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野店遇棺
作者:布谷聊|发布时间:2024-06-29 07:11:06|字数:34276
许道再度出关,多亏三个夜叉门弟子囊中灵材丰富,几人身家远比一般的道徒多,才让他在两三日内,腹中的饥渴感得到了缓解。
同时有了三头能够自主活动的牙将,苏玖也就不必为许道奔走,他自有牙将携带鳞兵为之搜寻血食。
走出新的洞室,许道往西边的方向望着,目中闪过沉吟之色。
夜叉门所在之方位,正是西北方。
此前许道只是大概知晓此门所在方向,现在通过几个夜叉门弟子口中的话,他已经知晓该门具体所在方向。
他脑中思潮涌动,正在进行出发前的最后一次盘算。
之所以准备前往夜叉门,不仅仅是因为此门是西南地区除了白骨观和舍山之外,最后一处修行地点。
还因为其门中都是仙道中人,法术多多,门内定然是有许道急需的清心静气类法术,合乎他的心意。
另外,也是因为相比于白骨观和舍诏部两地地处边陲而言,夜叉门所在的地界已经是吴国的内境,人烟稠密,是膏腴之地。
除了夜叉门这等修行势力之外,其他的散修、家族等也是不少。
许道往西北方而去,就算是过夜叉门而不入,他也大有其他的选择机会,或是在坊间厮混,拜访散修,或是继续深入吴国内地,打听消息。
唯一让许道心生疑虑的,还是此前在熊煞道徒脑中见到过的那尊鬼神存在,虽然对方的念头,连同暗中留下的怨气都已经被许道解决掉。
但无论如何,那鬼神都是金丹级别的存在,许道无法匹敌,若是对上了,他只有被对方用手指碾死的份。
细细琢磨着,许道又想起了黑山外的那尊妖槐,以及龙宫当中的蜃蛟躯体。
“当日不过是炼气前期,便可在黑山当中厮混,赚取大好处而归,如今肉身已成筑基,又何必瑟瑟缩缩?”
许道心中嗤笑,他一甩袖子,便将脑中所有的杂念全都打碎,同时眼底里透露出冷光。
仙道筑基,需以神鬼或神灵作为灵根,那夜叉门祖师既然是一尊金丹鬼神,岂不是恰好可以放血割肉,赠给他许某人阴神筑基所用。
许道心中遐想到:“古时西方有大能割肉喂鹰,那夜叉门祖师的相貌颇似传闻中的西方大能,缘何不能对我也行此义举,也省的我再惦记祂门下的弟子……”
当然,想是这般想的,但是真要让他去图谋一尊活着的金丹鬼神,他可是万万不敢。
不管怎么说,许道心思顿定,他轻笑着,扭过身子对身后的苏玖呼到:“就要启程了,玖儿准备好没有?”
“来了来了!老爷,我就好了。”立刻有呼声从洞中传来,正是小狐娘苏玖的声音。
十几息后,她小脸通红的从洞室当中小跑出来,边跑边梳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身子隐隐有些走光,也不知是刚睡醒起床,还是刚才怎的了。
许道瞧见苏玖这番模样,他主动走上前,拥住苏玖的身子,耳语说:
“高处寒冷,可要多穿点衣物,省得待会儿着凉了。”
话说完,许道便一本正经的帮助苏玖检查起衣服,顿时惹得苏玖口中响起阵阵娇呼声。
从舍山前往夜叉门所在的地界,有几千里的路程,且两地道路阻塞,一如许道之前从白骨观的地界来到舍山般艰难。
原本若是有人想要自舍山前往吴国的内境,都是等待乌夏江上的冰层化开,然后乘坐大船,顺流而下,辗转的前往。
可舍山上发生了大事情,许道还斩杀了夜叉门的几个弟子,其中就包含熊煞这等入室弟子,他自然是不再会顺着江流前往夜叉门。
免得一路上又碰见了夜叉门中的道徒,到时候再起冲突,就是一干麻烦事情了。
好在他如今也不用再徒步行走,可以直接窜上高空,跨过崇山峻岭,直奔西边的目的地。
片刻功夫后,山谷间剑气嘶鸣两道人影纠缠着,冲天而起,踏入云中往西边直扑而去。
因为许道的肉身尚且处在蜕变当中,他每日间并没有疲于赶路,一日最多御剑飞行数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则是边走边吃。
一路让牙将们不断的给他猎捕带来血食,供给他肉身蜕变所需。
除此之外,许道和苏玖两人路上倒也生出了其他的小插曲,各自欢喜,因此拖累了两人赶路的动作。
……
约莫十来日之后,两人已经彻底的离开蛮荒地界,深入到了吴国的内境当中。他们的视野当中屡屡有炊烟升起,时不时就有村寨从他们的脚下滑过。
等到达夜叉门所在的州郡附近之后,许道主动从天空降落下,转而以在陆地上行走的方式赶路。
一如他此前离开白骨观的地界般,他给自己购置了一头驴子,骑在上面,让苏玖在前面牵着毛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赶着路。
当行走到荒郊野岭时,四下无人,许道干脆就会将苏玖也提溜上驴背,两人共同乘坐一驴。
也亏得许道随时都能用气功术托浮着自己的身子,否则以他如今的身子骨重量,可不是普通一头驴子能够承受得了的。
只有妖化过的身子,才能勉强承受得起他的骑行。
这日。
黄昏已至,乡间小路上的光线开始黯淡,距离上一个村子已经有点距离,而且因为人生地不熟的,许道也不知晓距离下一个村子还有多少里路。
正当他准备交代苏玖,让两人直接就在荒郊野岭过一晚上时,毛驴走着走着,它自个就脚下的动作加快,它突地一溜烟儿的就往前头跑去。
等到驴背上的主仆二人回过神来时,前方的丘陵一拐弯,小路的尽头出现了几盏昏黄的灯火。
许道打眼一望过去,发现是个小二层楼的临路野店,野店外面打着布质招牌,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宿”字。
店的四周还有圆木制成的栅栏,大半人高,能够提防野地里可能出没的野兽。
这时许道方才明白过来,应该是他胯下的老驴识得道路,自觉要到达歇脚的地方了,这才如此这般激动、卖力。
“只听说有‘老马识途’的,没想到我这随便在县城中购买的毛驴,也能‘老驴识途。’”
骑在驴子上,许道抚着驴背轻笑几声,他便拥着怀中的苏玖,一踢老驴的肚子,示意老驴加把劲往前头赶过去。
许道还随口吩咐着:“等到了客栈,便给你买最上等的草料,供你吃食。”
也不知老驴是能够听懂人言,还是因为靠近客栈,它自己也激动起来,其驴嘴巴咧开,打了个响鼻,口中发出叫唤声:“咦呃咦呃!”
同在驴背上的苏玖意识到两人不用露宿在野外,待会能有热水沐浴身子,她的眼中也露出了欢喜之色。
不多时。
叮当、毛驴颈口上的铃铛晃荡,已经跑到了野店外边。店内有小二候着,小二一听见铃铛声音,便掀开帘子望东望西的,他瞅见路上的许道两人,黄扑扑的脸上立刻露出质朴的笑容。
小二连忙从店中走出来,打开栅栏,摇晃着手掌招呼两人。
“客官客官!这里请!”
等毛驴靠近,小二恭敬的邀手,让两人一驴先进里面,他自己则是落在后边锁住栅栏。然后又快步走到旁边拿过一个木凳子,放在驴子的身边,供驴背上的许道二人踩着走下来。
“这地界,前不着村的,可就俺们这一家店,夜里赶路不安全,二位还是先进店中吃点东西,今晚住上一夜,明儿再赶路。”
一边虚扶着两人,小二口中还打趣的说:
“瞧您的这宝驴,看上去年岁不小,但是身子却硬朗,赶了这些路都不见有吃力的样子咧。”
小二有些聒噪,许道听见了,也就面上轻笑着回了句:“此驴惫懒,一路上走走停停,当然不累了。”
他冲着小二拱手:“劳烦小哥给它备上店中的好草料,加点豆粕,也算是照顾照顾它。”
“好嘞!”小二打了个喏,随即就牵着许道的驴子往后院走去。
而苏玖站在一旁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物,她也恭敬的做出了一副小厮的模样,为许道鞍前马后。
只不过这小厮的装扮怪异,她头上用条布巾包裹的死死的,旁人看不见她顶上的一根发丝,直让刚才的小二以为她是头上生了疙瘩癞子,羞于见人。
苏玖快步走在许道的跟前,为许道掀开客栈门口的竹帘子,一并够着脑袋往店内瞧去。
但一放眼瞧进去,她的面上就一惊,眼睛瞪大,然后回头望向许道。
而许道虽然并未进入店中,实则早早用神识简单扫视了一番。他瞧见苏玖露出惊愕,没等苏玖出声,便伸手一摇,口中说到:
“勿慌。”他自己直接走过去,掀开了挡风的竹帘子。
眼下的时节虽然是夏季,但是因为并非盛夏,山林间雾气也浓重,往往日头一落,野外就会变得微寒。
因此这间乡外的野店才会在小楼的门口放下竹帘,一并在内里生出堆炭火。
许道走进客栈当中,热气扑脸,他抬头的第一眼,便是看见了明晃晃摆在客栈大堂中的一具棺材。
棺材四方,漆了黄漆,反射着烛火。旁边还有几个正在歇脚的壮汉,个个身上披麻戴孝的,显然都是抬棺的人。
许道主仆二人走进店中,顿时引得壮汉们的注视。
店中亦有惊呼声响起来:“咦!有客来了。该死的狗娃子,客人来了都不亲自引进来。罪过罪过!”
是一个正在柜台跟前敲打算盘的长衫老头,对方伸着脖子看许道二人,头上带着瓜皮帽,活像是探出脑袋的乌龟,多半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了。
掌柜的连忙走到许道的跟前,口中告罪说:“抱歉抱歉,真是惊到客官了,还请客官先吃杯茶,压压惊。”
他口中所说的惊扰,正是指摆放在他家店里面的那口黄漆棺材。
眼下是夜间,如此一口棺材放在店内,任谁一掀开竹帘,都会心中一悚。
好在许道只是瞥了一眼黄漆棺材,他对进店撞棺材这事并不在意,还摆摆手,口中轻笑着说:“无事无事,升棺发材嘛。”
“小二哥牵着贫道的毛驴去后院了,掌柜就不要责怪他了。”
话说完,许道便让掌柜的赶紧带路,给自己开一间上房,一并准备些吃食,以及洗澡用的热水。
野店掌柜听见他的话,上下打量许道,这时方才发现许道身上是一席灰扑扑的道袍,竟然是个道人的打扮。
掌柜的也不知许道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但他口中还依旧奉承说:“道长艺高人胆大!但还是得罪道长了,罪过罪过……道长这边请!”
两人说话时,店内那几个抬棺的壮汉也都纷纷站起身子,他们隔着距离,都拱手朝许道赔了个不是。
见新来的客人胆子忒大,掌柜的也是欢喜。再加上店中伙计没空,他亲自的引导着许道和苏玖往楼上走去,一并嘴上不停,介绍起自家店中的服务和吃食。
“小店虽是在野外,但菜蔬可是新鲜的很,还有野味咧!附近的猎户每日都会把打到的东西送到我们店中,我们店不要的,他们才会走远路卖到县城里边……”
一番自吹自擂,野店掌柜也着实勾起了许道腹中的馋虫,他当即甩出一锭银子,让店家把店里面能做的吃食,各种都给他弄上一份,银钱不够的话就再加。
如此豪气的客人,顿时让野店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原本他口中的“热水不多,无法泡澡”的话,也都被他咽进了肚子里面。
寒暄和吩咐之后,许道主仆二人就此在这家小店当中歇脚起来。
夜色变深,他们或是大快朵颐的吃着店中的饮食,以作为消遣,或是待在热水桶中,梳洗清理,并无一个对楼下的棺材感到惊惧的。
但是等到夜半三更,野外寒气变重,店中的其他人却是都惊恐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尸变
夜色深沉,许道和苏玖两人已经就寝,但是楼底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并混杂着不少人的尖叫声。
如此大的阵势出现在客栈当中,而且底下发生的事情有趣,即便许道不想理会,他也不得不起床,点燃桌上的灯盏,然后披了一袭道袍,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径直往楼下走去。
苏玖瞧见他的动作,本准备出声让她先下去打探打探情况,许道先留在屋子里面,但是一想到许道的修为,以及筑基道士有神识这一手段,她便老老实实的跟在了许道的身后,只是手里面持着法器长鞭,依旧带着警惕罢了。
两人出了房门之后,走了没几步,便发现二楼上面已经有不少人走出来,纷纷站在栏杆上面,够着脑袋往底下瞧,或是身子打颤的,或是脸色发僵。
许道两人走过去,也好整以暇的站在楼上看起了热闹。
刺耳的尖叫声在楼底下响着,与之相伴的还有几股紧张的呼喝声:
“快快、快把它压回棺材里面啊!”
“压回去作甚,都跳出来了!赶紧的捆了它,一把火烧了他娘的!”
砰砰砰!
活人的议论当中,正有磕头似的碰撞声响着,紧接着出现在许道眼中的,是一具身穿寿衣,面色苍白泛青的男子。
对方披头散发的,双臂抬起,双足用力,正不断的跳起来撞着客栈的门板,脑壳磕在上面砰砰直响。
再往客栈大堂的其他地方看过去,只见那摆在大堂正中央的黄漆棺材,绳索蹦开,棺材盖子已经被掀翻在地,内里空荡荡的。
无须解释,不论是有所预料的许道,还是懵懂的苏玖,都明白眼下的状况是什么,是棺材里面的东西跳起来了!
尖叫声不断。
几个披麻戴孝的壮汉围堵在下面,个个牙关打颤,但是好歹都还站着,手里面握得住棍棒。
至于底下的掌柜和伙计两人,则是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难以起身。
“尸、尸变!”“僵尸啊!”……二楼上面也响起尖叫声,有人一溜烟的跑回了客房当中,紧闭门窗。
还有人撩着袍子就想要逃离这里,但是上下二楼的通道就一条楼梯,僵尸恰好就堵在楼下,他们逃下去就是自找上门。
跺脚声、哭诉声、咒骂声、推搡声,小小的乡野客栈中住的人可不少,形形色色的嘈杂声在许道的耳边响着,让他颇觉得趣味。
他也不急着下楼,反倒是从袖中掏出宵夜的瓜子,握在手里面,靠在栏杆上面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起来。
小狐娘苏玖则是安生的站在他的身旁,双手伸出,替他捧着磕完的瓜子壳。
主仆二人如此悠闲,可是楼下的人却不好过,壮汉们或进或退,或骚或扰,还有人从后厨抓来一只老母鸡,扔向了僵尸。
“咯咯咯!”客栈当中顿时响起一阵鸡鸣声,有鸡羽毛都飞上了二楼,被看热闹的许道吹开。
好在僵尸并没有咬向老母鸡,依旧只是在门口不断的撞着门板,想要跳将出去,有些死板。
这时楼下的人胆子大了起来,客栈掌柜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把头顶上凉飕飕的汗水,口中哆嗦着说:
“尸变咧,还不快快把它压住,一把火烧掉了事。”
刚才在楼下囔囔着要烧掉僵尸的人,正是客栈的掌柜,可他只是嘴上动,脚上半步也不敢往前挪。
几个抬棺的壮汉已经大着胆子凑到了僵尸的跟前,围堵了起来,他们手里面还持着粗粗的麻绳,但是听到掌柜的话,动作却是迟疑起来。
其中一个枣红色脸皮的中年汉子听见,难为的说:“掌柜的,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陈道长,是为了大家伙除尸才遇害的。”
“陈道长死之前可是交代了,万般都好,就是请我们别烧了他的身子,送他回老家入土为安。”
掌柜的听见,气得直跺脚,口中说:“晓得,我晓得!否则你当我为甚让你们把棺材抬进店里来。”
“但是谁知道陈道长死了会尸变啊?”
壮汉们听见看客栈掌柜的话,一时间面面相觑起来,他们各自口中也嘟囔个不停,有同意烧掉尸体了事的,有说先捆起来等到天亮再说的。
许道细细听着楼底下人的议论,方才知晓那尸变之人有点身份,是个常在附近帮助乡里人看风水、下葬安坟、除僵尸的老异士,在州城里面都有点名气。
只是这位陈道长或许是时运不济,或许是年老体衰,前几日给一户人家追讨回尸变的亡子后,自个遭了急病,就此一命呜呼掉。
如今就是乡里人感激他的义举,特意遣人收拢了他的尸体,打发送往陈道长的老家,准备入土为安。
可谁知道除了大半辈子僵尸的陈道长,自个死后又变成了僵尸,顿时让抬棺的壮汉,以及客栈掌柜猝不及防。
“该当如何、该当如何!”掌柜的跺着脚走在大堂中。
“陈道长自个已经没了,十里八乡也没人能收了它!这荒郊野岭的,就算有人有着能耐,也来不及找啊。”
客栈伙计也是附和的叫到:“就是就是,咱掌柜的已经够仁慈的了。要是等这僵尸变得厉害,要吃人了,岂不就是害了大家伙的性命?”
枣红脸的中年汉子听见,他嚅嗫着嘴皮,看向正在撞门板的僵尸,口中只是讷讷说:“陈道长自个交代过的,他不会……”
客栈掌柜抢白:“活着倒还罢了,他都死了,哪能知道死后的事情。”
枣红脸的汉子脸色涨红,“俺保证、俺保证。”
“你又不是道人,如何能保证?”
一阵鼓噪当中,忽地有人张头四顾,瞧见了二楼上面伸出来的四五脑袋,当即指着当中一颗,喊到:
“看!快看,楼上就有个道人!”
刷刷的,七八双眼睛全都往二楼看过去。
许道压在栏杆上面,嗑瓜子的动作停了停,他眉毛挑起,脸色变得古怪。
被楼下人齐刷刷注视的人,正是他许某人……
第二百零二章 三尸行
许道站在楼上,手边搁着一盏灯,周围人影绰绰的,就他一个显眼,而且身上还披着件道袍,当然就进入楼下人的眼中了。
掌柜的瞧见许道,眼珠子一转,脸上迸发出喜色:“常听闲汉们说,江湖上有三不能惹,这道人模样年轻,还随身带了个丫鬟,多半和陈道长一样是个奇人异士!”
他连忙走出来,朝着许道作揖,口中呼到:“还请楼上的道长援手,帮我们降服僵尸!”
周围抬棺的汉子和客栈伙计也是口中立刻就喊到:“道长救命啊!”
“陈道长是个好人,还请道长出手相助。”
就连挤在二楼栏杆上面看热闹的其他人,也都眼睛放光的看向许道,或者说盯着他身上穿着的一身道皮。
见此一幕,许道一时哑然失笑,知道这些人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但是对方正好也找对人了,他也不胆怯,将手中的瓜子放到苏玖手中,然后施施然的朝着楼下颔首,口中说:
“贫道这就下来。”
砰砰砰!僵尸的碰撞声中响起许道的话声,顿时让楼下的所有人都大喜,楼上的人也是隐隐松了口气。
随即许道就带着苏玖往楼下面走去。他刚一走下楼梯,掌柜的、抬棺的汉子们就统统围了上来,将他的前路都给堵死了。
还得许道自己一边扒着,一边说:“劳烦让让。”这才走出了人群。
他没有理会周遭其他人,先是走到黄漆的棺材边上转悠了一圈,然后便是径直朝着跳起的僵尸走去。
周围人等都是乡里凡人,虽然都是汉子,但是明显不敢太过靠近僵尸,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望着许道,目中又是期待又是惶恐。
唯独苏玖一人有些懵懂的看着许道,目中无惊又无惧,在她看来,如此一具行尸自己一鞭子就可以抽死,对于她老爷来说更是吐口气儿的事情罢了。
左思右想,苏玖只能以为许道是不想太过招人显眼,故意隐藏实力才这样的,因此她便只是安生的站着,充当着自己的丫鬟角色。
而在旁人看来,这一年纪不大的女娃娃遇见尸变这种怪事,居然也是一点都不惊慌,更加显得两人有本事。
许道凑到僵尸的跟前,上下打量着,眼中趣意连连。
实情并非如苏玖所想的,非是他不想暴露实力,而是许道心中来了兴致,并不想直接出手打破眼前的场景。
他走到僵尸的跟前,瞧着对方脸上尸气满满,铁青色的面孔,忍不住拍了拍僵尸的肩膀,口中慨叹数声。
此前未成炼气时,许道下白骨山寻觅机缘数月,撞过尸,打过鬼,尝到过不少人情冷暖、奸猾狡诈,一并赚到了数枚符钱。
如今野店遇棺,棺材当中跳出僵尸,顿时又让他的思绪飘回了自己还是一个小小道童的时期。
嚯!
但是许道这般大胆的动作,当即吓了其他人一跳,堂中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有人口中急声呼喊出:“道长小心!”
可就算是许道的手搭在僵尸肩膀上,距离僵尸口齿不到一尺的距离,僵尸依旧是兀自的撞击着门板,浑然没有在意身旁鲜活的许道。
“咦!”客栈掌柜和其他人定下心来,紧盯着许道和僵尸,眼中异色连连。
“这僵尸不咬人?”
“看!俺就说了,陈道长是好人,不会害了大家的!”
枣红脸汉子激动地站出来,说:“我们快快帮这位道长收了陈道长,装在棺材里面,明日便运它回老家!”
可这时正站在僵尸身旁的许道却是出声:“不可。”
他转过身子,口中商量说到:“我看……这位陈道长恐怕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这才从棺材中跳出,走了尸,只想往门外跳出去。”
听见许道的话,枣红脸汉子和掌柜等人都是面上一懵,互相看着,然后低声议论起来。
四下嘈杂,但是没有了尖叫声。
二楼上的客人见楼底下不再惊恐,也都走出房门,一颗颗脑袋从栏杆里探出来,瑟瑟缩缩的,活像是鸡舍中排队的鸡鸭,模样滑稽。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枣红脸的汉子走出来,他大着胆子靠近,朝许道拱手说:“敢问道长,我们该如何处置?”
“处置?”听见对方这话,许道一挑眉,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枣红脸等人。
他的身子突地往后登出半步,靠在门板前,然后伸出手直接抽出卡住大门的门栓,用脚一踢。
砰的一声!客栈的大门顿时洞开。
嗖嗖!
一阵阴风从野外飘来,吹得门板来回晃动,吱呀不停。
客栈当中的人被冷风一吹,又看到店外薄薄的雾气,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他们哆嗦一下,再度往后退了数步,已经贴在了墙皮跟前,还有机灵的攀附着楼梯,随时都准备窜上去。
就在众人发悚时,咯噔一声响。
一道黑青色的身影便从客栈当中跳出,其双手伸直,倏忽跃入了薄雾当中,身影晃动几下就从众人眼中消失了。
还是枣红脸先反应过来,他失声叫出:“诶!陈道长!”
“都还愣着干嘛?跟上。”许道站在门槛处,抖了抖袖子,随即便双手负背,头也不回的往店外面走去。
瞧见许道干脆果断的开门放走了僵尸,其他人惊疑不定,口中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立刻的,又是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他们当中走出来,捧着一盏灯,毫不迟疑的追随许道而去,正是苏玖。
呼呼!冷风穿门而过。
见如此娇滴滴的小丫鬟都追了出去,客栈中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更是面面相觑。
……
天黑残月,云影重重,不见半颗星斗。
尸变的陈道长在前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蹦跶着,许道则是快步缀在对方身后,不紧不慢。
终于,走过不知几里路,僵尸进入了一片树林当中。
林中漆黑无比,仅仅可见鬼爪般的树枝。许道低头走入林间,耳中顿时就听见了呜咽声。
他放眼望去,只见荒丘古冢间,已有两具面青牙尖的僵尸紧紧靠拢,胸贴背,两臂相交。
僵尸一男一女,通体的肤色都是青紫色,它们相互重叠着,一蹦一蹦的,绕着土堆上下晃动。
呜呼!怪异的低吼声在林间回荡,赫然是从两僵尸口中传来,尤以女僵为主。
许道怔怔的瞧着眼前这一幕,面上也是懵懂。
呜吼!又是一声低吼响起,只见他跟踪的“陈道长”晃动身子,急促的往林中两僵尸跳出。
僵尸中的女僵听见低吼,它转过头朝着奔来的“陈道长”呜咽几声,然后站定身子,任由身后的男僵尸抖动着,像是在等待“陈道长”。
一旁的许道回过神来,想起了舍诏的桑林习俗,他又眉毛拧起,心中愕然的想到:
“这是要三尸行么?”
第二百零三章 铠甲
树林当中的两具僵尸让许道大开眼界,他虽然碰见过不少僵尸鬼怪,但是僵尸间的艳情诡异之事,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然而更让他惊奇的,还是动作急促,正要奔上去的“陈道长”。
因为在许道的感知中,两僵尸身上的尸气密布,女强男弱,其耍子的举动有类于活人的采阴补阳之术,且两尸同种,都是死物,如此行为尚可以理解。
但是对于准备加入进去的“陈道长”,他却是理解不能,着实惊愕了。
皆因“陈道长”的身上虽有尸气,举止相貌和僵尸无一不同,但对方的体表虽僵,体内却是生机绵绵,暗藏阳气。
也就是说“陈道长”其实很可能不是僵尸,而是假死尸变,是活人!
这也是许道在客栈当中一门心思看热闹,同时得了客栈中人的央求之后,心中会升起兴致,管一管这闲事的原因。
“莫非这厮有怪癖,比那身具驴血的吕道长还要重口?”他心中琢磨着,背上升起一阵恶寒。
恰在这时,苏玖也已经追赶过来,手里面还捧着一盏灯,好在许道所在的位置树影重重,前面的两僵尸也在忙碌,无暇顾及到周遭。
许道更是及时的做出手势,让苏玖不要出声,免得惊扰了前面。
咔、土坷被踩碎,陈道长已经跳到了两具僵尸跟前,女僵喉咙当中低吼声更加急促,在催促陈道长跳上前,然后三尸一同耍子。
苏玖赶来之后,也发现了坟地当中的两具野僵,她小脸上同样是惊奇无比,还带着几抹羞意。
吼!尸吼声传来。
许道和苏玖眼看着“陈道长”落身到两个僵尸身前,都好奇对方接下来将要做什么。
其中许道还敏锐的察觉到“陈道长”体内的阳气勃发,气血慢慢的复苏,有要醒来的迹象。
应是正因为如此,当“陈道长”距离女僵还有数步距离时,他的双臂突地从坚挺状态耷拉下来,软趴趴的垂在身侧,不再往前跳动。
吼吼!
等待“陈道长”加入的女僵瞧见的这一幕,口中的吼声更加急促,使劲的催促着“陈道长”。
可是“陈道长”的身子站定在原地,就是不肯再往前跳半步,同时体内的气血愈加的活跃起来,身子由僵直的状态不断的变柔软。
一旁的许道还发现对方的尸气不断从体内排遣出来,导致这厮表现在外的是尸气更加浓郁,极为诱惑女僵。
这让等候着“陈道长”的女僵双目放光,直勾勾的盯着“陈道长”,其面上青皮扯动,就像是瞅见了俊俏后生的旷妇。
呜喝!而贴在女僵身后的另外一具男僵尸则是在不断的抖动身子,喉头出声,想要架起女僵的身子继续在坟头蹦跶。
女僵垂涎于“陈道长”的身子骨,它忽地反转过头颅,紧盯着骚扰自己的男僵尸,然后张开了口齿,深深的吸气起来。
咻咻!
肉眼可见的,一丝丝灰黑色的尸气从男僵尸的口中吸出,被女僵吞到腹中。
女僵青紫色的肚子还不断地胀大缩小,汩汩出声,传来蛙叫般的腹鸣声音。
“这是?”苏玖用手遮挡油灯,心中有疑惑,她不由的扯动了一下许道的衣袖,无声的用眼神表达出疑惑。
许道瞧见,只是附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应是这女僵在吞食尸气,以增长自家的尸气,且继续看着。”
至于为何女僵刚开始没有用口吸食男僵尸体内的尸气,而与男僵尸行交合举动……许道左思右想,猜测有可能是“陈道长”出现之前,女僵身边只有这么一具男僵尸,对方须得细水长流,慢慢采补。
但现在“陈道长”出现了,其身上的尸气还浓郁,顿时惹得女僵眼馋,想要更换采补的对象。
因此骚扰女僵另寻新欢的男僵尸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贪欲促使之下,女僵直接就要吸干男僵尸体内的尸气。
此等状况好似一些蜘蛛间的交配,雄蜘蛛一旦没用,雌蜘蛛便会痛下杀手,啃食掉雄蜘蛛。
许道心中暗道:“如此说来,这女僵尸还是一只颇具灵智的僵尸了,竟懂得采补尸气,提升实力。”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女僵张嘴吸了没几口,它身后的男僵尸就尸气殆尽,抖动的身子也停下,青紫皮肤变得皱巴巴,像是失水了一样,往干尸发展而去。
男僵尸喉中呜咽声消失,它只是张开口齿,无声的开合着,眼中猩绿色的凶光也黯淡。但即便如此,吸干它尸气的女僵还是不放过它。
此弱彼盛的,女僵目中的凶光大盛,它对准男僵尸的脖颈,一口就咬了下去。
撕拉!男僵尸的皮肉和筋肉被撕开,全都被吞进了女僵的腹中。
稀里哗啦的,在许道和苏玖两人的注视当中,女僵大快朵颐,就地吞吃起男僵尸,其满身满脸的黑血,黏糊糊的,不多时就将男僵尸的身子吞吃了大半。
吼!又是一声急促高昂的尸吼声响起。
女僵拱起身子,将头颅从男僵尸的胸腔当中抽出,对着残月嘶吼不止。
许道两人能够明显的看到,女僵在吞吃男僵尸的过程当中,它身体柔软,并不像是普通的行尸般僵硬、手脚无法转动,其眼下的模样更像是浑身尸气的食尸鬼。
饱餐一顿之后,女僵把猩绿的目光对准几步开外的“陈道长”,眼神闪烁着,青紫色的身子一闪,便窜到了“陈道长”的身旁。
女僵抱住“陈道长”的身子,口鼻耸动,贪婪的嗅着“陈道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尸气。
低吼声响起,它立马在“陈道长”身上撕扯起来,想要撕开对方身上的衣物,然后采补尸气。
嗤啦!
寿衣落地,一阵金铁声音发出。
原来“陈道长”的身上除了一套寿衣之外,居然还在内里穿了件甲衣,好似王侯下葬时所用的金缕玉衣般,由块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片织成,裹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
动作被如此甲衣所阻挡,女僵急不可耐,口中吼声更厉,它抱着“陈道长”的身子,狠狠抓击,想要将甲衣撕扯下来。
锵!乌光泛起。
“陈道长”身上的甲衣泛起了乌光,连绵成线条,想要护住他的身子,但是怎奈何女僵力大,爪子也尖利。
几下凿击,绳索断裂的声音就响起,一块块乌光铁片散落在地上。
“陈道长”就像是被刮鳞的鱼肉般,眨眼间被女僵尸给剥得光溜溜。
但并非真个光溜溜的,等女僵准备采补尸气时,它突地又被一物阻挡了。
只见陈道长腰间一只三角铁铠,其上铭文流转,隐隐透露出灵光,非是凡物,还上了一把锁。
尸吼凶厉,女僵被此物所阻挡,躁动难耐。
恰在这时,陈道长身上的气血疯狂扭转,他陡地睁开了自己的肉眼。
感觉有东西趴在自己的身上,陈道长连忙低头往下一瞧,立刻就看见了满身血污的女僵。
对方蹲着身子,面青牙尖,恐怖狰狞。
“啊!”
林间的许道和苏玖两人,听着陈道长的尖叫声,瞅着对面一人一尸的姿势,不由的目瞪口呆。
第二百零四章 尸戏
在许道和苏玖发愣时,出场上的陈道长却是已经反应过来。
他看着趴在自己腰间的狰狞女僵,面上虽然惊恐,嘴里虽然尖叫,身子虽然发抖,但是手上动作却是不停,连忙就推搡着女僵,想要将对方推走。
而女僵正烦躁于陈道长腰上的铁胯,它猛地嘶吼一声,好似猛虎咆哮一般,瞬间就震慑了陈道长,让陈道长不要打扰它。
被女僵如此“呵斥”,陈道长当真就像是认命了一般,他僵着身子,任由女僵在他的身上为所欲为。
一旁的许道也回过神来,旁观着一人一尸,心中琢磨到:“这厮到底是被人害了,身着铁铠保护自己的肉身,还是故意为之……”
很快,许道便知晓陈道长属于哪一种情况了。
因为在度过最开始的惊慌之后,陈道长强自镇定的打量四周,先是扭头看向一旁已经惨遭吞食的男僵尸,然后又低头看向了地面散落的铁片。
“吼呜!”一声弱气的尸吼声音出现在场中。
陈道长张开口齿,憋着喉咙模仿起了僵尸的吼声,同时他身上的尸气涌动,不再只是被他的肉身排出体外,进而流失掉,而是持续的氤氲在他的体表,遮掩着他的人气,让其身份不再暴露。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反应过来,而且还能主动的扮演起僵尸,明显这厮是有备而来。
“呜呜!”
弱气的尸吼声不断的在场上响起来,女僵听了陈道长的吼声,居然停下了动作,不再捣鼓他腰间铁胯。
女僵皮肉散发的,慢慢直起身子,贴面站在陈道长跟前,幽幽的注视着。
它嗅见陈道长身上的尸气,食指大动,胸腹起伏不定,张开利齿,想要直接吞吃掉陈道长。
但是女僵猛地扭头,爬到了已经被它咬碎的男僵尸身前,野兽般大口撕咬,并没有朝着陈道长下口。
这一幕出现,许道发现陈道长明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动作。
确如许道所见,陈道长见女僵并没有咬死他,而是在男僵尸身上泄愤,其眼中立刻露出喜意。
随即他伸直双臂,继续扮着僵尸,然后跳到铁片散落的位置,悄悄的想要将铁片拾起来。
但是他手上才抓起一根绑着铁片的绳索,一股腥风就出现在他的身前,对方身子佝偻着,粘稠的黑血从其尖爪上滴落,赫然就是女僵。
锵的一声!只见女僵利爪一挥,陈道长的身子就猛地倒飞出去,背部着地的摔倒在一座土坟头上面。
“啊!”他捂着自己的胯下,口中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原来女僵刚才并未挥爪击向陈道长的脖颈等部位,不是想要撕了陈道长,而是猛击打向其跨间铁铠。
陈道长双眼翻白,剧痛之下,瞧见女僵继续朝他扑来,他忍不住叫出了人话:
“别打啊!打坏了你可玩不鸟!”
可女僵虽然有灵智,但如何能够听得懂人话,反而是陈道长的话声触发了女僵眼中的警惕,目露凶光。
陈道长瞧见,连忙反应过来,发出尸吼声,“呜呜呜吼吼……”
因为忍着剧痛,他的尸吼声高低错落,像是唱起歌一般。并且他提溜着刚才从地上捡起的铁片,扒拉着就要站起来。
可是女僵目中稍微疑惑后,竟然直接欺身过去,压制住陈道长,并且继续的凿击铁铠。
如此滑稽和精彩的一幕出现在许道和苏玖眼中,苏玖尚且能够绷着小脸,只是露出错愕之色。
但是许道却是不管那么多,他先是面上莞尔,无声的笑起,然后终于是忍不住拊掌轻笑起来:
“哈哈!”
坟头上的陈道长听见林中响起来的笑声,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但他张头四顾,隐隐看见林中有点火光,面上立刻就是大喜。
陈道长连忙脱口而出:“可是为我抬棺的好汉们?快快出来助我降尸啊!”
“这女僵就是偷盗尸体、变尸为僵的罪魁祸首!贫道是假死尸变,冒死寻见这僵尸,准备降服它!”
“我是活人啊!”
一番话噼里啪啦的像是炒豆子般从陈道长的口中叫出,害得他差点没有喘过气。
同时女僵有灵智,它再度听见人言,目中警惕大作,嘶吼着停住滑稽动作,凶厉的望向身下的陈道长。
可从陈道长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喊出求救的声音之后,连忙用手中抓着的铁片带子捆住了女尸的双臂,并且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铁片上面。
铁片上有铭文,非是普通铁片,而是铁符。
嗡嗡!八九张铁符沾了道人精血,挂在牛皮绞成的绳索上就像是风铃一般抖动。
“吼!”女僵听见此声,面上出现痛苦。
陈道长面上大喜,死死的捆着女僵,口中并大叫:“快快过来捡起地上铁片,助我降尸!”
树林中火光颤动,看戏的两人终于走出来。
陈道长扭头一瞧,发现火光微弱,连火把都不是,而是根插着蜡烛的灯盏,他以为的伏在林中的壮汉们,也不过一灰一白两道人影,并且瘦弱,是一男一女。
更让陈道长惊惧的是,勉强被他用铁片绳索捆住的女僵,身上尸气大盛,体表猛地长出了白毛!
咔!长满白毛的五指伸出,女僵并没崩断系着铁片的绳索,或是推开陈道长,而是直接捏上铁符,用手一捏,生生拗断了铁符。
“毛、毛尸!”陈道长目中惊骇。
如此僵尸,就算是真有一群壮汉奔来,个个手持他制作的铁牌符咒,也无济于事了,只会送命!
咔咔,女僵几下就将捆住它的铁符扯开,脸皮抖动,呼喝着,准备直接咬死身下似人似尸的东西。
陈道长目中绝望,身子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干脆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这时,有清朗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道长这是手艺活,甚妙。”
睁开眼,一道人倏忽出现在了他身旁。
陈道长瞪大了眼睛。
道人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女僵咬向他的头颅,便让女僵无论如何用劲,都咬不下这一口。
许道笑吟吟的打量着姓陈的道长,以及骑跨在对方身上的女僵。
第二百零五章 陈挽道徒
伸着手指,许道身上气劲流动,他按着女僵的头颅往旁边轻轻一推,女僵就摔倒在地,同时身子被一股气劲给死死的捆住。
原本挣脱不得的陈道长也顺利的从女僵身下脱离出来。
“这、这、这!”陈道长面色呆滞,口中一连说出三个“这”字,方才注意到许道身上穿着的一身灰色道袍。
他恍然间回过神来,面上又惊又怕,赶紧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许道恭敬的作了个揖,口中呼到:“见过前辈,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说话之间,陈道人一直偷瞥了旁边被禁锢在地上的女僵尸,目中后怕不已。
“没想到这女僵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成了毛尸!要是早知道这点,给我三个胆子也不敢来寻它啊!”
僵尸有品级,普通人兽尸变,最开始不过是具“行尸”,能动弹的一团死肉而已,被唤作行尸走肉,只是身上带有尸毒,对于凡人来说仍旧棘手。
但寻常一具行尸,三五壮汉手持木叉就可降服,降服后一把火烧掉即能了事。
在行尸之上,则是“跳尸”。
跳尸已经是炼气级别的存在,口吐尸气,浑身坚硬,行走的方式也不再是蹒跚行走或是小步跳动,而是一跃就能跳一丈,冲进人群当中食人就好似猛虎入羊群般简单,只是还畏惧日光。
再往上,僵尸的体表就会生长出白毛,根根坚硬如钢针,被唤作“毛尸”。
毛尸者已经不畏惧日光,须得炼气中期——日游境界的道人施展法术,方才有降服的可能。
除此之外,僵尸还有甲尸、铁尸、铜尸、银尸等境界,分别对应着炼气后期,乃至于筑基前、中、后期的实力,甚至往往比武道中人还难被打杀。
而陈道人自己不过是个炼出真气没多久,连粗浅法术都不会几门的前期道徒,他自然是不敢招惹毛尸这等存在。
原本在他看来,女僵出没在附近,虽然是一具不可多得的灵僵,极具成长性。
可附近十里八乡的既无阴煞之地,对方出没的时日也尚短,小半年的时间罢了,最多让其成长到跳尸的境界,实力和他一样。
而因为女僵颇具灵智,其擅长躲在野外,昼伏夜出的,见过陈道人一回后,便死死地躲着陈道人,不再出现在人前,更让陈道人确定其实力低微,有可能连跳尸都不如。
贪图这样一具灵僵,却又捕捉不到,陈道人不得已之下也就想出了假死尸变,让女僵主动唤他上门的法子。
他先是兢兢业业的在附近打杀僵尸数月,赚了些名声,然后才安排下假死的计划。
因为担心走漏灵僵的消息,惹来其他道人的贪图,陈道人半个字都没有对其他人吐露,只是苦心的交代其他人不要坏了他的“尸体”,务必夜间送他回到老家安葬。
虽是冒着种种风险,还服用了有伤身子的尸气丸,但他也并非一点提防的工作都没有做,其身上披着的铁片甲衣和铁铠就是精心准备的。
甲衣由片片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牌组成,除了能够护住他的肉身之外,上面还绘制了符文,能够压制、禁锢生机。
一方面能更好的掩饰他是个活人,另一方面等寻到灵僵时,他就可以脱下甲衣,罩在灵僵的身上,一举擒拿下僵尸。
至于铁铠,更是他为了提防意外,护住自己的命根所做,其费时费料比他披在全身的甲衣还要多。
如此这般算计,陈道人所图谋的便是擒拿下女僵,以为己用,炼制成为阴兽伴侣。
毕竟僵尸不难得,可具备灵智的僵尸实在是少之又少了,其不仅不似普通僵尸那般呆傻,根骨更是出奇,能伴随道人成长。
如此一只具备灵智的僵尸,就算只是行尸走肉,落到道人们的眼中,依旧可以媲美一件不入流的法器,价值不菲!
然而以身捕尸的过程虽然都在陈道长的预料当中,甚至连甲衣被女僵抓坏的情况都被他预料到了。
可他还是错估了女僵的实力,对方不止是跳尸中的厉害角色,更是毛尸,只有中期道徒及以上才能降服,身坚力强,轻易一口就能咬死他。
陈道人伫立在坟地中,面上的神色千回百转,他最终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无论怎样,他都得先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只是眼前这只灵僵,多半是没有他的份了。
陈道人目光幽怨的望着躺倒在地上,连嘶吼声都无法发出的女僵。
他可不敢直接出声向许道讨要僵尸,毕竟能够轻易降服女毛尸的人,其实力在他看来,必然就是炼气后期——驱物境界,若是一个不高兴,对方随手就能打杀掉他。
整理了一番心中情绪,陈道人正准备和许道客套几句,再次感谢救命之恩。
可这时突然又有一人影出现在他的身旁,正是捧着灯的苏玖。如此一妙龄女子出现,陈道人面色突怔,他眼下身形狼狈,特别是衣不着缕的,一下子尴尬至极。
好在他的耳边响看了许道的轻笑声,并有一件袍子朝他扔了过来:“先穿上,一并给贫道好生说说事情。”
望着许道云淡风轻的表情,陈道人连忙抱住衣服,躬身复作揖,口中呼到:“喏!谨听前辈吩咐。”
等到陈道人穿戴整齐没多久,林间突有丛丛火把出现。
火光跳动着,并传来呼喝的声音:“快、快快!往这!”
“道长刚刚就是来这儿了!”
原来是客栈当中的抬棺壮汉们。他们当真大着胆子,举着火,来寻陈道人的“尸体”,以及许道二人。
许道见状,直接吩咐到:“且先回客栈,路上再给贫道说说。”
不多时,抬棺的汉子们寻见了几人。他们先是惊惧于陈道人死而复活,以为是假货,后又是瞧见地上的残尸和白毛女尸,后怕不已。
一番嘈杂过后,一伙人方才抬着女尸,一起往客栈走回去。
陈道人路上将自己的事情都小声说给了许道听,一并透露了自己的姓名。
如此胆大、妄图操使僵尸之人,姓陈,名挽,江州城中人。
第二百零六章 味道甚美
一行人回到客栈当中,掌柜们瞧见死而复生的陈挽道徒,自然又是一番惊惧。
但是等到嘈杂一顿之后,不少人第二日都得赶路,各自也就散去,回到自己的房中或是后怕,或是抓紧时间补觉。
只有少数人还围在大堂的四周,偷偷的打量着躺倒在棺材当中的白毛女尸,以及两个道人。
陈挽道徒在回到客栈之后,他连忙央求掌柜的布置出一桌酒水,就安放在棺材旁边,郑重地向许道道谢起来。
倒满一杯黄酒,此人将酒杯举至额头,口中说:“在下修为浅薄,学艺不精,多亏了前辈能够施之援手,这才能苟活下这条性命了!”
“感激不尽!痛饮三杯以示诚意。”话说完,陈挽道徒便将杯中酒水灌入腹中,一连三下,呛得脸色涨红,面容变得更加愁苦。
许道端正的坐在酒桌上面,他也举起酒杯咽下一口,并伸手让旁边伺候着的苏玖给两人满上。
借着酒劲,陈挽道徒脸上尸气终于尽去,推杯举盏间,他和许道的闲谈也变得热络起来。
此人主动告知了许道,其修为如何,跟脚如何。而许道也没怎么掩饰,在对方询问修为时,直接将修为展现了出来,又震慑到了对方。
当然,许道所展现的修为只是仙道方面的修为,炼气后期。他主动举杯,口中赞到:
“道长不惜以身试险,替乡间降服此尸,来!饮胜!”
陈挽道徒听见许道口中的“道长”两字,他抱着自己的酒杯,面色惶急的避开,口中说:“不敢不敢、前辈可是炼气后期,在下不过才刚入炼气,如何能在前辈面前担起‘道长’这一称呼?”
“在下敬您,干了!”
许道听见笑起来:“虽说达者为师,但陈道长年岁比我高得多,还屡屡替乡人降妖伏魔,颇有功德,自然是担得起‘道长’这一称呼!”
谁知陈挽道徒听见许道这话,面色当即就更加愁苦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灰白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皱纹,苦笑着问:
“前辈觉得在下多少年岁了?”
许道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他也不好用神识检测对方的骨龄,免得唐突,便只是打量着对方相貌,试探说:
“道长龙精虎猛,发虽白,齿还健,怕是只有四五十。”
许道思忖自己已经是在往小的说了,可谁知道对方听见了,面上的苦笑更盛,摇头吐声:
“在下今年才二十又五,别说壮年,青年都还未过。”
许道瞬间惊愕起来,他瞧了瞧对方的白发,以及脸颊、手背上松弛的皮肤。
如此老态,估摸着起码也得五十往上了,让人怎么都想不到这厮的年纪才二十五六岁。
不过仔细想想,道门当中有不少“还精补脑”一类的秘术,此术乃是采肉身精气以滋养阴神,会亏空身子,还有例如尸气这等东西也极其容易折损人的生机。
许道也就明白过来,他眼前的陈挽道徒,多半就是在突破到炼气境界时折损了生机,以及不会养生,亏空了身子,这才少年早衰,一脸的悲催模样。
好在对方苦笑过后,便将这点抛之脑后,揭去尴尬,他摸着自己稀疏的白发,晃动脑袋大笑说:“来!前辈,喝!”
“在下如今好歹也是仙道中人了,不复道童矣,有啥好伤心的。”
又是一番推杯举盏,陈挽这厮也是竭力讨好,插科打诨,使得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他自己也渐渐地不再拘谨。
热闹中,陈挽道徒突地压低了脑袋,小声说:
“前辈可知我为何想要活捉此物?”此人伸手往旁边的棺材里面一指。
许道自顾自的吃着酒桌上的东西,他瞥了一眼棺材里面,目中露出玩味之色。
如此一只具备灵智的僵尸,若是放在他刚突破到炼气境界时,定然也是千方百计都想扒拉到手中,收为己用。
可是对于如今的许道而言,这样一只僵尸就不怎么被他看重了、他面上佯装露出疑惑之色,故意出声:“为何?”
陈挽道徒应是酒劲上来了,他摇摇晃晃的从酒桌前站起,走到棺材旁边,然后抚着棺材,目中露出眼馋之色。
动用起身上的法力,此人掐诀数次,方才从袖中唤出一道清风,然后口中呼到:“去!”
清风落到棺材当中的白毛女尸身上,瞬间席卷其全身,洗涤上下,将其身上的血水污秽全都卷走。
此人施展出的原来是一道清洁术法。
将女僵的身子洗干净之后,陈挽道徒也不忌讳自己之前差点死在对方的口中,他探身进棺材当中,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女僵的身子给扶了起来。
经过清洗后,许道望过去,发现女僵的面孔虽然青紫色,嘴角长有獠牙,但是皮肉并不破损,反而颇具弹性,如活人一般。
再看其身段,更是颇具可玩之处,洗干净后让男子见了,心底里会忍不住生出别样心思。
这并非许道的有怪癖,而是大堂四周偷偷打量的汉子门,口中一个个发出了惊呼声。
“这僵尸的模样长得真不错!”“好身段!”切切的议论声在周围响着。
女僵被两人用符咒封印了起来,端坐着就好似一尊睡美人。
许道见陈挽道徒扶得艰难,他伸出手指勾了勾,气劲流窜,瞬间就将女僵从棺材当中搬了出来,让其宛如侍女般站在酒桌前。
“道长且回来继续饮酒,慢慢和我说。”
陈挽道徒听见许道唤他,也就摇头晃脑的坐回了位置上面。
指着这具僵尸,此人立刻就开始大谈特谈灵僵之妙处,以及自己是如何发现这僵尸,又是如何备下的甲衣、铁胯,安排好自己的假死……言语中颇具吹嘘之意。
一并的,其中的内情也都事无巨细的说给了许道听,有问必答。
许道一边劝酒,一边听着对方吐露东西,目中闪过满意之色。
两人既非仇人,他若是想要尽可能的从对方口中掏出东西,自然不能行酷烈的手段,眼下以酒水灌醉对方,然后让对方酒后吐真言的法子,正好再合适不过了。
而这也是许道会耐着性子,陪对方吃酒闲谈的最主要原因。
只不过陈挽道徒口中的女僵,并没有挑起他太多的兴趣,反倒是对方制作铁符甲衣、护身铁胯的法子,让他感兴趣起来。
被盘问着,陈挽道徒忽地双眼迷醉,笑嘻嘻的冲许道说:
“前辈可知道,这女尸品相完好,还另有妙处呢……嗝!”此人说着还打了个酒隔。
许道适时地放下酒杯,问:“有何妙处?”
陈挽道徒压低了声音,眼睛笑的眯起说:“嗝、那当然是味道甚好,值得仔细品咂品咂!”
听见此言,许道眼神古怪的看了此人一眼,心中暗道这厮难怪会阳气亏空、少年早衰。
“不愧是夜叉门中人,口味都如此奇特,敢情之前要不是此人力弱,处于卑下,指不定真有可能上演一场捉尸艳谈。”
许道腹诽着,陈挽道徒自是不知,对方还嘿嘿笑着朝他举了一下酒杯,一口猫尿又灌进了肚子中。
见对方如此放浪形骸,许道也是哑然失笑,他眉毛微挑,一个念头也浮上了心头。
许道复问对方:“此物味道当真甚美?”
陈挽道徒面色一正,一本正经的回答:“当真,美极美矣!”
他还弹了弹旁边的女僵身子,努嘴说:“前辈若是不信,他日大可一尝!定然丝滑入口!”
许道点头:“何必他日,今夜便尝!”
陈挽道徒拊掌,大笑说:“前辈好兴致,在下这就为您安排……”
他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出,许道突地就一拂袖子,将两人酒桌上面的碗筷全都扫到旁边的桌子上面。
砰!
酒桌颤动,一物狠狠地摔打在桌子上面,摊展开来,正是白毛女僵。
陈挽道徒眼睛睁大,下意识的就环顾四周,等确定眼下是大庭广众,他错愕的说:“道长兴致这高?”
许道站起身子,举着杯中黄酒,笑吟吟的冲对方说:
“现下肴核既尽,碗盘狼藉,你我正缺佐酒之物,既然此物甚美,不如就用它来下酒。”
一旁伺候着的苏玖听见许道口中这话,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她有些忧心的看向许道。
而陈挽道徒痴愣几息后,酒劲上涌,他脸上露出大笑,开口:
“道长好兴致、好……这!”
可是话说一半,他的声音突地变得怪异,颤抖起来了。
因为许道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宽衣解带,而是只捋起了袖子,俯下身子,一手举杯,一手朝着女僵相招。
咻咻!一丝丝浓烈的尸气顿时从女僵的身上冒出来,汩汩的进入许道的口鼻当中。
而女僵原本颇具弹性的皮肉则是瞬间塌了下去,从貌美的状态变成了干巴巴的老妪模样。
“咯。”陈挽道徒瞧着眼前这一幕,喉头发出怪声,顿时觉得许道现在的动作十分眼熟。
要知道之前假死尸变时,此人并非完全没有记忆。
同时有一股危险、惊悚的气息从许道的身上钻出,让陈挽道徒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只觉堂中好似有一尊庞然大物站着,呼吸赫赫,不断的喷吐出贪婪欲食的气息。
咕噜!
女僵体内浓浓的尸气全都进入许道的腹中,仅剩下丝毫一身干瘪的皮肉筋骨。
吸食完尸气,许道喉头咽动,他直起身子,一口痛饮下杯中的酒水,然后抹了一下嘴,畅声到:“不错!此物味道甚美。”
翻转着空杯,许道笑望向陈挽道徒,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咯噔!
一阵凳子翻倒的声音响起。
陈挽道徒瞧见此笑容,却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微白,酒意瞬间就清醒了大半。
他紧盯着许道的双手,已经在脑中想象出许道接下来的动作会如何,当是要剖开女僵的身子,张口大嚼,彻底食尽僵尸体内的精华。
皆因许道吞掉了女僵体内的尸气后,面上虽然笑着,但是眼中却是冷意一片,还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似的。
他虽然是看着陈挽道徒,但眼角却不断的打量向桌上的女僵,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鲜红的舌头还在牙齿和嘴唇上轻轻舔舐。
如此神态模样,几乎和女僵吞吃男僵尸时一模一样。
陈挽道徒的脑壳一片空白。
好在接下来出现在他耳中的,并非是稀里哗啦的吞吃声音,而是女子的声音:
“老爷,您醉了,时候不早,该回房歇息。”
“罢了!陈道长,今夜暂且就如此,改日我请道长吃酒。”许道身上的气势忽地一收,朝陈挽道徒拱手说话。
说完后,他又定睛看了几眼桌上的干枯僵尸,摇着头道:“如此残渣,也就不便于留给道长了。”
嗡!酒桌上的女僵突地又被摄起,塞进了黄漆棺材里面。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棺材都被许道用法力抓起,撞开客栈的大门,扔到了门前三丈外。
一张符咒打出,火光咻得落到棺材上面,瞬间就将棺材点燃,连同内里的女僵吞进了火焰当中,熊熊燃烧起来。
店外大火腾起,红光弥漫,闪烁着,映照得许道面孔阴晴不定。
静静看了几息,许道收回目光,然后冲着陈挽道徒摆了摆手,便带着苏玖头也不回的往客栈二楼走去,只留对方一人还瘫坐在地上。
此时此刻。
陈挽道徒的酒意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冷汗直冒,想着自己刚刚大胆和许道吃酒的场面,心中后怕不已。
“他想吃了那僵尸!他刚才肯定是想直接吃了女僵!”
堂中的其他人见两人的酒席结束,纷纷都探出了脑袋,或是打量陈挽道徒,或是打量店外正在燃烧的棺材,面上有些懵懂。
他们虽然隐隐感觉刚才那年轻道人的举止有些诡异,几句话就将女僵尸变成了干尸,但完全不理解陈道长为何会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客栈掌柜纳闷到:
“吃个酒而已,两人也不像是起了争执的模样啊……”
第二百零七章 江州鬼市
许道回到了客房当中,苏玖目光担忧的望着他,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而许道也是连忙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掐诀,澄净起心神。
刚才就在楼下,他原本只是想要戏耍一下陈挽道徒,但是没有想到在摄取尸气时,他脑中杂念涌起,体内的食欲当真就被勾了起来,竟然生出想一口将整具僵尸都给吞吃掉的冲动。
尸气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对于僵尸来说,就好似道人体内的真气。许道摄取女僵体内的尸气,也宛如前世的武侠小说当中,侠客吸取他人内力一般,虽然有些偏激,但是并不算什么。
可要是直接啃食僵尸的身子,那就不同了。
僵尸虽然是妖物、死物,不少正经道人也会从僵尸身上收集材料,制作符咒和法器等,但是它终究是人身,有违道心。
此时此刻回到了房中,许道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这一幕,心中的躁动和后怕交织在一起,令他额头青筋暴起,并跳动着。
一张张鳞片在许道的体表长出来,呼吸沉重,口鼻间吞吐起白雾,有要现出龙种身躯的趋势。
咯吱!他坐下的木床不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几欲垮塌。
好在许道的理智尚存,脑中的清心符种不断颤动,洒下一抹抹灵光,维持着他头脑的清醒。
足足一刻钟之后,身躯已经膨胀近一丈高的许道,终于稳定住自己的心神,从狂躁当中脱离出来。
一声叹息在房中响起来,许道幽幽的睁开眼睛,他身上的气血陡然一变,爪牙潜藏,鳞甲收敛,瞬间就又恢复成了人身。
“老爷!”
旁边响起话声,正是苏玖担忧的望着,她手里面还持着长鞭,显然一直为许道护法着。
而且刚刚在楼下时,许道被尸气引动起贪食的欲望,也是这小妮子察觉不对劲,及时出声,提醒他回屋歇息。
因此听见苏玖的声音,许道连忙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让苏玖不要太过担心。只是安抚完苏玖之后,他的脸色依旧难堪,目中露出棘手之色。
话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道心不稳了。
筑基时,许道就被体内种下的灵根所影响,差点要往非人方向发展而去。
好在早在身为道徒时,他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心中有所提防,并且存在着恐惧,这才及时的稳固住了自己的心神,没有放任。
本以为成功筑基之后,只要保持警醒,便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没有想到,他有些乐观了。
加上刚刚在楼下的一次,许道已经是三次差点入魔。
事不过三,他心中因此生出一种担忧,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稳住道心、不受邪念影响。
暗皱眉,许道心中琢磨到:“修行清心法术,加固灵台,已经不可再拖延了!”
只是他现在手里面并没有新的清心法术,若是想要得到,必须从外界想办法。好在眼下正有一人出现,许道可以通过对方,接触到吴国方面的其他修行者。
此人正是刚刚在楼下和他饮酒作乐,并且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陈挽道徒。
对方的身份奇妙,不仅和夜叉门有着关系,还和吴国的朝廷有关。
“明日便伙同这人,一起前往江州城,尽快接触江州城内的修行者。”
心中闪过念头,躁念又起,许道赶紧的一遍又一遍的施展清心法术,抚平体内的躁动。
只是和以前相比,他能清楚的察觉到,几门清心法术的效果已经大不如前。
这或许是随着他肉身的成长,炼气级别的清心法术已经不合使用。
若是想要解决隐患,或许除了在清心法术的数量上面下功夫之外,他也得在质量上下功夫,需要寻得筑基境界的清心法术,甚至还要辅佐以服用丹药、法器等手段,消除邪念,防止走火入魔。
想到这里,许道心间不由得叹息:
“原以为筑基已经是极难,没想到筑基之后,灵根对心神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也难怪那些个道士全都形同妖魔,非人哉!”
其实他也明白,毋说那些道士了,他自己千防万防,性子也早已经被种入肉身当中的灵根所影响,并且还在继续的潜移默化改换着。
这正是许道心中生出焦急感,将寻得清心法术列为了当务之急的原因。
若是时间再久点,指不定他就会不自知,彻底的堕入邪道,要往非人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了。
“不知圣唐时期的道人们,又是如何应对的这个问题……”
微阖上眼帘,许道盘膝坐在床榻上,眉眼冷峻,就此陷入了修行当中。
而一旁为之护法的苏玖瞧见他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其悬着的小心脏也是放下,转而自己盘坐在桌前打坐歇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明,客栈门前的棺材已经被烧成了一团灰,内里的女僵也被烧得碳化破碎。
当许道和苏玖两人从楼上走下时,客栈掌柜正在敦促着店小二洒扫门庭,还在一旁挖了个坑,准备把灰烬埋进去。
“快快!待会就要有客人上门,跑了客人,我拿你是问!”
“咦!”许道两人走出,客栈掌柜立马就注意到,他连忙跑进堂中,走上前见礼,“见过道长!”
“道长可是要启程,我这就去给您牵驴。”
许道听见,拱了拱手,“劳烦了,先牵出来,待会陈道长醒了,我们一起出发。”
客栈掌柜听见,立刻打了个肥喏,并偷偷交代伙计赶紧的去叫醒陈道长。
不多时,陈挽道徒双腿打颤的从客栈当中走了出来,他出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朝着许道行大礼:
“见过吕前辈,小道昨日夜里失态了。”
没错,两人昨晚互通姓名时,许道又一次将吕道人的身份给拿出来使用了。他自称是个散修,不远千里而来,仰慕着江州城中的繁华,想要多多结识些同道中人。
瞧着陈道徒尚且惊惧的模样,其小脸煞白、目中无神,许道就此笑了笑,直接指着北方,口中说:“还请陈道长带路,领我去江州城见识见识罢。”
江州城,方圆数千里之内人烟最为稠密的地方,据闻城内人口有六七十万之多,是舍诏山城的三四倍,当属西南地区第一大城。
如此大城,其城内虽然多是凡人,但是修行的道人肯定也不少,必然有鬼市存在,许道就是为此而来。
除此之外,夜叉门的山门所在,也只距离此城几百里罢了,就宛如江州城是庇佑之下一般。
陈挽道徒连忙回到:“当然!小道这就为前辈带路。”
经过昨夜的一遭,此人更加认定许道的修为高深,他猜想许道很可能不仅仅是炼气后期,而是炼气圆满的道徒,因此变得更加恭敬,一丝一毫都不敢拿大。
无他,此人已知晓许道非是善类,恐惧惹得许道不满,随手就被打杀掉。
等客栈的伙计牵来店里拉车的马匹,陈挽道徒翻身骑上去,忙不迭的就给许道带路起来。
……
一路向北行走,许道给两人坐下的驴马施展了神行法术,原本只是凡驴劣马的两只牲口,在大道上面狂奔不至,身后还拖曳出了两道烟尘。
路上经过其他人时,旁人都被唬得一惊一愣的,自然也没有不开眼的敢惹他们。
约莫两个时辰,许道骑着毛驴,便来到了一座雄伟的大城跟前。
此城沿着江水修建,有数条支流、运河穿插进城池当中,波光粼粼,船帆片片,一副人来人往,繁华热闹至极的模样。
绵长的城墙笼罩内里,颜色灰扑扑,使得整座城就好似一只趴在江边的庞大蛤蟆,不断的吞吐着人流、车船。
比起许道在舍诏山城当中见过的景象,此城池的热闹程度何止是舍诏山城的三四倍,而是二三十倍。
舍诏山城不过区区一山间旮沓而已,眼前的江州城方才是吴国人口繁华之地。
骑着驴,许道在高地眺望远方,发现目所能及之地,无论是江中的湖心岛,还是起伏的山丘上,都有着人烟居所,或是亭台楼阁,或是庙宇小观。
他在心中想着:“此等繁华热闹之地,人烟密布,野兽少有,妖物之类的应该也是少有了。”
微微欣赏感叹片刻,许道便收回了目光,拍拍坐下毛驴的背部。
一旁的陈挽道徒时刻的注意着他,见许道做出动作,他便连忙扯着缰绳,让马走到前头,遥遥指着一个门洞说:
“前辈,我们进城往这边走,走北门,这边的地界小道熟悉,保管把您安置得妥帖!”
许道轻轻颔首:“可。”
当即一阵驴马颈口的铜铃声响起,三人一行便直接往江州城奔去,汇入进城的行人当中,立刻就变得不怎么显眼。
进城之后已经是晌午,再加上三人奔走了两个时辰,也算是劳累,因此在陈挽道徒的建议下,他们先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落脚,好好饮食一番,清洗风尘,一并容对方再仔细介绍些情况。
一阵酒足饭饱,东拉西扯,外加小憩之后,天色居然已经昏暗,接近日暮了。
等到陈挽道徒上门叫唤之后,三人这才晃悠悠的走出了酒楼,往一条街巷走去。
他们此去的目的地,正是江州城中修行人汇聚的场所——鬼市,或者说鬼街。
此街并不在地下,也不在山上,而是就在市井之间,且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坊市当中,只是布置了障眼阵法,夜间方才大开。
城中一共有四处,陈挽要带许道去的是北门的鬼街。
走到一面寻常的石墙跟前,三人径直往墙壁撞过去。一阵水面般的晃动,他们就跨过了阵法,来到另外一方地界。
鬼街当中并不阴森,光线明亮,几如白昼般。
不断有行人从许道他们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有的或飘或游,明显是以阴神姿态行走在其中,还有则是牵兽带妖,身形魁梧,气血惊人,当是武道中人。
许道粗略扫视了几眼,便发现只城中四条鬼街之一的北街,街上的店家数目就已经和舍诏鬼市当中的相当,客流翻倍。
陈挽在领着许道来到这里之后,原本是想继续充当一回导游,免费的领着许道四处闲逛,好增进情分,但谁知许道直接拒绝了他。
“你且先去忙自己的,之后我自会去落脚的酒楼当中寻你。”
得了许道的吩咐,陈挽道徒也不敢多嘴,作了个揖后就慢慢的退下了。
一等离开许道的视线范围,他立马擦了擦额头,心中露出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先去吃吃酒!”
站在街上跺了跺脚,他拢着袖子就往熟悉的酒家跑去,准备赊几碗灵酒,好好犒劳犒劳他自己这次深受重创的身心。
另外一边,鬼街上人声鼎沸:
“上好的朱砂咯,五钱一两!”、“专收妖骨、草药,价格公道!”
“本店世代制器,今已一百二十三年。”……吆喝声不断,热闹至极。
如此状况和许道见过的前两个鬼市不同,眼前的江州城鬼市居然真个就像是凡人的街道一般,道人们或是雇佣了童子,或是不顾风度的亲自吆喝招揽客人。
当然,其中有水平的店家都是直接贴了几张回音符在招牌上,让招牌自己发声,一并的还会有傀儡小人在外舞动,以作为吸引客人之用。
许道饶有趣味的从这些摊位、店铺一一扫过,着实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其中不少货物,他在白骨观和舍诏鬼市中都没见过,只在书上面见过。
但是他并没有驻足停留,而是一路直行,来到了鬼街上数一数二的一间铺子跟前。
铺子不像是贩卖货物的,修建的威武堂皇,门口两旁坐落着两只石狮子,更像是官府衙门。
此铺子内里人来人往,远比其他的地方要热闹。门口俩狮子紧盯着,面目凶恶,磨牙修爪,竟然不是彻底的死物。
铺子顶上有牌匾,写着四个大字:
“荡妖北堂。”
第二百零八章 荡妖堂
荡妖堂,隶属于吴国朝廷的修行势力——荡妖司,据闻现今统领在吴国国师的手下,负责清理危害四方的妖兽、邪祟、恶道人,还有安稳百姓的功效。
按理来说,吴国境内的每一座州城中都应该存在一座荡妖堂,甚至有些较大的郡城也会有。
但许道无论是在白骨观的地界,还是舍诏的地界当中,都只是对这一堂口有所耳闻,从未遇见过。
眼前这座“荡妖北堂”,应该就是江州城中荡妖堂的四间分号之一,算是他接触到的第一间。
心中遐想着,许道没有犹豫,直接就带着苏玖往铺子里面走去。当他跨过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时,敏锐察觉到有类似于神识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身上扫过,意图辨明他的修为,但应该不是真正的神识。
这让许道微微皱眉,但他也没有直接霸气的回怼过去,而是微微露出了练气后期的仙道修为。
果如他所料,落在他身上的波动有些死板,仅仅是感应到他露出的气息之后,便略过了他,应是阵法或法器一类的东西。
但他跨进荡妖北堂的大门没多久,内里就有伙计一类的人主动迎上来,朝着他作了一揖:
“贫道北堂执事,见过道长。道长可是第一次来到江城的荡妖堂,敢问道长手中有无度牒?”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制式的暗青色道袍,面上笑意满满,修为是炼气中期。
“度牒?”
略微思索,许道想起了这玩意儿是什么。
就和他在白骨观中用的身份牌子一般,度牒是道人在吴国朝廷内登记用的凭证,就连所谓的荡妖堂,其效果和作用也类似于白骨观中的寮院,只是较为松散许多。
而许道刚才进门时显露了炼气后期的修为,但却没有一并挂出度牒证明其身份,便立刻引得堂口当中执事们的注意,连忙派出今日当值的执事出来招待,省得招待不周。
堂中的执事见许道又是一个生面孔,这才有了以上的对话。
四周来往的其他道人瞧见荡妖堂的执事对许道二人如此恭敬,立马也就猜出了许道的身份,一个个都露出或敬畏或忌惮的目光,低下头快快走过。
即便是人烟稠密,道人繁多的地方,后期道徒依旧已经是强者。甚至就在两个月之前,江州荡妖堂的最强者也不过是炼气圆满的后期道徒,并无筑基道士。
许道打量着来人,见对方态度恭敬,便也拱了拱手,随口说:“山野散修,第一次登门,并无度牒。”
执事听见,脸上的笑容依旧热情,他也不在意许道的回答是真是假,连忙招手一邀,说:
“那不如贫道来为道长引路,熟悉熟悉咱们北堂,一并给道长奉上一张度牒。”
“甚好。”既然有人愿意带路、介绍,许道自然是乐得享受,他点点头,便按着对方指引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
许道的手上就有了一方赤铜制成的牌牌,样式古朴,巴掌大小,上面可有铭文,一面写有“荡妖”二字,一面另有江城北堂,何年何月何日,道人姓名、修为等简易的信息。
有了此牌子,道人便可以在吴国境内任意一处荡妖堂中检验身份,接取任务、买卖货物等,甚是方便。
只不过道人若是在江州城内赚取了道功,只可在本地的几间堂口中使用,若是到了其他的州郡,其他的荡妖堂不认外地道功,还需要在本地从头开始积累。
把玩着新到手的度牒,许道心中暗想到:“果真和白骨观中的身份牌子一模一样,甚至连道人赚取的点数也叫道功,只是不知究竟是白骨观直接抄袭了吴国荡妖司,还是天下各地都是如此。”
同时经过一番了解下来,他也隐隐明白,为何白骨观和舍诏部族的地界会没有荡妖堂的存在。
两者地处偏远,而且已经有了地头蛇,如何又会允许另外有一方势力存在?
就连江州城中的荡妖堂,也是因为此城内常住人六七十万,周边涉及到的郡县人口又有几百万,已经属于吴国的内境,是西南地区最大的一城,这才让吴国有足够的动力和压力在此处插下钉子,确保朝廷的威严和秩序。
但即便如此,江州城的荡妖堂一直以来都只是起到了组织鬼市,聚拢散修的作用,只能以利诱之,而没有足够的能力直接去号令散修们。
其中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江州本地也存在着地头蛇,而且此地头蛇比白骨观和舍诏部族都要强横。
这便使得江州城虽大、人虽多,名义上从属于吴国,凡人无甚感觉,但实际上的主人却是在四百四十里开外的乱葬岗中,夜叉门。
甚至就连江城当中的荡妖堂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也是因为得了夜叉门的默许,或者说忽视。
以上荡妖堂的窘况,同样也是导致堂中的执事会对许道如此热情的原因之一。
皆因整个江城荡妖堂,实际上只是吴国朝廷牵头组建的一个散修势力,如今冒出许道这样一个生面孔后期道徒,只要不是夜叉门的弟子,无论长留还是短留,都值得江城荡妖堂,特别是北堂来拉拢一番。
许道转悠一圈后,感觉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他含笑的对身旁执事说:
“贵堂当真是热情似火,求贤若渴,只不过贫道仅仅是个山野散修罢了,远远谈不上贤才,如何能一入贵堂,便荣登供奉之位呢?”
江城荡妖堂当中的大致有五级职位划分,分别由胎息道童,炼气前、中、后期的道徒,以及筑基道士担任。
其中炼气中期可以担当“执事”一位,但需要竞争、积累道功,及处理一定的杂事。
而炼气后期则是可以直接充任执事的上一级——供奉,职位没有数量限制,越多越好,且清贵、事情少,每月都有不俗的俸禄,就和白骨观当中的“十八头”一般,只不过相应的也有些限制。
比如需要签订契约,在江州城内长居数年,若有大事就需要站出来撑场子,以及在堂中留下真气印记等。
且先不谈荡妖堂和夜叉门的关系如何,单单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条——留下真气印记,便让许道暂时按下加入荡妖堂的想法。
每个道人修成的真气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双生子,根骨一致、修行的功法一致、服用的丹药一致,其真气的性质依旧会有所不同。
此世辨认道人身份最稳妥、有效的法子,便是辨认真气。
许道此前在白骨观中修行时,就曾在观中留下过真气印记,再加上他的修行出的真气当中充斥着一股子白骨观道法的味道,平常斗法倒还罢了,极难让人捕捉到真气痕迹,他每每做过之后也会用法术破坏现场。
但是眼前的江州荡妖堂虽然距离白骨观几千里,两者却依旧算是邻居,再加上许道现如今已经是炼气后期的修为,荡妖堂定然会对他的身份进行明里暗里的调查一番。
许道不是担心荡妖堂会查出个什么东西出来,而是担心堂中就有白骨观的门人,到时候他可就算是自投罗网了。
毕竟如此松散的势力,虽然表面上还是一个散修组织,但恐怕在最开始,就已经被周边的其他势力,特别是夜叉门给渗透了。
这并非许道胡乱猜测,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在城外碰见的陈挽道徒,原本就是夜叉门中的弟子,对方在未能按期突破到炼气境界时,恐惧留在门中会不得好死,便贿赂了门中管事的炼气弟子,使得他被外放出来在荡妖堂中担任杂役。
如此才又让陈挽多苟延残喘了数年,直至不惜代价的突破到了炼气境界,成为真正的仙道中人。而荡妖堂中似陈挽这般的道人不再少数,令人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究竟是什么。
也就最近刚有筑基道士降临到江城后,而且不止一个,这才让荡妖堂变得稍微有底气些,并开始大肆的招兵买马、笼络人心。
值得一提的是,几个筑基道士不是其他人,正是许道的熟人了,舍诏道士。
当然,只是许道熟悉对方,对方并不熟悉许道,甚至压根不知道害得他们抛家舍业的祸首另有其人。
许道端坐在堂中,静静的呷着一口灵茶,神色不动的琢磨着。
旁边伺候着的执事瞧见许道依旧并无意动之色,面上轻轻叹息一声,道:
“那就真是可惜了,本堂若是能够得到吕道长的加入,必定如虎添翼!”
“嘁!”许道轻笑一声:“贫道不过刚修成炼气后期罢了,道法微末,如何能担得起这般评价?还请执事速速拿来贵堂的功法典籍目录,容贫道观摩观摩。”
“对了,烦请将堂中发布的任务也拓印给贫道一份。”
执事听见,灵机一动,又劝说到:“道长若是愿意加入本堂,直接就能有一千道功呢,再加上每月都还会有俸禄,何必将时间花在些许杂事上面,免得耽搁了修行。”
许道听见,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便微阖上眼帘,静待起来。
侍立在他身旁的苏玖见状,便主动出声,拱手对执事:“劳烦道长了。”
荡妖堂执事听见,连忙也客气的对苏玖回了一礼,然后脚步匆匆的往堂内走去,依旧不敢流露出丝毫不耐烦之色。
许道气定神闲的坐在大堂中,一边饮茶,一边等待着。
与之相比,周遭其他的道人就显得行色匆匆、急切了,一其中些修为低下的,还会遭受堂内的伙计、执事们鄙夷。
不多时,执事便取来了许道需要的文本,双手奉上。文本上面有图有字,许道感谢一声后,便捧在手心中翻看起来。
“果真来对地方了!”
看着上面种种能够凭借道功直接兑换的功法,许道心底里立刻生出惊喜。
和舍诏鬼市当中不同,在这江州鬼市,散修们不仅可以在市面上自行淘换功法,更可以直接在荡妖堂中消耗道功进行兑换,并无太大门槛,而堂中的功法典籍除了质量有所保证之外,其种类和数量更是繁多。
许道粗略的扫了几眼,就发现荡妖堂中的功法数目比之白骨观寮院中的,只多不少。
只是其中比较核心的功法,譬如炼气后期的吐纳法,若是想要兑换,还得拥有一定的权限,如获得荡妖堂中的执事或是供奉的身份。
同时上面还赤裸裸的表示,荡妖堂还有更上层的法术功法,道人们可以积攒道功,前往国都的荡妖司进行兑换。
“想来这便是诱惑底层道徒卖命,高层道徒加入的意思了。”
看了数刻钟,许道将文本上的所有功法名称,连同其简要都扫了一遍,心中隐隐还生出增长了见识的感觉。
“难怪区区一座江州城,虽有人烟,并无灵脉,依旧还会有这多道人汇聚在此。荡妖堂中可大肆兑换的功法典籍,当是最重要的原因!”
想要获得这些功法虽然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对于散修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福音,有门路可走。
便比如许道,他盯着文本上的近三十来方清心静气法术,心中喜不自胜。
“若是早知道此处这般方便,离开白骨观之后的第一站,就应该来这里!”
当然,他只是这般想想罢了。若是他没有先去舍诏,碰上大机缘,指不定现在还在为寻找灵根而发愁。
而且在白骨观中时,因为白骨观内消息闭塞的缘故,他压根不知道江州的荡妖堂可以随意兑换功法。
等到了舍诏,他虽然隐隐听闻过,但消息半真半假的,让人压根无法确定,再加上其他事情的耽搁,他也就在舍诏地界暂留了半年之多,现在才跑到这里。
许道心中琢磨到:
“据闻荡妖堂以前可不是这般,甚至称得上是颇具恶名,其中道人被视作鹰犬走狗……此堂大开方便之门,应是近来几十年,甚至是十年之内才开始的。”
不过以上内情暂时都和他无甚关系,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炼气散修”。许道的当务之急,还是快快将堂中的清心静气法术给兑换出来,稳住自己的心神,以消除肉身灵根的影响。
只可惜的是,他全部的身家早已经进了腹中,手头上一枚符钱都没有,压根无法直接花钱兑换法术。
于是许道只得压下心中的觊觎,翻看起能赚取道功的任务,看看有没有简单、钱多的活计。
“咦!”
扫视着,许道眉毛微挑,眼里略微诧异:“居然还有这等任务……”
第二百零九章 行云布雨
距离许道达到江州城已经有了几日,他姑且算是将江州城内的大小情况给摸透了。
这日,他却是并不在江州城当中,而是带着苏玖和陈挽两人出了城,来到距离江城一百多里的地方。
天时已经是夏季,白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暑气也会随之出现在大地之上。
许道三人正站在一方黄土丘上面,放眼打量着四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大块大块的农田,田中长着小麦,麦子都已经修长,颜色愈发的绿油油。
但是在日光的炙烤之下,麦子叶片都有些萎蔫,田埂上的土坷也都干燥至极,明显表明这些麦田都缺水,须得老天爷赶紧的下雨,又或者引渠灌溉。
只是三人所在的地方距离江河几十上百里,附近并无较大的河流,田地间的水渠也都是干涸见底,并没有水源能够输送到这里。
而且许道放眼望去,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他目所能及之下,良田成块,有万亩之多,并且当中种植的全都是麦子,需水不少。
热风吹过,四周绿波滚滚,给人以心旷神怡、震撼人心的感觉。
但除了许道三人尽情的享受着眼前的田园风景之外,簇拥着他们的其他人,面上却都带着紧张之色。
这些人全都是粗布短褐的打扮,即便是当中身份地位高的,脸上也都是黄褐色,脊背微弯,一副常年在田间、日头下劳作的样子。
他们双眼望着许道,以及旁边同样身着道袍的陈挽,目中充满了担忧、焦虑,以及期待。
“好景色!”
望了挺久,许道口中赞到,他将目光从田间地头收回,落到了四周紧张不已的农人身上。
由不得这些人不紧张,眼前的万亩农田已经缺水多日,自从开夏以来,地头上面便没有落下过一滴雨水。
人畜倒是还可以从远处贩水回来饮用,但是地里却是不成,非得需要万斤、甚至百万斤的降水,才可以救回田地里的麦子。
而且附近的万亩麦田种植紧密,植株宽厚,远非寻常农家种植的农田能够比较,其规模已经和许道前世的大型农场相当,对地力的消耗极大,除了补水之外,田间还得施肥。
否则就算是将万亩麦子救了回来,等到秋季之时,收成也不会太高,甚至还会影响来年的种植。
一个长者模样的农人见许道出声,他站出来,恭敬且谦卑的说:
“两位道长,吉时已到,是否可以开坛做法,求雨了?”
没错,许道今日至此,便是来给眼前的万亩麦田降水来的。这正是他当日在荡妖堂中翻阅任务时,令他略微惊讶的任务。
修道至今,此世道人虽有法术,具备搬运、唤水、化石为泥等种种能力,但无论是在白骨观,还是在舍诏部族,这些手段都只用于道人自己的生产活动当中,或是培养药草,或是豢养妖兽,而很少的赐予凡人使用。
纵使此世的妖魔鬼怪时不时会出没,凡人们若是活得长久,一生中总会遇见个把会能使法术的真道人,但是仙凡不同流。
道人们高高在上,偶尔愿意降妖伏魔,也都是为了妖兽的皮肉筋骨,又有怎会愿意将法力耗费在给凡人身上。
眼下还是许道第一次见到有仙道势力,愿意驱使道人为凡夫俗子而劳作。当然,不能直接说成是劳作,而应是开坛做法,扶危济困!
因此他在荡妖堂中见到这种要将法术用于田间生产,且是种植凡物,而非灵物上的任务之后,当即就来了兴致,检点几番,从中接取下一件适合他的任务。
听见老丈的话,许道并没有倨傲的为难众人,而是挥挥衣袖,口中说到:“可。”
周遭的几十上百农人听见,面上全都大喜,口中高呼:“道长要求雨了!道长要求雨了!”
“要下雨啦!”
一阵饱含期待的呼声在山丘四周响起来,农人们舞之蹈之,口中一并叫出感激之言。
直到刚才和许道搭话的老丈狠狠呵斥众人:
“吵个甚!都给俺静下来,莫要扰了道长!接下来几日,大家伙都好生的看守住四周!”
“道长要在此处开坛做法,一只麻雀都不能放进来,要是坏了求雨的大事,俺就把房子都给你们扒掉!”
如此呵斥声响着,传递下去,能够聚拢过来的农人本就是已经选过的规矩人,因此一个个都很快的屏气凝神起来,生怕惹得许道几人的不快。
但他们还是不住的抬头瞅看人群中心的两个道人,目中满是激动和好奇。
许道被人注视着,他饶有趣味的打量四周,眼下和他曾经在郭东县当中除妖不同,四周人等虽是敬畏,但眼中饱含更多的,还是热切的期待和崇敬,并未忌惮和恐惧。
许道已经能够料到,若是他真个救下眼前的万亩麦田,这些人定然会诚心诚意的匍匐在地,感谢于他。
他目中闪过感慨,自从修道以来,许道已经很久都没有经历这种和凡人打成一片,只是纯粹的受到尊敬的事情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凡人们畏惧道人的伟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道人们倨傲,行事不善,往往为了修行而无所顾忌,甚至绝情断性,举止非人。
就连许道他自己,迄今为止也不能说是一个善人。
但如今来到这江州地界,他却发现情况有了很大的不同,无论是陈挽道徒除尸,还是他今日受邀前来降雨,村人们都只是敬重,并无隔阂。
并且许道还从身旁的陈挽口中得知,附近的万亩优质麦田之所以能够开垦种出来,也和荡妖堂中的道人有着关系。
“难怪当日陈挽这厮假死尸变,乡人们明知道他都变成了‘僵尸’,依旧还愿意举火去寻他的尸首。”
许道心中闪过感慨。
或许凡人和道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才应该是正常,而非隔阂、忌惮、恐惧。
黄土丘上一阵忙碌和嘈杂,在老丈的指挥之下,桌椅、贡品不断的被从人群当中抬出来,准备搭建出一方临时的木坛。
其中忙活的人手主要都是半大的小子,脸上稚气未消,显然是挑选的童子,以免冲撞了接下来的施法,以及讨个吉利。
站在一旁的陈挽道徒见状,他也是走到许道的身边,拱手说:
“吕道长,不知需要小道如何为您助阵?”
谁知许道听见,只是将目光从农人动作当中收回,然后摇了摇头,“不用,你歇着便是。”
如此回答让陈挽一怔。
须知给万亩农田降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般而言,道人首先得布置下求雨的阵法,端坐在其中,氤氲附近的雨气,等到雨气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然后方才可以降下雨水。
此种过程并非一个法诀掐动,就能平地起风,降下大雨的。
世间或许真有那般呼风唤雨之术,但那肯定也是筑基境界以上的道人才能掌控,远非他们这些炼气的道徒可以施展。
在荡妖堂中,寻常道徒接了万亩以上的降雨任务,往往汇聚雨气需要一日、打落细雨需要一日、雨水饱满又需要一日,至少三日才可以功成,能在寸雨不落的时节喂饱田中麦子。
而法力低微的,需要五日、乃至于七日才可以勉强完成。
因此陈挽以为许道叫他前来,是想借他的法力一用,再加上苏玖的,三人一起操控阵法,当是一日就可以功成。
而这也是附近的农人会自发组织起来,护着黄土丘,以免许道的降雨被打扰的缘故,他们并非第一次求雨了。
周围的农人们还在忙碌,许道没在意陈挽脸上的诧异,他忽地走出,朝着老丈作了一揖,口中说:
“烦请老丈让诸位都停下罢。”
其声音清朗,虽然是对着老丈一人所说的,但现场的每一个农人却都可以清晰地听见。
近百人的动作霎时间全都停下,齐刷刷的望向许道,面上有些懵懂。
许道环顾众人,略微颔首后,复拱手说:“贫道无须开坛做法,老丈赐我一枚干枣果腹即可。”
“这……”老丈听见他这话,面上露出迟疑,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将手中正捧着的干枣盘子递上。
“道长请用!”
“多谢老丈。”
许道笑吟吟的从中捡起一枚干枣,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擦了擦灰,便扔进口里大嚼起来。
嚼完之后,他仰头望天,一甩袖子,便呼到:“吉时已到,贫道去也。”
话说完,他张开口齿,突地从口中吐出一物。
乌光一闪,此物也不知是不是枣核,便绕着他的周身游走不定,在黄土丘上面刮起风声。
飞沙走石之间,近处的十来凡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衣服被扯动作响。
但远处还有其他人,现场当即就有惊呼声响起来:“飞起来了!上天了!”
“快看!仙师飞上天了!”
只见许道纵身一跃,周身气机大盛,他当即就跳到了半空当中,踩着剑气,迅疾的往天上飞升而去。
其身姿洒脱自若,几个眨眼就在众人眼中变小。
聚拢在土丘四周的农人们仰着头颅,震惊又呆愣的看着天上,不少人手中拿着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但却浑然没有意识到。
其中捧着枣盘的老丈擦擦眼翳,也是瞪大了眼睛,同其他的农人一起望天。
老丈口中还喃喃到:“去年的道长都不会飞,今年这位道长能飞……是去天上找龙王爷降雨了么?”
旁边的陈挽道徒则是一脸艳羡的望着顶上。
他没想到许道手中竟然还有飞行法器,且瞧其模样,应是柄飞剑跳丸,能飞能打,羡慕死他了。
“既然能飞,为何还非要骑驴走马的跑来这个地方,磨死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内侧。
陈挽这厮不擅长骑马,身子骨也弱,但是因为许道招呼他出行的缘故,他自然是策马奔腾,半步都不敢拖延。腿上前几日磨出的伤口才好,今日就又被磨出了血泡,跨间也隐隐不听使唤。
不多时,许道身下的众人在他眼里也变得渺小,他已经升空数百丈,来到了高处,环望四周,底下的万亩良田缩小不少。
但是还不够,他继续驾驭飞剑升空,又是千百丈,四周狂风烈烈,底下人已经成了蚂蚁,他这才顿住身子。
望着底下等待浇灌的麦田,许道却是并没有施展招水的法术,也没有掏出凝水的符咒,而是从发间取下了蚍蜉幡。
他持着蚍蜉幡一抖,口中念字,幡面顿时变大。
“大大大!”
随即幡子展开,当中的空间立刻打开,顿时倾倒出大股大股的江水。
寻常道人求雨降水,或是真个只靠法力凝聚水气,耗时耗力,但许道手中有蚍蜉幡,他心思活泛,自忖何必苦苦的消耗法力降水,还消耗符钱,不若直接从江河中把水搬运过来就是。
因此他在接下任务后,抽空就先跑到江边,摄取了满幡的江水,如今直接将水放出来便是。
但许道并没有允许这些水立刻降落下去,而是使用法力承托在半空当中,并将其打散成为水雾。
一朵朵白云忽地出现在千百丈的高空当中,让底下的凡人瞧见了,纷纷大呼大叫:“云!云!”
“要下雨了!”
许道矗立云中,将幡中所有存着的江水都放出来之后,忽地沉吟起来。
蚍蜉幡内的空间虽然大,寻常道徒的储物袋难以比拟,但也就一幢楼大小,内里储水虽多,却并不够万亩良田使用。
他原本的打算是升上天空后,来往最近的江河,多跑个几趟,便将万亩良田所需要的水量全都搬运过来,然后一股脑的倾倒下去。
但是眼下身处高空,行云布雨的,他心中忽有念头跳出。
“不若先在云中施展唤水法术,且看能不能就地凝结出雨水。”
当即,许道潜身在江水化作的云雾当中,却是身上气血涌动,没有先施展法术,而是啪得一变化。
一条粗壮的苍白鳞尾出现在云雾当中,狠狠的抽打起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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