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苏小小:妾本浅棠山上住(下)
作者:阳小戎|发布时间:2024-06-29 07:06:41|字数:44828
太清四府内,一座偏僻幽静的雅阁二楼。
噼啪——!
夜雨斜风,吹打着紧闭的木制雕花窗扉。
屋内,拍窗声时大时小。
忽而杂乱无章,忽而有节奏。
就像有人在外面敲打窗扉。
某个小狐妖赤足跳下了床榻,抱着小被子,咋咋呼呼的跑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窗户。
噼里啪啦——!
雨声、雷声骤大,雨水也斜吹了进来。
在屋内一众从被窝里探头的小姐妹的古怪目光之中。
穿着粉色肚兜儿的苏小小,小脸上的表情又怕又期待,小心翼翼的探出了扎着斜鬓的小脑袋,朝窗外看去……
众狐女:“……”
这小姑奶奶又是在做甚?
她们满头问号。
只是还没等众狐女多想,只见苏小小又失落了缩回了小脑袋,咬唇一脸失望的重新关上窗扉。
小狐妖鬓角与刘海的秀发被打湿,粘在她的白皙额头上。
只是苏小小没有在意这些,唉声叹气的转身往回走。
有些狐女小姐妹也顾不上‘卷’了,忍不住开口:
“小……小小,你在干嘛?”
空气安静了会儿。
苏小小一边走会床榻,一边歪头道:
“是谁,在敲打我窗?”语气认真又疑惑。
“……”
整座屋子鸦雀无声。
在?这是硅基狐妖能整出来的活?咱们浅棠山狐族何德何能出了个你这样的姑奶奶?
不过苏小小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听在有些狐女的耳朵里,确实是另一种感觉。
她们下意识的往被褥里缩了缩,只敢露出一双眼睛,朝苏小小刚刚打开的窗户看去。
气氛有点阴森了……
他娘的,大半夜谁会跑来敲窗户,你别吓我们。
苏小小哪里知道赵郎嘴里稀奇古怪的话,会引起众狐女的各异心思。
小狐妖眼神有些失落的回到了床榻上,卷缩着身子,默默的听着斜斜的雨水重新拍窗的声音。
记得当初在终南山,她的院子与赵郎的院子紧挨。
有时候他夜里读书饿了,便会不走寻常路的跃过围墙,敲打她的窗户,喊睡懒觉的她起床,给他做新学会的终南特产桂花糕吃……
赵郎现在肯定还和以前一样,不和小小睡觉、检查女红时,便会彻夜读书,只是现在他万一肚子饿了,吃什么呀,唔,还有‘猴急’时怎么办?没有小小在身边,应该憋的很苦吧,他睡觉的小被子也没人帮他晒,生活乱糟糟的……苏小小埋了埋小脑袋,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不踏实。
就像一只和铲屎官走失、失去了主心骨的小奶猫,在原地转呀转,不敢走远,等待着他来捡回。
此时,有狐女轻咳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古怪气氛。
“咳,应该是雨水,没人来敲打咱们窗户的,小小你早点睡,别折腾了。”
“哦。”苏小小安静的应了声,想了想,语气有点落寞道:“你们也早点睡呀,别在蒙在被子看书了,对眼睛不好,可以去书桌上。”
此言一出,屋内的空气再次陷入了死寂。
有一位小姐妹语气佯恼的嘀咕:
“刚睡着就被你个臭丫头吵醒了……”
“是啊,小小,你有时候神经兮兮的。”
“……这么折腾,我怎么睡呀……”
众狐女纷纷接了句话,之后便不再做声了。
屋内重又安静了下来。
一道道平稳且有节奏的呼吸声再次慢慢响起。
也不知道是真的睡了,还是继续在默默的拼命修练,争做‘卷’王。
话说某只‘学渣’小狐妖真的是太‘反卷’了。
屋内的小狐女们都是晚睡早起,勤奋修行,每天出门也打扮的美美的,目光也时刻瞅着同伴们,卷呀卷。
可是苏小小却是只要早上没有活干,便睡觉睡到自然醒,太阳晒屁股了,才睡眼蒙蒙的抱着小被子,揉着眼角,素颜朝天的出去晒被子,蹦蹦跳跳的活动一下溜达溜达……然后晚上到点了,人家夜生活才刚开始,她就熄灯打哈欠,钻进暖烘烘的小被子里继续睡觉了。
而且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来到太清四府后就没见她化过几次妆,也就每次去独幽城时似乎是要见什么人,苏小小才打扮的漂亮些化淡妆出门。
最最让狐女们感觉匪夷所思的是,这小丫头竟然对男子,嗯,特别是书生,不感兴趣了,以前在浅棠山时,可是记得她天天抱着才子佳人书囔囔着以后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而眼下来到独幽城后,苏小小却是天天缩在住所里宅着,看些奇怪的书,不时的写写画画,每天生活都是三点一线。
站岗干活时,偶尔有一些男子路过瞧见她后,多看了几眼,然后只要连续两天他们都恰好再次‘路过’,苏小小便会警惕的马上换班,或请假几天不来,躲得远远的。
所以她这是肿么了?
来独幽城的路上摔了一跤,把情根给摔断了?没了世俗的欲望?
小姐妹们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原本在浅棠山时,苏小小就和她们不熟,倒也没有太在意什么,只道她这个稀奇古怪的小狐妖又在犯痴。
然而她们现在毕竟也都住在一起。
如此反卷的苏小小,还是让屋内狐女们卷的有些不得劲,甚至偶尔看见她无忧无虑生活的模样,还不禁心生羡慕。
只不过一想到这样一个好吃懒睡、成天傻乎乎做奇怪事情的小狐妖空有一张好皮囊,却不努力一起卷,若是没了祖奶奶与有苏狐氏族的庇护,没有狐妖的魅惑机敏,她以后八成是要被某个走大运的渣男给骗得底裤都没了,众狐女在叹息之中不禁暗暗优越,重新鼓起劲来,继续开始了卷王之路……
嗯,挑灯夜战,这是必备的,最好还不能让讨厌的那几个同伴们发现她在努力,以后被祖奶奶夸奖时,再轻描淡写的摇头语气无奈的道一句“可能是运气好吧”“每天也没怎么修炼啊怎么又破境了运气运气”之类的。
自律的狐女有多可怕……
此时此刻,又在思恋情郎的苏小小,哪里知道同伴们在被窝里的心思这么多,有这么多‘卷’的经验心得。
她虽‘反卷’,却不‘外卷’,比如小姐妹妹们要修练了,拉着她们去看小说,看完一章就睡,笑死,根本睡不了;拉着她们去逛街,买完一条小裙子就回去,笑死,根本买不起。
所以既不内卷也不外卷、安静摸鱼的苏小小,简直是这间有十八个女人一台戏的房子里,最好的小姐妹了。
眼下,苏小小正静静倾听着雨声,一双清媚的狐狸眼,此时怔怔出神的窗户的方向,默默抬起小手,梳了梳已经干了的刘海秀发,悄悄吸了吸鼻子。
她巴望着日子能过得快一些,最好明日出门就见到赵戎来接她。
也不要他排场多么的浩大有面子,只要他简简单单的一个人能来就行了,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儒衫,就和赵郎的人与笑容一样简单干净,然后带着她一起去见祖奶奶,真不需要他多有排场和面子的……
苏小小觉得她已经可以很自豪的指着赵戎,对祖奶奶骄傲开口“祖奶奶,喏,我男人。这辈子就他了。”笑容灿烂。
就像今夜在千里之外的离地的赵戎,说过的话:
过日子都是要有些盼头的。而苏小小现在最大的盼头就是这些了。
发了会儿呆后的苏小小,小手突然伸进了粉肚兜里,取出了一只被红线系于脖子上的温热物件。
一只绣花锦囊。
带着她酥胸下那颗炙热芳心的相同温度,也装着她满含爱恋的一次次心跳声。
昨日傍晚时分,才终于绣好竣工。
苏小小的女红还在学习,嗯,当然了,这是对于细针而言,至于另外一根不细的针,已经熟练无比了,这点某人最有发言权……
这只香囊其实是她从离开终南山起,便开始织的,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才终于完工。
因为苏小小想要精雕细琢的绣一个她所能绣的最好香囊给赵戎,所以进度缓慢——才不承认她笨呢。
再另外……苏小小其实是想把这只她悄悄取了名字的香囊贴身养一养,再赠他的。
定情之物替对方温养,似乎是全天下都流行的风俗。
抱膝的苏小小,蓦然埋脸。
藏在腿间的唇角,浅浅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早知道会分开这么久,就早点把香囊给他了,让赵郎随身带着……时时刻刻替我陪着他,也……也让赵郎嗅着香囊想我……”
她语气遗憾又幸福,有点矛盾,可确实此时此刻小狐妖纠结的心理,还有很多类似的女儿家心思。
藏着少女幽思情念的屋内宁静气氛中,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心声回荡。
“还说什么我若是很想很想很想你就去找你……真傻呀赵郎,那我岂不是要天天去找你了,这样你还怎么有心思读书啊……真傻呀,赵郎。我……我就不去找你……才不去找你呢……我……我要你来……”
某一刻,寂静无声的屋内,苏小小突然又跳起,把小被子朝后一抛,蹦下床,有一次赤着脚,风风火火的跑去了靠近阳台的一张小书桌前。
这一番大动静,让内卷的小姐妹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也差不多习惯了,没有人再去探头理会。由着她吧,反正就是个傻丫头,平常也不争什么的,闹腾就闹腾吧,只要别把屋顶给掀开就行……
苏小小身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只青竹编织的小书箱,是当初二人刚认识那会儿,赵戎给她买的,藏着她的全部家当。
苏小小深呼吸一口气,鼓着桃腮,一鼓作气的打开书箱,取出了纸笔等物。
一番铺纸砚墨后。
这只有红袖添香才女梦的小狐妖捏着毛笔,盯着白纸,摒气凝神,下一秒悄然下笔了。
与此同时,随着纸上墨字的浮现,她粉唇轻启:
“妾本浅棠山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
小狐妖微顿,轻轻转头,痴痴凝视了会儿被远方的某人雨夜敲打的窗户。
停住的捏笔小手忽动,再次补上。
“妾本浅棠山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秋色去,纱窗几阵寒斜雨。”
一首词牌名是《黄金缕》又叫《蝶恋花》的词的三十字上阕一成,这张诗筏被人轻轻折叠起来。
它被塞进了那种温养多时的香囊之中。
明日便会被某位姓卢的姑娘一齐送去林麓书院,让某个年轻儒生麻溜的意会补全,然后顺便亲手送回来,嗯,只是顺便……才不算她打扰赵郎读书。
黑暗之中,赤足粉肚兜的小狐妖,一双大而狭长的清美狐狸眼轻眯,像一只偷到鸡的小黄鼠狼似的。
她轻盈转身,回到了被窝里,把这个只装了一半诗的香囊捧着心口处,眉眼欢喜之中,释然安心的睡去了。
“……唔你来不来……”
……
清晨。
大离南星郡,星子小镇万籁俱寂。
只有不知何处的虫鸣吟唱,平添几分秋日早晨的生机。
昨夜星子镇的喧嚣与热闹似乎全部过去,与此刻晨曦下安详坐落的宁静小镇,形成鲜明对比,幻如隔世一般。
镇上的街道渐渐有了行人的影子,除了清晨早起的人外,一些宿醉寻欢的酒客,也摇摆着回归,不过他们嘴里只言片语间,还不时冒出一些关于昨夜醉仙楼的风流趣事。
街道上的人们也同样开始热议起此事。
其中最让众人乍舌的,不是醉仙楼的头牌清倌人梳拢时倒贴了一位年轻公子,而是关于周边数郡山上远近闻名的那位高冷仙子苏青黛,竟然同样被那位年轻公子的才华折服,与那位清倌人花魁一起,投怀送抱。
昨夜在醉仙楼她们吃醋争宠,最后听说被那位似乎是外地人的年轻公子,带回了客栈,一度春宵去了,尽享齐人之福。
这高冷仙子萌动凡心之事让众人津津乐道的。
事关大名鼎鼎的紫薇阁仙子苏青黛,相信消息根本止不住,很快便会传遍大离西部的山上……
此时,星子镇一角的某座客栈门前,人影与马匹渐渐聚集,热闹了起来。
一伙在客栈停留数日的行人,似乎整装待发,欲要再次启程……
第四百零一章 启程离开
“子瑜怎么还不出来?”
一个脱下儒衫、改穿着青色劲装的魁梧汉子,转头看着客栈内空荡荡的楼梯道,皱眉。
他牵着一匹精神抖擞的龙驹,走出滴满露水的马棚。
顾抑武身后,十八位学子们已经整装待发,牵着打响鼻的血红色龙驹。
众人已经等候了好一会儿了。
“赵小先生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他昨夜还叫咱们早点休息的,自己却。”
“嘘!别说了。我看啊,赵小先生分明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下不了床了。咳,等会儿,估计要扶着墙出来了。”
“嘶——!”
“嘶——!”
一众学子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忍不住像三楼某间房间瞅去。
没想到夜里战况如此激烈……喂喂楼下大伙都在睡觉呢,这样不好吧。
前方,正在龙驹上等待的顾抑武,这些只言片语入耳,眉头更皱了,犹豫着要不要下马上楼去看望下子瑜,又怕撞见社死的画面。
他重重咳嗽一声,后方众学子们顿时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顾抑武微微偏头,开口:“猴子,早上不是叫你去挨个提醒下大伙吗,没有去子瑜房间敲门?”
被称为猴子的瘦矮儒生闻言,一脸苦相,“去是去了,还是第一个去的,结果还没敲门,芊儿仙子就推门出来,瞪了我一眼,我哪里敢说话,夸了下小仙子更漂亮了就回来了。”
清晨客栈外的气氛安静了一会。
这时,一个瘦高学子打破沉默,他叹息一声:
“昨夜议事结束,见赵小先生似乎是性致勃勃的出门,在下就觉得有些不妥,本想隐晦的提醒一声,这二凤……咳可能三凤之事,美是美,可却太……太伤犁了。”
大伙一愣,“犁?什么东西?”
“家中耕地的牛用的不就是犁吗。”
“咳咳咳……”众人咳嗽声一片,眼神纷纷挪开,却是秒懂了。
“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田啊。”瘦高学子语气笃定,摇头继续道:
“不过当时我想着赵小先生为咱们劳心劳力做了这么多事,偶尔放松一下也没什么的,都是男人,家中良田太多,多耕一耕好以后多收些庄稼,有什么问题?而且赵小先生应该也是知道分寸的,不过。”
他看了眼客栈内依旧没有人影的楼梯道,不禁摇了摇头,“现在看来,赵小先生这是在家中田里遇到了硬茬……犁坏了呀。”
“……”顾抑武等学子。
有画面了啊。
他们吸气看着皱眉叹气的瘦高学子,十分惊叹,为什么同样是正义堂学子,一个先生教的,你却如此优秀,说话都带镜花水月的图像的?
“哎,没想到赵小先生还没扶摇就要扶腰了。”有人遗憾一声。
“咦,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昨夜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原本操心赵小先生家中犁此刻的质量情况的众人眼睛一亮,顿时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来足了精神。
“咳咳,什么古……古怪声音?”
“对,细说细说,咱们给你参谋参谋,指点迷津……”
“……”
“够了!”顾抑武回头,牛目大的眼睛一瞪。
他粗犷魁梧的模样严肃起来十分威严。
正义堂学子纷纷噤声,没了世俗的欲望,散开,各自去取饲料喂马去了。
“成天净想些犁啊田啊的,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次月中大考都是些什么成绩……”
顾抑武恨铁不成钢的扫了他们一眼,回过头去,身子一斜,准备下马上楼看看。
正在这时,空荡的楼梯道处终于缓缓走下了一道身影。
顾抑武身子一顿,看清来人后,终于松了一大口气,迫不及待道:
“子瑜!犁没事吧?”
赵戎正优哉游哉的下楼,闻言立马脚步一顿,“犁?什么犁?”
“……”说顺嘴的顾抑武心里大骂自家学子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浓眉大眼的驱马上前一步,关心道:“哦,我是说那两位‘离’地的仙子佳人,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嗯,咱们应该是按照计划现在出发吧。”
赵戎点了点头,“这是当然,计划不变,启程去寒京。”
这时,他已经悠哉的走下楼梯,在众人若有若无的目光之中。
只见,赵戎额头系了条黑色,头发整齐束冠,一身方便出行的华贵长衫打扮,手里拎了个折扇。
此时他正两臂对折,向后做着奇怪的扩胸运动——这扩胸运动大伙之前也见他做过不知是什么习惯——与此同时,赵戎脚步沉稳的走来,面色红润,精神气似乎极好,没有丝毫要扶墙的倾向,
一副身体很棒棒的模样。
一个俊美俏丽,眸子灵动梳着双丫鬓的娇小少女,正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正是芊儿仙子。
赵戎左右瞧了瞧气氛有些古怪的众人,伸手摸了摸早晨被小芊儿夸赞帅极了的脸庞,皱眉道:“诸位,我可是脸上有东西?”
我就说子瑜不是那种耕地不节制的人……顾抑武嘀咕一句,同时转头扫了眼有些做贼心虚的正义堂学子们,随后朝赵戎憨厚一笑,“子瑜别理他们,成天就整些有的没的。走吧,咱们出发,对了,那两位苏仙子和罗仙子呢?”
赵戎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没说太多,“哦,后面呢。”
其实他和芊儿这么晚下来,就是在等苏青黛的啊。
顾抑武与众学子纷纷点头,转头准备出发,然而下一秒,余光瞟见的楼梯口处出现的一道婀娜身影,却是让他们纷纷一怔。
他们正过头,定睛瞧去。
视野之中,一个模样熟悉却陌生的黑裙绝色仙子正缓缓下楼。
熟悉是因为身材高挑,肥瘦有度,又细腰长腿,她还气质清冷,一身流淌星辰的神异黑裙,一看就是熟悉的紫薇阁天之骄女苏仙子。
陌生是因为……黑裙的她蒙着一条黑色面纱,上面绣着一轮令人瞩目的紫月,除此之外……她路姿,咳咳有点奇怪。
顾抑武和正义堂学子这次是在没忍住,眼睛直直的注视着苏青黛,她正一瘸一拐,一手扶着细腰,一手扶着木制墙雕花壁,艰难挪步的下楼来。
这位在大离上山美名远扬的冰山仙子,短暂又漫长的一夜过后,此时下楼的她露出的半边俏脸没有血色,黛眉微蹙,还没走个几步就牵动了黑裙之下的某疼处似的,让她脸色又是一阵煞白,腰肢一直,身子前倾欲倒。
让人不禁心生怜意,想要去扶憔悴佳人。
不过苏青黛的黛眉紧皱一下,堪堪稳住了身形。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银牙暗咬的抑制住了,随后又尽力恢复了黛眉微蹙的坚强模样,继续扶墙下楼……
客栈外,全场寂静无声。
顾抑武等学子们瞪大了眼睛。
他们又仔细端详了会儿苏青黛,后者蒙着面纱看不见具体表情,连可能红透的小耳朵都遮住了,她正别过脸去,不瞧他们。
众人随后忍不住移开目光,看向某个八成没错的罪魁祸首。
赵戎正若无其事的站在那儿,等着赵芊儿去马棚牵龙驹,一脸平淡之色,微微抬头瞧着天边的朝霞,两手抬起,一二一的做着扩胸运动。
啊这……顾抑武等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特别是之前信誓旦旦斩钉截铁的提出了犁与田铁律的那个瘦高学子,面对生龙活虎的赵戎和已然‘扶摇’的苏青黛,更是看傻了眼。
虽然大伙都是束冠成年的儒生,都知道些破那啥之疼可能会让佳人们不适,但是苏仙子这表现也太夸张了,这这……这瓜田里怕不止是一个瓜被破开偷吃啊……
众人震憾之后便是惊奇了。
子瑜竟然能把家中的地给耕坏了,这他娘的是什么神仙犁啊……顾抑武摸了摸后脑勺,睁大眼睛打量着赵戎,似乎重新认识了一样。
“抑武兄,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大清早的,有点瘆的慌。嗯,抑武兄今日这身打扮挺英武的。”
“哦哦,行。”精壮的魁梧汉子不穿儒衫后,显得更加粗狂精壮了,他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去请教,然后像是想起了某事似的,转头微惑道:“子瑜,罗仙子呢?怎么就苏仙子一个人下来。”
赵戎挑眉,瞥了眼正阑珊而来、俏脸苍白的苏青黛,这时,小芊儿已经牵着两匹龙驹过来了,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时没有说话。
然而一直关注赵戎的众人,却是想到了某个可能,精神再次一震……她这是都下不来了?
难不成,苏仙子这还是算轻的了,清纯漂亮的罗仙子这……这是比她还要惨,被子瑜旦旦而伐之,都下不了床了?
此时,见赵戎上马,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的小芊儿同样翻身上马,不过却是上了赵戎的马匹,坐在他身后,美滋滋的搂着戎儿哥的腰。
赵戎随口道:“小白叔呢?”
小芊儿仰头,伸手给他牵了牵衣领,“在前面等咱们呢。”
赵戎点头,同时回过头,眯眼道:“哦,罗仙子走了。之前都说了只是让我给她梳拢,梳拢完以后,她去留随意。”
嗯,撒了个小谎。
话说,要是让他们知道他把罗袖放生了,估计会反过来怀疑他那方面的能力吧?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种语境下,赵戎的这番话却是让顾抑武等正义堂学子眼角忍不住抽搐几下。
他们又不禁瞧了眼苏青黛,她蒙着绣紫月的面纱,低垂眼帘,手扶着细腰下方、玉股上方一个尬尴位置,步履阑珊,一瘸一拐而来。
这位离地男子们心中的冰山仙子,此时明明有一双大长腿,却迈不开,不时的停下脚步,别过俏脸,避开众人的目光,檀口微张,喘气休息一下,然后再继续前进。
这一幕若是让那些暗恋她的离地男子修士们看见,定当和某个赵姓儒生拼命……你你,你就能对她温柔些吗?淫贼!
此时的顾抑武亦是忍不住一叹,感到惋惜与遗憾……子瑜真是重手重脚的,罗仙子这样的如水佳人,梳拢时你就不知道小心些吗,看看现在都把人家都折腾跑了,除了似乎是死心塌地跟你的苏仙子,哪个仙子敢长留啊。都要给你犁平了……
赵戎总觉得顾抑武等同窗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此时余光瞟见默默而至的苏青黛,他恍然大悟,随后哭笑不得。
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
“抑武兄,诸位。我昨夜只是和苏仙子聊天,聊完后便性尽而归了,你们勿要误会。”
嗯,不过小芊儿没有性尽,也与这位苏仙子聊了聊,达成了关于在老赵家她们双方身份的友好协商……赵戎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顾抑武和学子们纷纷点头,语气诚恳道:
“是是是,聊天,聊天。”
赵戎:“……”
不信拉倒,他无语转头。
顾抑武拍了下龙驹,来到赵戎旁边,小声道:“子瑜,你与苏仙子夜里风花雪月的雅事,其实不用和咱们说的,花前月下,才子佳人,咱们都懂。”
你懂个锤子懂。
赵戎眸光瞧了眼苏青黛黑裙也难遮掩的挺翘玉股,嘴角一扯,很想说……我丫鬟的丫鬟不是我丫鬟,懂?而且本公子没有这种鞭挞的癖好,不是这种人……
好吧,是,却又不全是。他只是恰好在现场,然后观摩了一下小芊儿调教而已。
原来咱们老赵家是这训丫鬟的啊……赵戎此时想起昨夜的某些画面,还是忍不住磨了磨牙。
愈发有些不敢轻易让芊儿和青君看见小小了……那傻丫头这么笨……
此时,搂着赵戎腰的小芊儿突然开口了,一本正经道:“嗯,这位苏仙子是昨夜回房时,黑灯瞎火的,摔了一觉,屁股开花了。”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苏青黛,语气比对赵戎还轻柔:“苏大仙子,你说是不是?”
这个黑裙黑面纱的绝色仙子娇躯突兀一颤,在某个小丫头的目光下,咬唇低头,嗓子眼里挤出一道细声:
“嗯。”
蚊子似的声音。
小芊儿两手紧了紧赵戎的腰,摇头撇嘴,“你也太不小心了,笨手笨脚的,以后怎么当我丫鬟呀,欸。”
苏青黛悲愤欲绝。
众人面面相觑。
小芊儿瞧了眼埋首的她,歪头,天志境道修,就这呀?
有一柄品秩离谱的本命飞剑的小丫头扬手,把系着龙驹的缰绳丢去,“跟着。”
苏青黛身子前倾,接过马缰,只是牵动了某处的伤口,秀眉猛皱,在小芊儿的傲视下,她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登上龙驹。
一直安静的赵戎,身子一倾,探手扶了下她。
苏青黛犹豫片刻,抓着他的手,咬牙吃力的翻身上马了,与此同时还哀怨的看了赵戎一眼。
某年轻儒生轻咳一声,回正目光。
不多时。
一行人聚集齐后,见再也无事,出发启程了……
第四百零二章 请人喝酒的武夫
赵戎一行人离开星子小镇后,骑乘龙驹,策马奔行,南下寒京。
中途换过一次水路,随后又继续改为龙驹驶行。
得益于赵戎一行人林麓书院儒生的身份,离地崇儒,文脉昌盛,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期间,赵戎、顾抑武等人还被几个郡的封疆大吏盛情宴请,皆是儒生文官,天然亲近。
不过赵戎大多以时间紧迫,赶路为由谢绝了,只答应了其中祭月郡郡官的邀请,宴席后重新出发时,赵戎突然稍微偏离了些既定路线,途径了此郡之中屹立的一座闻名离地的高山——祭月山。
此山之高,为大离之最。
赵戎等人所路过的大离市井、乡间,流传的很多传说风俗之中,皆把它视为撑天柱。
在有点眼界的人看来,‘天柱’当然是笑话,但是却也侧面说明了它在离人心中的地位。而去他们途径山下时,时常也有离地百姓千里迢迢的赶来跪拜朝圣,颇为壮观。
这座祭月山亦是被离地历代王朝册封中岳,眼下的大离也是如此。
那一日,赵戎于百里外远远眺望了一会儿,眯眼打量了下祭月山顶终年缠绕的雷云,然后在郡官与同伴们的好奇目光中,转身,带头离去了。
赵戎一行人又再次启程,离开祭月郡,几日之后,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进入了寒京所在地界。
他们与这座大离最繁华的雄城只有约莫百里之遥,但是官道上的行人们,已经是熙熙攘攘了,车流人流拥挤。
午时,阳光正盛,天气转热。
赵戎等人路过了一座路边挂旗的酒肆。
这酒家位于青山绿水处,周围绿树成荫。
带头的赵戎转头看了眼,抬手勒马,回头朝众人建议歇歇脚,顾抑武等学子当然是自无不许。
众人纷纷下马落座,前去打酒。
赵戎下马后,又把小芊儿抱下了马。
这小丫头自从星子湖那夜得了他的肯定承诺做了老赵家的二娘子后,愈发粘人了,之前在路上,连骑乘龙驹都要坐在赵戎后背搂着腰,她的那匹龙驹让给了苏青黛。
现在连下个马都要赵戎抱抱了。
赵戎忍不住想拍额。
不过以前和小小情定终身那会儿,那傻丫头也是差不多的粘人,他倒也习惯了,知道在热恋时,只能顺着她来,哄一哄就乖了,不过要不时的哄,因为少女敏感,小芊儿更甚,不能让她觉得受冷落了……嗯,就比如此刻的某个黑裙绝色仙子。
赵戎收回发散的思绪,把小芊儿抱下马后,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纤腰,示意她去露天桌案上落座。
然后,他没怎么去看苏青黛愈发哀怨的眼神,直接转身进店家了。
赵戎轻车熟路的取出了两只很久没有用过的酒壶,在柜台打酒,转头看了眼外面满山的秋林,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随后他提着两壶酒,又端了两碗小芊儿喜欢的银耳粥,回到了露天的酒桌。
赵戎刚刚坐下不久。
酒肆前方的官道上,有一个胖乎乎的老者骑着一匹摇摇欲坠的老马,拐到了路边,老者一身富家翁的打扮,慢吞吞的翻身下马,又慢悠悠的将老马牵到了旁边草地上系好。
他转身,目不转睛的穿过了安顿下来喝酒的顾抑武等正义堂学子,走到了酒肆柜台前,轻轻敲了敲桌子,“咚咚。”
一脸富态的老者朝店小二,和蔼道:“店家,外面这些公子的酒,俺请。”
还不待店小二愣神点头,这个富家翁似的老者,转身径直走到赵戎的桌前,慢吞吞的坐下,没有去看周围一道道奇怪的目光,特别是旁边座位上那个黑裙绝色女子杀人似的视线。
他旁若无人的坐下后,朝低头晃弄酒壶的赵戎笑着道:
“俺叫周独夫。赵公子,认识一下。”
赵戎正按照三变兄教过他的方法,低头打量酒水的清浊,瞧了会儿后,嘴里嘟囔一句:“这青竹酒还凑合。”
下一秒,没有接话的他,转头面朝南方,将这壶还凑合的酒,从左到右倒在了地上。
这是那个永远留在了一个青山绿水处的故人喜欢喝的。
“这碗酒,不用你请。”赵戎轻声开口,又顿了顿。
他放下空荡荡的酒壶,缓缓吐出一口气,“其他的,随意。”
周独夫瞧了眼地上不知是敬谁喝的酒水,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伸手取过赵戎身前的另一壶酒,给他和赵戎都倒上了一杯。
然后,周独夫端起酒杯,自顾自的碰了碰赵戎没动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同样长吐了一口气,他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的说:
“行。公子,喝了俺请的酒,咱们就是朋友了。”
对于这个控弦百万却如此自来熟的大离军神,赵戎竟不反对或生气,而且认同的点了点,端杯抿了口酒水。
“在理。”
周独夫看着眼前的有趣年轻人,笑咧了嘴,伸手准备再去倒酒,好好聊聊。
然而一直寒着俏脸旁听的苏青黛却是再也压抑不住了,豁然起身。
富态老者泰然自若,动作依旧慢悠悠。
面对一位在同阶之中近身几乎难敌的、金丹境层次的高品武夫,苏青黛却还依旧杀气与灵气翻涌,欲要暴起,然而接下来安静了几息,她还是没有动。
因为一只温暖的大手将苏青黛紧攥粉拳的左手包住了。
赵戎拉住了他丫鬟的丫鬟,微笑命令:“倒酒。”
苏青黛静默了三息,伸出苍白颤抖的手捏起酒壶,摇摇晃晃的给周独夫的酒杯满上,酒水都溢了出来,湿漉了脏黑的木桌面。
然而桌前的年轻儒生和富态老者都未在意,甚至都没去看旁边身子颤栗的黑裙绝色女子。
赵戎与周独夫微笑对视,微微摆头示意了下苏青黛,“在下新收的美人,老将军觉得怎么样?”
胖乎乎的老者又是将酒一饮而尽,竟有些好奇,他大笑夸赞道:“好俊的离女,还是个前途无量的修道胚子,公子这一趟可没来错咱们离地,喝着最烈的酒,宠着最野的美人。和俺年轻时一样。”
赵戎点头,“还是老将军懂行,你们离地的女子,看起来就又冷又傲,有时候表面上是温顺了,其实骨子里却还是实打实的野,确实有趣。不过最野的那个已经走了,剩下的这个在下看着是着实喜欢,而她也心甘情愿跟着,说实话,在下有些不舍得放。”
他笑着言语,下一秒,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佳人黯然伤心我也难过……她现在是我的人了,我又是老将军的朋友,而老将军应该不会让新结交的朋友难过吧?那么眼下,老将军请的这碗酒,可就没这么烈了。”
赵戎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似乎是在品着酒水寡淡。
明白某人是在讨价还价帮着她的苏青黛,美目一睁,左手一翻,反过来紧紧攥着赵戎的大手,一刻也不放。
周围顾抑武等人也渐渐听懂了他们三人的意思,大致明白了这位苏仙子似乎是有什么把柄在这个大离大将军手里。
此时,气氛沉默,众人静静等待着。
周独夫盯着这个为美人出头的好色年轻儒生看了会儿,心里暗暗皱眉。
只是随后,他胖乎乎的脸上,突然展颜大笑,认同的颔首,“赵公子说的在理。”
这个在马上待了半辈子的年迈武夫想了想,认真道:“就像俺军队中的一句老话,朋友的婆娘不可欺。”
微笑的赵戎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抽搐一下,你他娘的这是什么军队,全是曹贼?
周独夫转头,朝目光直直的苏青黛直接道:“你们苏家的人,明日便能悉数回到南星郡……”
……
星子小镇的某间客栈三楼。
在某个绝色少女夜奔而去后,赵戎带着小芊儿返回了房内。
赵戎刚进房第一眼,便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睛微睁。
嗯,穿着纯白肚兜与亵裤的苏青黛,正半跪在床榻上,铺床叠被,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赵戎。
因为此时她的朝向有些让人尴尬……嘶,确实很翘啊,又是大长腿又是那啥的,现在又姿势诱人。
赵戎曾经亲密接触过这风景的手掌又有些痒了……他微微偏过了目光。
“咳咳。”
赵戎的咳嗽声响起屋内,提醒了下正认认真真铺床叠被的苏青黛。
旁边的赵芊儿目光狐疑,瞧着那个啥都很大很翘的绝色女子背身弯腰的风景,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子瑜,你回来了?”苏青黛回首,擦了擦额头,将一缕乌发撩到耳后,有些像等待夫君玩累了归来的贤妻良母。
小丫头的小虎牙磨了磨,也不知道是今夜第几次了,磨的更尖了。
只是苏青黛此时眼里只有赵戎,并没有在意到这个小丫鬟。
赵戎点头,上前直接道:
“好了,苏仙子,轮到你了,长夜漫漫,咱们好好聊聊。”
苏青黛咬唇,美目凝视了他一会儿。
她跪坐在床上,取出一根黑绳,抬手将已经吹干了如瀑长发简单束起,朝赵戎浅浅一笑。
“好的,子瑜……我可以叫你子瑜吧?”语气带着些希冀。
你她妹的喊都喊很多次了,现在才问……赵戎无奈垂目,没有说什么,而是坐在了小芊儿搬来的椅子上,正对床榻上跪姿诱人的白肚兜绝色仙子。
这个距离是小芊儿的椅子决定的,应当就是安全距离,他十分放心。
这就是青梅竹马又终成眷属的好处,完全放心对方,有种天然的默契,相处十分舒服……嗯,磨牙的声音他也听得见,不过却是当作没听见。
此时,赵戎想了想,开口道:
“苏仙子,你有没有带什么凶器之类的,等会儿聊天万一无聊时习惯拿出来耍耍?要是有这癖好的话,还是早点说清楚,现在把凶器交出来也来得及的,不要像之前罗仙子那样,虚惊一场。”
苏青黛低头看了看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婀娜娇躯,摇了摇头,“你是我的真名天子,我是心甘情愿来的,和她不一样。况且……我也不能死。”
她顿了顿,又歪头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赵戎瞧了眼似乎今夜憋了很久的苏青黛,平静点头,“问吧。”
“今夜之事,其实我也是有些始料不及,去醉仙楼,是去寻命运注定的真命天子的……子瑜,我知道你是林麓书院儒生,身份非同小可,只是那位大司乐与李贤王今夜一起前来求你,他们都是站在大离云端的大人物,这到底是何原因,难道只是为了和你交个朋友?”
赵戎挑眉,思索了片刻,轻笑开口,和她大致讲了讲封禅一事,当然,很多内情与他们此行的安排并没有说。
半炷香后。
“什么?你是说咱们大离的封禅大礼,是由子瑜你来主持的!”苏青黛微张着小嘴,俏脸上有些有些震惊色。
赵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面上的表情,这位紫薇阁的绝色仙子娇躯不自觉前倾,反应似乎不像作伪。
他点头,“没错。”
苏青黛静了静,像是消化了一下,然后叹息了一声,低语,“难怪。”
小芊儿突然插嘴道:“你不知道你被李明义和紫薇阁主卖了?是他们送给我戎儿哥的礼物。”
赵戎没有说话,应该问得好。
小芊儿食指点了点粉唇,言笑晏晏:“你是笨的没有意识到,还是真的相信,戎儿哥是你的真命天子?唔,现在的仙子都这么纯洁了吗。”
苏青黛安静了会儿,如实坦诚道:“我……其实有猜到的……但是……”
她垂下了眼帘,忽道:
“子瑜,我有一个故事想讲,你愿不愿意听?”
赵戎两指轻敲座椅把手,瞧着这个烛火下的如花美人,“一直在听的。”
苏青黛睫毛一颤……
第四百零三章 苏青黛的第一个故事
赵戎最喜欢听故事了。
因为人生百态,参差不齐,所以有趣。
此时他便是一脸认真的倾听床上那个目光渐渐深邃起来的绝美女子说话。
“那年大离还未立国,北部数郡大旱,赤地千里,仓空井空,爹娘带着三岁的我一起逃难,路上满目都是南下的饥民,一张张像枯木一样的脸。”
苏青黛微微斜着头,轻眯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了一幕幕画面。
“站着的,躺着的,趴着的,全是人啊,只要还有力气的,都会爬起来继续朝南走,去到寒京所在的富饶南方。在路上麻木的走个几步,都能踩到不知暴晒多久的枯涸尸体。
“那个富饶的南方似乎太远太远了,路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一样,路上除了人外,只要能看见的活物都被人吃了,连树皮都不剩下一片,全是光秃秃的……那些人也是。
“我很饿很饿,爹也很饿很饿,娘也很饿很饿,但是真的没有吃的了……”
赵戎与赵芊儿正安静的听着。
苏青黛突然抬目,平静的看着赵戎的眼睛,平静道:
“那天我醒来,爹在吃肉,也分了我一点,娘亲不在,爹说她出去找食物了。后来……我们没等她就走了。”
她顿了顿。
赵戎轻轻点头。
苏青黛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述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一样。
“两天后,我与爹又饿了,爹带我去了一户人家,说能让我吃饱,就把我留下了,但是,他却带走了这户人家的一个孩子。”
床上这个跪坐的穿白肚兜的绝色女子话音停下。
屋内三人陷入了寂静的气氛之中。
似乎在等待着某个结果。
赵戎突然打破了沉默,开口:“后来你怎么活下来的?”
苏青黛深呼吸一块气,紧紧皱眉,似乎在很用力回忆着这些很长时间不敢回顾的记忆。
“我只是个三岁的丫头,我能怎样呀,哪里跑的过那些大人,只会撕心裂肺的哭罢了,小孩子也只有这微不足道的反抗武器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首,朝赵戎认真道:“我,我很幸运。有人听到了我的声音。他们路过时,救了我。”
“他们?”
“是我现在的爹娘。”苏青黛点头,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一辈子的爹娘。”
她又道:“家父他是跟随大离先帝起义的旧臣之一,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救了还是稚童的我,他姓苏,我往后便随他姓了。
“先帝建立大离后,家父担任过南星郡郡守,带着我们来此,他一心为大离奉献,受百姓爱戴,后来主动辞退了,也选择留在了南星郡。
“我们苏氏也渐渐成了南星郡排名前几的世家之一,我年龄稍大一些后,被路过的紫薇阁主发现了不错的修行天赋,便上山修行去了,直到现在,遇见了子瑜你。”
这一段曲折的让人嘘唏的经历,让赵戎和赵芊儿对视一眼,消化了一会儿。
赵戎想了想道:“天无绝人之路,熬过去了,便是海阔天空……”
他露出微笑,转而道:“苏仙子,你的故事讲完了吗?你还未回答小芊儿刚刚的问题呢。”
苏青黛直接道:“我爹娘和很多苏氏族人被周独夫扣在了南边,以莫须有的罪名为由,不准他们回来。”
“哦?此话怎讲。”
苏青黛忽道:“公子神机妙算,不可能不知道大离眼下的局势。”
她语气十分严肃。
“略知一二,你但说无妨。”
“西边的周独夫狼子野心,眼下,小太子已然受百官朝拜登基,独孤太后与李贤王辅佐,百姓信服,然而他却依旧控弦百万,不交兵权,雄踞西边边境数郡,不听朝堂命令,企图裂土封侯,将先帝倾力建立的大离割裂,真乃忘恩负义之辈。”
苏青黛皱眉接着道:
“家父忠君报国,虽然已经告老辞官,却依旧心忧国事,哪里看的下去,他在南星郡与周边数郡威望甚大,便经常出去走动,随后利用我们苏氏在西边诸郡的商号生意,为朝廷打探情报,监视周独夫和西军的一举一动。
“只是哪里的想的到周独夫这个老匹夫,也一直默默盯着我们苏氏,在半个月前,将我们爹娘与苏氏族人们抓去了。我在紫薇阁收到消息,充满匆忙赶去,却也为时已晚。”
苏青黛紧紧攥拳,眼眸盯着绣花被褥,她手背用力捏的青白一片,咬牙切齿道:“我修为浅薄,单单一个南星郡苏氏也敌不过那个老匹夫与他的西军,若是服软求情,家父性子烈,知道了定会自尽……”
这个在大离人前光芒万丈、受人追捧的紫薇阁仙子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于是我去找了阁主,请求他帮忙,我们紫薇阁依附摄政王李明义,我也想去找李明义求助,阁主却和我说无能为力,他说眼下的局势,王爷不可能向周独夫服软……”她语气有些凄然。
“于是我求阁主帮我扶乩一次,利用紫薇阁的秘术,寻找真正能帮上我们苏氏之人。”
说到这儿,苏青黛停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赵戎,忽道:“子瑜,你信命吗?”
赵戎点头又摇头,“信一半。”
苏青黛怔怔的看了他会儿,语气极为认真道:
“黛儿信命,一切都有预示与因果,幼时差点被人吃,只能无力哭喊,如此绝望,希望渺然,竟被家父救下了,眼下,阁主为我用秘术扶乩,将黛儿的救命恩人与下半辈子的真命天子一起扶乩出来了。”
赵戎眯眼:“你不担心你被李明义和陈尔利用了?”
苏青黛摇头,身子前倾,抓起赵戎的手,目光有些痴意:
“他们或许有他们的打算,但是就像那些恶心男子的目光一样,黛儿一点也不在意。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相信我的感觉与眼睛看到的。
“子瑜,我们在醉仙楼遇见,你一首南山品的稀世诗词让我卡顿已久的瓶颈破去。你知道吗,若是刚开始还有些迟疑,那么在被那诗词中的星辰入体的一刻,我心跳的很快,眼里心里全是你了,感觉就是你了!
“你能救我的爹娘与族人,你能带我走上登山大道畅通无阻,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在我又一次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和多年前一样,这就是命!”
苏青黛说着说着,十分情动,突然将赵戎的手一拉,按在了她心脏跳动的位置。
只是在赵戎愣神还未感受体会那柔软之时,她在语落后,把他右手继续一抬,蓦然低头,把半边俏脸埋在了赵戎的手掌中。
这个白肚兜的绝色女子,贴着他的手,闭目不语,静静感受着些什么。
赵戎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瞧了眼小芊儿,后者没有说话。
屋内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床上,曲膝跪坐床榻的白肚兜绝色女子,依旧握着赵戎的手,一边低头轻抚他手心,一边安静等待着他消化。
赵戎垂目不语,思索着些什么。
苏青黛的这番话语,倒是将来龙去脉解释的清楚了,虽然在某些环节处,可能有些遗漏,嗯,有些让人犯嘀咕,比如……
“连神神叨叨的扶乩都相信……莫不是个傻子……”赵芊儿抱着胸,忍不住小声说了句。
“你才是傻子。”苏青黛睁开眼,回了句。
“你再说一遍。”小芊儿放下了抱胸的手,鼓励道。
“你是傻子。”苏青黛瞧了眼小芊儿露出的某个部位,一边玉指轻捻的玩着赵戎的手指,一边点头肯定道:“嗯,还是个‘小’傻子。”
某个字咬的很重。
赵芊儿点了点头,再次确定道:“嗯,这么说,你很勇哦?”
正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的赵戎连忙劝阻,“行了,行了。苏仙子你刚刚的解释倒是还行……”
只是他转移话题到一半,就被苏青黛打断了。
早就看不惯小芊儿的她,瞥了眼小丫头,风轻云淡道:“我当然勇了,哪里都勇,只是关你何事?哦,你确实比不上我的‘勇’。”
话语间,她站起身子,一副傲人的娇躯展现在赵戎与赵芊儿面前。
她转头,含笑如嫣,“子瑜,你说我勇不勇?”
赵戎:“……”
小芊儿笑了,下一秒一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飞剑便飞出去了……
“等等,你们,你们……”
赵戎忍不住睁大眼,某句‘你们别打了别再打了’咽了回去,因为战斗已经结束了……
“不可能!你!你!”苏青黛喘着气,瞪大美目,有些匪夷所思。
“你什么你?现在让我仔细瞧瞧你有多勇。”小芊儿居高临下,笑嘻嘻道。
“你……不要啊……”
“啪——!”
一声脆响。
“嗯……呜呜……”苏青黛羞愤欲哭。
“唔。”小芊儿咬唇,没有理会这些,而是歪头打量着刚刚丈量了下苏青黛某处的手掌。
然而赵戎此时的关注点有些奇怪。
“小芊儿,你这也太快了,我还没看清楚呢……”他忍不住抱怨道。
咳咳,女子穿着清凉打架什么的都无所谓,主要是想要观摩下芊儿的剑术。
只是……太快了些吧,小芊儿,你这可是跃境打架啊,一个浩然境后期,一个天志境初期……虽然猜到了自家二娘子剑仙胚子的名号不是乱盖的,剑修又十分特殊,杀力巨大,但是眼下这速度……
这就是站在天才云集的太清四府顶端的剑仙胚子吗。
还是说是苏青黛太拉了,可是她也是大离上山远近闻名的紫薇阁天之骄女啊,修为与手段肯定不简单。
虽然苏青黛可能有些轻敌了,没想到小芊儿人狠话不多,但是还是有些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了。
看着被小芊儿‘压’服的服服帖帖的苏青黛,赵戎有些无语。
眼下,以一个难以描述的动作骑在身材很勇的白肚兜绝色女子身上的小芊儿,啪啪两声,拍了拍某个她早就看不顺眼的挺翘之处。
苏青黛:“唔……你你!唔唔。”
下一秒,她的嘴便被封住了。
小芊儿冷笑:“很勇的仙子就这啊?还和我嘴硬,今夜就教教你老赵家规!”
骑大马的她,小身板左右摇了摇身下的‘坐骑’,浅笑着朝赵戎道:
“戎儿哥,没看清?唔,那接下来可要仔细看好了。”
作为二女矛盾核心、引起了争端的赵戎,正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离开,闻言后顿时可耻的停下了脚步。“看,看什么……”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走了。
“大晚上的,这……不好吧。”
“哦,那你走吧,这是我的丫鬟,不准你看。”
这怎么行!
“咳咳,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行……”年轻儒生嘴上这么说着,屁股却是诚实的坐在了椅子上,打死也不动了。
嗯,他要留下了好好思考下‘我丫鬟的丫鬟不是我丫鬟’这个哲学命题。
苏青黛:“!!!”
……
第四百零四章 坦诚相待赵子瑜,契而不舍苏青黛
屋内的烛光不知何时起熄灭了。
黑灯瞎火。
却有三个大活人不睡觉。
共处一室,在做着一项古老的流汗运动……好吧,靠近后仔细一瞧,其实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俏美的佳人在做运动,某个年轻儒生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捏着下巴观摩。
不知道的人,看见这一幕后,还以为是床上的秀美少女和绝色女子在完成床下的主人的任务呢。
但是其实赵戎正在眼观鼻鼻观心,很认真的思考着一个哲学命题——他到底要不要劝架。
其实小芊儿和苏仙子的运动有没有流汗,他并不知道,虽然确实挺激烈的,但是二女在外面都是很多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子,冰肌玉骨,清凉无汗,只不过那位苏仙子粉脸好像挺红润的,气喘吁吁,全程被小芊儿压制着,嗯,各种意义上的压制。
赵戎毫不怀疑,他再不阻拦,小芊儿都要把苏青黛吊在房梁上或外面树上,当秋千荡了……
“嘶,等等,如果是她们是穿着衣服打架,那就是撕逼,我确实该拦着,但是如果她们穿着清凉的打架,那应该……就是调教了吧!嗯,没错,性质顿时不同了,现在很明显就属于后者,所以……不拦!”
赵戎轻声自语,表情略微恍然的点头,逐渐悟出了真理。
小芊儿正将苏青黛两手反剪着,从袖子中取出一根红绳,打量了下她很勇的娇躯,鼓了鼓嘴,歪头捆绑了起来。
其实小丫头对于调教也有些犯嘀咕,毕竟第一次实践,但是赵戎在场,她有些放不下面子,可不能露了马脚。
必须维护老赵家二娘子的权威,于是她小脑袋瓜子李能想到什么法子,全都用出来了。
赵戎瞧了眼低头笨拙打着绳结的小芊儿,微微皱眉,一句‘调教的话芊儿你这绳子绑的就不对了’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他赶忙咽了回去。
咳,说来也是,小芊儿也是个稚儿,哪里知道什么能凸出重点、勾勒妙处的绳艺方式,他这要是把那话说出口了,那岂不是侧面告诉了屋内二女,他很有经验?嗯,虽然前世也只是观摩学习的理论经验,但是肯定也会让二女震惊……也不知道会怎么歪想。
赵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他瞧了眼被封住嘴的苏青黛,她此时一脸吃惊,颤着身子“呜呜唔唔”的发声。
只不过小芊儿却是越绑越起劲了,似乎找到了趣味,嗯,这个只会勾引戎儿哥、没什么本事却还很勇的臭仙子,哪里翘哪里勇她就要用红绳绑哪里,全给绑住咯。
床上,小丫头晃着小脑袋,左瞧右瞧着她在赵戎看来十分稚嫩的手艺,满意点头。
芊儿,你进步的空间还有很大啊……赵戎心里感慨了一句,随后,他忽然弯腰,捡起了地上两朵奇异的花。
赵戎把它们放在手心,凑着窗外的月光眯眼打量。
花瓣雪白,呈弦月形,约莫九瓣,成明月状。
九天寒宫花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沾染过苏青黛与罗袖鲜血的它,依旧洁白无间,光华内敛。
看着这形如明月的花上,接近乳白的月辉,赵戎心神一动,抬首道:
“芊儿,先解开些禁制,我有事情要问问苏仙子。”
小芊儿点了点头,两指并拢,在挣扎的苏青黛身上点了点。
下一秒,这个羊落虎口的离地仙子的清音再次响起屋内。
“唔唔唔……放开我,坏丫头!你放开我……子瑜,你……你管管这个坏丫头,作为一个丫鬟竟以下犯上。”
苏青黛在震惊之中发现她堂堂天志境修士竟真打不过这个笑眯眯的小丫头后,已经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改而向赵戎求助。
赵戎刚要开口问话,顿了顿,摇头道:
“芊儿不是丫鬟……嗯,不全是。”
他咳嗽一声,“她是老赵家的二娘子,你,你还是别惹她为好,要不……认个错吧?”
苏青黛表情一呆,脖子微僵的转过头,看着虎视眈眈的歪头小芊儿。
赵戎想了想,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九天寒宫花,轻轻一叹,正色道:
“苏仙子,你虽然信所谓的命,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再仔细考虑一下,理一理事情来龙去脉吧,勿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被误了终身……
“至于令尊令堂之事,你可以再去想想办法,希望总是会有的。赵某愚昧庸俗,真的受不得仙子你如此大的期盼与愿景。”
此时,赵戎抬目,看着苏青黛怔怔的眼睛,语气诚恳:
“我此次大离之行有很多事情要做,是来收礼的咳不对,是收拾以前封禅大典的摊子的,应该帮不了你什么了。我和芊儿也并不为难你,要不,你现在就走吧,和那位罗仙子一样,这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何必画地为牢,拘束自己呢。”
苏青黛安静了下来,抿着娇唇,眼眸深深看了眼赵戎,随后她又垂眸,盯着一旁被折叠好的黑裙,上面还流淌着南山品神词残余的星辰异象。
赵戎转头看了眼她目光所及的地方,轻轻点头:
“一首南山品诗词而已,就当交个朋友,你拿去无妨,若是是在过意不去,想要报恩……嗯,有报恩之心是好事,但哪里需要以身相许,呵,下辈子做牛做马吧,实不相瞒,已经很多女子这样对我说了,其实我挺期待下辈子的,都凑到了一起……咳咳,开玩笑的。有恩情,你也可以记在心里,以后再还。”
赵戎开了个玩笑,只是没有逗笑任何人,屋内气氛有些凝固。
苏青黛抬目看了眼他,眼神直勾勾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不说话。
小芊儿轻轻皱眉,欲言又止。
只是赵戎又开口了,表情有些无奈:
“行,你若是要留下也可以,只不过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每个地方都有规矩,在我房中也是一样。芊儿不只是我的丫鬟,还是青梅竹马与同甘共苦的二娘子,是我许诺了一生的……她要教你先来后到的规矩,我不会拦……
“嗯,就像刚刚芊儿收拾你时我束手旁观一样,有些事情我是不会帮你的,只会尽量中立,所以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和芊儿自己解决,只要别过火了就行。
“另外,得和你说说,你若是执意要入我们老赵家的家门,得先经过娘子青君和二娘子芊儿的点头才行,然后再谈其他……”
赵戎顿了顿,轻笑道:“嗯,苏仙子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谁不喜欢,只是恕赵某好色却惧内,佳人深情,可能无福消受。”
他话音落下,屋内寂静一片。
白肚兜的绝色女子黛眉微蹙,凝视着她被红绳束缚起来的曲起的光洁大长腿,长睫毛颤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有点小埋怨的小芊儿,则是在听见赵戎某些肺腑之言后,小欢喜跃上了眉头,心里想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她有点小害羞的别开眼睛,不去看赵戎,而是瞅着苏青黛很勇很翘的玉股,左瞧右瞧……
气氛愈发寂静了。
只是某人却是不愿再等下去了。
赵戎突然起身,吐出一口气,摇头郑重道:
“苏青黛苏仙子,其实何苦这样呢,你还是走吧,至于你爹娘之事,我同意以后有机会就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你,只是你也别抱太大期望……小芊儿别闹了,松开她,送客。”
“不行不行。”小芊儿立马回头,摇头抗议道:“怎么能就这样便宜她,我今夜还有很多账没算呢,而且说好了咱们老赵家要坚定白嫖不亏本的,唔,我身边正好缺个小丫鬟,已经放了一个,现在就她了……”
“子瑜。”
一道平静的女子嗓音突然响起。
苏青黛打断了坚持老赵家风的小芊儿话语,蓦然抬首,注视着赵戎眼睛,凝声道:
“你不是好色惧内的人。”
她语气坚定,继续话音铿锵有力道:
“我理解。你这样做是对已有的女子负责。我知道,子瑜看似风流,其实情深。”
你又知道了?赵戎眼皮一跳,欲语。
只是苏青黛此时似乎彻底想通了什么,之前的所有犹豫与疑惑尽数消解,她思绪畅通无阻,自顾自的清声道:
“我知道你身边已经有了两个女子,若是你不顾她们感受,直接接纳我,我反而……反而会看低了你。但是!子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我没有选错人,或说命运没有欺骗我。”
话音到此,如此直白赤裸的情话,苏青黛脸上不禁泛起些许羞涩的神色,偏过了头去,没有看赵戎,只是她缓了会儿后,话音再起:
“子瑜可能嘲笑我信命是个愚蠢女子,但是我就是相信你是我的真命天子,现在……更是坚信不疑了,你无需多言。”
大姐,我是为你好啊,你是不是又莫名其妙的脑补什么了……赵戎眼角忍不住抽搐一下,忍不住开口:“不是,你……”
“子瑜。”苏青黛不由分说的打断道:
“虽然……咱们老赵家已经有了先来的两个女子,但是我不介意的,现在世上那个优秀男子身边没个三妻四妾?比如我爹,那么喜欢娘亲,伉俪之情不还是纳了两房妾室……嗯,只……只要分好大小就行了。
“再说了,咱们老赵家眼下竟然只有两个女子。”
肌肤胜雪比白肚兜还白的苏青黛,眯眼打量着身前的年轻儒生,美目流盼之间,她玉齿珠唇,粉嫩湿润,吐气如兰:
“子瑜,有点少啊……看来是很多女子都瞎了眼,没有发现子瑜的好,抑或是这个坏丫头还有另一个素未蒙面的什么大娘子,二女善妒了,严防死守的,格局太小了也想做主妇?其实再多几个又有何妨呢……小家子气。”
她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这个气质高冷,青眉如黛的绝色女子,有意无意的移了移身位,弧度美好的娇躯侧对着旁边某个瞪眼的小丫头:
她微微昂首,好看的侧颜上,嘴角有一抹高傲的笑意,侧对小芊儿的那只美眸没有去可以斜她,但是狭长的眼尾微翘,十分好看,同时有着说不出的傲然之意。
同样身为女子,十分敏感的小芊儿却是秒懂了,苏青黛这副姿态,是赤裸裸的轻蔑高傲之意。
此刻的赵戎,顾不上苏青黛这有些让人脸红的挑逗甚至宣战的话语。
也顾不得二女之间的‘战争’。
他眼下有些心虚了,因为在外面确实是还有一个心肝儿小狐妖,只是目前哪里敢带回来啊,在等待时机之中……
被某人称为‘坏丫头’的赵芊儿,桃花眼一睁,看着突然又勇起来的白肚兜绝色女子,眼神之中有些不可思议之色。
竟……竟敢说我和小姐善妒!反了天了,现在到底是谁被绑着的……
小丫头顿时怒了,决定今夜只有一个人能在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时站起来。
正在这时,被反剪双手绑着、半倒在床榻上的苏青黛,努力直起了白腻丰润的娇躯,昂起白天鹅似的高傲脑袋,认真道:
“子瑜,虽然老天爷不公平,让我和你遇见迟了,但是请给我一些时间,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的好的,比你房中的这两位小家子气的善妒女子都要好!”
“……”赵戎。
“???”小脑袋绿了的赵芊儿。
……
第四百零五章 算数好,针不戳针不戳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只要以后的你对这个选择不后悔,那就都是对的。”
此时,面对苏青黛一番自信宣战的言论,处于眼神剧烈交锋的二女之间的赵戎不置可否,轻轻点头说了句。
“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赵戎垂下眼帘,没去看她们的目光,转身重新回到椅子上。
把‘舞台’重新还给了赵芊儿和苏青黛。
小芊儿俏脸含冰,无声的上前一步。
苏青黛直起了曼妙腰肢的身子此时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只是很快她似乎又反应了过来,腰杆一直,眼神高傲不屈的瞥着小芊儿。
“子瑜就在旁边,你刚刚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松开我,让我穿上衣服,咱们再来一次,哼,不过无所谓了,谅你也不敢。今夜我认栽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行了,给你解开,再来一次。”明知道是激将法的小芊儿还是颔首,欣然应许了,她此时也突然平静,一边上前准备给苏青黛解除禁制和松开绳子,一边嘴里嘀咕道:
“等会得换个绑法……要不‘大’字形绑床四角吧……”
“……”苏青黛。
“等等。”
此时的赵戎像是想起了某事忽然开口,“芊儿,苏仙子,先等会儿。我还有个事要问问。”
他抬手,张开五指,露出了手掌上的那两朵九天寒宫花,朝苏青黛微笑道:
“讲讲这个,你知道的全部。”
赵戎总觉得这上面的光晕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苏青黛微微歪头,“子瑜,不准叫我苏仙子。你可以……叫我青黛或是黛儿。”
赵戎点头,“好的,苏姑娘。”
“……”
苏青黛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毕竟苏姑娘好像比苏仙子亲近些了,至于青黛、黛儿什么的亲密昵称……嗯,慢慢来。
她点头,“这朵花来自祭月山。”
“祭月山?”
“嗯,我们离地的第一高山,却从不堆积冰雪,方圆千里终年天晴,碧空如洗,然而山顶天空雷声阵阵,却肉眼不见雷霆,俯仰之间,皆是奇观……那儿漫山遍野都是九天寒宫花,像蒲公英一样,被山风吹拂,只是,祭月山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月亮了……”
赵戎手撑着下巴,安静倾听。
……
一炷香内。
苏青黛顿了又顿,某人也问了又问,她终于将所知道的祭月山与九天寒宫花之事说完了,此时看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赵戎,苏青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讲完了没有。”小芊儿平静道。
苏青黛目光从赵戎身上挪开,转而浅浅一笑,点头。“子瑜应该无事了,咱们可以再来一次了。”
她这一声‘子瑜’在某人耳中可谓是裱气十足。
此时,赵芊儿又点了点头,她伸出手去……
很快,苏青黛被小芊儿解开了禁制与红绳。
这个穿着白肚兜、冷中带着妩媚的女子扭了扭玉腕,瞧了眼赵芊儿,轻哼一声。
小芊儿看了眼似乎陷入沉思的赵戎,眸光回正。
三人之间气氛有些奇异起来。
此时,苏青黛曲腿半跪床上,伸手,去穿那件流淌星辰的法衣,一边穿着,她一边轻轻眯眼,警惕的打量着无聊打哈欠等她的俏美少女。
二女之间,气氛随时间推移,渐渐安静下来,似乎下一秒便有人会暴起出手。
“喂,你好了没有,吱个声。”小芊儿有些不耐烦的出声,“磨磨蹭蹭的,手脚这么不利索吗,怎么当我丫鬟?”
苏青黛将杂乱的青丝捋了捋,用白缎带重新系起,“来啊。”
小芊儿不耐烦的表情顿时收敛,歪头一笑。
下一秒,乌漆嘛黑的屋内。
离床十丈远处的一盆绿化,断了三分之一片绿叶。
某一个盈盈一握的细腰上,一根黑色腰带断了。
一座床榻微微往下一塌。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然而赵戎正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一手搁在椅扶手上,支着下巴,眯眼,面露思索之色,对于床上二女争夺地位高低的第二次斗法视若无睹,想着他自己的事情。
将苏青黛交个小芊儿调教,让小丫头随意折腾,除了他顺口编的老赵家规外,更深层次的原因,不是因为赵戎有什么鞭挞美人的特殊癖好。
而是像最开始赵戎和小芊儿说过的那句话,对于这个白嫖来的绝色仙子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他都奉行只信一半的原则,所以让她待在小芊儿的眼皮子低下,是最稳妥的。
“祭月山……只闻其声的雷霆……话说这一届的行不行啊,回头问问那个懒鬼……”赵戎嘟囔着,陷入了沉思。
年轻儒生没怎么正眼去瞧床上似曾相识的一幕:某个刚穿上了黑裙的纤腰大长腿的绝色女子又重新被剥的干干净净,‘大’字型的玉手玉腿摊开被绑在床的四角,像一只小白羊似的,身上骑着某个神采奕奕身材娇小的俏美少女。
小芊儿正重新掏出红绳,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嘴里‘唔唔唔呜呜呜’的小白羊,她低头左瞧右瞧的,似乎是在思考从哪里下手开始捆绑为好。
很明显,冰雪聪明善于思考并且热衷探索绳艺奥妙的小丫头,这一次的手艺肯定会进步不小……
某个败北的绝色仙子:“唔唔唔……”
一旁的赵戎,眨了两下眼,却也没怎么去关注她们胡闹,不准备插手。
苏青黛之前说什么‘要杀要剐’,只是哪里会真的这么夸张,毕竟小芊儿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然而下一秒,正在出神的赵戎余光之中便瞥见了小芊儿在眼睛一亮后掏出了某个又柔韧又细长的事物。
他眼皮忍不住一跳,赶紧正过头去。
“呜!呜!呜!”某个被封住嘴的女子鼻音顿时重了起来。
年轻儒生咽了咽口水,看着俏美少女手上带些毛刺的软鞭。
这……这是白日里用来抽龙驹的吧,好家伙!
现在是要夜里抽……胭脂马?
“芊……芊儿,何,何至于此啊。”
正在骑着雪白胭脂马的俏美少女,没有马上回赵戎的话,而是扬鞭在空气中用力一抽。
“噼啪——!”
赵戎眼皮子一颤。
小芊儿此时打量着软鞭子,两指捻着鞭子上的些许毛刺,满意的点了点小脑袋,嘀咕:“唔唔不错。”
赵戎又咽了咽口水,小丫头低头板起了手指,头不抬的朝他道:
“戎儿哥,说好了你不准插手。你离远点啊,可别蹭上了。”
“芊儿要不咱们……换一个吧,大晚上的,要是让人听到了怎么办。”赵戎一脸严肃的开口,同时不动声色的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嗯,安全起见,又挪了挪。
小芊儿不理他。
今夜,她要横扫诸峰、涤清峪内,荡平乾坤,重振老赵家风!
小丫头俏脸紧绷,板着手指,脆声声的宣判道:
“六个牙印,十八次明里暗里的抛媚眼,二十九声没大没小的‘子瑜’称呼,还骂了我两次,一次‘傻子’,一次‘小傻子’,嗯,‘小傻子’加倍,共计……”
“哼!”
“噼啪——!”
她昂起骄傲的小脑袋,跃跃欲试的又顺手抽了抽鞭子,傲娇道:
“五十次!今夜吃我五十鞭!”
面色不忍的赵戎与挣扎的苏青黛却是纷纷一愣。
“咦,不是五十次吗?”年轻儒生忍不住道。
“笨戎儿哥,凑个整啊!”
赵戎好奇开口:“四舍五入,凑整不应该是六十鞭吗?”你这是跟谁学的算数!
“……”被平白无故多加了四鞭的苏青黛,“呜呜呜……”
“凑整,四舍五入?”小芊儿歪头,低头瞧了眼十根手指,“唔……”
下一秒她十指一收,抓鞭子的小手一挥,豪气万千:“一百鞭!”
赵戎满头黑线:“……”
直接‘四舍五入到一百’的苏青黛:“呜——!!!”
你他娘的绝对是故意的!
正两手叉腰骑着胭脂马的俏美少女,眨了眨眼,下一秒,她单方面宣布众人反对无效,满意抽鞭了……
算数好,针不戳针不戳。
……
白日,晴空万里。
这个秋日的上午也难得炎热一次。
寒京百里外,一家露天酒肆外的官道旁,正有一大批龙驹在原地逗留,不时的打着响鼻。
不远处还有一匹老马,在就地不挑食的吃着路边野草。
此时的露天酒肆内。正有不少人歇脚喝酒休息。
只不过席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仔细一瞧,众人的目光大多聚集在了偏正中心的某一个酒桌上。
桌上四人。
一个年轻儒生与一个富家翁似的富态老者,面对面而坐。
一个身材娇小的俏美少女在歪头瞧着这个看起来和蔼面善的富态老者。
旁边,一个黑裙绝色的女子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攥着年轻儒生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富态老者。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富态老者与年轻儒生对视,缓缓出声:
“你们苏家的人,明日便能悉数回到南星郡,但是以后不准再踏入西边诸郡一次。”
他转头朝苏青黛,轻声道:
“苏仙子,俺看着赵公子的情面上,答应此事,但是也希望你也能看着赵公子的情面上,以后约束约束你爹和苏氏族人,否则下一次可就会不体面了。
“另外,你们苏氏的人一个不剩的给俺回去,但是在边境的产业全部留下。如此可好。”
苏青黛垂目,面色有些激动,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认真道:“可以。”
她又微微偏开目光,“谢……谢谢大将军。”
周独夫也没有太多话要说的,轻轻颔首:
“如此甚好。不过虽然谢的有些言不由衷,但是俺也没那么小家子气,你记住承诺,以后劝住你爹,让苏氏放机灵些,保持中立即可,别傻傻的抢先冲上来。所以,你别谢我,要谢就好好谢谢赵公子吧。”
赵戎微微挑眉。
万众瞩目之下,苏青黛狭长的美眸,眼帘低垂,安静了会儿,重重点头。
随后她便没了动静,也没有去看赵戎,说感谢什么的,而是默默拿起酒壶,给赵戎等人倒酒,模样文静。
旁边的小芊儿却是十分敏锐,眼睛瞧着苏青黛和赵戎一直抓在一起的大小两只手,只见这位紫薇阁的高冷仙子此时还是一直反攥着赵戎的手,后者明明已经松开五指了,但是苏青黛就是不撒手。
此时,二人手掌、指尖的接触处,按压的青白。
见这新收的丫鬟这么大胆不懂事,小芊儿琼鼻皱了皱,只是眼下众人面前,又不好发作。
于是乎,赵戎眼中算数鬼才的小丫头,心里暗暗鼓气,又开始算数了……
赵戎当然也感觉到了手里传来的巨大力道,略微洞察到了苏青黛此时的内心,不像是表面那么的平静。
只是他有些无奈……喂喂,你该不会又在脑补什么了吧,更加信命了之类的。
年轻儒生抽了抽,只是失败了。
因为苏青黛太紧了。
完了,可能是真的彻底相信本公子是她真命天子了吧……他当下的心中有些无语。
眼下的这桩事,在赵戎的帮助下,终于解决后。
苏青黛放下酒壶,腾出了另一只玉手,两手捂着赵戎的右手。
她无视小芊儿数学家般敏锐的眼神,轻轻挨贴着赵戎的修长身子,坐着同一条板凳。
这个大离山上出了名的冰山仙子,轻垂螓首,安静乖巧的靠着真命天子的肩膀,握着他的手。
这一幕让不少人侧目。
挣扎过却失败了的赵戎不禁哀怨。
以前小小也是喜欢拉扯他腰带,后来遇到文若兄后,他也是喜欢抓男人的手,现在在林麓书院,抑武兄时不时也有这种苗头……
麻蛋,老子只是一个小小的登天境修士,哪里扳得过你们这些狐妖仙子、修道天才,放过我好不好……
此刻,赵戎十分机智的抢先回首,瞪了眼小芊儿。
没错,瞪她。
管管你的丫鬟!
小丫头微楞,被赵戎这番恶人先告状的活,给整不会了。
暂时缓解老赵家的这些小矛盾后,赵戎这才回过头来,注视着眼前这个和蔼可鞠的富态老者……
第四百零六章 就这点东西,我很难帮你办事啊
夜晚的星子小镇,繁华散去。
正处于万籁俱寂之时。
只是在小镇西边的某个山崖停靠口处,却有一艘约莫二十丈的云海渡船,缓缓挪动,扬帆起飞了。
在镇子上一些欣赏夜色或正要归家的修士们的视野里,这艘云海渡船的船身扬起,背景是一轮圆润又微黄色的明月。
像是要驶向月宫。
只是这些路人们不知道的是,这艘云海渡船的船客很少,因为上面的贵客,在大离确实极贵……
甲板中段,一个风仙道骨右眼紫金的消瘦老者,看了眼屹立船头的那个身材高大穿着蓝缎蟒袍的威严男子背影。
那位今夜话很少的大离摄政王,背手而立,眼下似乎正在低头打量着下方的星子小镇,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为南星郡最大仙家之一紫薇阁阁主的消瘦老者,身后正有一个同样消瘦的身影。
不过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模样有些虚弱,穿着素色的衣衫,只是与消瘦虚弱不符的是他的脸。
红肿的和猪头一样。
虚弱男子正手拿着一枚冒着寒气的夜明珠,来回滚动的敷着脸上的臃肿伤口,此时已经消肿了不少,大致能够看清楚他的面目了。
此时若是某个正在心忧二娘子算数的赵戎在场,定会一眼认出此人脱口而出一句‘肾虚公子’。
紫薇阁主陈尔收回了目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最小的儿子,转身直接朝船尾走去。
神虚公子耸拉着脑袋,看了眼船头那位今夜设局的摄政王,扭身跟随父亲而去。
船尾的甲板处,陈尔眯眼打量着下方的大地,轻声道:“嗯,今夜干的不错。”
受到老者的表扬,神虚公子却是肩膀垮着,垂着脑袋,微微点了点,然后默默滚动着脸上的夜明珠。
“哎。”陈尔一叹,转头轻轻拍了拍这个十分看重的儿子的肩膀,“难为你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王爷会有厚赏的。”
若是此时有南星郡的修士们在场,定会十分吃惊,毕竟眼下这一幕与众人以往的印象十分不符。
眼下,紫薇阁陈尔转身欲走。
今夜真的虚了的神虚公子突然开口,嗓音沙哑,“爹,为……为什么是苏师姐?”
他鼓起勇气道:“苏师姐是咱们紫薇阁难得的修道胚子,你也十分器重她,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带领我们紫薇阁走向全新的高度,难道……就这样送给他人做嫁衣裳!”
陈尔转头看了眼他,不语。
神虚公子忍不住道:“咱们紫薇阁还有其他女子修士可以代替她,送给今夜那个古怪儒生的,为什么偏偏要选她,难道……难道是王爷执意选的……”
说到着,他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垂头丧气,自言自语:“好吧。”
陈尔突然摇了摇头,“不,王爷是让老朽来定的。”
肾虚公子眼睛一睁,“爹,你……”
甲板上大袖飘飘仙风道骨的消瘦老者平静点头,“嗯。”
“爹,你是怕她以后和我抢阁主位置?我其实真的不想当阁主,苏师姐比我强,更适合这个位置……”
陈尔突然打断道:“嗯,你就是馋人家身子,让她当阁主,你未来想当阁主夫君。”
神虚公子:“……”
陈尔突然眯眼道:“你把握不住的。”
被父亲一语道破的神虚公子呐呐道:“什……什么把握不住。”
陈尔却是转而道:“苏青黛可是对你有过情意或暗示?”
神虚公子语气沙哑,越说越落寞:
“没有。苏师姐应该早看出我在藏锋,但是以她的天赋……应该是不屑一顾的,她在咱们大离山上年轻一辈中,已经是顶端的了,说不定对咱们紫薇阁主的位置都不怎么感兴趣,她应当去往更大的天地的……”
他呢喃道:“其实也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的,苏师姐的性子也一直都很高冷,话很少,独来独往的,咱们阁内很多师兄师弟都不被她搭理,苏师姐就似那月宫中冰清玉洁的仙子,谁能得她青睐啊,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单单是我的……”
陈尔冷静的看着这个在感情方面痴情彷徨的小儿子,打断道:
“瞧瞧你这被迷了魂的样子。我且问你,这么多年来,苏青黛她有多少追求者了。”
神虚公子偏开目光,叹息道:“有很多很多。很多人喜欢苏师姐,咱们阁内的曾师兄越师兄秦师兄……甚至还有隔壁北辰殿的几个核心弟子,至于外面的,就更多了……”
陈尔冷哼,“他们是不是都和你差不多,苏青黛也没和他们有什么接触交往,却还是把你们迷的神魂颠倒,一个个化为了痴情种子,结果就是在白痴似的单相思!”
神虚公子欲言又止,只是无可反驳,闷闷不出声。
这个在离地闻名多年的老神仙,眯眼道:“今夜的事情你也置身其中,看清楚了,是不是感觉苏青黛有些陌生?在那位赵公子面前,与往日里在你们面前时有点不一样?”
神虚公子脸色煞白,一想起今夜在醉仙楼之事,他就像被抽去了魂似的,此时扶着栏杆,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才堪堪缓了过来。
只是他心脏还是不时的抽搐一下。
把暗恋多年的师姐送出去了,还是他主动助攻,神虚公子感到阵阵心悸的疼痛,牙齿都要咬碎了,却只能咽下去。
正在这时,翱翔云端的这座渡船的船尾处,穿过符文禁制漏进来的夜风之中,传来某个紫金瞳老者的嗓音:
“有些事情,你还没看透吗?痴情种子?分明就是一群傻子。”
这轻飘飘一句点破的话,让面色苍白的神虚公子愣住了,他本就不傻,“什……什么……”
陈尔看着他,一时之间没做声。
于是,甲板上这对父子制间的气氛沉寂了会儿,空气就像被凝固了似的。
某一刻。
神虚公子犹不死心的打破了沉默。
他咬牙道:“不,苏师姐这样子,不怪她!她的爹娘与苏氏族人落在了周独夫手里,苏氏对她的恩情众所周知,苏师姐她……她是外冷内热,是重情之人,你和王爷都没法帮她,她情急之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相信所谓的真命天子,这……这情有可原!”
陈尔皱眉看着有些癫气的小儿子。
神虚公子说着说着,又手捂胸口,痛心疾首道:
“爹,你真的没法子救救苏氏吗?连你都不行,那个什么赵公子当真可以?与其这样,误了苏师姐,爹,你……你当时扶乩时,还不如帮帮孩儿呢,告诉苏师姐,我……我才是真命天子!为什么不能帮帮孩儿啊。”
仙风道骨的紫金瞳老者脸上的法令纹十分深,他眼神深沉,默默的看着神虚公子。
这副阴沉模样,让后者顿时醒神,有些惶惶不安。
陈尔忽然道:
“你难道忘了,咱们离地的前人们留下的那句金玉良言了?”
神虚公子楞后,呆住了。
只是很快,老者的声音就继续幽幽传来:
“记住了,在离地,越是漂亮神秀的女子,越是危险……这是在离地血一样的教训。”
神虚公子青白的两片嘴唇蠕蠕。
这位紫薇阁主的瞳孔幽深:“老夫的道行虽然也看不透什么,但是这个苏青黛绝对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现在大离的水……深得很呐。
“就跟别提你了,这副没出息的熊样,这么一点微末道行是把握不住这个女子的,回去以后你给我继续窝着藏锋。现如今的这个局面,对我们而言已经很好了,不仅向王爷表了赤诚忠心,还让咱们紫薇阁正好把苏青黛这个不简单的麻烦包袱给甩出去。
“呼~让那个倒霉的赵公子接手吧,可千万别再让这个姑奶奶回来了……欸,鬼知道这么多年,她待在阁内,老夫看着她有多么胆战心惊!”
神虚公子身子不自觉的颤栗着,某一刻,精神气彻底一垮。
震惊过后,已然完全死心。
……
一座露天酒肆里。
赵戎看了眼不远处周独夫带来的老马,忽道:
“老将军是一个人来的?”
周独夫转头看了眼寒京方向,点头:“再多带些人来,宫里的那位娘娘估计会睡不着觉的吧。”
赵戎没有接话,而是摇头叹息一声。
周独夫眉头一抬,很配合地问道:“公子,所叹为何啊?”
身边正有一位紫薇阁绝色仙子小鸟依人的年轻儒生,此时的语气有些遗憾惋惜:
“听说老将军与北辰殿的关系很好……嗯,北辰殿就没什么仙子佳人的吗?可以带着一起来玩的。”
周独夫:“……”
露天酒肆有些安静。
富态老者与一众学子们一齐无语的看着疯狂暗示的某人。
赵戎摆手道:“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认识认识而已。”
认识认识,聊着聊着然后了解一下深浅?
席间气氛更加死寂了。
在让全场尬尴冷场的这方面,赵戎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正在这时,一旁娴静温柔的苏青黛扶着赵戎胳膊,直起了腰,凑到了他的耳畔,小声说着全场皆闻的‘悄悄话’:
“子瑜,北辰殿我知道一些的,他们男子修士居多,还都是些无趣的男子,没有什么亮眼的女子修士的。”
她吐气如兰,对于依附的男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心念其他女子,没有什么介怀。
正在扮演好色狡猾的贪婪儒生的赵戎脑袋微微斜了些身子,耳朵与她近在咫尺的朱唇拉开了些距离。
苏青黛却也不恼,一双美目亮晶晶的。
青眉如黛的她,正螓首轻仰的看着他的脸庞,细语:
“其实在大离的山上,我……我也认识几个不错的仙子,要不……回头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嗯?赵戎眼睛微睁,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暗暗乍舌。
还有这种好事?离谱……不对,是懂事!
就很符合现在他佯装的角色身份。
赵戎不动声色的给了悄悄在数数的小芊儿一个放心的眼神,嗯,逢场作戏。
随后。
“哦?”年轻儒生两指捏着酒杯,轻佻的扬眉,抬起一只手,捏着苏青黛尖俏的小下巴,抬了抬她的玉容。
看着这张仰起的楚楚动人的美颜,他轻笑,“没白疼你。”
苏青黛浅浅一笑,眼眸眯弯。
“赏你的。”赵戎将手里的酒杯前倾,移到她染胭脂的唇旁,喂了一口酒。
苏青黛抿了一口后,十分懂事的接过杯子,去给他重新满上,没有去看小芊儿的目光。
赵戎回过头,继续锲而不舍道:
“老将军,那你可有什么优秀的要提携的后辈,其实可以一起带来认识认识的,特别是有趣的佳人之类的。都是朋友,你的后辈就是在下的后辈,提携后辈是义不容辞之事,在下也可以帮忙指点指点的。”
你确定只是‘指点’?龟龟的,你个读书人,怎么比俺粗人年轻时还要浪……
周独夫忍不住再打量了一遍赵戎,抿嘴不语。
他又喝了口闷酒,咳嗽一声摇头,“抱歉赵公子,没有。”
似乎是觉得语气有些干巴巴,这个像个富家翁似的武夫顿了顿后,忍不住开口:
“公子,俺都已经请你和大伙喝酒了,而且也答应了你身边苏仙子的要求。话说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赵戎面无表情的看着周独夫。
好家伙,一桌酒就想收买本公子!而且还不是花酒。
他叹息一声,没说话,但是意思显而易见:
就这点东西,我很难帮你办事啊。
富态老者面色有些无奈,他想了想,正容,伸手进袖子里,摸索了下。
在无数道目光之中,周独夫掏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小册子,默不作声的递给了赵戎。
书页有些泛黄枯旧,边角处还陈旧的卷起。
赵戎好奇的翻了翻,顿时眼神一亮。
同是走武夫路子的他,看着上面眼熟词汇,立马识货了。
好东西。
对他而言。
下一秒,年轻儒生把被声旁绝色女子挽着的手臂一抽,笑容灿烂的搓了搓手,颇为热情道:
“大将军这就见外了,有什么朋友之间的话,可以尽情说来,客气个啥。”
他一边语气‘责怪’着,一边把蓝封小册子塞进了怀里。
周独夫与众人:“……”
第四百零七章 赵灵妃:要去给夫君晒被子了
“赵公子,此次俺前来,只是为了拜托一件事。”
额,你还想拜托几件?赵戎嘴角一抽,“嗯,何事,请讲。”
周独夫目视赵戎,“关于这次封禅大典。”
赵戎略微意外,因为没想到他会直奔主题,讲的这么直白,眼下大白天的,大伙都在,离寒京也才百里。众人亦是微楞。
在这种环境下,送完礼后,这事不是该隐晦暗示的吗。
嗯,这也是赵戎想要的效果……他们这些送礼的势力,若是没有明确指明,只是暗示的话,那他就当做没听懂,拖着。
不过不慌,也在本公子意料之中……赵戎在老者的注视下,轻轻点头,他同时若无其事的转头,眼神安抚了一下目光同样疑惑的顾抑武等学子。
周独夫毫不脱离带水的直接道:
“我希望赵公子和诸位公子们,能够恪守本分,顺应天命。封禅大礼,仪式过程尽力而为即可,对于结果,雪中送炭或锦上添花,都不要。恳请赵公子……公平公正!”
富态老者腰背笔挺,声音硬朗,此时话语声铿锵有力的响彻在露天酒肆,“如此,封禅大礼,俺绝不从中阻碍。”
全场寂静。
顾抑武和学子们又忍不住眼神瞧向赵戎……送礼拜托咱们公平公正?咳,子瑜,这奇怪要求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赵戎此时没去理他们,而是静静看了会儿周独夫,抬起手上的酒杯欲喝,想了想,又放下了酒杯。
缓缓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慢吞吞提起旁边的就酒壶,亲手给周独夫满上了一杯。
放下酒壶,赵戎起身,转头离开露天酒肆,去牵龙驹。
赵芊儿、苏青黛和顾抑武等一众学子,第一时间起身跟上。
众人交换了几下眼神,也一言不法的跟随赵戎上马,扬鞭远去。
赵戎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
只留下一个举杯独自喝酒的武夫和一匹路旁埋头吃草的老马……
“子瑜,咱们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们留下来吃晚饭吗。”
“……”
“走,咱们去寒京,这趟大离之行,已经时间不多了,咱们赶紧举办封禅大礼,早点回书院,此地……真的不宜久留。”
“行,听你的子瑜!咦,等等,子瑜,你刚刚收下的那个蓝皮小书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什么盖世神功的秘籍吧?”
“瞎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这可是正经人的正经东西。”
“有……有多正经?”
“日记。一个武夫写的日记。”
顾抑武、众人:……
简直令人无法反驳。
……
半刻钟之后,赵戎一行人在距离寒京十几里外的官道上,遇见了等待已久一众大离官员。
其中还包括赵戎他们颇为眼熟的一个丰腴美艳妇人,雪蚕。
她带着一些朝堂礼部的官员鞠躬道:
“赵先生,诸位先生,幼帝与独孤太后得知你们今日抵达,已于寒京外为你们举行了隆重盛大的接风仪式,十里相迎,请先生们换上礼服……”
赵戎眯眼眺望一眼隐约锣鼓喧天、马蹄阵阵的前方,轻轻颔首,“有劳了。”
不多时,赵戎与顾抑武等人换好了儒教礼服,穿戴整齐后,策马扬鞭而去。
……
秋高气爽的上午。
独幽城,太清四府。
偏中心处的一座断崖高峰上,修建有一座崭新的古台。
之所以崭新,是因为月月翻修。
此时,作为太清府内高规格大比常任举办地的青云台上,连一丝高处的山风都溜不进,气氛安静无比。
但是约莫方圆一里大小的崭新高台上,此刻却屹立着数百道白衣身影。
或白衣仗剑冰冷邪气,或酒壶悬腰洒然随意,或赤脚空拳孑然一身,或长发飘飘风姿卓越。
皆是缄默不语。
场上一大半的太清四府各府府生,目光各异的看着某座斗法台上的一道风华绝代的倩影。
明明同样是太清府的剑纹白衣,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就是不一样。
不是惊艳,不是耐看。
而是让人一眼便被下意识吸引,越看越夺目,可是又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令人心痒难耐,却被她的冷意劝退,不敢靠近。
青云台上,有着一座座铭刻法阵的比武台,这道耀眼高挑倩影的主人,正在中心处的一座最大的比武台上袅袅而立着。
她一双狭长的秋眸宛若秋水荡漾,左眸下一粒淡褐色泪痣,太清府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此时,很多斗法台已经严重损坏待修,这些明明是以天志境后期修士的战力规格选用特殊灵材精心修建的比武台上,有着不少令人惊心动魄的伤痕。
让人难以相信,此时正在进行的是全府浩然境府生们的准生死战。
眼下,决定接下来几个月修行资源分配与地位高低的青云台大比,已经接近尾声,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毫发无伤的冷清女子身上。
剩下一些没有去看她的,要不是已经落败落寞下台的府生,要不是即将上台在闭目养神的。
青云台半空中,有负责记录或判决的青衣修士,手执笔册,或奇形怪状的镜花水月法器,目光敏锐的洞察台上的一举一动。
而青云台高空处的云端,有九道模糊朦胧的身影,或端坐或站立云上,皆垂目俯视下方情形。
在青云台众人的视野里,这些人的模糊身影隐约可以看出似乎衣着各异,一些熟悉太清府的老府生,不时的向上瞧一眼,差不多能把这些云上人的身影,与府内或独幽城内一些大人物成功对应。
比如那个处于云端九人之间的一道身影,是唯一一个端坐案几后面的,八成就是府主大人了。
只是此时此刻,和大多数的青云台上的四府府生们一样,云端处的九位大人物的含笑目光,皆是落在了最大的斗法台上,那个又要全场只响彻她一个人名字的逍遥府天之骄女。
“铛——!”
“第十七场斗法,胜者,赵灵妃!”
“……”
“铛——!”
“第十八场斗法,胜者,赵灵妃!”
“……”
“铛——!”
“第十九场斗法,胜者,赵灵妃!”
“……”
青衣中年裁判的沉哑声音,一次次的震碎了沉寂凝固的台上气氛。
“此次青云台年终大比,最后一场甲字台斗法,斗法双方,赵灵妃,计乾一,请准备,半炷香后准时开始!”
青云台上的沉寂气氛,在青衣裁判宣告短暂休息后,略微缓和了一些。
只是众人的目光却没有多少挪开。
观众席的人群之中,有府生忍不住私语起来。
有刚进入扶摇府的新府生,今日大开眼界,终于亲眼见到了以往的传闻画面。
“这就是你们说的赵师姐?怎么感觉其他师兄师姐们都太……太快了。”
“因为他们面对的赵师姐啊。”
有小师妹替心中仰慕已久之人骄傲昂首。
“她还在浩然境,谁敢争第一?”
有同是浩然境的府生,气氛凝重,看向赵灵妃的眼神复杂。
“喂,你们说,计乾一打得过赵灵妃吗。”
“难,不过也有希望。”
“但愿吧,欸,简直是妖孽,话说赵大仙子怎么还不破境,已经一年了,还留在浩然境压我们,这种妖孽,感觉入天志境。”
“听说赵灵妃修行出了些大问题,所以迟迟没破境。”
“你他娘的管这个叫大问题?目前为止咱们之中都没人能在她面前站立超过十息。”
“……也可能她是想可以留境,厚积薄发吧。”
“剑气已经这么盛了,还厚积薄发……”
“欸,再等等吧,她总不会一直待在浩然境的,第一个急的估计是府主吧,等到了天志,那几个同样妖孽的师兄师姐,估计能压一压她……至于咱们,就别想了。”
“哼,还没打呢,你们怎么知道计兄不能赢。”
浩然境府生们面面相觑,安静不语。
也有已经是老油条的逍遥、太一、鲲鹏府的天志境府生,聊着聊着,看向台上那个冷清女子的目光,或是目露欣赏之色,或是深藏忌惮之情。
“呵,看来今年浩然境的师弟师妹中,又是赵师妹夺魁了。连续两年的浩然境第一天骄啊,身为男子的小师弟们,脑袋又要被她一人踩在脚底下了。”
“嗯,我看是拜倒石榴裙下吧,估计是个男子都有这种心思,不过听说已经不可能了,好像名花有主了。”
“这还用‘看来’?用脚拇指想都知道,赵师妹一柄剑修甲等剑,在这个境界谁能拂其缨,道修、武夫除非传说体质,否则都不用比就知道结果。
“而在这一届逍遥府的浩然境剑修府生之中,又只有她这一柄甲等剑,已经是战力天花板的天花板了,谁他娘的打得过她?”
“啧啧啧,甲等剑啊,往常一柄甲下的本命飞剑,咱们逍遥府估计都要每过四五届府生才能出世一柄,这还是网罗了一洲之人才,眼下似乎是个大年份,逍遥府竟然隔个一两届府生就出现了一柄,看来山上传闻中的大世果然还是来了。”
“没错,眼下逍遥府上下,所有府生,算上这位赵师妹,甲等剑也就三柄罢了,只是不知道赵师妹的这柄稀世的甲等剑,具体品秩如何,该不会……到甲中了吧?”
某处观众席上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应该……不可能吧,逍遥府的那两位存在也才‘甲下’而已。”
“等等,甲等剑,太清逍遥府可能不只是三柄了,我听说新入逍遥府内的府生之中,好像又有一位妖孽有甲等剑。而且……还是一位师妹。”
气氛又是一阵沉默。
“是谁!”
“好像也是姓赵,叫……赵芊儿。”
有人幽幽道:“赵灵妃师妹身边有位一齐入府修行的贴身丫鬟,也叫赵芊儿。”
“……”
“这……离谱啊。”有天志境府生忍不住道。
云端的那些大能们,眼下似乎也在言语着,赞赏的目光不时的投在下方那个秋眸女子身上。
正在这时,半炷香已到。
“铛——!”
全场寂静了下来。
在师弟师妹们的仰慕向往眼神中。
在同届府生们的失落、挫败与爱慕混在一起的目光里。
在云端大能、师兄师姐们的欣赏、赞叹的视线下。
此时甲字号斗法台上的赵灵妃似乎有些奇怪,其实用一开始她就有些奇怪了。
只见万众瞩目之下,她一直没有闭目养神或是目光四移,而是抬首,仰视着晴空之中那轮难得明媚的秋日。
气质冷清的她,被阳光照射的轻轻眯眼,皓齿咬唇,略微出神了。
此时钟声响起,计乾一郑重的走上台后,赵灵妃螓首这才缓缓回正了。
然后,青云台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
二十息之后。
“甲字台,第二十场斗法,胜者……赵灵妃!”
云端处,九人之中端坐的那个苍老身影挽袖起身,言简意赅:
“此次,府内年终青云大比,胜者赵灵妃,蝉联浩然境第一天骄!赏!”
面容模糊老者的嗓音平静,却宛若洪钟大吕,振彻山顶高台,甚至余威不减的传到了山下。太清府内大多数地方的人,竟都可耳闻,纷纷惊讶的偏头看向青云台方向。
此时此刻,在太清府主的余音还未完全落下之时,在无数道睁大眼的目光之中,赵灵妃毫不逗留的转身了,莲步轻移。
灿烂的秋日阳光之中,她看也没有看身后恍恍惚惚仿若失魂似的手下败将计乾一,也没有倾听下一秒便如海啸般袭来的掌声,直接平静的离开了青云台。
赵灵妃背对喧嚣,步下了一节节台阶。
在某级台阶上,她微微顿脚,又抬头,长眸微眯,看了眼明媚的秋阳。
“暖欸,只是……怎么还不回来……嗯,要去给夫君晒被子了。”
赵灵妃唇角蓦然一弯,轻轻点头,抬手将青丝撩到耳后,纤纤细步不自觉的欢跃起来,有些欢喜的下山去了……
青云台上,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时皆是转首瞧见着赵灵妃远去的高挑背影。
不过,对于逍遥府内这朵将所有同届男子踩在脚下且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雪莲花’,他们也是见怪不怪了,只能默然的看着她远去。
而且此时下山的赵灵妃也是背对着他们,根本就瞧不见此时的她,和之前一上午已经截然不同的神彩表情。
只是还是有不少习惯性凝视秋眸佳人倩影出神的男子们,不知为何,心生似乎没由来的疑惑奇怪之情,怎么感觉……她刚刚轻盈的脚步好像是……跳了跳?
就像是一个凡俗市井的学堂里下课后第一时间跑去买糖吃的小姑娘一样迈着雀跃的小短腿,嫌台阶太宽,迈一步太短、迈两步太长所以跳了跳?唔,肯定是眼花了……
第四百零八章 苏小小:我给他洗晒一下被子就走
太清府的府生们哪里知道那道美好的倩影一刻不停的离开,是要趁着不错的日头去给她的夫君洗床晒被子。
一些男子也只能伸长脖子怔怔看着赵灵妃远去,然后纷纷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或掩饰性的看向别处、别的女子,然后在心中暗暗坚定着努力修行的信念,渴求着有一日能有机会与她并肩,而不是只能巴望着她的背影。
哪怕这种憧憬现实来看是如此的渺茫遥远,甚至说出来都会成为同伴眼里的笑话。
但是若是努力提升他们自己,那么当某一天赵灵妃的眸光不经意扫过来时,他们也能不坠心气的挺直腰杆吧,在她的面前……维护着哪怕只是一丝的坚强。
只不过……听说她已经有夫君了,就在隔壁书院读书,并且二人还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似乎也……十分恩爱,说不定眼下她一言不发的把掌声如雷的众人丢下,毫不留恋,就是要去找竹马夫君寻求夸奖的……
万人的掌声,皆不及他的一句含笑表扬。
难道这就是前不久那位新来的活跃的道学陶先生开坛授课时所说的“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
只是她如此纯粹合道的琉璃剑心,为何会对那一个男子独独敞开!?
某些正在偷瞄着传闻中那个可望不可及的师姐下山背影的新府生,忍不住心脏一阵隐隐的绞痛。
所有说……他们即使是从无比渺茫的希望之中,杀出重围,有机会望项其背乃至并肩,但是这个雪莲花似的遗世独立绽放的冷清女子,也没有在旁边给他们留下半点位置吧?
果然,漂亮师姐这种东西,就像小时候心心念念的玩具,永远都是被别的小朋友拿在手里,至于绝色的师姐,那更是限时限量版的……等你发现了以后,早就已经绝版了,没事都是如此。
只不过下一秒,这些怅然的师弟们转念一想,心里又突然舒服了不少:
与赵师姐同届的那些师兄们才是真的惨吧,特别是那位妖孽的计师兄,本来有机会望项其背的,甚至成为大道伴侣,之前也一直是外人眼里与赵师姐较为般配的。
但是现如今却永远也无法并肩了,因为已然名花有草了,像赵师姐这样一个心思澄澈如琉璃的女子剑修,以她的性子,一旦装下了某个男子,那么意味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这也是让他们无比心碎无比憋屈的地方。
所以本来对赵师姐一直有那种靠近倾向的计乾一,以后最体面的结局估计也就是超越了赵师姐,或是某种公认的场合在某些方面堂堂正正的战胜那个半路抱走赵师姐的男子,头也不回的把背影丢给赵师姐,这样才能挽回一些脸面,证明不是他失之交臂了,而是她错过了优秀的他。
否则就要永远成为所处的这一届府生之中,一旦被提及时都会给予带着幸灾乐祸的惋惜与可怜之情的对象吧。
可怜与惋惜,对于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来说,是尤为致命的。
所有到底谁是谁的磨剑石……眼下的这场心气之争,无比重要。
只不过今日这场年终的青云台大比,终究还是赵师姐技高一筹,轻抬一脚踩下了计乾一的欲要抬起的高傲头颅,不看一眼的转头离开,暂时压制了他。
甲等本命剑,还是厉害啊……
此时此刻,正脚步轻快雀跃下山的赵灵妃,并不知道身后的一道道复杂视线与感慨叹息,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好吧,其实是会留神那么一点的。
她会默默记下来一些,下一次与赵戎交颈说着私密话时,拿出来唬一唬夫君:戎儿哥,以后你要认真读书呀;现在你要表扬我一句;此刻你要立马亲我……辅以很凶很凶的表情吓他,让夫君立马就范执行~
赵灵妃离开了青云台,扬长而去。
她心情很好,因为又找到了借口可以向白先生请假去林麓书院了。
今日阳光明媚,海边的房子又潮湿,夫君的被子都要发霉了。
同时赵灵妃又赢得了大比,蝉联了太清四府浩然境魁首。
于情于理,请一天假不过分吧?
她身姿高挑,此时两只玉手学着某人,背在身后,轻轻点头,唇角浅笑。
然而赵灵妃此时这一副欢喜的亭亭玉立的俏佳人模样,却是让青云台云端处九位面容模糊的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古怪。
下方的那些府生们看不见赵灵妃的神态表情,但是他们这些修为不低于元婴境的大能却是瞧的一清二楚,再联系上今日府内关于这位女子天骄的传闻……
此时的白云畔,隐约之间,可见九人之中衣饰各异的八人正不约而同的看向剩下的一人。
这道身影身姿细长,十分消瘦,身着雪白衣衫,但是腰部却是系着一根漆黑色的腰带,只是看不清他或她是何表情……
……
苏小小出发了。
带着她的香囊与半阙词。
“去太清府门口,摇铃铛,等卢姑娘来后,就把装词的香囊给她,让她……让她带去林麓书院,卢姑娘肯定有赵郎的联系方式……我就回来困觉。”
出门前,苏小小在梳妆台前走来走去,板着手指头,规划路程。
明明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但是她却歪头,想来想去,原本计划只是见卢宛而已,但是小狐妖最后还是蹦跳着坐到了绣墩上,取出放了很久没用的胭脂水粉,画了个满意的美美的妆才出门……
“唔,只见卢姑娘,让她帮我送信,可不能去打扰了赵郎读书……”
她捏着香囊,点头肯定道。
不多时,来到了太清府位于独幽城东城内的北门,取出了陈记车马行的黄铜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轻轻摇了摇。
苏小小抱着小香囊,低头看着她新布鞋的脚尖,安静等待了起来,脚尖不时的蹭一蹭地上的小石子。
今日,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公子男装,就和当初与赵戎在清风居渡船上时一样,一张俊美无双的小脸蛋,惹得不少路人侧目。
突然,她身后的太清府内较为清晰的传来一阵黄钟大吕似的老者声音。
“青云大比”、“赵灵妃”、“第一天骄”等字眼,隐约可闻。
太清府北门处,人来人往的人流大多都顿时停下了脚步,朝某个方向侧目以视。
旋即便是不少的议论声。
“唔。”挑了个不起眼处却还是很起眼的小狐妖,趁着瞄她的众人注意力转移,赶紧抬起小脑袋,看了看前方的大路,穷目远眺,没有卢姑娘与龙驹马车的身影,她重新低头瞅着脚尖旁的蚂蚁,安静等待起来。
身后的热闹,似乎与她无关,其实关于后面那些只言片语之中的某些字眼,苏小小也挺耳熟的,比如‘青云台’、‘赵灵妃’等名字,
前者她晒小被子时经常眯眼打量,想着那处高台的阳光应该不错,和浅棠山一样,只可惜不准她这只小狐妖晒被子;至于后者苏小小时常听人提起,是府生们经常提起的太清府出名的几位女子天骄之一……
约莫半刻钟后,卢宛驾着马车来到了太清府北门。
“这呢这呢~卢姑娘!”苏小小蹦跳的挥了挥两只手唤着卢宛,二人对眼后,她欢喜的凑上前去。
视野之中,卢姑娘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小麦色皮肤,阳光的笑容,与搭在颈上的汗巾,让苏小小没由来的亲近。
她驾着那么高大吓人的龙驹,却是十分英气潇洒,苏小小颇为羡慕,感觉龙驹似乎比以前的大黄还要威风。
小狐妖也想要骑大马,可是每次赵郎翻个身子说让她骑大马,结果骑着骑着,就又迷迷糊糊的变成骑她了……坏赵郎!
卢宛认真倾听苏小小有点没条理的吩咐后,接过了香囊,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眼神,想了想探问道:“苏姑娘,你确定不和我一起去。”
“不……不去见臭赵郎。”似乎又是想起了某人坏处的小狐妖欲言又止,干巴巴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让他安静读书吧,不然以后又说小小打扰他学习,是小狐狸精,找着借口欺负我……”
“而且你不是说他之前和你说下山去了马”
难得化一次妆出门的苏小小,偏开了目光,没去看卢宛,抬起小手轻轻摆了摆。
卢宛微怔,瞧了瞧她这副小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同时女子,虽未恋爱,但是一些女子的小心思哪里琢磨不出味来。
她压下翘起的嘴角,轻轻皱眉道:“这种小香囊之类有护身符意味的情物,还是女子亲手去送比较好,否则也不灵验了……”
“唔,真的?”小狐妖下意识的嗖一声抬头,略微惊喜道,只是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她似乎前后反应落差太大,苏小小桃腮微红,又摇了摇小脑袋,“算……算了吧。而且卢姑娘,你刚刚不是说赵郎之前找你,说他下山去了吗,我去了也是白去。”
卢宛心里一笑,看着眼前这个感觉很有眼缘的俊美异常的男装小姑娘,劝道:
“嗯,但是当时他也没说具体在山下待多久,都这么些天了,万一已经回来了呢?”
苏小小有点犹豫,鼓着嘴,目光左右移动,“还是……还是算……”
她一句‘算了’还没有说完,就只见卢宛突然收起香囊转身跳上了马车欲走。
“等等等等!”苏小小下意识的喊出口。
卢宛佯装没听见,驾马启动的动作更快了。
“卢姑娘卢姑娘,别走啊我我……我去我去!我去的,别走啊!”单纯天真的小狐妖急了,在原地跳了跳。
卢宛动作骤停,偏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假装皱眉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苏小小见她含笑的模样,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卢宛之前是在逗她,只不过话已出口,哪里还舍得收回来,况且她是真的很想很想赵郎啊。
苏小小不好意思的垂着小脑袋,右脚脚尖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点着,将某只倒霉的小蚂蚁赶来赶去,团团转。正如她此时的杂乱心思。
不多时,挂着陈记车马行的马车缓缓开动,只是此时的马车上多了一个捧香囊的小狐妖。
她支着小下巴,忍不住对背身朝她的驾马少女,没话找话,一阵嘀咕:
“我……我不是去打扰他学习,只是去亲手送一个灵验的香囊,我绣了很久了……到时候见面后绝对不和他说一句话。我扔下香囊就走,不过他要是又说小小是小狐狸精要家法什么的,我就咬他!唔,若是他不在的话……我给他洗晒一下被子就走。”
“行行,咱们出发!”
皮肤小麦色的卢宛笑开了话,语气尽量压笑。
这小两口真是的,明明都这么舍不得对方,还拖着两三个月硬是不去见对方。欸,真是看不下去了,赵公子这么豪爽,拉客照顾本姑娘生意,得帮帮!她笑着摇摇头。
做好事从来不声张的驾马少女心情舒畅,抬目看了眼秋阳,抬手扬鞭。
矫健的龙驹拉着马车一路远去,方向是独幽全城书声最琅琅处。
……
独幽城百里外,一座弦歌千年的古老书院建筑群,在绿水青山处延绵不绝。
一袭白衣,倩姿神秀高挑,一路背着玉手,来到了林麓书院门前。
她在门房处登记,并报上了某个率性堂儒生的名字,身份是独一无二、天大地大它更大的娘子。
赵灵妃一路轻哼着一首故乡幼时的童谣,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某处学舍,轻轻敲开了东篱小筑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有些玩世不恭的华服学子,院子里,还有一个高大木讷的学子蹲在菜圃子里手里捧着书,此时华服学子微楞:“咦,弟妹,你怎么来了。”
在和夫君的好友、舍友轻笑着打了个招呼并解释了下来意后,赵灵妃自顾自的来到北屋,取出了以前为了查岗而配的夫君房门的钥匙。
她推门进屋,不多时,身影又迈出了房门,搂着一床被褥出来洗……
今日的阳光真不错。
第四百零九章 危
“弟妹真是贤惠啊。”
范玉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半感慨半哀叹一声。
“喂,小鹰啊,你说是不是?”
老实人贾腾鹰挪了挪身子,背对他,不怎么想理范玉树,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
“玉树兄别乱给人取外号,你赶紧读书备考,今日鱼学长外出有事,让给我监督你,子瑜下山去了,他们都不在,你不要松懈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弟妹来了吗,我就歇一歇,等会就学,你可别给某无趣家伙打小报告。”
范玉树好奇的看着不远处的赵灵妃,只见她正挽起袖子,扎起青丝,一趟趟的搂着赵戎房间的被褥床单出来,去往院子内靠近东篱的水池旁。
“弟妹这也太贤惠了,子瑜这是上辈子修来的什么福,难不成是拯救过咱们玄黄界?”范玉树摇了摇脑袋,又是一叹。
贾腾鹰也忍不住看了看正在格外认真洗被子的秋眸仙子的身影,点了点头。
没想到子瑜兄娘子这样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仙子,竟还有这样沾染红尘的一面,食用人间烟火……
贾腾鹰随后回正目光,朝范玉树板着脸道:
“玉树兄,你休息好了吗,快些看书,咱们这几日上午都去文庙参加礼仪考核的筹备,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近几天就要开始分批进行礼仪考核,你不要分心,大考尽力而为,哎,真的勿要让鱼学长再操心了。”
“行啦行啦,就属你最没意思,越来越像鱼怀瑾了,鬼知道子瑜走后的这些天,我和你们两根木头待在一起,是怎么过来的。”
“若是子瑜在,肯定也赞同,不会由着你。”
范玉树:“……”
不远处的水池旁,洗床单被套的赵灵妃悄悄翘唇,想着下次来,得带些灵果之类的礼物,可不能再空手来了。
嗯,她五感通透,耳力很好,没有刻意偷听,只是因为他们提到了‘子瑜’二字,才稍微注意了下。
持家的赵灵妃点点头起身,用光洁的手背,擦了擦溅射上水滴的白皙额头,摇头甩了甩马尾。
她转身回到赵戎屋里,不多时又取出几件压衣柜的陈旧衣衫,趁着今日的日头,一起洗了。
很快,院子里水池畔响起一阵阵捣衣声。
捣衣声中,远处有两个年轻学子在读书。
池畔,一个有着一双秋水长眸、像坠落人间的神女的绝美女子,蹲在水池边,膝盖支着下巴,扎起马尾挽起袖,露出白天鹅般的细颈,与霜雪似的一小截藕臂,搓洗着被单与男子衣衫。
唇角不时哼唱溜出的歌谣调子已经停下了,她白裙上渐了不少水迹,阳光下略微晶莹,两缕青丝散落在绝美女子专注凝起的眉间,她正眼神认真的干着手上的活计,专心致志。
任谁看见这一幕也想不到,这个缩顿在水畔,露出安静的侧颜,动作有点儿笨拙,却用尽全力认真捣衣的小妇人,不久前还在汇聚一洲天才的太清四府十分隆重浩大的年终青云台大比上,力压无数英杰天骄,轻描淡写的踩下了同届所有男子的高傲头颅。
也任谁都没有想到,她在青云台一上午都没有皱起的好看眉头,此时却是不时的轻蹙,这家务事,似乎比修练斗法还要难些……
正午的时间悄悄过去。
北屋外空地处的晾衣绳下,赵灵妃将最后一件衣服挂好,后退一步,十根葱指交叉,两只玉手高抬过头顶,一字型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高挑细长的娇躯,弧线优雅完美。
“呼~总算是弄完了。”赵灵妃笑容轻浅,难得的在赵戎不在场时露出些俏皮色。
她背着玉手,很有成就感的绕挂满衣服、被子的晾衣绳,转了两圈,满意的螓首轻点:“嗯,傍晚来……可能没干,那就明天来收衣服床单。”
赵灵妃轻眯秋眼,板着手指头规划了一番,随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嗓音糯糯的轻哼着童谣,回到了赵戎住的北屋。
她搬了一把赵戎无聊时喜欢坐的木制摇椅到了书桌所在的西窗前,坐下,又推开了窗户,让阳光与清新空气透入。
赵灵妃安稳的后仰,修长的玉腿并拢无隙,伸的笔直,轻轻的摇摆着木摇椅,荡呀荡的玩了会儿。
她歪头,置身于充满某人气息的书桌旁,秋水似的眸光缓缓扫过厚重的书架、如林般插着毛笔的笔筒、干净的青花瓷笔洗,还有整洁的白纸,最上面一张,还留有他似乎是偶尔兴起写到一半便停笔的残句: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屋内,有泪痣女子轻念,清脆中带着些糯绵的嗓音,轻轻回荡着。
“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朦朦残雨笼晴。”
“……朦朦,残雨……笼晴。”她歪头瞧着白纸上的俊逸草书,轻声呢喃了会儿,两根葱指轻敲椅子的把手,“真……真好。”
“这些句子真好听,你怎么这么厉害呀……”某个学渣娘子咬着朱唇微微垂首,有些小仰慕小幸福,但又掺杂着点小害怕小担忧。她悄悄从袖子取出一枚清香白玉,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有点傻傻的捧起了白玉贴在了她的娇嫩脸颊上,轻轻摩擦着,同时另一手捂着藏着她酥胸间的黑玉所在的位置,唇瓣痴痴轻启,“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呀……”
也不知是说玉还是说人。
不多时,这个泪痣女子吸了吸鼻子,撩了撩鬓处滑落的青丝,收起了白玉,准备转首。
但是下一秒,她花容上,眼尾狭长的秋眸的余光,又不经意瞥见了她螓首旁摇椅靠枕的某个竹片上的墨迹。
赵灵妃回首看去,是一行飘逸小楷: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
“扑哧~大懒虫!”这被某人午醒时吧唧下嘴,顺手提的随笔,让赵灵妃忍不住蓦然一笑,食指点了点木摇椅上的靠枕,然后憋笑,绷脸对某个千里之外的男子嗔了一句。
她缓缓安静下来,转头看向窗外,某人离去的方向,也不知是第多少次的思恋了一会儿他。
下一秒,赵灵妃突然直起腰肢,踢掉了脚上的绣花鞋,盘起一双玉腿坐在了木摇椅上,轻盈纤细的身子摇呀摇的,手掌并拢轻搓,轻睐秋眸,左右转头瞧着赵戎书桌上的雅致物件与笔墨书籍,跃跃欲试。
就像是小毛贼看着藏有稀世珍宝的宝山一样,嗯,也像一只绕着一桌丰盛鱼菜的小猫咪一样,带着满脸欢喜与期待。
翻看下夫君的东西,才不叫查岗呢,嗯,叫天经地义……某只偷腥的小猫点点头。
随后,在暖暖秋阳下,赵灵妃摇着摇椅,好奇又开心的翻起了这些陪伴赵戎很久的雅物书籍。
她真的很想彻底了解夫君,就是忍不住的靠近他,哪怕只是发呆似的瞅着他,都是一种让赵灵妃百看不厌的事情。
因为哪怕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早就无比熟悉,但那也是以前的对方。毕竟他们之前冷战了那么久,才复合几个月。
赵灵妃对戎儿哥一往情深,这么多年来,这颗纯粹的心一直未变,现在也能感受他的情意,只是他们阔别经年后,对对方的一些生活习惯欲观念,都已经陌生了,要去重新慢慢理解,这种在热恋之中,对熟悉又新奇的心上人靠近慢慢探索,所产生的美妙滋味,就像毒药似的,让赵灵妃有些痴迷。
特别是当发现了赵戎曾经读书时某一刻思恋过她留下的蛛丝马迹……
一本黑封的十三经之一的儒经被赵灵妃的轻捧的好奇翻着,上面的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注释,让她有些眼花缭乱,只是某一刻,当快要合上书本时,一根白细的葱指在某一书页顿停。
某几行赵戎的墨迹,周围是显眼的大片空白处,没有被周围的注释笔迹所覆盖,似乎是刻意留出。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鬓。佳人相见……一千年。”
书架上某本似乎是被赵戎翻阅完的山下某国正史,在两根葱指轻轻捻出时,从其中某页滑落出一张残句诗筏。
“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某个泪痣女子抿唇,将诗筏捂在酥胸处,发了会儿呆,呢喃了一阵,因为想起了之前赵戎情书里‘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那一句,一颗芳心顿时甜滋滋的……
下一秒,她又赶紧把诗筏重新夹回书里,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将书还原回书架,唔,下次戎儿哥送给我时,千万不能露了破绽,嗯,我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
午后难得的宁静时光,就这样在赵灵妃不时的埋起螓首、手掌捂着桃腮或眯眼掩唇的幸福窃喜下过去了。
是枯燥修行之中难得的欢乐消遣,就像生命之中他的出现一样。
她也会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窗外晾衣架上,被秋风拂起的床单被套。
……
东篱小筑内,石桌前。
“小鹰啊,你说弟妹今日该不会要住在子瑜房里了吧?”
范玉树没话找话道,实在是无聊死了。
“不知道。”贾腾鹰摇头,捧着书继续认真看着。
范玉树眼睛忽地一亮,“你说明早起来,弟妹万一遇到了鱼怀瑾,这一次子瑜不再,她们会不会看不对眼,旧隙一起,二话不说又打起来了?”
贾腾鹰严肃摇头,“若是这样,一定要拉住她们。”
“拉什么拉,弟妹最好把鱼怀瑾再揍一顿,这样又能轻松几天了。”某人美滋滋做梦道。
贾腾鹰忽地起身,搬起一堆书,默默跑到前方田圃里,背对着范玉树蹲下,远离他重新学习起来。
“……”
被丢下的范玉树摇摇头,伸长脖子朝那边锲而不舍道:
“小鹰啊,你再这样下去,估计以后都讨不到老婆了,跟个闷葫芦一样,哪个姑娘会喜欢?这点你该学学子瑜。以后就算讨到了婆娘,估计也是馋你的钱财家业,听玉树哥一句劝,女人这东西你把握不住的,以后千万要小心她煮的汤药什么的,还要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啊……”
他顿了顿,又轻轻呢喃一声,“不过很可惜,你现在连这些钱财家业都没有,不像本公子,曾经的生活满是烦恼……哎,加油吧,少年。”
“咚咚咚——!”
正在这时,东篱小筑内响起了轻重礼貌的敲门声。
门外有陌生人喊道:“请问,贾公子在吗。”
谁?范玉树和贾腾鹰微愣,贾腾鹰起身前去开门,抓住一切机会摸鱼的范玉树也立马丢下书,好奇的跟上了。
贾腾鹰拉开院门,只见门外是一个颇为熟悉的书院门房打扮的中年人,此时他礼貌道:
“可是东篱小筑的贾腾鹰贾公子?”
贾腾鹰行礼道:“正是在下,请问是有何事?”
书院门房看了眼手里登记的纸张,点头道:“嗯,书院门口有人找您,是……两位年轻的姑娘。”
“找我?”贾腾鹰一愣。
“姑娘?”范玉树眼睛一瞪,“还是来了俩!”
一霎那的反应,额,二人关注点似乎南辕北辙。
贾腾鹰挠了挠头,有些迷糊,距离他最近的女性亲戚,还是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大山里面呢。
竟有人破天荒的来找他?
一旁的范玉树面色震惊,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身材壮实模样颇土的木讷学子,像是再一次认识了一遍一样……好家伙,难道是看走了眼,‘失敬失敬’?
院子门前,两个学子‘深情’对视,大眼瞪小眼。
“贾公子?”管事又颇急的催促了一声。
贾腾鹰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点头,“哦哦哦,就去,就去……”
门口三人身后的院子里,北屋的窗子内,正支着下巴出神翻书的赵灵妃,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她合上书本,眸光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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