子,虽然觉得方寸当着众人的面喝斥自己,让自己大失颜面,心间不悦,可是见得周围诸人皆已是这般态度,也只好压下心间不满,面上还要堆出笑容来……


第二百零七章 尾巴翘上天
  方二公子都答应了,那还担心什么?
  灵雾宗殿内,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快活而轻快了起来,人人皆松了一口长气。
  说说笑笑之间,便也早就有了灵雾宗的长老们起身,安排下了宴席,然后邀着方寸及七族炼气士赴宴,公推方寸坐在了上席,便连雨青离等人也各有席位,宴席之豪奢,酒水之香醇,言谈之亲近,自不必多言,推杯换盏之间,交心置腹,莺歌燕舞,也更是让人难忘了。
  而在宴后,灵雾宗也立时为方二公子安排了最好的客殿,一应经义典籍,也早就已经提前安排人搬到了殿内了,诸般安排,简直比起之前在乐水宗时,还要高了几个规格……
  “梁宗主,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些话方二就不绕弯子了……”
  而在宴席结束,诸修皆欲离去之时,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的方寸,却拉住了灵雾宗宗主梁湘子的衣袖,竟是直接忘了长幼尊卑,笑着道:“我们守山宗有位雨姓弟子,乃是我方二的挚交好友,他有位姐姐,如今落在了你宗薛长老的手里,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嗯?”
  众修闻言,皆是一怔,目光纷纷向灵雾宗宗主看了过来。
  “呵呵,方二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
  那灵雾宗宗主梁湘子也不从方寸手里扯回袖子,看起来他似乎也有些尴尬,但却并不觉得意外,只笑着道:“薛长老的道侣与守山宗弟子是姐弟,这可是好事,我二宗说起来,岂不也成了亲家?说什么还与不还的话,可是方二公子喝醉了,不过既是血脉亲情,自没有拦着不让人家见的道理,待方二公子走时,带了她回去住上几天,姐弟团聚,也是好的嘛……”
  “哈哈,原来灵雾宗与守山宗还有这等亲近关系?”
  “大家果然都是自己人,哈哈……”
  周围众人闻言,便皆大笑了起来,言语之间,似乎更为亲近了。
  “有了梁宗主这句话,方二就放心了,好,待我走时,便带她回去!”
  方寸也大笑了起来,像是彻底放下了心,言语间说定之后,便在小狐女的搀扶之下离去。
  待回到了灵雾宗准备的客殿,方寸坐了下来,面上并无半分酒意。
  他看向了雨青离,道:“你听到了?”
  “听到了!”
  雨青离阴沉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倒是沉默居多,过了许久,才道:“我知道公子是在为我的事情考虑,但我……我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了公子的某些选择!”
  一听这话,一边的鹤真章与梦晴儿顿时都有些担忧的看着,恨不得扯他一把。
  可是雨青离这时候的眼神却很认真。
  方寸笑吟吟看着雨青离道:“你不想救你姐姐出来?”
  “想!”
  雨青离认真的道:“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我姐姐出来,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便影响到了你的选择,若是你表现的对这件事太关心,灵雾宗便一定会将此事作为筹码,我不愿公子因我的事为难,更不愿最终是用这种方法,救回了我的姐姐!”
  鹤真章与梦晴儿听着他的话,一时竟觉得有些哑然。
  想要开口劝说雨青离几句,但又因为深知雨青离的脾气,竟是不知从何劝起。
  而方寸看着如此认真的雨青离,神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
  “有两件事,你需要记住!”
  他轻轻的开口,道:“第一,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事比救你姐姐出来更重要!”
  “第二,自己人之间,不必矫情!”
  雨青离看着方寸的表情,表情一下子怔住。
  过了许久,他终是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
  ……
  事实上,雨青离比其他任何人,都急于去见自己的姐姐。
  早在住在了灵雾宗的第二天,他便去问明了自己姐姐如今住着的位置,然后一路向着灵雾宗后山位置的清静谷赶去,灵雾宗上下,似乎早得了宗门吩咐,没有任何人为难他。
  清静谷南首,有着一方小院,周围种满了花草,阳光洒落,清幽明媚,是一处好地方,而雨青离在来到了这一方小院时,却是连双腿,都不自禁的微微发颤了起来,在这一方小院门前,踟蹰了片刻,他才毅然咬牙,轻轻抬起手来,便要推开那一扇枯枝编成的柴门……
  “阿离,是你来了……”
  也就在雨青离的手指,快要碰到那柴门时,屋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惋的声音。
  这声音轻柔熟悉,像是来自于回忆深处。
  雨青雨手掌不由得一颤,竟没敢推开那扇门,叫道:“阿姐,我……”
  “我就知道,你果然会来接我的!”
  小院里面,那个温惋的声音,显得有些开心,道:“你来的,比我想象中还要早!”
  雨青离听着这欣慰的话,神色居然变得有些痛苦。
  他那准备推开柴门的手,都显得有些痉挛,犹豫半晌,竟推不出去。
  “阿姐,我……我对不住你!”
  说出了这话时,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掩藏不住懊悔之意。
  “傻阿离,那时候你才多大?”
  小院里的女子温惋声音响了起来,轻声安慰道:“你小的时候,便该姐姐护着你,等你长大了,就该你护着姐姐了,现在你……做的很好,听说你会来看我的时候,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我们的阿离,终究还是长大了,要来看我,便是连那些人,都不敢再拦着……”
  雨青离深深低下了头,像是要将某种情绪藏起来。
  许久,他才猛然抬起了头,道:“阿姐,我来带你离开!”
  说着话,他已毅然抬手,向着柴门推去。
  仿佛推开这一扇门,对他而言,也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不要……”
  可是小院里面,那个温惋的声音忽然轻声阻止。
  “阿姐……”
  雨青离猛得抬头,看向了小院之中,只能看到那扇糊着窗纸的窗户。
  “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院里的声音,轻声说着:“阿姐知道你的性子,你见了我,就一定会带着我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呢,自从他们知道了你们要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敢再碰我了,他们也不让我再住在那个洞府,而是搬到了这小院里,再耐心等待些,很快,我便可以跟你一起走了……”
  雨青离怔在了院外,手掌抬在半空。
  转头向周围看了过去,便见这一方洒满了阳光的小院周围,到处都荡着些许青雾,这些青雾看起来平常至极,可若是仔细感应,便可隐隐察觉,这雾气深处,隐藏着诸多凶险……
  雨青离明白,这本就是灵雾宗的态度。
  那件事还没有结束,他们自然不肯轻易放人。
  想起了方二公子之前跟自己说的话,雨青离沉默了下来。
  他不愿自己的姐姐,成为交易的一部分,因为这等于方二公子付出了代价,替自己赎回了自己的姐姐,可是他也知道,这时候自己确实无法带走自己的姐姐,事实上,若不是方二公子如今也在灵雾宗,自己想要见到自己的姐姐,听到她的声音,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最重要的是,姐姐的态度很坚决。
  内心深处对于姐姐的愧疚,终是让他不敢违背姐姐的意愿。
  于是他抬起的手,在空中僵了很长时间,也终于还是慢慢的收了回来。
  “阿姐,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我相信你,阿离,你一定要带我离开……”
  “……”
  “……”
  “那位方二公子,确实是个聪明人!”
  也是在雨青离与自己的姐姐隔了院门见面时,不远处的一片松林之中,灵雾宗主的宗主,以及七族炼气士里面的白家公子,万通号掌柜等等,也正神色冷淡的远远看着,望着雨青离没有进入院落之中的一幕,他们脸上,也渐渐露出了微笑,皆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一位男子。
  这人生得面色阴沉,沉默寡语,正是灵雾宗的薛长老。
  胡家二爷笑吟吟道:“这件事倒是委曲了薛长老,若是他真将这件事料理干净了,那个女人,也确实该让他带回去的,只是薛长老的损失,我们记得,事后自然想办法弥补!”
  此言一出,倒是使得周围诸人的神色,皆有些玩味。
  而那位薛长老则忙揖礼,道:“薛某深受胡家大恩,如何敢有异言?只是……”
  他的神色似乎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无妨!”
  白家公子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将人还他,便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那位方二公子还真是个给了三分颜色便开染坊的,想着七族有事要用他,就将尾巴都翘上了天么?”
  “呵,如今该让着他,便让着他,先将那件事的隐患消弥了再说,待到手尾厘清,他便也该明白了,想必他也知道什么叫作大局为重的,再不过,也只是身边一位小弟子的姐姐罢了,我们的薛长老还了人,便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难道他还真敢再挑挑捡捡的不成?”
  众人皆从他口中听出了一些异样的情绪,便皆笑了笑,不再多言。
  白家的公子出了名的小气,此前当众被方二公子喝令“闭嘴”,心间有气,也正常。
  事实上,大家谁不在是以大局为重呢?


第二百零八章 滔天之罪
  清江郡,郡府。
  两排长椅,一溜儿摆在了殿内。
  左首空荡荡的,只坐了小徐宗主与青松、寒石三个人。
  右首,则是满满当当,起码有十几位衣袍不同,身份也各自不同的人,这里面有七八个商号的掌柜,也有几个小世家主,还有一些,乃是七族旁系里面,办事得力的族人,他们坐在了长椅之上,眼中已皆蕴着火气,显然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交流,早被磨光了耐性。
  而在中间,前首椅上,坐着的却是清江郡的掌令与几位神将,他们都是一样的神色,便是为难,一个个毫无精神,倒像是完全被人逼着坐在了这里的,恨不能立时逃离……
  也没办法,范老先生如今无暇搭理这些小事,他们只好顶了上来。
  “呵呵,守山宗,守山宗……”
  诸位商号掌柜与小世家主一边,有人早就按捺不住火气,忍不住出言讥讽:“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守山宗,乃是之前名唤神冥宗的时候,脾气与架子,当真是大的很,扣下了我们被犬魔掳去的货物不还不说,还想倒打一耙,你究竟想从我们这里敲诈多少东西?”
  “敲诈……”
  青松与寒石两位长老听着这话,已是神色有些难看,神色恼怒。
  倒是小徐宗主神色冷漠,像是已经无法被这样的话挑动,又或者说,这一个月来,他四处查访,寻根究底,类似的话,或是类似的事情,实在见得多了,只淡淡道:“诸位的货物是如何出现在乌鸦山妖窟里的,想必比我更清楚,如今事实俱在,又何必再睁眼说瞎话?”
  “哎哟……”
  坐在了中间,舌头刚长好没多久的薛掌令,闻言已是苦笑了起来:“两边的大爷,又何必定要动气,大家都是清江一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便是买颗丹药,说不定都要打好几回交道,多多包函几分不好么,为何定要吵成这样,范老先生不在,我们也很为难啊……”
  “为难?”
  小徐宗主漠然转身,看向了他,道:“你们有何为难的?我此前将乌鸦山搜出来的一应物证与你们看,你们只说派不出人手调查,于是我便亲自调查,一个月下来,一应货物的押送,交结之人,甚至是具体数量的卷宗,皆交到了你们手上,你们又不肯传唤他们过来!”
  “我替你们传唤了,人就在这里坐着,你们又为何还不肯拿人?”
  “……”
  “你这……”
  那位薛掌令面上已露出了不耐烦之色,道:“你肚子里有火,朝我们撒什么气呀,我们也只是禀公办事,你确实将这些东西都交了过来,但也都只是你一面之辞,人家各商号都已解释得清清楚楚,东西是被抢去的,这名单是你编的,又让我们如何说拿人就拿人?”
  “哈哈,就是,便是一宗之主,可也不能红口白牙污人清白吧?”
  一众掌柜与小世家主闻言已皆阴阳怪气的冷笑了起来:“我也说自己从乌鸦山搜出了守山宗打造的一批符篆,此乃铁证如山,那是不是也要将你这位守山宗宗主扣押起来?”
  “不错,我们还得到了妖尊那边的消息,说你守山宗时常与他们做交易呢……”
  “不知郡府要有多少证人才可拿人,我们随时安排几个过来……”
  “……”
  “……”
  在一片纷杂嘈乱里,小徐宗主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也显得有些疲惫。
  过了半晌,他才忽然睁开了眼睛,凝眉看在了薛掌令身上,自然能够听得出这位薛掌令的不耐烦与嘲讽,声音低沉的道:“你们平日里推三阻四,不肯得罪人,也倒罢了,可这些人,胆大包天,不仅与乌鸦山勾结,甚至与南方那位妖尊,都有商贸往来,这样的事情……”
  “你们,怎么还敢继续装糊涂?”
  “……”
  “你这……”
  那位薛掌令听到这话,猛得坐直了身子,低喝道:“小徐宗主,这等话怎好浑说?”
  就连青松寒石两位长老,也皆是心里一惊,急忙扯起了小徐宗主的袖子。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因为知道事情闹大了,才忙不迭的离山来找小徐宗主的。
  南疆温柔乡,大妖尊!
  这个名号,简直就是让每一位鼋国炼气士心间生寒的凶名。
  此前小徐宗主要查这些与乌鸦山勾结的商号之事,虽然也很明显,会得罪一些人,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只是小事,甚至对七族而言,更不算是一件大事,可是孰料他查着查着,顺藤摸瓜,竟是发现了这些商号隐隐与南疆那位也有一条商脉,这样的事,可不吓人至极?
  那可是数十年前犯北,给鼋神国百姓留下了一场噩梦的大妖尊啊!
  不仅是守山宗,当年因此几乎绝了一脉。
  清江郡的百姓,当初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那妖尊手底下的妖兵爪口之下……
  可如今,竟还有人在与那位妖尊做生意……
  要说怒火,两位长老其实皆很了解小徐宗主的怒火。
  于公于私,这都是守山宗绝无可能忍受得的事情,可关键在于,他已将自己所有能做的,所有能查到的,尽数落于纸上,递交郡府,作为一位宗门之主,他能做的,便已经都做了,可如今的郡府硬是不理会这些事,你仍然在这里不依不饶,那又能于事何补呢?
  “好个守山宗,这样的大帽子,也敢给人乱扣的?”
  “红口白牙污人清白,我等倒要问你守山宗一个构陷害人的罪过……”
  周围一众掌柜,听得此言,也早已满面惊怒,纷纷大骂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皆有一堆的事情要忙,不像你们宗门清闲!”
  一应嘈杂里,那位三江商号的掌柜已是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捶了捶自己的腰,他本是筑基境修为,但如今面对着小徐宗主与两位长老,却殊无半点敬畏之色,反而冷笑道:“这位小宗主硬要找我们各大商号,甚至是七族的麻烦,也由得你,只是想要陷害我们,便不要只是随便编些笔墨来糊弄,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查的清楚,那人证呢,物证呢,亮出来呀……”
  “若你真将我等与乌鸦山做交易的铁证拿了出来,老朽认了又何妨?”
  “若拿不出来,还是早些回宗门去吧!”
  “待到惹得大伙都下不来台,怕是你这守山宗的宗主之位……呵呵!”
  “……”
  “哈哈,说的有理,没准守山宗倒是真当自己是六宗之首了……”
  “什么六宗,何人认他为六宗,吾只知清江五大宗门!”
  “呵呵,退一步讲,便是六宗,又能如何,天下抬不过一个理字……”
  眼见得诸位商号掌柜等人皆已大笑着起身,明显不耐烦在这里呆着了,坐在了左首的小徐宗主,这时候神色也已经冷硬至极,没有驳斥,只是冷冷向着薛掌令等人看了过去。
  而这眼神,已是将一边的掌令与神将们,都看得心下惴惴,坐立难安了。
  若是小徐宗主当真什么也没查出来,他们早打发了他走。
  可偏偏,这位小徐宗主只用了一个月时候,还真捋出来了不少惊人的脉络,无论是那些从乌鸦山搜罗了出来的账簿与物资,还是他查到的一些关键人物,可都是些要命的东西,那可不仅仅是证明了这条商道的存在,更是隐隐将这些事指向了清江七族里的一些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有头有脸,有地位,有身份,谁敢去动他们?
  不过,也好在,诸大商号,或说七族,反应极快,一些关键的东西,早就藏起来了。
  没有这些东西,便不算铁证,谁也没办法。
  当然,依着规矩,小徐宗主递交了卷宗,便该由郡府的掌令与神将去查这些事……
  可谁让如今的郡府比较忙呢……
  如今,他们夹在了中间,也是异常难受的。
  面对小徐宗主的逼迫,他们也不敢太过大意,该传唤的,也只能传唤了过来。
  当然,若说让他拿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耗着,拖得一时是一时,毕竟,听说上面已经有些人在暗中活动了。
  ……
  ……
  “大人,守山宗长老方二公子有使者过来,要寻守山宗宗主徐文心……”
  正在堂间形势紧张,薛掌令等人皆感觉头痛至极的时候,便忽听得手下衙差急急跑了进来,大声禀告,诸位掌令与神将一听,顿时大喜,纷纷大叫道:“快……快快请进来……”
  堂内一应掌柜与小世家主闻言,也皆是大喜。
  他们各有渠道,自然也早就知道了灵雾宗内发生的事情,而他们面上看着淡然,甚至于不屑,可实际上,这段时间,他们也着实被这位一根筋的小徐宗主搞得寝食不安,心间烦躁异常,早就盼着能有个人让这位小徐宗主知难而退了,早就在盼着这位仆人送信过来。
  只是让他们有些诧异的是,距离灵雾宗之事,已过去六七天,这位仆人,居然才到这里。


第二百零九章 统统拿下
  “方长老的人过来传信……”
  就连青松寒石两位长老,闻言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慌忙起身。
  他们两个也早就已经被这形势惹得心下惴惴,极为没底。
  虽然特地从守山宗赶了过来陪着小徐宗主,但也一直心虚的厉害,没有谁是真看不懂别人脸色的,那诸商号掌柜的咄咄逼人,与一众掌令的抗拒与厌烦,谁又谁个看不明白,若不是因为这些事必然要做,又有谁真愿意在这里受这一句句的冷嘲热讽,明明如坐针毡,却还一定要硬着头皮与他们对峙?
  而在焦头烂额之下,下意识里,就想找方长老问主意,毕竟这位年青长老,到守山宗时间不长,但却一直表现的十分可靠,可偏偏,方长老如今在走五宗,悟经义典籍,这等修行大事,他们也不敢打扰,只好勉强撑着,陪着小徐宗主在这郡府之中沉默的对抗着……
  而如今,方长老的口信传过来了。
  一时间,心里倒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
  “唏律律……”
  正满堂人皆心间激动之际,便见得堂外,一身灰袍的小青柳,直接骑着一匹马头大马冲了进来,入了郡府,居然也不下马,反而直接纵马冲进了厅前的广场,一路向着堂内冲了过来,嚣张拔扈,如入无人之境,两边皆有神卫与文书,但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来阻拦。
  “徐文心在哪里?”
  而他则是半个马身冲进了厅内,这才勒起疆绳,大叫道:“公子有话让我传给你!”
  堂间诸位商号掌柜等人,忽听得他一个下人,居然直呼守山宗宗主的名字,且行事如此嚣张,心下便皆是莫名的有些放心,对视一眼,脸上都已下意识的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徐文心在此!”
  堂间,小徐宗主也站起了身来,神色凝重,道:“方长老有何吩咐?”
  小青柳清了清嗓子,冷声喝道:“公子让我过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听好了!”
  “第一个问题:守山宗是他当家,还是你当家?”
  “第二个问题:守山宗究竟是想重返六宗,还是与清江诸修为敌?”
  “第三个问题:你懂不懂这修行界的规矩?”
  “第四个问题,你有没有拿到什么证据,就敢这般含血喷人?”
  “……”
  “……”
  “唰!”
  听得这一番话,诸位掌柜皆是面露狂喜之色。
  虽然早就在信中知晓了此事,可是,如今亲眼看着那位折腾了他们一个月之久的小宗主,居然被人当庭这般喝骂,还是觉得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尤其放心的是,守山宗此前早已没落,哪有人在意,纯是因为这位方二公子来到了柳湖,帮着他们寻回了宝身法,又率众斩犬魔,这才赢来了偌大名声,某种程度上,五宗与七族,担心的都不是守山宗,而是方二公子。
  而如今,方二公子已然如此鲜明的表明了态度,守山宗还有谁敢盯着这事不放?
  “这……”
  听得此言,守山宗两位长老也是神色一震,表情复杂的看向了彼此。
  而面无表情的小徐宗主,则是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才轻轻抬起了头来,望着两位长老,道:“公子已如此说了,两位长老怎么看?”
  青松与寒石两位长老沉默了一会,青松长老开口道:“这等事,还需要问么?”
  寒石长老叹了一声,道:“你是宗主呀……”
  小徐宗主点了点头,神色冷凝,但眼眶却似有些红了。
  然后他向小青柳道:“替我谢谢公子!”
  小青柳笑着答应了下来。
  而此前在诸位掌柜与小世家主的冷嘲热讽下,一直话很少的小徐宗主,则猛然昂起了胸口,目如冷电,忽然扫过了一众掌柜与郡府掌令,猛然之间,将一叠卷宗拍在了案上。
  “这些,便是我从乌鸦山搜出来的账簿,以及诸商号与乌鸦山勾结的人员名单!”
  “其中,有三大商号与乌鸦山交易的具体物资名单,金银数额!”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四大商号暗中与南疆妖尊交易的路线与驿点分布,销赃渠道,还有他们交易过来的妖丹数额,甚至有他们具体销售妖丹的商铺,乃至交易时的暗号口径!”
  “在后院里,还有我擒下的几个曾经于他们这里购买妖丹的散修!”
  郡府厅堂之中,小徐宗主将那一叠卷宗,以极快的速度捋了一遍,然后推到了薛掌令面前,说话之时,便像是在咬着牙,冷冷看着薛掌令,道:“这些,够不够你拿人的?”
  那薛掌令听着他这番话,已是大吃一惊,明明方二公子已经那么说了,他怎么……
  有心再像之前那般推辞一下,可是如今,发觉这小徐宗主神色不对,竟是不太敢说出口,毕竟,他们再怎么着觉得守山宗没落,这也是一位宗主,且是一位金丹境的炼气士啊……
  还不等他一个念头闪过,小徐宗主已面无表情,道:“吾乃一宗之主,与你在这里磨牙一个月,好话歹话说尽,你这小小掌令,若还是在我面前装糊涂,便须知道我徐文心也是有脾气的,今日,你若是不拿人,那便由我拿下也好,清江郡不管,我去神宫讨个公道也是一样!”
  “话,我就放在这里了!”
  他慢慢的转过了身,一身气机,滚滚荡荡,冲斥四方:“我守山宗,最恨这些与妖魔勾结之辈,此事我既查得,便管定了,哪怕不返六宗,哪怕与清江诸修为敌,也在所不辞!”
  ……
  ……
  同样也是在此时,郡府门前,忽有一阵妖风卷起,极是突兀,直惊得周围百姓大惊失色,纷纷四散逃开,还以为是有什么妖人冲进了城中,但等到那妖风散去,却赫然发现,郡府门前,竟是多了几个五花大绑,伤痕累累的人,一个个无精打彩,软软的跪倒在了郡府之前。
  “这是……”
  有百姓大着胆子上前,看到了他们身上垂着的白幅,上面写得有字。
  细细一读,神色愈发吃惊了起来。
  ……
  ……
  “不好啦……”
  堂间已是一处死寂,而在这时,外面忽又是一阵嘈乱。
  众人急看去时,便早有衙差急急奔了进来,便如见了鬼一般,大叫道:“掌令大人,出事了,不知何人绑了七八个人在此,扔在了咱们郡府前面,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说这些就是专门负责与乌鸦山交易的掌柜伙计,还有当时负责走镖的镖局镖头,只等着让咱们负责拿人哩……”
  “哗啦……”
  那位掌令一下子猛得起身,然后又像是被抽去了骨头,缓缓坐倒。
  而那一众掌柜,在这时候也皆傻了眼,表情像雷劈了一般。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而在这时,那些绑在了府外的人,也已经被衙差们架了起来,刚一进了堂中,便忽然都疯了一般的大叫了起来:“我是三江号的小掌柜,三江号与乌鸦山的生意皆过我手……”
  “我是大桥号的文书,一应记载,皆录有副本在此……”
  “此前,此前白家运往乌鸦山的生意就是我护的镖,我……我能作证……”
  “……”
  “……”
  声声哭喊,竟是还不用问,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尤其是看他们这模样,竟是全然没有中摄魂法之类的,只是自愿争着向外倒。
  堂间之中,居然一片死寂。
  “你……你敢动我们……”
  “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我根本没有见过他……”
  恍了一下神,这些掌柜里面,才忽有人跳了起来,一边厉声疾喝,一边已向殿门口看去,同时也有人下意识起身,便要向着那放着一堆卷宗的小案走去,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早就分别藏了起来的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忽然把一切都招了?
  但惟有一点他们清楚,麻烦大了。
  “都不要动!”
  而在他们心间瞬间升起了无数疑惑之时,小徐宗主慢慢的开口。
  声音不大,但却摄人心魄,竟让人身子忍不住发僵。
  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能发觉,这位守山宗的小宗主,竟一下子多了许多底气……
  “薛掌令……”
  小徐宗主看向了上首同样呆滞的掌令:“你是想自己拿人呢,还是我连你一并拿了?”
  他模样还是那般老实敦厚,但这时候的话里却带了些不耐烦之意。
  薛掌令猛然反应了过来,毫不废力便做下了决定。
  喝命左右:“还不拿下,在等什么?”
  ……
  ……
  “跟了公子做事,当真是与以前不一样了啊……”
  也在此时,郡府旁边的楼上,有个身穿白袍,手里握着折扇的男子笑吟吟的看着那郡府门前五花大绑的几个人被押进了郡府之中,很快里面便一阵骚乱,放下心来,笑着向身边一个穿了红袍的妇人道:“以前咱们施法,要么是为了逃跑,要么是为了夺宝,如今……居然拿犯人了……”
  “你懂个屁!”
  红袍妇人脚搭在案上,拿牙签剔着牙,呸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公子说了,这就叫江湖!”
  “你就是那白衣飘飘的大侠!”
  “老娘就是颠倒众生的侠女!”


黑山老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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