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氤氲出涧荡涟漪


  “嗯?”
  无边星空之中,几层界域之内,皆有人有所察觉。
  只不过,其中的大部分,只是略有感应,便轻笑一声。
  碧玉宫殿之内,身着青衫之人坐于庆云之上。
  此刻,他心有所感,微微抬头,遥遥观望星空,而后笑道:“下界竟有人在此时凝聚了桃源,这桃源之内,还蕴含着大道气息,说明是个在凝聚桃源之初,就已领悟了一家大道,再过不久,便可成就福地!虽比不上上古时的仙人,但在如今这个年头,也算是个能人了。”
  念落,他微微沉吟,最后摇摇头,重新闭上眼睛。
  “却还不值得我去招揽。”
  ……
  ……
  滚滚碧波之中,长发垂于腰间的紫袍男子,原本正在挥毫泼墨,他每一笔落下,内里都有重重华光显现,仿佛有无数生灵从中诞生。
  忽然,此人微微驻笔,同样看向星空,眉头微皱。
  “桃源蕴含大道气息,说明此人在渡劫之时,经历了两道天劫,放到先秦三代之时也算个人才,或该遣人过去招揽一二,待得内外轮转之时,正好让他在人间做个内应。”
  一念至此,这人将手中笔轻轻一挑,一团七彩之墨落下,化作七道身影,个个仙气氤氲,单膝跪地,抱拳等候。
  “去吧。”
  ……
  ……
  金光、青光交缠之处,有重重火焰。
  一身僧袍却留着长发的俊雅男子,盘坐于十二品莲台之上,低头垂首,默不作声。
  下方,一众比丘、罗汉正自低吟佛经。
  忽然,佛经中断,四周仿佛时间凝固。
  俊雅男子微微睁开眼睛,朝着星空深处扫去一眼,面露笑容。
  “又是个有缘法之人,能一举奠定两难,虽说与佛有碍,但终究没有一劫三难,也可度化入门,只是还需与世尊商谈一番。”
  想到此处,他身子一晃,就有个金袍老僧从头顶一跃而出,紧接着便脚踏莲台,朝着不远处的一轮赤红日轮而去。
  ……
  ……
  日轮之内,沐浴于光辉之中的大日世尊,其双目泛着浓浓光辉,目光一扫,星河皆入目中,自然也注意到了星空一角的异变。
  因其执掌的佛门与那当事之人纠缠甚深,此刻只需微微推算,就能明晰许多缘故,随后便不由叹息:“终究还是让他走到了这一步,这般说来,唯我之主那边,怕是已然事败,既然如此,便只能吾等亲自出手了……”
  正想着,祂神色微微一变,看向远处,正好见得那金袍老僧施施然走了过来。
  于是,世尊收回目光,合十行礼,道:“见过道友,道友此来,该是为了那陈氏吧?”
  “见过道友。”老僧微微一笑,朝着星空中一指,“陈氏既已世外,其实威胁便不大了,只需要寻得一二机缘,送他飞升,等到了世外,便无需太过担心。没有了人世遮掩,第五境的修为根本对大局毫无影响。”
  世尊却摇摇头,道:“此人既已震慑人间天下,又有诸多神通,更兼心思缜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逼他飞升,更何况,就算此人飞升了,以他在凡间的诸多布局,一样能干涉大事。”
  “如此,便只能将他度化入门。”金袍僧人还是笑着,“只待用了度化之法,就算他多与佛门为敌,但一样能壮大佛光,到时,道友你的目的,说不定就能借此达成。”
  说罢,老僧长袖一甩,就有一道佛光呼啸而出,径直朝着那片星空飞去,似乎要融入其中,化为一体!
  但刚飞至中途,忽然就有一道星光自虚无中迸射出来,与佛光相接,彼此湮灭。
  “倒是差点忘了,还有一家觊觎在侧。”金袍僧人见得此景,也不意外,反而放声大笑:“不过,天宫为了与佛家争夺道统主宰之位,这些年越发被香火道侵蚀,待得道友你成就了道主之位,贫僧执掌天道权柄,正好以香火之法羁縻天宫,逐渐驯化,成为佛门附庸。”
  世尊还是叹息,而后道:“既有天宫从中作梗,除非本尊亲自出手,否则想要得到人间的主导权,还有许多波折。”
  金袍老僧就道:“听你这意思,是打算要尽快动手了?”
  “不错。”世尊点了点头,“必须赶在那几位苏醒之前,将人间掌握在手中,否则拖得时间长了,在千年轮转大劫上,就难以获得有利位置。”
  老僧却道:“但如今的人间,莫说难以渗透,就算可以,以你的位格,也是无法被完整承载的,这般说来……”
  “本尊当分化三身,择一转世。”世尊微微眯眼,“毕竟,陈氏方登世外,虽有福地根基,但于洞天尚远,更不知传说演绎之法,就算得了天宫提醒,但在毫无思路与基础的前提下,想要真正搭建乾坤雏形,至少还要一甲子的时间,本尊的三身恢复法力前尘至多不过二十年,足以立下一段传说了。”
  ……
  ……
  与此同时。
  “恭贺陛下!”
  星辰穹顶之下,神相正对着那位神道至尊拱手恭贺。
  天宫之主收回右手,感受着佛光残留,微微摇头,旋即道:“虽然能挫败佛家的一时谋划,但南陈君侯既已踏足世外,接下来的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他必然会受到更多压力,因为至此,他就有了个致命的缺点,不可真身踏足人间!”
  神相闻言,欲言又止。
  天宫之主看了他一眼:“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不错,想要突破人间限制,甚至在人间时就踏足第六境,乃至第七境,唯有用那传说演绎之法,这件事,朕自会让人如实告知于他。只不过,你当也知晓,南陈君侯的师父,太华山的道隐子,便曾在人间踏足福地,他虽是讨巧,以太华传说、祖师传说为依凭,靠着秘境之力勉强登临第六境,但道路并无错漏,内里的心得,怕是早就为南陈君侯所知。”
  神相闻言点头。
  天宫之主跟着站起身来,口中道:“不过,无论如何,这位君侯既已登临第五境,掌握了梦境桃源,便是真正的人间第一、天下巅峰,我等想要在轮转之前占据优势,还是要与他合作。”
  “但只怕他……”神相再次欲言又止。
  天宫之主却将之打断,道:“这件事,你就不用再多考虑了,有些事,不用全部告知。而且,在人间将事情和盘托出,有害无益,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要引来天地之劫!那可不是修行之劫可比的。”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好了,令四方星宿神做好准备,若有需要,立时往下界转生,朕担心佛门那边贼心不死,要兵行险着!”
  ……
  ……
  “世外既成,传说可期。”
  滚滚黄沙之中,白衣男子伫立其中,冷峻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希冀之色,随后心有所感,伸出一根手指。
  一朵宛如火焰一般的红莲,在他的指尖跳动不休。
  随后,他屈指一弹,这朵红莲便就随风而起,渐渐升空,穿过重重风沙,飘荡于星空之中,最终破开时空桎梏,化光而去。
  “去再次塑造一个传说吧。”


第七百零一章 桃源如梦,雾里开真花!
  太华秘境。
  原本扶摇峰,而今已是一片狼藉。
  碎石飘飞,原本完整的山体,仅剩些许残骸,岩体如同一片片花瓣,将陈错的身体包裹其中。
  陈错正闭着眼睛,而在他的心中,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雾飘散,光影流转。
  过去的历史剪影在他心中不断闪过,英雄、枭雄、王侯将相,才子佳人,乃至千万黎民黔首的身影,宛如电光一样,在他的心头不断闪过。
  随后,尽数都被他收入心底一团白雾之中。
  那白雾之内,若是凝神感应,能见得无数光影,有明月,有黑白,有五色,有三火,有三花,有万象,不时还有青紫鬼面若隐若现,十三道标飘忽不定,更有一枚灰色果实嵌于白雾中央,上面花纹变化,演绎无穷景象,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果实边缘,还有一圈一圈的明黄色雾气,像是一圈圈光环,仿佛层层花瓣,其中不断传出阵阵低语呢喃,似乎有许多生灵隐藏其中。
  “这团白雾便是我的梦境!诸多神通,万般道法,都融入其中,真正的随心所欲,如臂使指!一旦施展出来,梦境笼罩周遭,就会化作桃源,而桃源所在之处,神通道法信手拈来!只不过……”
  扶摇峰的残骸之中,陈错的真身本尊缓缓睁开眼睛,在他的双眸之中,白色雾气一闪即逝。
  嗡!
  恐怖至极的威压,瞬间降临人间!
  近在咫尺的双面殷子,先是浑身一震,紧接着身上锁链震颤,再次将祂全身包裹,封镇下去!
  另一边。
  远远观望的南冥子、穷发子,亦是瞬间就被压制,感到呼吸沉重,更遑论是那些寻常弟子了,一个个早已摇摇晃晃,修为浅薄、体格较弱的,甚至当场昏厥!
  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之前就已陷入恍惚、迷糊,被这股威压一笼罩,反而清醒了几分。反倒是还勉强保持着心志的李德奖、李定疾等人,这会被这股威压一冲,越发难捱。
  “师父,这是怎么了?”
  杨灵儿奋起稀薄灵光,勉强护持着心灵,却还是感到身躯沉重,忍不住出言。
  “你师叔,已然超越人间,不在红尘!”南冥子闻言收回目光,眼中满是感慨,话中蕴含唏嘘,随即便要挥手替自家弟子压制身心不适,可不等他真个动手,却见杨灵儿额间奇光一闪,身上的异状似乎瞬间消散,从不适中挣脱了出来。
  “咦?”南冥子见此情景,心生疑惑。
  但杨灵儿却不疑有他,毕竟看见自家师尊抬手了,便只当是老师帮着压住了不适。
  另一边,穷发子也勉强压住了威压对自身的影响,但紧接着就想到了一事:“也不知这秘境的百姓如何了,今日这么大的动静,波及这么广,他们都是肉身凡胎,万一有个好歹……”说着,他施展神通,遍查秘境大地,却是骤然愣住。
  南冥子不问便知,是那大地上的寻常百姓,在这股威压中,反而不受影响。
  “师弟的这般威压,乃是他初登高峰,尚不能对自身之力操控自如,因而满溢出来,因牵扯桃源梦境,因此只与修行之人有关,以性命修行,身负法力、灵光、真元、真气,才会有所察觉,那寻常之人,最多是梦中略有波折,倒也不会如吾等这般……”
  南冥子说着说着,话语却戛然而止,却是充斥周遭的恐怖威压,瞬间如同退潮的海水一样消失不见了。
  “这么快,就彻底掌握了……”
  ……
  ……
  “我这桃源梦境的核心,有灰雾掺和,又有玄黄之气包裹,这两个力量,一个神秘莫测,一个源于道主,若论位格,怕是超出世外多矣,若不是有着这两股力量的掺和,以我驾驭玉带桃源的经验,本应该如臂使指。不过,这两股力量的加入,也有许多好处,其一,就是玄黄之气,让我之后可以徐徐渐进,将那玄黄宝塔中储存的玄黄之气,逐步炼化。虽说交战中有所损耗,但一千一百年这般庞大的数目,那座塔中至少还是储存了一千年的,至于这第二嘛……”
  察觉到自身威压泄露,陈错心念一动,尽数收拢回来,前一刻还充斥天地的恐怖威压,下一刻已是风轻云淡。
  与此同时,整个秘境的诸多变化尽收心底,让他隐隐有所感悟,意识在杨灵儿、李定疾、李淳风、正气峰上略微停留,但旋即便守心定念。
  “梦境桃源,可谓是夺天地之造化,在人世间却不能随意施展,因为侵蚀了天地权柄,是对天地的挑衅,自然也会被天地所厌弃、排斥,当年我一念逼迫高僧飞升,如今要面临和他们同样的境遇了。”
  念头落下,白雾自泥丸宫中涌出,转眼笼罩周遭,将被雷霆电光消蚀的七零八落的扶摇峰笼罩起来,而后陈错念头一动,郁郁葱葱、山石草木自虚无中显现,化作轮廓,将悬峰残骸笼罩。
  呼……
  风一吹,大部分白雾已然散去,只剩下薄薄一层。
  完好无损的扶摇峰,重现。
  ……
  ……
  “啊!恢复了!”注视着扶摇峰的杨灵儿忍不住惊呼一声,但旋即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哎?对了,听说到了第四境归真,就能化假成真,我倒是见识不够了。”
  南冥子却摇摇头道:“归真境虽能化假成真,在晋升的时候,甚至会留下一些难以磨灭的特殊之地,但归根到底,是将神通化假成真。但你看这座扶摇峰……”他指了指悬峰,见杨灵儿明白过来,就继续道:“山石也就罢了,那些草木可并非幻影,而是真实的生灵!”
  “虚空造物?”杨灵儿回想起看过的典籍。
  只是,在师徒二人对话的当头,那覆盖在扶摇峰上的一层薄薄白雾逐渐消弭,顿时山石崩解,草木凋零,几息之后,就再次恢复到了残崖断壁之景。
  “呀!这是怎的了?怎么一转眼,又变成这样了?”杨灵儿一见,便不由惊呼,随即看向自家师父。
  南冥子却不意外,说道:“桃源介于虚实之间,宛如一方小天地,但说到底,其根本乃是修士之梦境,这梦境若是放之于外,自然能扭转虚实,虚空造物,改造既成之事,可若是收拢回心,那些被改变之物,也必然会恢复原状。”
  “原来如此,就是不可持久是吧?这么说来,世外桃源也有其局限性。”杨灵儿点了点头,旋即小手一拍,明悟过来,“唉,师父,我真是膨胀了,都敢点评世外了,这都不是我们这些小修士该操心的。”
  南冥子摇摇头,笑道:“历史上不乏有神通修士,从寻常言语中顿悟晋升的例子,更何况,你既已经踏上修行路,自当有个前程目标,今日得见此事,正当其时,乃是一番造化。”
  得了这般话,杨灵儿登时有了信心,于是脑洞大开,问了一句:“那有没有法子,让桃源的虚空造物永存呢?”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要付出不小代价。”南冥子也不隐瞒,“便是斩落下桃源的一处碎片,固定于某处,则可梦境永存,但说到底,还是桃源为根本,是神通衍生,未来若受压制、被击破,还是会消弭不见。但留下桃源碎片,代价极大……”
  ……
  ……
  “桃源所在,皆为心相,过去我曾在心中殿堂与人对敌,虽然玄之又玄,但占据主场之力,往往能心意演化,无所不能,如今桃源一展,处处皆是心灵殿堂,连心中道人、心月都能释放,但心相投影,能改一时,不能改一世,除非愿意留下桃源碎片,令梦境有缺,不复完整!这碎片一留,心境不全,而修行首推修心,道心乃是指引,平日里每每潜修,都是寻找心灵漏洞,斩断杂念,这碎片一去,问题更大!”
  扶摇峰的残骸中,陈错感悟种种变化,却并不焦急。
  “但这是正常情况下凝聚的桃源,我因借力梦泽,所以还有收获,倒是要测试一番。”
  这般想着,他忽然扬起衣袖,那白雾再次喷涌而出,只不过这一次,其中却又掺杂了阵阵灰雾!
  转眼之间,灰白之雾再次笼罩扶摇峰残骸,紧接着宛如历史重演,又是草木山石自无中生,转眼便就充盈。
  “怎么又来一遍?”
  注视着扶摇峰变化的杨灵儿见状疑惑,正待询问,却见那漫山的白雾倏的收拢,但悬峰还是原本模样。
  “咦?师父,这又是怎么回事?桃源既去,为何山石仍存?”
  南冥子并未回答,因为心头一样疑惑,于是凝神观望,却在扶摇峰上见不得半点白雾梦境,不由惊讶。
  “莫非是小师弟又有突破?”联想到这位师弟的行事风格,他反而不怎么意外,只是思量着缘由,但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已经多了一人。
  定睛一看,不是陈错,又是何人?
  “小师弟,你这是……”
  陈错就道:“见过两位师兄,师弟我有件事,要劳烦师兄。”
  “你的事,就是宗门的事,只管说来。”尽管南冥子有心要询问陈错眼下境界,但听得对方之言,还是一口应下。
  陈错也不客气,就道:“我有一物,需要让人送去大运河岸边。”说着,目光扫过了杨灵儿。


第七百零二章 经之以两事,而大日初坠
  “这是为兄新收的弟子,名唤杨灵儿,你应也见过。”
  注意到陈错的目光,南冥子顺势介绍。
  杨灵儿倒也乖巧,赶紧上来行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家的这个小师叔。
  这位可是名声在外,乃是天下公认、名副其实的人间巅峰!都不用说别的,就说方才那威势,便超乎了她的想象。
  许久之前,她就对这位小师叔多有了解,还曾有过谋划,可真正站在跟前,才意识到种种算计,都是无用。
  “自是认得,当初在一座庙中我与他们还有交集。”迎着杨灵儿的目光,陈错微微点头,并不避讳。
  “原来当时那道人真是师叔!当时多有冒犯,还望师叔不要怪罪!”杨灵儿说着,又是微微一福。
  “有什么好怪罪的?你们又未做什么失礼之事,纵然存着一点心思,但人心驳杂、多变,岂能一概而论?”摇摇头,陈错与这位师侄简单分说之后,南冥子便主动询问,陈错要送出何物。
  “便是此物。”说话间,陈错将右手摊开,立刻就有层层白雾笼罩,紧跟着一点灰雾在其中扩大,细小的尖叫声从中传出!
  杨灵儿心头一跳,勉强听出像是猿啼,等她仔细看去,却见陈错掌中的灰白烟气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蟠桃。
  灵识探查之后,却无所得,她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自然是一颗桃子。”陈错微微一笑,将桃子递给了南冥子,“运河边上,有我的一具化身,师兄令人将东西送过去,交给我那化身便可。”
  听了半天的穷发子,忍不住问了:“师弟,以你的法力想要此物,还不是动念之间的事,何必让人专门跑上一趟?”
  “我需此物经历一番游历和波折。”陈错的语气意味深长,“将沿途见闻、风土、人间悲喜入得其中,方得三昧。”
  “你这话说的,让我都想到师尊了,虚虚实实的。”穷发子摸了摸脑门,忽的想到一事,“该不会,因为你踏足桃源,以至于和当年师尊一样,不好踏足人间,连送个东西都难了?”
  陈错笑道:“我虽受限制,但与其他人还有不同,未必不能踏出秘境,不过还需斟酌、参悟,不可贸然行动。”
  “不要冲动,人间局面纷杂,宗门许多事离不开师弟你,你若是太过冒失,一个不好飞升世外,有诸多麻烦,毕竟……”说着说着,南冥子压低了声音,“眼下的世外也不安宁。”
  “师兄知道得不少。”陈错说着点了点头,“师兄请放心,若无把握,不会贸然行动,何况,平日里我也多是以化身行走,眼下这人间需要我出动真身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当真霸气侧漏!
  边上,杨灵儿听着师门长辈的对话,不由暗暗咋舌,心想这又是飞升,又是世外,又是人间的,真是自己这么一个刚刚入道的小辈能听的吗?
  南冥子稍微放心,点了头后,将那颗桃子小心的收到了檀木盒中,又道:“对了,师弟此番出关,可是还要闭关。”
  “这身子还有些隐患未曾平息,兴许还要闭关个二三十年,但师兄放心,我那化身不受影响,有什么差事,你尽管吩咐。”
  南冥子摇摇头道:“为兄不是那个意思,而是眼下有几件事要和你商量。”
  陈错闻言,已然猜到些许,遂道:“自是可以,不知是何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师弟且随我来。”南冥子说着,将手中拂尘凌空虚划,便有一道光华圆转而出,笼罩几人。
  ……
  ……
  几息之后,陈错于屋舍之内,与南冥子相对而坐,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轻饮一口,笑道:“师兄想说的是何人?”
  南冥子正色道:“你乃是宗门的定海神针,些许繁杂之事,为兄也不会拿来扰你清修,今日询问的,实是关系到宗门发展,甚至影响将来几百年的安稳,所以不得不问。”
  陈错放下茶杯,洗耳恭听。
  南冥子这才道:“其事有二,一远一近。”
  “这近事,乃是神藏一事。”他说到这里,看向陈错,声音都压低了几分,“神藏变幻莫测,何时出现、何地出现,都难以清晰测度,哪怕是曾经出现过的神藏,再次显现之时,依旧难以确定位置。”
  “师兄说的这个神藏,就是我曾经进去过的那个吧?”陈错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算算时间,确实是差不多了,毕竟当时神藏开启的时候,就有大神通者推算出来,再过个三五十年,那处神藏还会再开。”
  说着说着,他心中闪过过去的种种景象。当年他入得大荒神藏,也算是初窥天地奥秘,只是几十年下来,倒是颇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意思。先不说曾经一同入神藏的几人,如今各自是什么境遇,就说布局神藏、抽取百年的颛顼帝,其手段固然通天,但以陈错如今的境界修为,再回想起来,亦隐隐发现,对方这般所为的背后,必然还隐藏着更深的用意。
  一念至此,陈错便就直言道:“那处神藏有许多蹊跷之处,牵连甚广,固然是一番机缘,但也藏着凶险,师兄如果想让门中弟子前往,还需好生筹谋。只是,神藏之内也有限制,师弟我如今却是进不去了,最多是予以些许辅助。”
  “这个为兄也明白,当年师弟与几位同道进入其中,师尊也曾与其他人在旁扶持,远远观望,这本是应有之意。”南冥子点点头,“何况,那神藏开启的时间、地点虽不清晰,但毕竟已有端倪,引动了天地联系,咱们太华山再是不善推算,可些许本事还是有的,再加上还有交善的宗门,因此也算出来了,这次神藏依旧存有限制,只有长生之下、身具大气运的弟子,方能踏入其中!”
  陈错一听这个,却是来了兴趣,遂问道:“哦?当年的诸多限制,几乎都是给转世仙人预备的,进去的几人,据说皆有转世嫌疑,但转世之灵尚可通过本命法宝、桃源种子来判断,这身具大气运的弟子,要如何才能识别出来?”
  “原本还需一些手段甄别,但现在对为兄而言,却是不难了。”南冥子说着话,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那双眼睛渐渐绽放光泽,明黄色的光芒凝聚而璀璨,“有了这双眼神通,想要辨别旁人气运,简单多了。”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陈错知道对方疑问,就道:“关于功德道之事,师兄先不用急着问询,个中缘由颇为复杂,还牵连一些隐秘,我亦不曾参透前后脉络,还得等搞清楚后,才能一一分说。”
  南冥子就摆摆手道:“那就不用说了,些许隐秘往往牵扯大能,贸然诉说,反而横生枝节,只需要知晓此事并无后患即可。”话音至此,他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关于神藏一事,为兄心中原本就有几个人选,如今既得了这双眼睛,待得分辨之后,就可确定人选,到时候等确定了神藏所处,还需师弟你以化身前往相送,才好杜绝隐患。”
  “这自是应有之意。”陈错点点头,跟着却道:“说起来,当年我入神藏之时,八大宗门还被昆仑召集起来,好一番筹谋,怎的眼下他们就没有消息了?可是因为其中不存转世之仙了?”
  “仙人转世,历朝历代皆有之,那昆仑山中就收拢了许多,若非之前局面复杂,倒也不至于被昆仑那般看重。这次之所以不见其他几家动静,与是否有转世之仙关联不大,实是咱们玉虚八宗,相比于当年,已是生分太多了,甚至最近宗门之间的矛盾也逐渐显现,这也是为兄想要奠定三百年宗门安稳的原因所在。”
  “三百年宗门安稳?”一听到这句话,陈错的心中,就已然明白过来,“这么说,咱们还是卷入了李唐的传承之事?”
  他先前几次明示和暗示,让宗门不要牵扯凡俗,现在看来,还是做了无用功。
  “不错,这就是为兄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南冥子也不隐瞒,和盘托出,“当初你自北方定襄归来,关外的突厥便就南下入寇,北方一线匪患不浅,李唐便派出太子与秦王北上领军,而今太子在垂云子的相助下立下了不小功劳,自是会对咱们太华山有所优待。”
  说着说着,他注意到陈错的脸色,又补充道:“当然,秦王那边咱们也并未恶了人家,一样也有联系,只是不如与太子李建成紧密。”
  “罢了。”陈错摇摇头,叹了口气,继而道:“事皆有命,强扭不得,咱们只管中立,就算略有偏向,总不能太过明显,至少有我坐镇,还不至于被牵扯其中。”
  “这里面,莫非真有什么干系?”南冥子顿时着紧起来,“我本也想劝垂云子归来,但他经营了那么长时间,总归还有许多因果,因而被牵扯里面。”
  陈错张口正欲再说,忽的神色一变,继而猛地站起身,朝着苍穹凝神观望!
  他的目光,瞬间穿过了秘境阻碍、跨越人间隔阂,直达星空、虚空!
  那虚空中,一轮大日正缓缓落下!


第七百零三章 世外寥寥,世内难存
  这一轮大日飘忽不定,仿佛水中倒影,似乎一阵风吹来都能将之吹落,偏偏横跨星空,绽放无穷光辉,照耀各方世界!
  霎时间,星空各处,皆有察觉!
  一道道目光、一道道意志汇聚过来,或者远远观望,或者就近探查,却都不能阻碍大日光芒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轮大日逐渐穿越星空、虚空,最终收敛了光辉,落入人间边缘!
  ……
  ……
  “这是生怕旁人不知啊!”
  星辰穹顶,天宫殿堂。
  天宫之主感受着那一轮缓缓落下的大日,不由感慨着:“若抛开抢夺位格一事,就算是朕,也不得不佩服世尊,祂确有大志向、大毅力、大决心!”
  边上的神相略显忧心的道:“陛下原本推测佛门会有异动,或许会有大能转世、转生,但那位亲自出手,还是臣等没有预料到的……”
  “原来还有些担忧,但现在反而放心了。”
  神相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旁边一名少年模样的神灵打断,这神灵面露笑容,冲着天宫之主拱手道:“陛下,若那佛门头领暗中前往下界,那也就罢了,谁曾想他居然这般高调,光耀三界,仿佛生怕旁人不知,这下子等于是明了踪迹,等他到了这下界,立刻就要被人察觉,还不好对付?”
  “此言差矣。”
  老者模样的神灵摇摇头,同样朝着天宫之主拱手道:“这佛门之主本不能真身下界,必是分化三身,单论化身之能,神通未必赶得上那位君侯。可自来佛门都不是以力闻名,而是善于蛊惑人心,如今又这般大张旗鼓,必是不惧行迹暴露,必然要行阳谋!臣,恐其人是要为颠覆人间做出准备了!此番下界,定会散播邪说,说不定还要动摇天宫根基!还请陛下,早做定夺!”
  天宫之主挥挥手,止住了想要反驳的少年神灵,随即道:“世尊既然挑了这个时候去往下界,等于是明了心迹,就是要在即将到来的轮转之劫中占据先手,既是如此,那定是奔着天下生灵而去,又如何隐藏的了?这般张扬,也是基于此念!只是,如今天宫的局面,朕却不好与他同往下界对垒,还是得寻一同盟,陈说厉害,以防佛门图谋如愿!”
  众神一听此言,立时就明白了其意,各自行礼。
  “臣等遵旨!”
  ……
  ……
  太华秘境中,陈错缓缓收回了目光,顺势沉思,好一会才抬起头。
  “怎么了?”南冥子这时才出口询问。
  “世外的一位大能降临尘世了,想必是有什么谋划吧。”
  听着陈错简单介绍了一下后,南冥子不免忧心忡忡,说道:“这个时候降临凡尘,怕是与李唐即将一统有关。”
  “凡俗王朝一统中原,固然是不小之事,也有宗门会为此布局谋划,但当下下凡的这位,理应是所图更大,但正因他目光太高,凡俗一时的新旧交替,反而不会入其眼中。”说着说着,他又道:“师兄刚才提及,垂云子因经营许久,无法摆脱,想来是之前已经通报给他,让他尽快回山了吧?”
  “正是,但后来有人找他求助,加上那南下的突厥中,也藏有修士,总是推脱不了,便只能出山相助了。”南冥子点了点头,“师弟,这里面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还是有一些的,但无需多言。”陈错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八宗虽已有分崩离析的解体征兆,师兄日后还是当留意佛门。”
  “佛门?”南冥子闻言眉头一皱,“这佛门经历你的几次打压,而今人间道统虽未萎缩,但顶尖人物已然凋零,最近更是有不少信徒心生怨怼,有了根基动摇的迹象……”
  突然,他明悟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下界之人,乃是佛门的大能?”
  陈错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八宗原本的结构,便颇为松散,虽有一个名义上的共主昆仑,但实际上早已各行其是,甚至彼此间少有往来,咱们太华山落难的时候,旁的宗门没落井下石,已算是情谊,说明所谓的玉虚八宗,不过只是个联盟,各自是独立的。再是势大,彼此牵制,内耗内卷,力量就小了,闹到现在,解体就在眼前。”顿了顿,他问道:“师兄,八宗若是彻底分道扬镳,原本靠着仙门名号对世俗王朝的震慑作用也就消耗殆尽了,你说这个时候,哪家会得利?是咱们太华,还是终南山,又或者是昆仑、崆峒?”
  南冥子立刻明白过来:“佛门在凡尘经营许久,处处佛寺,僧侣佃户可以不纳税、不交粮、不服役,在百姓中影响不小,而上层谈玄之辈,也喜佛门经论,多有信奉者,这佛门寺庙遍布南北,虽也有南北之争,但皆拜胡神,香火归一,看似处处为政,实为一体!若是仙门解体,单纯的哪一宗,哪一家,都不会是拧成一股的佛门的对手!”
  越想,他越是忧虑,最后干脆说道:“原本我是想和你商量这李唐一统天下后,三百年安稳之事,想让你在关键时刻坐镇,但现在来看,这一统之事,说不定要成仙门解体的契机!索性,还是借着神藏将启,将八宗召集起来,各家都坐下来,推演将来局面。”
  “召集八门可不简单,怕是连如今的昆仑,都未必还有这等号召力了。”陈错说着,站起身来,“师兄也莫看我,若是我来召集,先不说各家给不给面子,就说我这背后牵扯的一众因果,便有可能牵连、侵染了八宗,到时候弄巧成拙,说不定好好一个八宗大会,要变成一场乱战!”
  南冥子知他所言不虚,只能叹息。
  “这件事,还是得劳烦师兄你,只不过具体能有几分成效,着实难料,”陈错接着迈步朝外面走去:“不过,师兄但有所需,只管让人通报于我,纵然真身不出,我那化身还是能镇住一二的。”
  眼见陈错将行,南冥子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事要与师弟说明。”
  陈错脚步一顿,跟着就听南冥子道:“乃是你那胞妹,她自从神藏中出来后,就被请去了昆仑,一直不曾有消息。但不久之前,有消息说……令妹似是因什么缘故,被昆仑囚禁、封镇。为此,山门也派了些人过去询问,可以咱们如今与昆仑的关系,实在是收效甚微,又不能真的打上门去,而且还要考虑崆峒那边。”
  “陈娇毕竟是崆峒弟子。”陈错点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昆仑还是顾忌着我的,否则就不只是封镇了。”旋即,他摆摆手,“这件事,宗门便不用过问了,这是我的家事,便由我来处理。”
  话音落下的同时,陈错的身影也消失于此处。
  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南冥子心情沉重。
  “本以为神藏之事与李唐之事,乃是当务之急,却未想到,真正的劫难,会在八宗门墙之内!”一念至此,他低头看向面前的木盒,里面装着陈错交给他的那颗蟠桃。
  “既然如此,事情就不能拖延了,纵使千头万绪,也要从头做起。”
  想法落下,他立刻传令出去,召集杨灵儿等人来此,说是有事要吩咐。
  另一边,辞别了南冥子后,陈错转眼间就回到了重复旧观的扶摇峰。他的身子宛如无形一般,径直穿过了厚厚的山石岩层。
  “昆仑封镇小妹,其中不管有什么缘故,都不可能没个说法,但眼下我要行西行之事,等于是招惹世外强人,倒是不好将她牵扯进来,更不能表现的太过亲近,防止有人将她当做我的弱点和破绽加以利用,但放置不管也不行。”
  想着想着,他心念一动,屈指一弹,就有一团灰白之雾飞出,待收回了手,他看了看四周隐隐归于山石之内的灰雾。
  “白雾桃源,能演化万千,配合森罗之念,更是能将许多奇思妙想实现,但无法持久,一旦收拢意志灵识,桃源梦境就要跟着回来,不过这次在梦泽与现世两边凝聚桃源,却又有意外收获,已然能将灰雾彻底放出体外,甚至长久留存于一处,并且遥遥感应。更不要说,还借此得了鸿蒙果的雏形,这颗果实乃是因我而成,但原理尚不清晰,正好可以细细探查。除此之外,还有那石亭桃源内的果实雏形,以及得自梵如来的鸿蒙果……”
  心灵殿堂中,心中道人的手中,正捧着一颗鸿蒙果,内里光影变迁,灰雾流转,宛如一个肥皂泡,似乎稍不留神,就要破碎!
  “嗯?”
  陈错正想着、感悟着,忽然心头一动,隐约察觉到,那颗被自家化身所得的鸿蒙果,隐隐有着异动!
  蓦地,那心中道人手中的鸿蒙果,猛地一颤,让他生出一点明悟。
  “世外之果寥寥,世内之果难存。”


第七百零四章 此果非彼果,此儿非凡儿
  咚咚咚!
  “什么声音?”
  小船的船舷处,小猪忽的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跟着眉头一皱,道:“像是什么妖类的心跳声,哎呀,这船太糙,着实听不真切!”
  “就你想法多!”边上,小龙女拿着葱白玉指,朝着那猪脑袋上一戳,道:“这声音从是船舱里传出来的,如今乃是君侯住里面,哪个妖类敢造次?”
  “女人!不要挑衅俺的耐心!不要仗着俺对你的优待,就这般造次!”小猪满脸的不满,旋即看向梵如来,“和尚,你来说,是不是有些古怪?嗯?和尚,你怎么了?”
  小猪这一看,才注意到梵如来的模样有几分异样,那张平日里就很怂、很大的脑袋,这会却散落出一股难言的严肃感!
  此刻,梵如来正一脸凝重的抬头看天,以至于,连小猪的询问都似乎不曾听到。
  咚咚咚!
  这时,又是一阵声响从船舱中传来。
  咚!咚!咚!
  一下一下的震颤,从绽放着金色光芒的诡异果实中接连传出。
  这颗果实,如今正被陈错的化身拿在手中。
  这具化身,正是先前在大运河上,与两位降世罗汉交战的那具,在解决了佛门、血海门徒,又给虞世南加了一层护身符后,便循着感应,寻到了小猪等人。
  紧接着,梵如来便自动自发自愿的将刚刚得手的那一枚鸿蒙果,给他献了出来。
  不过,陈错的化身得到这枚奇异果实后,还未来得及看个清楚,那边唯我之主就发起了冲锋,以至于陈错不得不以真身作战,继而又衍生出六道洪流化身,与唯我之主在那长河之隙中好一番争斗后,满载而归。
  唯我之主的故事,也至此落下帷幕。
  “谁能想到,就是这短短时间,一位足以撼动天下局势,甚至引得过往历史波澜的人物,已然落幕。”
  目光落到那枚泛着金光的果实上,陈错心里却不免感慨,但旋即收回了目光,放开灵识,笼罩此果,仔仔细细的探查起来。
  与刚刚入手时相比,这枚金光果实有了些许变化,先是光芒略微暗淡,而后那果实之上也浮现出花纹变化,一道一道、一圈一圈,像是不断散发出来的光晕!
  “几乎可以确定,这枚果实当是鸿蒙果了,而且比起我桃源中凝聚的那一颗,这颗果实无疑更为凝实、完整,至少没有那种虚浮之感,只不过这个声音……”
  咚咚咚!
  在陈错探查的同时,金光果实中不断传出声响,宛如心脏跳动!
  “这东西忽然之间有如此异变,莫非和那个下界的佛门大能有关?此番下界之人的身份,颇为值得推敲!而我若是想要将这枚鸿蒙果运用起来,也必须得考虑到佛光影响。既是从梵如来手中得到,必然与佛门有着密切联系,我未必能够彻底炼化!说到底,鸿蒙果之玄妙,暂时无从参透,一个不好,说不定弄巧成拙,给那佛门做了嫁衣,甚至被佛门鸠占鹊巢,恩?”
  忽然,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前世某个昂撒之国,那种大规模渗透的法门。
  “也对,若真个无法确保将佛门的影响力剔除,那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到敌人内部掀动舆论,毕竟我要行那西行之事,本身就避不开佛门,本来想着借西行之事,既丈量人间土地,又塑造传说根基,同时也不能便宜了西方教,要以东风渐之。但如今看来,东风西渐未必长久,引得西方自灭,方为上策。”
  此刻,他心念既定,忽而心底便有狂风吹起,无数过往的记忆片段、推算结果,像是一枚枚拼图一样涌上心头,许许多多思绪彻底串联起来,整个西行之事的前后关联、布局,彻底清晰起来!
  “要做到这一步,对眼前这个鸿蒙果亦不能完全不管不顾,相应的准备还是要有的。既然此果‘世外寥寥,世内难存’,那说明一旦落入人间,或许难以保存。况且,既将此果交给了梵如来这位人间的佛门大神通者,明显还有布局,现在又有大能亲自转世下来,必然很快就会注意到鸿蒙果的异状,甚至这会传出的声响,就与此事有关,所以也不能拖延,需要速战速决,当然,还是得留个心眼,好在我眼下也有底牌……”
  这般想着,陈错心念一动,张口一吐,就有灰白之雾涌出,将这金光果实整个包裹,旋即便朝里面一点点的钻去。
  结果,这边刚有动作,那果实便倏的一下,剧烈的震颤起来,隐隐还有要透明的迹象,似乎随时都要化作虚无!
  “好家伙,弄巧成拙了?”
  陈错见状,也不意外,毕竟在做出决断、开始行动之前,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心里还是有些后备选项的。这时既见得金光果实异动,就毫不犹豫的猛吹一口气!
  顿时,连绵灰雾自口中涌出,彻底充斥周围。
  紧接着,这狭小的船舱之内,空间猛然变化,似乎突然之间,变得格外宽敞,紧跟着迅速扩张,接着就有一尊尊威严的佛像凭空生成,一个个绽放最为正统的佛光,低吟佛经!
  霎时间,梵音如雨,经文似歌,萦绕出一片肃穆的佛堂气息!
  那眼看着就要消弭的鸿蒙果微微一颤,终于放慢了节奏,不过其消融之势并未结束,只是放缓了许多。
  “看这样子,怕是不一定能撑到蟠桃送来了,虽说直接将桃子摄来不难,少了中间的过程,不说仪式不全,也少了个制约这枚果子里佛家影响的因素,毕竟让人带着在人间走一遭,就是为了把人间悲喜、最为纯粹的人念凝聚其中,和这枚果实内的佛光之间做个缓冲……”
  一念至此,他心头一动,指尖一点,就有一点奇光显现。
  这团光辉扭曲不定,忽明忽暗,被陈错一指点在那枚金光果实之上。
  顿时,那果实的虚化之势戛然而止,竟是凝固当场。
  看着这一幕,陈错不由感慨。
  “时光之力,果然非同凡响。”
  ……
  ……
  “啊!啊!啊!”
  古朴考究的园林之内,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正在屋外焦急的来回踱步,他听着内屋不断传出来妻子的喊声,更是心急如焚!
  “到底还要等多久?”
  他厉声喝问,但周围的护卫也好、家仆也罢,一个个都将头低下,半点都不敢多言。
  这个时候,又有谁敢出言?一个不好,出了意外,事后被追究起来,甚至被迁怒自身,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无人回答,却让男子更加烦躁,正要再说,却听着屋子里猛然一声尖叫,随即便传出阵阵声响,仿佛千百万人在齐声低语!
  这一下,令男子大为吃惊,顿时就顾不得其他,转身就朝屋子里冲去。
  等他入了室内,入目的却是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就见一名浑身湿透了的妇人,瘫在床榻之上,旁边是几个满脸惊恐的接生婆。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屋子中央,那名赤身坐于莲台之上的婴儿身上。
  这婴儿双目紧闭,神色庄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第七百零五章 太华亦有幼苗
  哗啦啦!
  涛涛水声,传于四方。
  “师叔,这是您让我们交给您的东西。”
  画舫之上,杨灵儿带着李定疾等人,给陈错见了礼,随即将手中的檀木盒奉上。
  只是杨灵儿口中所言,却着实怪异,别说引得陈错身后小猪等人侧目,就连本就知道此行原因的李定疾等,都不由相顾无言。
  陈错却是毫不在意,将木盒接下,也不去看,笑道:“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以尔等的脚力,理应是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景色了吧。”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几名年轻人。
  此番与杨灵儿同来的,为十一人,修为最好的也不过是二境初期。
  “虽说能入神藏的,不可功至长生,但不来一个二境圆满……也对,太华山这几年虽有好转,但其实主要还是许多修行之人慕名来投,成了宗门客卿,用以壮大声势,而外门、内门弟子多数都是拜入山门没多久,自是不会有太高的修为,便是佼佼者,多数也在外游历,顷刻间难以聚集。”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重点落在几人身上——
  这一行十二人中,除了杨灵儿之外,那李德奖、李定疾、李淳风三人,都是他曾经见过的,如今都拜入了山门,只不过除了杨灵儿拜师南冥子、李定疾拜师穷发子之外,李德奖与李淳风二人,都只能算是记名弟子。
  当然,这二人记名的原因也不尽相同,那李德奖虽是功勋之后,也算有些禀赋,但在修行一事上其实天赋有限,若非垂云子一封书信推荐,就连记名都不可得;相比之下,李淳风可谓惊才绝艳,就算不考虑他在历史上的名声,只说这一身天生道骨、心中灵根,任凭哪位修仙之人见了,都不会不起爱才之念,想着收为个衣钵传人。
  南冥子自然也不例外!
  在南冥子看来,李淳风的天赋资质,甚至还要在当年的陈错之上!若是自家师尊还在,说不定都要起个心思,有着收关门弟子的念头。
  这样的人,既然入了秘境,太华山自然不会放过,之所以只让他做了个记名弟子,存着的念头,其实是想着让这位天才人物,能拜入而今太华山真正的第一人门下!
  毕竟,对于宗门而言,一人之强大固然重要,但若能传下一支流派,才是真正的万世之基!
  此番李淳风随同过来,其实就是南冥子有心让他正式拜入陈错门下,所以他平日里虽是举止从容,这会心有挂碍,也是放不开手脚,以至于到了这会,都未发一言,只是小心的观察着陈错。
  相比之下,杨灵儿就放得开许多,这会正偷偷打量着周围,对这艘与周围画风格格不入的画舫,她还是颇为好奇的。以她的家学渊源,自是知晓大运河开凿的目的,乃是增加南北航运,虽水波相对于江河平缓,但亦有汹涌之处,这般舫船着实少见。
  “也不知师叔是从哪里弄来的,也不见有船夫、划桨的,难道全靠浪?”
  这般想着,注意到陈错的目光,她立刻收回心思,行礼道:“师叔,我等这次过来,不光是来送东西的,还要前往神藏。五日之前,门中传讯,说是神藏之事已明,只是,若是没有个强横人物撑腰,我等去了神藏,怕是要吃亏的。弟子听说,上一次的神藏之会,可是惊动了好些个大人物的!”
  “我已经得了师兄的消息,那神藏的地界正在洛阳城中。”察觉杨灵儿还欲再说,陈错笑道:“我也知道,那李唐的秦王李世民,正率领兵马攻伐洛阳,说是要一举拔除王世充的势力,两家兵马,想必已是摆开阵势了吧。尔等放心,我自会将尔等护送过去。”
  “那就多谢师叔了!有了您过去镇场子,怕是天地间也没有谁能害得了吾等!”杨灵儿一听,登时满脸喜色,却也不客气,毕竟在来的时候,他们就曾担自己入门时间短、修为浅薄,结果南冥子只用一个理由就说服了他们,就是有小师叔压阵。
  “纵能护尔等一时,可一旦入了神藏,可就全凭本事了,到时候是生是死,是有收获,又或者竹篮打水,就要看你们各自的际遇了。”陈错指了指船舱,道:“别站着说话了,进来吧,你们这一路过来,我还有些事要询问。”说罢,当先走了进去。
  杨灵儿等人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这么多人,都入了船舱,怕是站都站不下,可见着陈错态度,又不敢多言,只能匆忙跟上。
  结果这一走进去,迎面就是阵阵云雾,仿佛穿行于雨雾之中,视线皆被遮挡,灵识不能穿透,可几步之后,云雾稍开,前方景象豁然开朗,众人登时一阵惊呼。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哪里是什么船舱,远处是连绵群山,脚边是潺潺流水,密林之中草木茂盛,有虫鸣鸟叫,还有一头猪在其中穿行。
  “这这这……”
  杨灵儿等人目瞪口呆,旋即就明白过来,这是仙家手段,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唯有李淳风眉头皱起,露出疑惑之色。
  陈错微微侧目,跟着一挥手,亭台楼阁显现,再伸出手指在石桌上一点,瓜果仙酿成型,紧接着他顺势盘腿,凌空盘坐,指着几人道:“尽管坐,莫客气,你等乃是我的晚辈,来到这里便如同回家一般。”
  杨灵儿等人对视一眼,跟着便欢呼了几声,而后便纷纷落座,但那李定疾还是忍不住捧起溪水喝了一口,而后啧啧称奇。
  “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陈错则看向李淳风,和颜悦色的问着。
  “启禀师……前辈。”李淳风站定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弟子听说,五步世外之人,不可轻易在人间施展神通,多数只能在秘境之内坐镇。”
  “不错,这确实是桃源手段,但又有不同,乃是我这一个月以来的一点收获,你若是想学,自然会教给你,只是还要等你境界再提升一些。”说着说着,陈错笑道;“你虽然天资不凡,乃是天生的修道种子,但也不可因此骄傲自满,得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
  李淳风赶紧躬身行礼,道:“弟子谨记教诲。”
  “无需这般拘谨。”陈错笑了起来,“而且,说是一步一步,但如果你能突飞猛进,我一样也有法子帮你夯实基础。不过,你想要学什么道路的功法,还需思量,到时告知于我。”
  李淳风立时又是感谢,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毕竟陈错话中的亲近之意,连旁边的杨灵儿都听得出来,后者也是等两人说完了话,才靠上来道:“师叔,你这次为何要让我等送东西,以你的神通,不是一个念头下去,就能拿得?”
  “结果固然重要,但有的时候,过程更是必不可少。”陈错呵呵一笑,“你来说说,这一路上都遇到了什么。”
  “这一路上可是精彩,我等还有几次路见不平……”杨灵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便将沿途所见都说了一遍,一番经历,倒也有几分江湖儿女的味道了。
  陈错闻言点头,灵识扩展,与木盒中的那枚蟠桃接触,立刻感觉到了其中的人道气息,越发满意。
  说完了昨日经历的杨灵儿意犹未尽,话锋一转:“对了,这次过来,我等还听了不少江湖传闻,有些特别玄乎,师叔既然爱听,不如也说给你听听?”
  陈错心中一动,点头称好。
  杨灵儿先是捡着几个有趣的说了说,最后却道:“这最有名的,就是洛阳那边的了,说是有个天生神童,生而能言,出生的时候,屋中大放光明,满室异香,还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很是厉害!正好咱们也要过去,到时候正好瞧瞧真假。”说罢,见陈错表情凝重,忍不住一愣,“师叔,你说这是真是假啊。”
  “是真是假,见了便知。”
  陈错说着站起身来,朝着远处的群山走去。
  “待我将手上的事处置一下,咱们就该去往洛阳了。”


第七百零六章 异之始
  “洛阳,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李德奖面色凝重,他顾不上一身的泥泞,快步前行,见着沿途的庄稼或者化作一片焦土,或者已是倒塌一片,神色不住变化。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自那日陈错在大运河上与杨灵儿一行人碰头,将自己委托其人带来的蟠桃收下之后,先是在舫船上闭关三日,跟着便出关而行。他们这一行人虽都有修行手段,但没有陈错首肯,谁也不敢多用,于是就如寻常人家一样,一路或者乘坐马车,或者策马而行,只是偶尔才会以双足步行。
  不过,与凡俗之人不同的是,他们奔跑行走的时候,要比乘坐车马快得多。
  这么一番折腾,用了足足七日,才算是到了洛阳周边。
  一路上,他们历经齐鲁豫兖之地,但不同于几人自关中东来时的路程,陈错这次没有领着他们走官道、直道,而是循着小道、山路前行,于是杨灵儿等人见得了沿途的凄惨景象,处处流民,遍地饿殍,越发心惊。
  本想着那齐鲁等地,到底是挨着战乱,又处四战之地,自己等人来时的中原地带,理应没有这般凄惨,没想到这次到了此间,却赫然发现,洛阳周遭的情况,怕是比之河洛还要恶劣!
  这边,李德奖刚刚说完,李淳风就紧随其后。
  他看着眼前种种,表情同样有几分凝重,沉声道:“河洛之地,自古便是中原之中,如今也是粮草重地,更有诸多人口,眼下春耕时节已过,庄稼田地变成了这幅模样,少不得就是一场饥荒!甚至不只是河洛,饥荒所催生的流民一旦流转天下,怕是要波及各地,关中亦无法独善其身!”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探个清楚,”杨灵儿也凑了上来,目光一转,见着不远处正有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就道:“不如找个人来问问。”
  陈错从马上翻身下来,却是已然窥得运中旋即,遂笑道:“今两分天下,李唐已有其一,南灭群雄,北退突厥,百战雄兵,兵锋甚利,王世充虽经营洛阳城有些时日,但比起李唐之兵还是大有不如。那领兵的李世民,更是百战名将,鲜有败绩。这等情况下,他自然不敢托大,想来是坚壁清野,将洛阳周围的庄稼抢收了一番,拿不走的就都烧了,半点都不给唐军留下,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依托雄城洛阳,与唐军对峙下去,等待转机!”
  “为了一己私利,便行如此歹毒之策!”李德奖满脸怒意,“他王世充经营洛阳这么些年,洛阳的百姓也算是他的子民,岂能有如此歹毒之心?”
  李定疾也过来道:“听说王世充乃是胡人之后,现在看来果然是狼心狗肺……”
  “与是否胡人无关,而是其人天性薄凉!”李淳风摇摇头,“但说到底,咱们在此处再是言语,也无改局面,就算咱们帮得了这一片人,也最多是给他们些许食粮,并不能改变根本。”说到最后,他又忍不住叹息。
  这时,陈错神色微动,朝着那群正匆忙行走的流民看去,随即开口道:“去把领头的两人给我带来。”
  “嗯?”
  听得此言,李淳风等人固然心有疑虑,但想着或许是自家师长要日行一善,也不敢多问,尤其是李淳风,更是第一时间就迈步前行,脚下之地宛如缩地成寸,几下闪烁,人已经到了那支队伍的跟前。
  他这般突兀的出现,着实让这支队伍吃了一惊,加上队列众人本就在逃难,心弦紧绷,见状登时就混乱起来。
  只不过,等为首的两人抬手一挥,又呵斥了两声,那眼看就要混乱的队伍,居然迅速的就安定下来,而后一个接着一个,秩序井然的排列好。
  “咦?”
  这下子,李淳风终于是注意到不对了,而后再看这支队伍,终于发现了端倪。
  “刚才离得远,又不曾留心,现在来看,这支队伍,实在是太过整齐了点,甚至称得上是令行禁止!有如精兵!”
  他到底是家学渊源,与关中李氏的关系也算亲近,知晓一些兵家手段,这时心怀疑虑,再看这一行人,入目的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饿了一阵子了,被自己目光一扫,好些个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面露畏惧之色。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群标准的逃难之人,并无多少特异之处。如此说来,关键的原因,其实就在带头的两人身上。”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一转,落到了领头两人的身上,仔细打量片刻。
  这两人年纪不大,一个略高,一个偏瘦,都约莫十几岁的样子,壮硕有力,太阳穴隆起,一看就曾打熬身体,是两个练家子,尤其是二人的眼睛,神光内蕴,当是武道有成!
  这样两个人,居然成了流民的统领,免不了让李淳风警惕几分。
  这时候,略高那人上前拱手道:“君子何故拦住吾等?”
  偏瘦的那人也道:“看公子的衣着打扮、身手,也不是寻常人,难道是有心要挡住吾等?”
  “唐突了。”李淳风这才拱手道,“实是我家长辈,见着两位不凡,因而要请二位一叙。”
  “你家长辈请我二人过去?”两人对视一眼,又朝不远处陈错一行人看去,旋即那偏高之人摇摇头道:“不去!吾等还有要事在身,要领着这些人去投奔王太尉!”
  “投奔谁?”李淳风一愣。“王世充?”
  “放肆!”偏瘦那人顿时横眉冷目,“太尉的名讳,岂能随意提及!”
  李淳风当即眯起眼睛,念头电转。
  他这阵子虽都在太华秘境,但并未与外界断了联系,加上一路东来,也多有耳闻,自是知道那王世充占着洛阳不说,等隋帝杨广的死讯传来,更是第一时间就找了个宗室推举为皇帝,而后得封了太尉、相国之职,军政一把抓。
  在洛阳地界,能被称为王太尉的,也唯有郑国公王世充一人。
  可……
  “你等领着这些流民去找王世充?他岂能收留这些人?”
  李淳风眉头紧锁。
  按老师之言,周遭的惨状皆是那王世充所为,这一手制造了灾祸,岂能再收留流民?他要这些流民做什么?流民又为何会愿意去投奔王世充?难道是老师说错了?
  一念至此,李淳风自己就摇了摇头。
  “老师神通广大、人间至高,不可能有错!这问题,或许就在这两人身上!”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两人身上。此刻,两人已是一脸不耐与戒备。
  稍高之人更是扬声道:“速速退去!莫要误了吾等之事!”
  李淳风正待出言,已经有一只手落到了他的肩上,紧接着陈错的声音在李淳风耳边响起——
  “你说什么,对这两人来说,皆是无用。”
  “你们这一大一小的,看起来是刻意来找麻烦的!既然如此,就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对面两人见着陈错来得玄乎,又听其言,竟是半点也不含糊,当先出手!
  嗤!嗤!
  就听两声破空声响,二人双掌展开,其上有热息阵阵,一前一后的朝李淳风攻来,竟是不管陈错,要先拿住李淳风这公子哥!
  “倒是有些眼力,知道要先拿住哪个,只可惜,虽然你二人也有些际遇,却也不是我这记名弟子的对手,为了不耽搁时间,便让我将你们拿下吧!”陈错轻笑一声,长袖一甩,登时四周气流纷乱,那攻来的二人像是落入了气流漩涡,竟而再难站定,前后不过一息时间,就先后倒地!
  “你们要做什么!”
  “莫要伤了两位活佛侍卫!”
  “恶人!”
  顿时,被二人所引领的队伍,顿时鼓噪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
  “定!”
  陈错口吐一字,便让众人难以动弹,随即看向跌倒的两人,问道:“你们二人身上杀孽这么重,过去该是江洋大盗吧,怎的突然之间放着抢劫这份有前途的工作不做,跑过来给那王世充做了个苦力?”
  “放开我等!迟了,到时候你后悔莫及!”
  “我兄弟二人,乃是受活佛点化!已然明了了天地间的至理!”
  “哦?有点意思,你们都明白了什么至理?”陈错凝神观望两人,见着他们的心智之内,竟而有着一片诡异念头,闪烁着霍霍光辉,照耀整个心灵,将原本的念头、人格尽数压制下去了!
  “不愿意放我等是吧?那好,那接下来便由你等接替了我等,继续护送!看你们的样子,必能完成使命!”那稍高之人冷笑一声,旋即神色一变,肃穆非常,口唇扇动,嘴里发出了奇异的呢喃低语,似是某种语言,偏生变化不定,竟是李淳风从未听过的!
  “什么意思?老师,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口一个活佛的,还牵扯到那王世充,着实诡异、古怪!”
  “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这是被人破开了心房,将他人之念植入了人心之中,这会正自念经,想要激发心中念头!”
  “植人之念?”
  李淳风越发疑惑。
  砰!砰!
  他正想着,忽的听得几声炸裂,那趴在地上的两人,竟是炸裂开来!


第七百零七章 念自何处来?
  “怎的太华山的人还未到?”
  洛阳城中,离阳观内。
  盘坐调息的昆仑长老阚缘子忽的睁开眼睛,心浮气躁,体内的念头仿佛要失控了一般,不断地跳动、摇晃,让他不得不终止了静修,压住了心念,缓缓磨灭。
  “自从到了洛阳城后,我这道心越发浮躁了,在秘境中修成的心中百寂之境几乎都要毁于一旦!”
  一念至此,他更加烦躁,起身踱步。
  “心浮气躁,总不至于是因为洛阳的缘故,必是那太华山那一行人的关系,明明早就已经出发了,为何到现在还不见抵达洛阳?若真是那人领队,动念之间便能挪移过来,为何时至今日,还不见踪影?莫非他在谋划着什么?一旦出现复杂局面,要如何应对,是否要先与师门联系……”
  想着想着,他脑子里杂念丛生,心浮气躁,竟引得体内五气翻涌,一股异样念头于心底滋生,直冲泥丸宫!
  “不好!”
  下一刻,阚缘子回过神来,当即捏出印诀,默运玄功,磨灭了诸多杂念,镇压了异种念头,而后胸口起伏,长出一口气。
  “差点走火入魔!”
  正想着,阚缘子心中一动,旋即伸手一抓,便抓住了一张符箓。
  那符箓燃烧之后,传出一道意念——
  “道友,可知太华山的动向?”
  心念一转,阚缘子已知符箓来历。
  “是那楼观道的鲜于自!”
  这些年,八宗离心离德,昆仑权威不如以往,便有心扶持一二还能号令的分支宗门上位,顶替其他宗门,再衍八宗威势,这楼观道正是其中之一,因此两家现如今的关系颇为友善。
  “他定也是在意太华山一行,不问可知,也是见那人久久不露面,心生疑虑了。”明白了这一点,他稍稍放心,“这些年来,宗门对楼观道颇为亲善,虽偶尔也有龃龉,但大体还是扶持,否则他这后起宗门,如何能迅速崛起,以旁门支系之位格,与几个老宗分庭抗衡?此番洛阳神藏之事,楼观道可引为外援!我当回应一二,也好试探其心。”
  阚缘子还在想着,而后福至心灵,又是一抓,便又有一张符箓显化,紧接着燃烧,内里传出一念——
  “师叔,昆仑消息灵通,可知此番太华山是何人带着门人前来?可是扶摇真人?”
  “是崆峒的灵崖仙子!虽然辈分低了我一辈,但修为境界甚高,不可小觑,否则崆峒也不会放心让她来领队。”辨认出来历之后,阚缘子心中又定,“此女与那人的胞妹有嫌隙,这般询问,或许也是存着联合我昆仑,相互驰援的念头,恩,待我回复其言,以定其心。”
  想着想着,前方的空中,忽然光影扭曲,显化出一道符篆花纹。
  阚缘子见之,心头一动,屈指一弹,一点光华飞出,撞入了花纹之中,而后开口道:“道友有什么话要说?”
  却是他已然认出,此乃降魔宗的虚空传话之法,能隔空交谈,无迹无痕,外人极难察觉,正是用以密谈的绝佳手段。
  “叨扰了。”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符篆扩展,化作人形,乃是一名中年儒生打扮的男子,面如冠玉,五柳长须。
  “原来是降魔宗的黄希玉长老,”阚缘子明知故问,“你这般上门,所为何事?”
  那人就道:“好叫道友知晓,日前我家弟子传讯,说是太华山的那位,领着一众弟子,正往洛阳而来……”
  阚缘子终于绷不住表情,就道:“来洛阳了?那为何不见踪影?”
  黄希玉叹了口气,道:“这正是问题所在,他们已是走了半个月。”
  “半个月?这怎么可能?按着先前的情报来看,那人该是在南方,或者大运河一带,但无论如何,想要抵达洛阳,也不过是动念之间。”
  但黄希玉接下来的一句话,在解答了他疑问的同时,却又使得阚缘子疑窦丛生——
  “那位领着门人弟子,行走于山间村落,一如凡俗,因此耗时许久。”
  “行走于凡俗之间?难道真有图谋?”
  阚缘子正想着,那黄希玉又道:“正因担心这其中有什么谋划,所以贫道特来与道友商议,听闻昆仑的玄镜之法妙用无穷,能穷九幽碧落,而仙凡不能察觉,不若道友施展一番,探查那位虚实,看看是否另有玄虚,我等也好早做准备,否则神藏一事……”
  “你莫不是说笑?”
  阚缘子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语气冰冷的直接打断:“那位是何等人物?神通之强横,便是我昆仑祖师都在他手上吃过亏,玄镜通幽法就是再如何玄妙,一旦窥视,也必然会被察觉,到时引起误会,闹出风波,乃至引起道门自戕之乱,波及我昆仑安危,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你吗?”
  “道友息怒,贫道并非刻意找茬,实在是兹事体大,若不摸清楚那位的心思,着实难安,以至于多有冒犯,还望道友海涵。”
  黄希玉说着拱拱手,身形逐渐暗淡。
  “心急所致,想来商议一二,既然不成,便另寻他法,道友若有所需,只管令人传信玉仙观。”
  话落,便无踪迹。
  屋子里重新恢复安静。
  但阚缘子却余怒未消。
  “打得好主意,竟想将我当枪使!一个个是真不把我昆仑当做八宗魁首了!居然妄图靠着一点激将法,便来利用我?尔等如何能知道,我昆仑为了维持这脆弱平衡,不触怒那人,耗费了多少精力,光是掩盖其妹被封镇之事,前前后后就牺牲了两名长生!否则,这消息必然为外人所知……”
  越是想,他心头思绪越发混乱,渐渐地,就有一点异种念头滋生,朝着泥丸宫缓缓蔓延。
  阚缘子心头一跳,隐隐有所察觉,但正当要潜心探查之际,却忽然察觉洛阳城外,突然传出一阵神通波动!
  此时的他已是惊弓之鸟,思绪更是混乱至极,这一下子察觉,竟不知为何,施展起了昆仑玄镜通幽法。
  视野骤然变化,入目的却是两团刺眼的光芒!
  “啊啊啊啊啊!”
  阚缘子捂着脑袋惨叫起来,两道金黄色的泪水,从他的双目滴落,顺着脸颊流淌,最终落在了地上。
  “滋滋滋……”
  无数细小的声响从中飘逸出来。
  ……
  ……
  轰!轰!
  随着二人炸裂,汹涌澎湃的金光,从他们破碎肢体中迸发出来,像是决堤的洪水,奔涌着就朝陈错、李淳风而来!
  陈错顺势眯起眼睛,却是凝神观望。
  却见那澎湃金光在半途,忽的一转,仿佛受到牵引,径直朝着李淳风奔去!
  “果然如此!”
  李淳风只感到眼球一阵刺痛,紧跟着耳边就有淡淡的低语,心里更是一阵念头骚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耳朵钻进去,要扎根心中!
  “有人要篡改我的念头!”
  李淳风先是一惊,继而就明白过来,这正是面前两人炸裂自身的原因!
  “这两人体内涌出的金光能篡改他人念头!”
  正当他惊叹之际,陈错伸出手,手掌摊开。
  呼呼呼!
  便见疾风骤起,将这汹涌而至的金光尽数收拢到了手中,化作一团。内里,隐约能见得一道盘坐的模糊身影,虽在一掌之中,却还是显露出一股肃穆与威严。
  金光既去,李淳风的思绪登时清明,便朝光团看去,只是一眼,就头晕目眩,心底多了许多纷乱的念头!好在他最近得了静心修行之法,这时只是在心底将功法默念,便驱散了杂念。
  “好厉害!”待得恢复清明,李淳风满脸惊叹,“这是什么神通,对人心渗透到如此程度,只是看到了,甚至听到了,就有被蛊惑的可能!”
  “与其说是神通,不如说是心瘟病毒,你以为只要听到、看到,就会被种下种子?”陈错摇了摇头,抬起手,朝着李淳风一抓,就有丝丝缕缕的纤细金光,从他的身上飞出,融入光团。
  “嗯?我竟已被侵蚀,什么时候?”李淳风见状一惊。
  陈错笑道:“在你与他们交谈时,就已入瓮。”说着,他往那躁动不休的人群一指,“你只要是接触了这些人,便有被侵染的可能!”
  李淳风顺着陈错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目的是一张张充斥着畏惧、痛恨、惊恐、怨毒的面孔,心中一动,他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老师才让我过来。”
  “说的好像我将你当成了小白鼠一样,虽说事实如此。不过有我在,这人世间可是无人能够伤了你。”说着说着,陈错朝着那二人炸裂之处看去,但入目的只剩一片血迹,“若是我来,那些金光知晓厉害,未必愿意显露踪迹。这二人本是江洋大盗,不善于言辞,除了杀伐之念外,只会翻来覆去的念经。要是碰上那些能说会道,或者自以为得势的,被此念植入心志,怕是还要与咱们争论一番,分个对错是非。”
  话音落下,陈错对着众多被定了身的流民轻轻一点。
  “解!”
  定身既去,众人沸腾。
  “杀了这两个恶徒!”
  一个个喊打喊杀的就要冲过来。
  李淳风正待动作,却见陈错猛地一扬手,顿时就有薄薄的一层雾气扩散开来,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转眼之间,就笼罩了方圆十几里的土地!
  紧跟着,四周化作废墟的田地庄稼震颤着,冒出点点绿芽。
  碧绿蔓延。
  转眼间,草长莺飞、枯木逢春!


第七百零八章 搭台于心外
  风吹穗摇,阵阵如浪。
  天地之间,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连正在朝着这里靠近的杨灵儿一行人,见得这般景象,看着前一刻还是沟壑废墟,一转眼便蔓延黄绿,已是惊得连路都忘了走。
  他们尚且如此,那些流民就更受震撼了!
  “神仙?”
  一众民众虽是满脸的震撼,但等他们看到四方良田,眼中却流露出迷惘、迷惑之色,似乎一时间无所适从,不知该做些什么。
  李淳风就道:“你等之所以沦为流民,无非是因农田被毁,加上被苛捐杂税所逼迫,不得不铤而走险,现在土地既然恢复,为何不归于其中劳作?”
  被他这般一说,人群更加迷茫,许多人的脸上显露出挣扎之意,似乎难以抉择,在他们的眼底,有淡淡的金光浮现。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比起归于田中劳作,难道他们更喜欢做流民?”这时,杨灵儿等人已经赶到,正好也听到了刚才的话,就忍不住出言。
  “话是如此,但即便他们多数人不曾读书写字,思路不见得多么清晰,却也能感觉到这背后的问题。”李定疾上前两步,笑道:“其一,便是眼前这些,是否梦境,能否信任;其二,既然能被毁掉一次,自然也能被毁掉两次;其三,两军交战在即,就算能得一时安稳,不见得之后也不受影响。”
  说完这些,他又忍不住对陈错道:“师叔,我说的对不对?”
  陈错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过去能被人毁掉,未来一样也可能被毁,他们手中握着犁,别人手里拿着刀,今日种地,他日被抢,终是白忙。何况,这些人平日里安分守己,都是老实人,被人拿着枪……拿刀指着,也不会有多少反抗,也只有这等波及所有人的飞来横祸,才能让他们放下顾忌,聚集在一起。”
  得了陈错点头,李定疾很是得意,扬起下巴,冲着杨灵儿、李淳风等人眨眼示意。
  但他没想到,陈错接下来又来了一句——
  “但这是正常的逻辑。”
  “师叔此话何意?”不等垮了脸的李定疾询问,杨灵儿当先问出疑惑,“按理说,不就是如此吗?”
  “这些人之所以犹豫,乃是被人念经入脑,乱了前后,本末倒置所致。”陈错看向众人,见许多人眼中的迷茫和犹豫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满眼的坚毅。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伤了佛武!伤了佛武,就是邪魔!”
  “不错!我等之所以追随他们,就是因为跟着他们就有好日子!谁阻止我等,就要与他拼了命!”
  “遵从佛曰,为佛征战,才能得到去往佛国的资格,从此脱离苦海,生生世世,欢喜不绝!”
  “啊这……”
  杨灵儿闻言一怔。
  李定疾却是忍不住问道:“那两人到底说了什么,竟引得尔等这般维护、信任?”
  诸流民已是按耐不住,一边逼近众人,一边喝骂。
  “因为他能带着我等过上好日子!”
  “跟着他们走,见了佛陀,入了佛国,自然有好日子!”
  “看尔等衣着光鲜的,哪里能知道吾等疾苦?我等这般辛苦,自然要跟着他们,才能解脱!”
  一番话说出来,居然令李定疾不由汗颜,因为他那位叔祖,也曾说过自己不知人间疾苦!
  其他的几个李家人多少都有出身,这时被一句“不懂疾苦”集体破防,个个哑口无言。
  杨灵儿反而嗤笑一声,指着一群人道:“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你们过的再惨,和跟着他有出路有什么关联?说到底,那两个死人凭什么大言不惭,就说跟着他们能有好日子?要是领着你们往南边、往关中,我也就信了,可他们不是要带着你们去找那王世充么?这还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她面露嘲弄之色:“这不是笑话?你们之所以过了苦日子,就是因为王世充!更不要说,王世充本就是有名的混世魔王,生痰人肉,杀人如麻,你们去找他,还不是羊入虎口?”
  “妖女!一派胡言!”
  “和两位佛家侍卫说的不一样,那肯定是假的!”
  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信念,众流民登时怒目圆瞪,眼底皆有浓烈的金芒显现,而后个个张牙舞爪,就朝着几人扑来!
  “灵儿,做的不错!我们说了这么多,都不比你这番话管用,一下子就直指关键,破了他们的心防!”陈错见状,嘴角勾起,伸手一捞。
  那扑来的众人一个个惨叫起来,而后身上皆有丝丝缕缕的金光升起,朝着陈错的手中汇聚,转眼又成了一个光团。
  他低头一看,微微挑眉。
  “嗯?这些念头,居然不光是侵染,还有在无形中的引导!倒是与功德道有几分相似,但比起功德之法的润物细无声,多了许多斧凿痕迹,手法糙得很,兴许是没有完整的功德之法,又或者是有所顾忌,不愿运用完全,所以用了另外的法门补全,这是……近似于魍魉鬼魅的法门!”
  扑通!扑通!
  他这边研究着,另一边的一众民众,已是纷纷倒地,各自抽搐不已,看得李淳风心生恻隐,几次张口欲言。
  “无须担心,他们这是去了心头外念的正常反应。”陈错把目光从光团上收回,“没了外念干扰,他们自是不会再那般激进,不过你等刚才说的也不错,这些人落难的根源,其实在战乱,天下不宁,纵得一时安稳,终难安身。也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么多的教派学说,打着让人脱离苦海的旗号,蛊惑人心!”
  一番话说完,他将两手上的光团猛地聚集在一起,紧接着屈指一弹!
  嗡!
  那光团震颤着,宛如离弦之箭般,就朝着洛阳城疾飞过去!
  “我这一路虽是让门人弟子感受人间悲喜,却也是借机搭建舞台,不让世外之人察觉。今日得此人之助,能正大光明的在洛阳布局,必须得打个招呼,有所表示!”
  ……
  ……
  “唔……”
  屋舍之中,阚缘子捂着眼睛,长出一口气,将散乱的心念重新收拢起来。
  “我怎么就一时不察,竟会施展玄法,妄图探查!?”
  他心中滋生懊悔,但马上警觉过来,磨灭了杂念,努力将思绪收拢过来,试图梳理前后缘由。
  “到底是何等变故,竟有这般威力!难道真是那人来了?不行,若不将此事探查清楚,是怎么都不能安心!不过,不能再贸然探查了,还是得先占卜、预测,至少得先弄清楚吉凶……”
  这般想着,阚缘子总算是定下心神,而后也不迟疑,盘坐于床榻,手捏印诀,就有一道华光自袖中飞出,却是个碧玉葫芦,只有成人的拇指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悬于头顶,护住了他的性命真灵。
  “这定心玄葫乃是法宝,能定心清念,连元神灵魂都能护持,正好为我护法!”
  阚缘子手指弹动,运转易算通玄之术,便要推算方才之事的玄虚,未料这念头刚刚一动,他整个人便猛地一颤,紧接着一团光芒在其意念中炸裂!
  嘭!
  阚缘子自床上飞起,像是被车马撞上了一样。
  人还在半空,已是七窍喷虹!


第七百零九章 世尊遁于未发时
  “嗯?”
  飘荡着异香的房间里,一名看似只有一两岁的婴儿凌空盘坐。
  婴儿身后,若有若无的金色日轮忽明忽暗。
  婴儿身边,站着两名金身男子,一脸的狂热憧憬之色。
  婴儿前面,跪着他的父母,磕头合十,虔诚祷告。
  突然之间,婴儿神色微变,肉嘟嘟的小手一抬,竟从虚空中抓出了一个光团来。
  啪!
  那光团炸裂,直接将祂的半个手臂湮灭!
  惊得周围人就要尖叫。
  “莫要聒噪!”
  婴儿出言定住周围,旋即眉头皱起:“还是要暂避锋芒,现在还不是本尊下场的时候,况且,本尊此番来尘世走一遭,不惜凝聚五蕴六贼,降临教化之化身,不是来尘世拼命的。拼命了,还怎么传播佛念、布局佛国?更不要说未来渡劫了。”
  念至此处,祂那湮灭的手臂转眼恢复,轻轻一挥小手。
  “先遁!”
  顿时,淡淡的金光扩散开来,转眼就将偌大的庭院笼罩。
  待得光芒散去,原本占地甚广的庭院,竟是瞬间没了踪影,自是引得周遭人啧啧称奇。
  ……
  ……
  很快就有人将这个消息禀报上去,送到了正位于城墙上的郑国公王世充手上。
  王世充的身子很壮,满脸虬须,但眼睛却细成了一条缝,内里闪烁着寒芒,他看完了消息,将信纸一扔,便不住冷笑。
  “父亲,是什么消息?”大儿子王玄应在旁看着,见着其父模样有异,不由询问。
  王世充摸了摸胡子,冷笑道:“无他,无非是佛门修士不告而别了,这些个修行之人,就擅长这个。”
  王玄应眉头一皱:“莫非此人有古怪?”
  王世充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有什么古怪?无非是见势不妙,当先开溜,他们佛门的人,搞这个很熟练,为父半点都不意外。”
  王玄应一听,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王世充瞥了他一眼,冷冷说着。
  王玄应心下一颤,低着头、压低了声音道:“父亲,今日之局面,未必就比当年要差。自从您得了洛阳城,几年下来,多少觊觎之人铩羽而归,就连那李唐的太子李建成,围困了半年,最后还不是要退兵离去,不过一李唐亲王,何必如此如临大敌?还要召集流民过来……”
  王世充冷冷打断,道:“你以为为父让人将那些个流民引领过来,是想要补充兵卒?错了,这流民另有用处,说给你,你也不懂,你只需知道,而今洛阳城中,有不少风尘异人聚集,记得约束手下,不可怠慢了外来之人。”
  王玄应诺诺道:“父亲,那李唐……”
  “唯唯诺诺,娘们一样!一点都不像老子的种!”王世充口中斥责,但一番话说完,又道:“李唐势大,不可力敌,你老子只要还没疯,最后还是得想办法归顺,因那姓李的,而今是真的得了天命,只要自家不作死,气运蜕变,化为真龙,那是早晚的事。”
  “那……”王玄应一听,却是满脸困惑。
  “瞧你这样子,也有想法吧?”王世充冷冷一笑,“又或者,你想问的是,既然如此,老子为何要召那么多流民,又为何之前抗拒李建成的吧?”
  王玄应低头称是。
  “蠢货!”王世充摇了摇头,“就算是要投诚,那也不能咱们主动提出来,你以为主动提及,再去讨好他李家,就能得好处?能让李家多赏给为父几根骨头?错了!大错特错!这投降,讲究一个招抚价值!”
  王玄应闻言一愣。
  “什么是招抚价值?”王世充大手一挥,指了指城里,“是那些循规蹈矩、奉公守法的黔首?”又指了指外面,“还是这孤苦无依、随波逐流的流民?都不是!是坏种!是无赖!是吵着闹着要杀人的恶人!”
  他瞪大眼睛,狞笑出声:“你若如城中人那般良善,逆来顺受,就得被人压榨,如城外人那般孱弱,一盘散沙,就得被人拿捏!唯有做个恶人,叫嚣着要杀人,比划着要吃肉!这管着事、藏着粮的人,就要退让,就得惠泽于我!此番一战,不一定真打,但决不能让他李世民轻松如愿,唯有如此,日后咱们才能富贵连年!不说做个国公,就是当个大柱国,也未必不能!”
  ……
  ……
  “我那兄长看着心志坚定,其实志大才疏。他领军围洛不过月余,便已被王世充看破了虚实,以至于被人拿捏玩弄,还自以为得计,最终突厥人来,他只能灰溜溜的退兵!”洛阳城外,连绵兵营之内,李世民看着刚刚得到的洛阳布防图,摇头叹息。
  周围,几个兵将、统领闻言对视,皆不明所以。
  李世民抬起头,看向营帐一角,笑道:“李靖,你自是明白我的意思,你来说吧。”
  “属下不敢置喙皇家之事。”身姿挺拔的李靖抱拳说着,义正言辞,“属下本就是戴罪之身,随意言语,说不定要惹火上身。”
  “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李世民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朝着帐外走去,众将紧随其后。
  他来到外面,看着不远处的雄城,淡淡说着:“洛阳身为古都,城高墙厚,自古以来皆是难攻之处,他李建成领着两万嫡系兵马过来,先期攻城不顺,怕损伤了班底,于是就拿了麾下巧言之士的计策,想要用怀柔之法,要以恩惠泽于王世充,说是要将其人感化,然后主动投诚……”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周围的众将领一听到这里,也明白几分,就都露出了笑容,空气里一时多了许多欢乐的气息。
  “先不说这王世充是否会被一点蝇头小利所迷惑,就说李建成此举,一下子就让王世充意识到,他不愿意付出代价,这叫什么?这就叫干大事而惜身。以他李建成所能调动的兵力,只要愿意付出代价,打一个洛阳,难道有什么困难?即便王世充也有盟友,甚至还有高人相助,但以咱们大唐的底蕴、以他太子的身份,一样不惧!”
  说到这里,李世民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股傲气,紧接着就摇头嘲笑:“但他却是存着幻想,想用更小的、更微不足道的、对自身几乎没有影响的代价,来达成同样的目的!”
  他抬起手,指着洛阳城,扬声道:“这是哪里?这是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黾,倍河,向伊洛,其固亦足恃!镇压中原地脉!掌天下之要害!这样一个地方,想不付出足够的代价就拿到,这是什么心思?守株待兔的好事,人人皆要嘲笑,怎么同样的道理放到天下之局中,反而无人置喙了?李建成如此心思,被王世充把握住了,立刻就失了主动权,自是被玩弄于股掌!”
  话至此处,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冷冷说着:“洛阳不过是一座城,但这座城关系到大唐能否坐稳中原,继而雄视天下!只是精算于眼前的蝇营狗苟,那所谓的混一天下,对他李建成一党而言,到底算什么?什么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轻言用武,以防古城崩毁、生灵涂炭,说到底,他们计较的是锱铢之利,而无天下大义!洛阳的事,越拖,越是麻烦!过去,只需要付出两万人,今日我就得带来五万人,五万人打不下来,下一次就得是十万!”
  他的声音越来越凝重,众将的表情也逐渐郑重,营帐内外的气氛渐渐沉重压抑。
  “不要算计,一旦算计,就有其价,既有价,便能讨价还价!讨讨扰扰,心志便堕,顾虑丛生,志已不坚!”李世民目光扫过群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此番攻洛,大举而来,当一劳永逸!如今,东方诸州已望风款服,惟洛阳城孤,势不能久!此城易主,北方定矣!吾等既来,不得不归!”
  “不得不归!”
  “不得不归!”
  被李世民的话语感染,一众将领亦是心潮澎湃。
  李世民见军心可用,亦是宽慰,于是当机立断,下令安排,先令人加强对洛阳的围困,又使人分兵扼守外围诸险要,切断洛阳内外联系。
  “先要令王世充求战不得,外援无望,然后劝降周遭州郡县城!他王世充不是要据城自守,待价而沽吗?我便让洛阳真为孤城!再使一支人马埋伏于要道,我料王世充见我意志坚定,不纳其降,又知不可力敌,必求助于那窦建德,正好于要道伏击其人兵马!此,亦可破了窦部胆气,削其兵马,一箭双雕!日后再征其部,可事半功倍!”
  说着说着,他对众人道:“攻伐洛阳,非攻一城,实灭中原乱势,所以不可局限于一城一地,要纵观全局!待得洛阳城破,中原抵定,吾定与诸位请功!日后青史之中,亦有诸公的一席之地!”
  “愿为秦王效死!”
  待得众将得令各去,李世民回帐坐定,沉吟思量,梳理前后布局是否还有漏洞。
  这时,却有兵卒过来禀报道:“殿下,洛阳城外枯田忽然变化,尽复旧观!”


战袍染血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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