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百利而无一害
作者:开荒|发布时间:2024-06-29 07:06:05|字数:44014
与方瑛见面之后,李轩连华阴与平阳府前线都没有去巡视,就返回了京城。
近三个月来,朝中虽然可称是政治清明,诸事顺遂。
可在人事方面,李轩已经与内阁首辅陈询为首的几位辅政大臣发生冲突。
李轩是铁了心要在大晋施行变法,革除大晋历年积弊的。
可治政之要首在治人,如果没有得力之人作为他的臂膀手足。那么李轩即便拿出再好的政策,也没法得到十足的贯彻执行,甚至会被下面的人扭曲利用,成为残民之法。
所以李轩在施行新政之前,必须掌握一支思想开明,通达干练,还要踏实肯干的官僚队伍。
如果在这基础上,还能做到公正廉明,两袖清风,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独孤碧落,还有李轩手下的那些中书舍人,在他出征的这几个月来都有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政治任务,就是搜集四品以上朝官,以及所有翰林官与科道官流散在外的文册文章,从而辨明他们的政治立场,寻找那些与李轩政见相近之人。
李轩对这个时代的文官没有太多的指望,可哪怕是能寻到三到五位政见与他相近的朝廷能吏干员,对他来说也是一份极大的助力,可以将他们作为变法的基石。
然后是那些没有具体政见,却愿意为他所用,有能力执行他政令之人——这些人也同样可以倚重。
恰好之前的夺宫之变,加上襄王,宁王与沂王之乱,朝堂中空出将近一半的职位。正适合李轩提携部属,罗织党羽。
尤其吏部,户部,还有沿长江,运河一带的大晋精华地域,是李轩必须牢牢掌控的。
不过李轩在人事方面的意图,却与几位辅政大臣相去甚远。
权顶天在他离去之后独木难支,只能勉力拖延,等他回京。
然后他急于归京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今年的‘恩科’即将开始。
恩科是指科举制度中,皇帝于正科外特恩开科取士,这次就是以新帝登基的名义,特恩开科。
李轩还特意上书,为补偿之前被取消的春闱,也为补充朝堂中空缺的大量官职,将这次的进士人数增加到七百人。
他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在这次的恩科中选拔人才,支撑他未来的变法。
不过在入京之后,李轩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是赶回自家的汾阳郡王府,去看看那总计七万万两的庞大财富。
罗烟在汾阳王府的地下临时打造了一个地下宝库,将那些占地方的金银之属全都储藏在里面。其余的奇珍异宝,则装满了五个内有二十丈空间的乾坤袋。
李轩先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全都过目了一遍,然后又兴奋无比的在那地下宝库的金山银山上面四处打滚。
罗烟看了之后,就不禁嘲笑:“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大晋汾阳郡王,堂堂的理学护法,只为了一些阿堵物就失态成这模样,至于么?”
她才不会说自己两天前返回京城后,也在这金山银山上滚了半天。然后她与薛云柔还拿着各种名贵的首饰,就着镜子装扮比照。
说来刘氏与江夫人也进来看过,当时这两位是晕迷着被抬出去的。
李轩却一点都不觉羞耻,他‘嘿’的一笑:“爱财难道还有错了?你是不知道这些钱财,能够帮我做成多少事?这笔财富在别人手里,就只是一些阿堵物,在我手里,却可裨益于天下苍生。”
罗烟不由扬眉:“你也要学少傅于杰,把这些钱财都捐给朝廷?”
这次少傅于杰也分了两千万两的各种资财,可这位转头就将这笔财富捐给了朝廷,让她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李轩摇着头:“这些资财我另有用处。”
这些金银财货如果到了朝廷手中,那日后怎么使用就由不得他了。
何况他身为一个臣子,捐这么多钱给朝廷,无论怎么看都不妥当,甚至可能遗患无穷。
以如今大晋的吏治,他将这高达七万万两的财富交出去,只会让那些内外廷的官宦们滋生无穷贪欲?
估计最后真正能用在百姓身上的,不足十分之三四。
这也是不合儒家教义的,圣人可不提倡这种事。
且此时整个大晋朝市面上流通的金银总数,才不过在六万万到八万万之间,骤然将这么一大笔钱财释放出去,不引发通货膨胀才怪。哪怕其中的现银现金,也才五千万两左右。
李轩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也没有于杰那样的高风亮节,他有自己的琉璃无瑕之‘道’,与少傅于杰不尽相同。
看完了这次的战利品之后,李轩第二个赶去的地方,是城南的一座大型皇庄。
之所以不是去他辖下的‘神农院’,而是城外皇庄,是因这个时候,土豆已经开始在各地皇庄,还有李轩家那些亲朋好友的众多庄园里面大规模种植了。
时间也已长达近月,再有五六十天,就可进入收获期了。
皇庄的众多管事与奴仆其实不太情愿,对他们来说,能省一桩事就省一桩。
李轩对此是理解的,吃公家饭嘛!
不过虞红裳一力强压了下去,这些天她甚至不怎么关心朝廷大政,全部的心力都扑在了梳理皇庄,还有土豆的推广上。
为此她足足砍掉了三百多颗人头,将一千多人下狱,三千多人赶出皇庄,展露出雷霆手段,这让各地皇庄的管事们噤若寒蝉,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操持此事。
当李轩骑着玉麒麟驰入皇庄,他的视线就被眼前的一块春小麦,还有远处那连片的粟田吸引。
此时在大晋北方的田地,一般都是冬小麦、豆类和粟轮作,百姓则以小麦与粟(小米)为主食。这可以做到两年三熟,最大程度的利用地力。
所以这皇庄里面,此时绝大多数都是粟田,只有一小部分是专供宫中与百官发放禄米的春小麦。
粟米从主食中淘汰,还要等红薯,土豆,玉米等作物出现之后。
吸引李轩注意力的,正是田里的粟穗与麦穗。
就在李轩沉思之际,提前得到消息的虞红裳御空而至:“皇庄里的老把式说今年的收成,可能要比往年少两到三成。不过土豆倒是长得不错,我每天都到这边看,估算一亩地的收成在三十五石到四十石之间。”
李轩闻言一愣:“才三十五石到四十石?掉得这么厉害?”
“已经很不错了。”虞红裳解释道:“神农院那些先生说我们大规模播种的土豆,都是道法催发而来,终究不及自然生长,所以难免会伤及元气。且土豆乃异域之物,对这边的气候土壤,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估计到了明年就会好很多。”
她的唇角微扬:“按照我们的播种面积来算,预计能收获两到三千万石。加上你从金阙天宫抢来的八百万石粮食,今年是绰绰有余了。至于明年,更不用担心。
神农院种值的红薯已经收获了两轮,平均亩产是一万一千斤,虽然它们的生长周期更久,却不需要占用稻田与麦田。”
她更喜欢红薯,这东西可以栽种在粟田,稻田与麦田的边上。
既不用费心打理,也不用加工。直接切成块,丢到米饭米粥,或者粟饭粟粥煮,香甜极了。
虞红裳不是那种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姐贵妇,她知道现在民间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是一年下来连一口麦芽糖都吃不到的。
这红薯不但甜,可以改善口味,还可以节省稻米与粟米。
李轩听虞红裳这么说,就彻底放下了心,他随后微微一笑:“说到那八百万石粮食,我希望能分出其中的四百万石,至大同,榆林,太原,宣府,与北直隶等地的驿站安置。另外四百万石,则运往辽东。”
虞红裳稍稍凝思,就了然于心了:“轩郎你是准备从陕西募民,前往辽东屯垦是么?”
那些安置在驿站的粮草,明显是为向辽东迁徙的募民准备。
李轩则是面色冷凝道:“寒潮到来,陕西那边一定会大灾连绵。我烧了金阙天宫几千万石粮,估计陕西那边最多到今年底就会缺粮,我总得给他们安排一条活路。”
需知元末之际,陕西是少有的没有大规模战事,也没有遭遇灾荒的省份,所以人口稠密,极盛时占据大晋的十分之一。
太祖时就屡次从陕西移民充边,之后的湖广大移民,更是号称四成江西,六成陕西。
可即便如此,陕西人口之丰依旧仅次于山东,达一千七百万众。
一旦灾荒到来,那边是肯定养不起这么多人口,对那边的自然环境,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而此时的辽东,却是地广人稀。
虽然寒潮到来,也会使辽东的气温大降。可只要有了棉花,有了玉米与土豆,那么即便辽东那个地方,也能够养活大量人口。
尤其这个世界的面积要大三倍,那辽东平原的广阔也让人难以置信,那片黑土地足以养活数千万户。那边不但可以活人数千万,还可成为大晋的粮仓,减弱漕运的压力,有百利而无一害。
“陕西人口太多,迁出来一些也好。”
虞红裳没有任何迟疑:“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在辽东北部动兵,扫荡女真诸部,夺回奴尔干都指挥使司。”
“此事简单,鞑靼部败后,瓦剌已经无力出兵辽东。只需遣一大将东征,轻而易举。”
李轩不是小瞧现在的女真人,这个时候的女真诸部,确实不成气候,且内争不绝。
他甚至不需要大规模调动兵马,只以辽东指挥使司与蓟州指挥使司的力量,就足以克定女真诸部。
所谓柿子捡软的捏,而现在的辽东平原,就是最软的柿子。
第七零零章 又变小了
“遣一大将东征?也就是说,轩郎你不打算亲自出马是么?也好,杀鸡焉用宰牛刀,辽东确实不难平定。”
虞红裳微微颔首之后,又蹙起柳眉,“可如果要移民垦荒,粮食可能还会有点缺口。”
缺口其实不大,百姓少吃一点,还是能撑过去的。
可今年是虞祐巃登基的第一年,也是她执政的第一年,虞红裳不想闹到这个地步。
李轩的神色从容自若:“缺口可以从南洋诸国买,我大晋虽然禁海,可其实南洋海贸繁盛,南洋那边除了香料与药材之外,能为中原所用的货物不多,所以返回的船舱大多空置。此外拿米袋压仓也是可以,只需能有一妥善之法避潮。
而交趾国田地丰饶,每年都有许多余粮,米价极贱。于少保不是给朝廷捐了两千万两吗?我有意动用其中一半,从交趾买粮。”
虞红裳就一阵愣神:“一千万两?用不着这么多吧?”
她知道交趾那边确是盛产稻米,可每年的余粮其实不多,只因稻米种多了也吃不掉。
且那边的稻米也非常的廉价,据说都不到江南米价的七分之一。
一千万两,都足够将交趾国的余粮买空两轮了。
“我自然不是单纯为买粮。”李轩的目中闪过一抹异泽:“也是为断麓川思氏土司的臂助,再如果今年与明年,南洋那边发生风灾呢?”
“风灾?”虞红裳冰雪聪明,举一反三,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你这是在用管仲货殖之术?”
传说中的管子,曾以货殖之法灭人国。
春秋时越国灭吴,也是在粮食上下功夫。
李轩却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只是略做尝试,寒潮起后,南方的天气很可能会有异常变化。可会否爆发风灾,我也不能确定,这风暴会到什么程度,是否会祸及交趾,我也无法预测。
不过买下这些粮食也不会亏,总比交趾人拿去援助思氏土司的好。对了,说到风灾,红裳你可下旨给沿海,让他们注意提醒百姓提防风暴。”
按照后世的研究,北方的冷空气与海洋寒流南下,是会增加热带风暴的概率的。
可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李轩就不清楚了。
可就像他所说的,买下这些粮食,亏不到哪去。
虞红裳则是目显异泽,心想如果南洋真的会爆发风灾,那么她不妨以术法助推一二。
如今的大晋术师可多得是,让这风暴去交趾,总好过祸乱东南沿海。
随后虞红裳就转开了话题:“恩科将近,我还没想好什么题目,轩郎你可有什么建议?”
——其实就是想要李轩出题,她知道李轩在大晋朝文官这边的根基非常薄弱。
李轩当即面色肃然:“我出一道易经题吧,‘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还有一题策论,《礼记·王制》曰‘冢宰制国用;必于岁之杪。五谷皆用;然后制国用;量入以为出’,请诸生试论国家理财之道。
说到理财,我还想在今年的科举中,增加几道算学题,题目就从《九章算术》中选,比重必须占二成。”
他其实想要加重算学在科举中的比例,一个官员连基本的算数都不懂,像什么话?
可目前只能循序渐进,步子大了会扯到蛋。
以后那些秀才举人们就不会这么轻松了,李轩正准备出书,名字就叫《初等数学》。汇集了他记忆中,所有小学与初中阶段的数学知识。
以后没深研过这本书的读书人,就别想从未来的各级考试中脱颖而出。
虞红裳微微颔首:“那么殿试呢?”
李轩心想这殿试还早着呢,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凝声道:“武侯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荆公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
“申商?”虞红裳的瞳孔微凝,她知道所谓申商,是主持韩国变法的申不害,还有为秦国变法的商鞅。
武侯是指诸葛武侯,荆公则是王荆公王安石。
只就这一题目,她就对李轩的心意了然无遗。
此时的李轩终于注意到虞红裳,这次竟没有抱着虞祐巃过来。
他不禁微觉诧异:“孩子呢?你放哪呢?”
虞红裳的面颊不知何故,微微一红:“今日我恰好召你母亲入宫说话,听说你回来之后,我就将祐巃交给你母亲照顾,赶过来寻你了。”
李轩不禁愣了一愣,心想虞红裳对他母亲可真放心呐。
他知道虞红裳对天子看得极重,一向不假人手,就连她母亲杭贵妃也不信任。
可随后李轩就意识到什么,他的呼吸就变得粗重了起来。
而此时在紫禁城深宫之内,刘氏则是抱着小虞祐巃一脸的发懵。她心想这位监国长公主可真做得出来啊,就这么把小天子丢到她怀里,将她抛下在深宫之内,独自去找李轩了?这叫什么事?
而此时在刘氏身侧,随她一起入宫的冷雨柔,则是眼中微现狐疑的看着刘氏怀中的虞祐巃。
“母亲,你觉不觉得,这小皇帝与小时候的李轩有点像?”
刘氏一阵愣神,仔细看着襁褓中的虞祐巃,然后就想这可不是一点点像,而是像极了!
可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这位小皇帝,是从端和王家抱养的遗腹子吗?
刘氏心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这一定是自己太想要孙子了,是错觉,错觉——
……
李轩与虞红裳在皇庄内讨论国政,为寝忘食,浑然忘我。
可惜的是虞红裳心有挂碍,在下午的时候就不得不匆匆回宫。
李轩也策骑返京,沿途中他一直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微含惑然之意。
旁边的独孤碧落有些奇怪,她隐隐听到李轩口中喃喃自语:“不对啊,怎么又变小了?之前看起来明明要比现在大一圈。”
独孤碧落神色不解:“王爷你在说什么?什么大了小了?”
“国家大政,你不懂。”
李轩摇着头,加快了返京的速度。
接下来他要去的第三个地方,就是五军都督府,那边正有一大堆的事务等着他处理。
尤其是五军都督府的人事——
李轩离京三月,幺蛾子出得最多的,不是文官那边,而是五军都督府。
虽然之前的夺宫之变,朝廷已经在他与少傅于杰的主持下,将北方卫所军与京营狠狠的清肃了一番。
可五军都督府里面依旧不安宁,这几个月来,五军都督府在军务上面各种拖延,推诿,贪贿,人浮于事,甚至是阳奉阴违。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出自于将门勋贵,而是五军都督府的众多吏员。
那些北方将门,靖难勋贵,已经被他杀得胆寒。
夺宫之变以来,军中足足三千颗人头落地,加上李轩在军中的崇高声望,惊人战绩,军中已经少有人敢造次。
可五军都督府中的那些文吏,却依然如故。
他们实际主持着五军都督府的各种事务,可其中绝大多数,却还没有意识到风向的变化。或者意识到了,却心存抗拒。
李轩连北方将门都已经清肃妥当,自然不会惯着这些刀笔吏。
不过李轩抵达五军都督府没多久,冷雨柔就找上了门。
她是从宫里面出来之后,就直接到五军都督府寻李轩的。
让李轩奇怪的是,冷雨柔到来之后,就定定的看着他的脸,半天都不说话。
“怎么了?”李轩万分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没什么吧?”
他想自己莫非是修为增长之后,变得更英俊帅气了?或是三月不见,如隔三秋?
冷雨柔想着宫中的小虞祐巃,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的打算。
她认为兹事体大,在证实之前,还是不要告知李轩得好。
万一她是误会了呢?这后果她与刘氏都承担不起。
且冷雨柔怎么想都不可能,景泰帝怎么会让李轩的孩子继承大晋皇位?
还有那皇家金册玉牒,也不好糊弄。
皇子嫡裔与公主之子虽然都是皇家血脉,可还是有些许不同的,金册玉牒能够辨知。
“没什么。”冷雨柔摇了摇头,然后将一叠宣纸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李轩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接过之后发现果然是一份清单。
其中一部分是建厂所需的银钱,包括两座小高炉炼铁厂,四座器械加工厂,一座五百架机器的织造厂,一座五百架机器缫丝厂,还有一座相应规模的绸机厂。
部分是各种物资清单,密密麻麻的,让李轩看了一眼就心中发晕。
最后他再看一下总价,好嘛!两千多万两。
李轩不禁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两千多万?冷雨柔你不如去抢。”
冷雨柔神色淡然,理直气壮:“这几座厂,算是我们神器盟与少主你合资。少主你占股八成,我们神器盟出技术,还帮你们培训。你要推广这些器械工厂,总得先建造一些厂子示范吧?可我们神器盟已经没有资金了。嫂嫂她也说了,如果这些工厂建成,由她来经营,预计两三年时间就能赚回来。
至于后面那些东西,是用来做材料预研的。你不是想让我造出蒸汽船,云中战舰,还要尽量将价格降低吗?那就得在材料上下功夫。这些材料研发出来,以后你也可以抽成。”
李轩面色抽搐,可随后还是拿起笔,将织造厂,缫丝厂与绸机厂的产量,都增加到一千五百台:“这些银钱物资,你稍后从独孤碧落那里拿,最好是省着点用。”
冷雨柔的唇角微扬:“对了,你让我给造的那具傀儡法身已经完成,你要不要现在看看?”
她抬手一扬,就从乾坤袋里面取出了一口铁棺材,放在李轩的面前。
李轩顿时眉眼的一挑,现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第七零一章 王者凯旋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冷雨柔拿着李轩给的五百万两尾款,心满意足的从五军都督府离开。
绿绮罗则迫不及待的从李轩体内跑出来,进入到她的傀儡法身。
她第一时间就用法力幻化出了一套衣物,遮掩自己赤裸的躯体,然后眼含不善的怒瞪李轩:“你这家伙,果然是个色胚!简直无耻之尤!”
这家伙刚才上下打量了她这傀儡法身足足半刻,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
李轩则是义正辞严,怫然不悦:“绿前辈在说什么呢?我是在给前辈你检查身体,为你这法身,我可是花了足足八百万两,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亏大了?”
他接下来竟还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我再怎么好色,也不可能对没长大的小女孩与一具铁壳机器感兴趣,绿前辈你将我的人品置于何地?”
不过他瞳孔中异泽闪动,萝莉状态的绿绮罗,与现在少女状态的她,给了李轩一种异常的感觉。
说来奇怪,绿绮罗这形象一换,竟是截然不同的风味。
还有,这次冷雨柔的做工还真不错,他有点理解现代那些‘人偶控’了。
绿绮罗对李轩之言一时难辨真假,‘没长大的小女孩’与‘铁壳机器’之语更让她羞怒气结,一阵磨牙。
不过她现在暂时没有太好的反制之策,拿李轩无可奈何。
绿绮罗虽然掌握了李轩大量的把柄,随时可让李轩翻船,可她不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之人。
绿绮罗只能冷冷的哼了一声,在心中狠狠的记上一笔。
她随后面色一肃:“李轩你真打算推广那些机器?这可是残民之法。我看过神器盟制作的缫丝机,一架机器可相当于百人之功,也就是夺百人之食,这有何必要?一旦大规模普及,会有无数人吃不上饭。”
李轩闻言莞尔:“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且此事我自有思量,你不用管。”
一台机器的确是夺百人之食,可物流环节与销售环节却又会多出一些职位。民间的百姓不用织布缫丝了,还可把多余的时间花在牲畜养殖上。
李轩心想如果不提高生产效率,他该怎么增加社会财富?
工业化与未来的智能化,的确是夺了许多人的工作,资本的剥削也越来越过分。可的确让人们的生活更好,物质更丰裕,活得更加轻松。
难道让人们整日里辛苦辛苦的做手工劳作,或者从田地里刨食就是好吗?
何况他的商税改革,就全靠这些工厂了。
由于各种缘由,大晋与大明一样是没有任何商税的。
三百年来,历代晋臣也都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却无一人敢在这上面越雷池一步。
李轩也同样不敢开收商税,他知道以大晋的吏治,任何增加的税种都会最终传导给百姓,给他们带来巨大压力。
要重新搭建一个覆盖全国的商税系统,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即便搭建好了也没用,那些富豪商人有的是办法避税,真正承担商税的只会是小商小贩。
所以李轩改革商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工厂上。
等到这些工厂建成,他就直接从出厂的货物收‘增值税’。哪怕是加上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的重税,这些棉布,丝绸,还是会比手工制作的商品便宜好几倍。
而增值税,无疑是最让百姓感觉不到痛苦的税种了。
李轩估计民间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对声浪,朝廷要对那些夺人饭碗的机器征税?那太好了,就应该多征一点。
收税的方式就更简单了,只要盯着这些工厂的出货量征收就成。
李轩牢记一个原则,在这个官僚系统效率低下的时代,朝廷采用的政策最好是去繁就简。
越简单粗暴,下面的官吏就越难上下其手。
也尽量别明目张胆的去动既有蛋糕,最好是在人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蛋糕偷走。
唯独工业化之后,会对各地的水质造成极大的污染。
李轩如果不想失去龙族这个盟友,就一定要在一开始就在工业废水的净化上下功夫。
幸在这个世间有道家符阵这种东西,李轩已经委托天师府研究相应的符阵。
这种符阵其实不难,可李轩的要求是必须最大程度的降低成本。
总之对于未来的施政,李轩已有全盘之策。
解释起来却很复杂,李轩不打算对绿绮罗一一详叙,他摇着头:“前辈与其担心我的施政,倒不如想办法给我再添一两具身外化身。”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旁边已经堆叠到接近房顶的公文指了指:“你看看这些!你不是想要让我去争当天帝吗?可我现在哪有功夫去争。”
绿绮罗却不为所动:“你少蒙我,我知道其中真正需要你处理的不多,无非是签一些字而已。等到你培养的那些助手上了道,你只会更轻松。”
她随后神色一动:“你要的其实不是身外化身,而是想要借助化身,提升参研武道之速。可其实有一个更简单便利的方法就在眼前,可以让你节省几十倍的时间,何必求助于我。”
“哦?”李轩眼神一亮,有些好奇了:“晚辈愿闻其详。”
“少司命!”绿绮罗往江南医馆的方向指了指:“她手中的‘斩仙令’,与你手中的‘昊天神印’,都是三代天庭‘周天星斗大阵’的钥匙。”
李轩身躯微震,现出讶然之意。
只因‘周天星斗大阵’在此界大名鼎鼎,这是几代天庭的护界大阵。
据说此阵,需要炼制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对应天上的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然后还需要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对应一万四千八百颗副星辰。再配以亿万神魔之力,一神魔代表一颗星辰,就可组成威力绝伦的周天星斗大阵。
以太阳星与太阴星为主星阵眼,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为根,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为干,亿万神魔之力为枝叶,将周天星辰之力联系在一起,可见其威力和威势是何等的浩大——
“这两件东西,虽然没法助你掌控此阵,可借助周天星斗大阵,做一些演算还是能办到的,怎么说呢?”
绿绮罗稍稍凝思:“这方面的功能,与你对冷雨柔提起的超级计算机很像,它的算力异常强大。先帝曾经以此阵,在一天之内推演出了一门不逊于八九玄功的炼体之法。”
李轩的眸中顿时波澜起伏。
“还有。”绿绮罗的唇角含笑,神色意味深长:“你如果不怕翻船,也可试着一亲芳泽。如果你能得少司命的芳心,那么她给予你的东西,价值足以相当于三五个东岛。”
李轩就不禁一声失笑,心想自己岂是为五斗米折腰之辈?
他敢拍着胸脯担保,自己与身边的所有红颜知己都是发乎于情,不参杂任何私情。
绿绮罗的语声,则悠悠然的继续说着:“我知道她的身份,此女虽自称为‘源太微’,可她其实是先秦帝姬,还是始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公主。
她可以帮助你获得先秦埋葬于始皇陵的所有财富,不过价值最大的,应当还是那些封印于兵马俑的一百二十万秦军神魄。其中无一例外,都可转化为‘天兵’。所以你只需得此女之助,你的天帝之位不说十拿九稳,两到三成把握还是有的。”
李轩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心想这少司命是真有一点‘香’啊,他差点就守不住自身的琉璃浩气了。
……
绿绮罗稍稍熟悉了身体之后,就离开了五军都督府,对李轩避之唯恐不及的前往了神农院。
李轩也舒了一口气,在身上附着一个萝莉鬼魂的情况下,与罗烟她们‘嘿嘿咻咻’,还是很有压力的。
许多特殊的招法也没法练习,李轩的面皮,还没有厚到可以无视一切的地步。
随后他埋首于案牍,直到次日清晨,才将五军都督府这边积压的所有公文处理妥当。
也就在辰时时分,李轩就穿着一身王袍,外罩六道伏魔甲,全副武装的策骑踏入紫禁城内。
他沿途所过之处,几乎所有的京营将士,都是面色凝肃的半跪于地,或是问安,或口称千岁。
所有沿途参与朝会的大臣,也纷纷避让,礼敬有加。
这不是敬李轩的郡王身份,而是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晋军神。
当李轩踏入到太和门,包括首辅陈询在内的所有大臣,都是面显凝然之意。都感觉到一股无比磅礴沉重的威势,扑面而来。
犹记得四个月前,大晋朝廷还是内忧外患,举步艰难。
一些悲观之人,甚至认为这朝廷已风雨飘摇,最多能支撑个一年半载。
然而短短四个月不到,形势已大不相同。
如今虽还有一个沂王虞见深割据西安顽抗,却已难成大患。
而这一切,都是因他们眼前的汾阳郡王。
李轩连续生擒脱脱不花,克定宁王与襄王藩,以三尺长刀涤荡天下,横扫邪氛。
这不但为李轩造就了战场上的无敌声威,也同样给朝堂诸公带来了巨大压力。
“今日朝议的第一件事,就是南直隶掌印御史的人选。”
站立于虞红裳前方台阶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扫望群臣:“此事在朝堂中已经争论三月不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晋开国之初,在都察院之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加上南北直隶,一共一百七十人。为正七品官,分区掌管监察十三行省与南北直隶的‘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审核刑名,纠察典礼’等事,称为‘巡按御史’。
此外每一行省都设有一主官,称为‘掌印御史’。
而此时他们要议的,正是南直隶二十多位监察御史的主官人选。
“此事简单!”李轩袍袖一拂:“既然辅政大臣争执不决,那就下付廷议!”
这一瞬,包括陈询于杰在内的诸多辅政大臣,都不禁感觉一阵蛋疼,面皮抽搐不已。
这正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一旦将此事下付廷议,就脱出了他们这些辅政大臣的掌控。
这又是下面那些三品以上官员乐于见到的,只有进入廷议,才能让他们拥有在朝堂人事上的发言权。
可这些人事的最终决定权,却会落到了监国公主虞红裳的手中。
第七零二章 天欲亡其国
当日朝议,所有的人事任命,几乎都遵循了李轩的心意。
他要在辅政大臣中获取一半的票数很困难,可要在廷议中,保障他与虞红裳的人选进入前三,却简单得多。
不过李轩的吃相,肯定不能闹得这么难看。
这个朝堂还需要几位辅政大臣的维持,李轩也需要团结朝野力量的绝大多数。
无论是将几位辅政大臣架空,还是把他们驱出朝堂,都是等而下之的选择。
作为大晋宰执,他必须调和阴阳,使群臣和衷共济,尽可能的发挥他们的才能,而不是激化矛盾。
像是王安石那样将政见不同的人直接予以贬斥,固然是简单痛快了,却使得前赵之后数百年都陷入党争,甚至是遗毒后世。
所以这次朝会的目的,更多是为震慑。
大家如果愿意坐下来好好谈,那就可以多分一点糖果。如果不愿意,那就撕破面皮,廷议中分高下。
也就在这次朝议之后,朝廷各方面的政务都顺畅了起来。
李轩与诸位辅政大臣达成了默契,所有北直隶,南直隶与沿长江运河一带三品以上的人事,日后都由他一言而决。
三品以下,吏部也需优先考虑他提出的人选。
至于其余地域,李轩一概不问。
他的改革重心,就集中在这些省份。
李轩的想法是先在这些富裕的省份施行新政,等到成功之后,再全面铺开不迟。
那些穷苦之地一来风气保守,二来经不起折腾。
到七月二十六日,朝廷恩科如期开启。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恩科的总裁官正是李轩,副总裁则是商弘,各房的同考官,也有近半之数是虞红裳参考李轩的意见任命。
由于急缺官员,几位辅政大臣在一场朝会议论之后,又临时增加了录取的人数。
这一科总数八百二十位进士,是大晋历年会试之最。
让李轩宽慰的是,这次他对科举的改革,没有在朝中遭遇太大的阻力。
至少八位辅政大臣,无一人反对增加算学科目。
景泰帝知人善用,提拔的都是能臣干臣。
只要有能力,哪怕是商弘,萧磁,高谷这样心向太后上皇的,他也能够容忍。
景泰帝临死前任命的八位辅政大臣,更是无一庸臣,都知道算学的重要性。
所以他们哪怕不公开支持,也不会正面反对。
科举的结果也很喜人,此时的八股文章虽已遗毒于世,可在算学上下过功夫的学子还是有不少的。
朝廷录取的八百进士,基本都娴熟掌握《九章算术》的所有数学知识。
其中还有不少人研读过他的《格物》,试卷中不但逻辑分明,还将《格物》之理奉为圭臬。
所以他们的名次大多都很靠前,基本都在二甲与三甲前列。
李轩不是不知道其中有许多人是含有投机之意,可他无所谓。
文章难以作假,这些人即便想要投他所好,也需真正领会了他的学问。
那些虚浮于表面,试图鱼目混珠的,李轩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能够通晓《格物》之理,又能在算学上有造诣的,甭管他们的人品如何,至少在政治敏感度方面很强,能力方面也可期待,都是可以使用的人才。
而就在进入八月中旬的时候,李轩以部属王源为将,领四万新近编练的神机第三营,神机第四营为核心,加上蓟州与辽东十二万骑军征辽东。
此时已临近冬季,辽东由于寒潮的关系,气温已经很低了。
可九月出兵有一个好处,那些辽东的游牧部落需要过冬,位置基本都稳定了下来。
李轩则在将士的御寒上额外下功夫,不但给每人都准备了两套棉衣,还特地弄来了大量的皮革,给所有将士准备了皮靴与手套。
王源的用兵也势如风火雷霆,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横扫了整个辽东平原。
此时辽东的女真部落,绝大多数都在蒙兀历次南侵中损失惨重。有些许保存了元气的部落,本身就倾向于大晋。
故而王源大军所向,几乎一片披靡。气势如虹的收复了黄龙府(长春),会宁府(哈尔滨),直到木鲁罕山(鹤岗东北)而还。然后在更寒酷的天气到来之前,全军返回沈阳。
此时更北面临近通古斯与库页岛的地域,虽然还没有恢复,甚至‘奴儿干城’也没有夺回,不过奴尔干都指挥使司的精华地带,都已经掌握在大晋之手。
剩余的那些北山女真与海西女真等部,只需派出一些使者就可以平定。
这些部落天高地远,大晋对他们也只有羁縻之力,实际管束不到他们。
其中的许多部落,甚至还不知道奴尔干都指挥使司曾经失陷于蒙兀之手。
他们也不会管南面的辽东平原是属于谁家,反正只是口头臣服,无论是臣服于蒙兀,还是臣服于大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而就在朝廷宣布重建‘奴尔干都指挥使司’之日。朝廷上下都为之沸腾,群臣都振奋不已。
王源这一次东征的战果其实不大,一路斩下的人头都不到千颗。
可这是土木堡之变以来,大晋第一次收服失地,意味着大晋的国力正在恢复。
此时虽还有沂王虞见深祸乱西北,可朝中有识之士却都不甚在意。
无论民心,地势,还是军力,沂王虞见深都不占优。这位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所谓‘昆仑派’的支持。
这个域外道门,不知怎的就冒出了数十天位,一力支持虞见深割据陕西。
可此时的西安,北有陕西都指挥使司(甘肃)与固原镇,东面则有河南总兵方瑛,太原总兵郭泰堵住了潼关与河南府,兵锋难以东出,只能偏居一隅,难以影响天下大势。
所以朝野内外,一片朝气蓬勃,显出蒸蒸日上之势。
不过到十月底,朝廷就发生了两桩大事。
一是南方各地都上报歉收,请求朝廷减免今年的钱粮征收。
二是八月份大晋遣往交趾国与大缅国,斥责两国援助麓川土司祸乱晋土一事的使者,都陆续从南面返回。
两国的态度不尽相同,大缅国那边恭恭敬敬的将使者送出国土,保证再不会与麓川勾连。
交趾国则是拒不承认,并将大晋使者驱赶出境,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轩安排的海船队,也没能如愿从交趾国与占城买到多少粮食。
他们的海船在河内上岸即被驱赶,只能借助交趾地方豪强之力,走私了一些粮食上船。
至于占城那边,则是无粮可供。
只因交趾国王黎元龙已兵临占城,两国之间已交战数月。
李轩颇为惊讶,占城原为汉代所置日南郡的象林县,位在交趾之南(越南南部)。
那边也是一片沃野千里的膏腴之地,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就是出自于此。
原本在他的预计中,如果在交趾买不到粮,那就以占城为备选。
李轩当即将出使交趾的鸿胪寺少卿与彭八百急招入京,询问详情。
这次前往交趾国的海船队,就是由彭八百主导。
彭富来的这个老爹,不但是横行两淮与南直隶的大盐商,在海外贸易中也颇有份量。
这次朝廷购粮,彭八百登高一呼,当即海船云集。
可惜的是,这次彭八百组织的船队虽然钱没少赚,可粮食却没能带回多少。
当二人面见李轩之时,那位鸿胪寺少卿羞愧无比:“其实交趾国的朝臣,最初对下官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礼敬有加,且已允诺断绝对麓川思氏土司的支助。
不过在九月之后,他们忽然间态度大变,之前负责接待下官的交趾礼官先是对我避而不见。随后他们的国主又将我招入朝堂,厉声训斥,以下官轻慢无礼为由抽打了下官整整十鞭,然后强行让力士扭送,将我驱赶出境!”
鸿胪寺少卿在羞愧痛恨之余,也怒火填膺。
作为上国使臣,他在交趾国却遭遇到这样的奇耻大辱。
鸿胪寺少卿自觉无颜见朝廷百官,入京的这些时日,他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百官鄙薄,群臣讥讽。
这让他甚至有了轻生之念,如果不是要就自己的差事述职,做一个了结,他现在就已投湖自尽。
李轩的面色清冷:“那么你可知交趾国态度大变,是什么缘由?”
“殿下!”鸿胪寺少卿章隼深吸了一口气:“下官世代书香门第,是知礼之人,这次出使交趾,绝无傲慢不逊,以大凌小之举,一切都是以礼相待。
唯独在九月初的时候,下官拒绝了交趾礼官请求朝廷册封交趾王为‘安南国王’之议,可此事大晋已严拒交趾多次,应当不至于将之激怒。所以交趾国之变,应该不是我们使团的缘故。”
此时他稍稍犹豫:“根据彭兄打探得知,在九月中旬,有中原人士秘入交趾王宫。之后交趾王不但将我们使团驱逐,更在不久之后起兵征伐占城。”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就看向了彭八百:“彭叔您怎么看?”
“应当就是那金阙天宫,也就是所谓的昆仑派。”
此时的彭八百,在李轩面前却不敢自居长辈,他抱了抱拳:“如果我猜测无误,金阙天宫应该是许诺了交趾王助其攻伐占城。
还有,近日交趾与占城等地粮价暴涨到二百文一石,我推测是金阙天宫在交趾与占城等地大肆购粮,推高了粮价。”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竟不怒反笑:“有意思!这真是天欲亡其国。”
他想着自己袖中的一封黄纸,那是他遣往吕宋的另一支海船队发回的信符。
那边倒是购得了不少粮食,却遭遇了一场巨大的海上风暴,不得不滞留当地港口。
这支船队却非是由民间召集,而是由内官监出面组织。
由于这船队久久未归,内官监不惜动用了‘火眼金乌’前往询问,才得知南洋一带,竟爆发了一场数百年来仅见的强大风暴。
“碧落你去一趟皇宫,请监国长公主尽快召集天下术师于夷洲(台湾)高地布坛设法!”
李轩吩咐完独孤碧落,就和颜悦色的对鸿胪寺少卿章隼道:“你先以养病为名,回家安心呆着。最多三五个月,本王必定让你重使交趾,一雪前耻!”
鸿胪寺少卿章隼闻言,不禁微一愣神。
他先是不能置信,可随后就将到李轩数月间横扫天下的辉煌战绩,惊世之能,当即拜服于地道:“如殿下能让下官洗雪这奇耻大辱,下官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这其实是不合规矩,他效忠的应该是大晋,而非是汾阳郡王。
可鸿胪寺少卿章隼已将那交趾国恨到了极点,愿以付出一切,让交趾国的君臣都付出代价!
第七零三章 小狐狸逃婚?
北京城内,李轩正询问彭八百在交趾遇挫的详情之际。
位在占城境内的交趾国王黎元龙正坐于御辇中,神色振奋的看着远方正激战中的芽庄城。
这座占城国的北方门户,人口繁盛的大城,已经在他辖下十七万大军攻伐下摇摇欲坠。
他的身边,则是白虎宫主史天泽与交趾大将黎胜。
更远处还有黎氏王朝的御史中丞阮光明,此人正处于痛心疾首,义愤填膺的状态:“大王!您也是熟读过四书五经的,知书达理,岂能如此对待上国使臣?
即便大王不喜晋人使者,将之驱逐即可,何需施以鞭打,当面折辱?大王此举除了激怒晋人,于我朝又有何益?”
他是不久前出使暹罗国归来,可一回到国内,就听闻了这个让他几乎昏厥的消息。
黎元龙终于将视线从前方转移过来,不屑的看着自己的御史中丞:“激怒晋人?那又如何?难道大晋还敢举兵交趾,攻伐我朝?”
他心中略含不满之意,昔日晋军大将皇甫神机统率大军攻占交趾时,对他父王的折辱还少了么?
百余年前,他父王黎利趁着大晋永乐皇帝迁都北京之际举兵反晋,最终将所有晋军都驱出交趾,斩杀晋人不下三十万,最终大晋是何反应?
他们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那位大晋的宣宗皇帝甚至还得遣使至交趾安抚。
可见什么上国之威,也不过如此。
何况如今的晋人新帝继位,幼主临朝,又内乱不止,哪里还有余力顾及他们交趾?
其实黎元龙也知自己羞辱晋人使者的举止有些不妥,可阮光明大可在私下的场合劝谏。而不是在史天泽这个外人在场的场合提及此事,让他感觉脸面无光。
阮光明闻言则是气息一窒,两眼一阵发晕:“陛下,苛待使者乃是蛮夷之举,我安南以礼治国,岂能为之?
且臣闻大晋已经在北方大败蒙兀,生擒蒙兀大汗,又在数月之间平定国内两处藩王叛乱,可见其国力已复,绝不可小觑!”
此时大晋朝虽然将这片故交州之地称为交趾,可黎氏王朝上下却一直却是以安南自称。
“行了!”黎元龙没有等阮光明说完,就直接出言打断,他的脸色青冷:“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那阮光明当即捧着自己的官帽,跪伏于地:“请陛下修一份国书,遣一使团,向大晋请罪,以息上国之怒。”
此时那御辇之上,发出‘轰’的一声响。
这是黎元龙,将他握着的扶手粉碎。
阮光明却听如不闻的继续说道:“大王,您忘了昔日大晋之所有攻伐占城,就是因前安南国王侵攻占城,占城国王遣使向大晋求援所致?万一大晋在此时兴兵南侵,我朝恐有倾覆之祸。”
“给我拖下去!”
黎元龙的眸光,已经阴冷如刀,怒火攻心:“封上他的狗嘴,拖下去杖责四十,以勾结晋人之罪下狱问审!告诉监刑司的人,一定要给我打断他的腿!”
“大王!”阮光明微一愣神,看着御辇上的黎元龙。
他还想说什么,可旁边已经有一群力士一拥而上,将他死死的按住。
还有人用刀柄砸在了他的口舌上,然后用镇元钉直接钉入到他的躯体,让他再无法开口。
而就在阮光明被带离之后,黎元龙依然余怒未消。
不过他的眼眸深处,也现出一抹隐约的忧色。
黎元龙知道晋人最近崛起了一位‘汾阳郡王’,号称神将,所向无敌。
正是此人生擒脱脱不花,平灭了两位叛乱的藩王,兵锋锐绝天下。
而如今的大晋,也是由这个才年满二十不久,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执掌朝政。
所以阮光明刚才的言辞,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黎元龙不是很惧怕晋人的攻伐,他曾亲身体会过多年前的抗晋之战。
是亲眼看着他父亲,如何一步步将晋军拖垮,然后将之击溃的。
可黎元龙担心的是晋军南侵,会影响到他对占城的征伐。
“大王是在担心晋军南侵?”
白虎宫主史天泽凝目看了眼这位交趾国王,然后发出了一声轻笑:“大王多虑了,昔日英武大王兵微将寡,钱粮短缺时,都能屡败晋人,斩首数十万级,如今安南战将千员,雄兵数十万,又有大王您这样英明有为之主在位,晋军若贸然南下,只会是折戟沉沙之局。”
他曾经历任大元朝的中书左丞相,枢密副使,在这个前所未有的大国中执掌军政要务,一言可决藩国生死。
所以他心里对于交趾国这些君臣,是很看不上眼的。
可史天泽城府深厚,能屈能伸。
面对这位性格骄狂的安南国主黎元龙,依旧能放得下身段。
“可笑,朕若惧了晋人,岂会在朝堂之上当众鞭挞晋使?”
黎元龙不屑一哂,然后看着史天泽:“不过朕希望你们昆仑派遵守承诺!一旦晋军南侵,你们必须遣十名以上的天位,助朕抵御晋军。”
“大王放心,我昆仑派从不做背盟之事,也正需大王这样的盟友牵制晋人,岂会自毁长城。”
此时白虎宫主史天泽目中幽光闪动:“其实大王如果愿意兴兵,攻入晋土,别说是十名天位,二十名也能拿得出来。我昆仑派甚至愿助大王北上,入主中原。”
黎元龙怔了一怔,目中顿时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可他随后摇头:“再说吧,且待本王攻下这占城再说,对了,史宫主你这次来寻朕,究竟是为何事?如果是为买粮,那么朕爱莫能助。听说你们近日在本国境内大肆购粮,其数已经达五百万石?
不但我安南境内今年的余粮被你们收购一空,就连阮家,郑家往年的陈粮,也被你们收刮干净。朕现今,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给你。”
白虎宫主史天泽则是苦笑:“五百万石太夸张了,至今为止,我们只收得粮食二百七十万石。”
他这次在交趾收得的粮食,远远少于预期。
这边虽有大量一年三熟,亩产十余石的良田,可当地的百姓,却没有积蓄粮食的习惯。
只因天南之地潮湿,不易储藏。
且如今的金阙天宫,也拿不出太多的银钱了。
自李轩劫掠东岛之后,金阙天宫的财政已捉襟见肘,史天泽这次仅能携带二百万两前来购粮。
可如今的西安城,粮食缺口极大,由于扩军与大肆征发民夫之故,陕西大量田地抛荒。今年缺粮至少五百万石。
还有麓川思氏土司那边,也是嗷嗷待哺,等着金阙天宫的粮草援助。
史天泽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俯身:“闻说大王的常平仓内,存有陈粮三百万石。史某斗胆,以三百文一石的价格,收购其中半数。”
交趾国主黎元龙不由蹙眉,陷入凝思,片刻之后他就一笑:“三百文一石的价格还算公允,不过我只能给你八成。”
“大王!那可是常平仓。”这是旁边的交趾大将黎胜,他的面上含着忧色。
“无妨!”
黎元龙摇首阻住了黎胜:“我安南稻谷一年三熟,如今还有二十天就是收获季节,这些许粮草,给了他们又如何?”
——何况是三百文的高价,需知平时他们安南的粮食价格,只有四十五钱一石。这是往日的六倍,足以让他们大赚一笔。
……
李轩见过鸿胪寺少卿章隼与彭八百之后,就没把安南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因这个时候,神农院已培养出不少红薯种子,开始了成规模的推广。
绿绮罗在作物培植上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李轩的预想,竟使得神农院的那些红薯,缩小了一半的生长时间。
而土豆的收成,在进行第二季的栽种时,单亩产量又有了小幅度的提升,达到了四十五石。
关键是南北直隶的官宦人家,地主豪强都闻风而来,从皇庄索要种子,使得土豆的栽种面积,增加了一倍。
安南的粮食,已经没有之前他以为的那么重要。
且此事已有虞红裳接手,如果不出意外,交趾会为他们的狂妄愚蠢付出代价。
李轩也已准备就绪,迁民前往辽东安置。
陕西那边暂时还不用管,山东这边却已迫在眉睫。
自太祖太宗以来,山东就是大晋人口最丰盛之地。
号称是八百万户,人口则达三千万之巨。所以山东每年都有饥荒,每年都有叛乱。
朝廷之所以明知漕运的弊端也不敢废止,就是因山东的土地,养不活这么多人口。
尤其寒潮已至,山东的形势更加危险。之前被清剿的白莲教,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李轩这次就准备从山东迁徙五十万户过去,为此他甚至去了一趟辽东,督令屯驻于此的二十万大军,按照他的规划,在野外建造木屋。
这些大兵自然不可能做到如后世兔军那样为百姓牺牲,在大冬天跑到野外干活。
不过李轩以银钱来催促,效果也还不错。
此时的李轩是春风得意,只因这些天来,无论公务私事都是一帆风顺。
在朝堂之中,只要是李轩一力推行的政务,基本都没有阻碍。
私宅之内,李轩也是享尽了温柔。
薛云柔与罗烟几个女孩可能是太想要孩子,这些天对他屈意承欢,可算是让他知道温柔乡是什么滋味了。
虽然李轩有时候也感觉吃不消,每天早朝都差点迟到,晚上还得从厨房那边要一碗冬虫夏草羊肉汤吃,用于温补肝肾,益精壮阳,可他心里还是暗暗得意的。
李轩自觉自己时间管理大法已经大成,家中诸女也已和睦,从此再无翻船之虞,可安享两倍的齐人之福。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轩却暗暗发慌。
只因直到十一月五日,外出追缉黑榜凶犯的江含韵还是没有回归京城。
可数月前刘氏与江夫人定下的婚期,就在十一月初八,已经没几天了。
李轩最初以为江含韵是出了什么事,可结果让绣衣卫一查,才知道江含韵逗留于南京,本人则安然无恙。
六道司那边则说江含韵追缉的黑榜凶犯,早已被擒至南京镇妖塔安置。
李轩也在一瞬间就生出猜测,这只半妖小狐狸,难不成是犯了婚姻恐惧症,或者干脆想要逃婚?
就在十一月初六,李轩终于坐不住了,他当即从敖疏影的水德元君庙里面强行抓来了听天獒,又跑到薛云柔那里去借‘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准备前往南京抓捕小狐狸归案。
可薛云柔却抱胸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第七零四章 我的马呢?
李轩被薛云柔异样的目光盯着,莫名的就感觉有些发慌,后背寒毛耸立:“柔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在反省自己最近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好?然后发现他这些天似乎有些飘了。
薛云柔则默然不语,她想最近的李轩倒是没什么可说道的地方。
虽然这家伙公务繁忙,可李轩总是能抽出时间陪她,时不时的还会给她一些小惊喜——按照李轩的说法,就是浪漫一二。
关键在床——嗯哼,是在人伦大事上也很努力。
虽然每次越到后面,这家伙就越怠懈惫懒就是了。
可薛云柔一想到两日之后,李轩与表姐的婚事,就觉心里像是梗了一块石头。
明明她是可以与李轩在一起的,明媒正娶,大红嫁衣——
她心里正不是滋味呢,偏偏这家伙为了去哄含韵,跑过来跟她借‘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薛云柔的眼圈发红,差点落泪,却又强行克制住了,她心念一转:“这辟魔神梭我最近有用,不能随便外借。不过轩郎你如猜得到我现在的心事,我借给你也无妨。”
李轩心内顿时警铃大作,趋近于大成的时间管理大法,让他本能的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问题。
李轩决定求助于听天獒,暗里以神念传音:“听天你来帮我听一听,云柔她现在在想什么?”
听天獒就不禁‘呵’的一笑,心想天位强者的心声,是那么容易听的吗?它得费不少力气。
可你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真是想得美!
可怜它千里迢迢赶至北京投靠,结果这家伙就是拖着不肯让它当家兽。
最后还是薛云柔与罗烟出面,让水德元君大人接纳了它,当了元君的护法神兽。
现在李轩想起它来了,又把它找来卖力,没这样的好事。
他们的兄弟情义,已经彻底断了!断了!
结果下一瞬,它就听李轩神念传音道:“你帮我这一次,转背我帮你与都城隍家的六耳将军牵线搭桥。”
他知道最近听天獒往北京都城隍庙那边跑得很勤,应该是看上文忠烈公座下那头六耳狮师六如了。
听天獒当即身躯微震,又想李轩对俺还是不错的。
这家伙是水德元君的王夫,不能得罪,咱这次不如勉为其难——
不过就在这一瞬,它望见薛云柔的眼睛盯视过来。
那目光凶狠毒辣,听天獒不用去听薛云柔的心音,都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敢帮李轩,我扒了你的皮——
听天獒当即一声呜咽,然后把躯体一缩。
李轩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怂了,心想这货果然靠不住,平时多烧香也没用。
不过这次去江南,他还得多仰赖这个地头蛇之力,就不把他一脚踢开了。
李轩只能摇头,然后情真意切的看着薛云柔:“柔儿可是以你我之间的婚事为撼?”
他见薛云柔泫然欲泣,紧紧咬住了下唇,就心中有数了。李轩不由轻声一叹,然后紧紧握住了薛云柔的手:“虽然没法宣之于众,可我们的婚事还是可以办的。我以前就想过了,我们择一偏远之地举办婚事。把我母亲,还有薛夫人,张天师,都请过来。届时我们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一样都不少。”
薛云柔愣了一愣,心中暖意滋生的同时,也暗暗心动。
她定定的看着李轩,然后就‘哼’了一声:“东西我不能给你,红裳请我与父亲前往夷洲,主持做法,转移南洋风暴的走势。
这次的风暴非常大,据说是超过了历代之最。红裳虽然召集了六百术师,又请了东海龙族相助,可还是力不能及,必须我与父亲尽快赶去不可。所以‘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我没法借你,半日之后我就得出发去西安,去接我父亲,与你也不是一路。”
李轩心内顿时暗暗苦笑,知道自己还是没有过关,只是危机延后。
同时也为之发愁,南洋风暴,确实是关系南方沿海民生的大事,比自己的婚事可要紧多了。
随后李轩神色一动:“南洋的风暴很大吗?东海龙族都无可奈何?”
自把这件事交给虞红裳,他都许久没过问了。
“据说这次的风暴眼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源发于吕宋之东的那无垠大洋。”
薛云柔一边说着,一边往南方指了指:“据东海龙族的天象师说,它们的风力还会增强,其风力之强千年未见。然后它们数日之后,还会在琼州(海南)之南聚合在一起,可称得上是千年未有之风灾。”
薛云柔看着李轩,语声凝然道:“李轩你那句话说得没错,这是天欲亡其国。”
……
没能借到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李轩就只能去打‘赤雷神辇’的主意。
就在赶往紫禁城的途中,李轩又匆匆回了五军都督府一趟,亲自签发了两封军令。
“令两广总督从速整备广东水师,整修炮舰。可考虑从南海海盗中,择炮舰众多,心存忠义者招抚之。其麾下五万标兵营,至广西总兵官张重帐下听令。”
此时的神器盟,已经在帮助他研发一种廉价的,钢铁外壳的蒸汽炮舰。
以蒸汽为动力,螺旋桨来推进——可显然是赶不及此战了。
李轩知道螺旋桨的原理,所以直接跳过了‘明轮’的阶段。
可由于他暂时还没找到大储量的油田,倒是煤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所以还是使用蒸汽,加上术法阵列作为辅助。
预计这种炮舰造成之后,可以使大晋获得远近海洋上的霸权,甚至拥有对抗绝大多数海兽的力量。
可现如今,这些炮舰的龙骨都还没搭建呢。
李轩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无法一一兼顾。
第二条军令,是令广西总兵官,怀远伯张重迅速调集九万兵马,另从广西各土司征召十万狼兵,屯驻交趾边境,粮草军饷由两广总督专责提供,从优从厚。
狼兵是土司组建的地方武装,又叫“俍兵”。
旁边的辅国公皇甫懋(mao)当即神色一动:“汾阳王可是要对交趾动手了?恢复交趾布政司?”
这位国公年仅二十二岁,任职左军都督府右参军。
不久前这位亲自向监国长公主请令,调任五军大都督府,在李轩麾下任职,实质担任着李轩的助手与秘书的角色。
皇甫懋虽是皇甫神机之子,当代辅国公,可在朝中却与李轩更亲近,与他两个叔父不睦。
数月前李轩大破蒙兀,生擒脱脱不花,让辅国公皇甫懋决定倾力投效。
他知道这世间,如果有谁能帮助自己为父亲皇甫神机复仇,那一定是李轩无疑。
“只能说是未雨绸缪,具体什么方略,还是得看情况。”李轩目中显出厉泽:“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确保交趾再无余力,援助麓川土司。”
皇甫懋稍稍凝思:“属下请令南下,专责监督此事。”
李轩则深深看了皇甫懋一眼,他知道交趾一地是由皇甫懋父亲皇甫神机一力讨平。宣宗初年放弃交趾时,皇甫神机虽已从交趾离职多年。
可这桩事,怕是一直被皇甫神机他引为平生撼事。
所以他毫不迟疑的挥了挥手:“你想去就去吧,我可以给你一个钦差特使的名义。去了之后,帮我注意河内。”
李轩在舆图上点了点:“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占此地,我不求占据交趾之地,却需灭了这黎氏王朝。大晋上国天威,不容蛮夷宵小冒犯!”
至少他主政大晋的时候绝不容许——
在布置完临时的军务之后,李轩就又匆匆入宫,去寻虞红裳。
“要借我的赤雷神辇去江南?”
虞红裳上下看着李轩:“听说江中郎将一直未归,轩郎是去寻她的?”
“是——”李轩刚准备点头,就又想起不久前在薛云柔那里遭遇的挫折,他忙收住了话头:“是为公务!公务!神器盟已经在南直隶建成炼钢厂两座,器械厂四座,这是大益于国家之事,我准备前往巡视,看一看究竟。”
这是实情,这个世界有术法这东西辅助,无论建造什么东西都很快。
可虞红裳闻言,却不含半点烟火气的一笑:“原来如此,如果是为你与江中郎将的婚事,我倒是可将赤雷神辇借你一用。可既然只是为巡视,那就不急着赶时间。
且之前于少傅也找我商借神辇,他要去云南是视察军情,观察战况,这可比工厂的事情要紧的多。这样吧,我让宫中借一艘飞舟给你,你沿途顺便帮我看看沿河漕运,据说运河河面下降,最近拥堵得不行。”
李轩差点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心中后悔莫迭。
他与江含韵的婚事就在两日之后,寻常的飞舟哪里赶得及?
可这时候他再想改口,已经为时已晚。
李轩已经本能的感觉不妥,如果自己真敢开这个口,恐有莫测之危。
李轩无奈,只能又匆匆出宫。
没办法,他只能准备借助玉麒麟之力。玉麒麟神速,也只比赤雷神辇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稍慢几线。
虽然沿途辛苦,可所谓养马千日,用马一时。
可当他走出紫禁城,却发现午门外,那专为他的玉麒麟打造的豪华马棚里面空空如也。
李轩不由两眼发愣,心想我的马呢?
第七零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绣衣卫诏狱的最深层,一扇牢门轰然打开。
这里虽是关押钦案重犯的所在,里面的空间却很宽敞,也收拾得非常干净。
空气虽然不是很清新,但也不像是外面那样阴湿陈腐,还混杂着血腥味与污浊恶臭。
在牢房里面,正在伏案练字的孙初芸讶异的抬起头,看向了步入房内的来者。
那是绣衣卫镇抚使魏白龙——
此人踏入牢门之后,就朝着孙初芸抱了抱拳:“孙姑娘你可以出狱了,监国长公主已于今晨赐下特赦,免除了你的罪责。从今而后,你就是自由之身。”
此时穿着着绣衣卫百户服饰的独孤碧落也从牢门外走入进来,亲手给孙初芸解除身上的镇元钉,还有那厚重的封魔锁。
孙初芸愣了愣神,却没有太多的欢喜之情,她眼神复杂的侧目往牢门之外看了过去:“李轩呢?”
她知道虞红裳之所以愿意给她特赦,唯一的缘由就是李轩。
独孤碧落将孙初芸身上最后一枚镇元钉取下来,然后语声淡淡道:“李轩他没来,他说此时此刻,相见争如不见。”
“相见争如不见?”
孙初芸一声低吟,然后就面无表情的一颔首,转而望向魏白龙:“魏镇抚,我的那些亲人,现在都关在诏狱吧?不知能否安排我与他们见一面?”
“对不住。”魏白龙却微一摇头:“孙姑娘你的父亲叔父都涉案极深,仍在审理当中。为防万一,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至于你的其他亲属——”
他的语声一顿:“除了你那几个成年的堂兄,你的母亲,婶娘,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堂弟妹,都已经被判流放玉林。他们现在就在城外的通州驿站安置,孙姑娘你赶过去就可见到了。”
玉林在广西,山美水美,在大晋朝所有流放地中,是最上等的地方。
孙初芸心内一颤,瞬时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包围。
古来谋反重罪,从来都是诛连九族的。
孙初芸自夺宫之变以来,从没奢望过自己的母亲会活下来。
她只希望李轩能够法外开恩,保下自己两个还未年满六岁的堂弟妹,可这依然是个奢望。
她深深一个呼吸,压制住了激荡的心绪:“请独孤小姐代我多谢汾阳郡王!”
“可以!”
独孤碧落的目光闪动:“不过也请孙小姐管束好亲人,否则仍有不测之祸。”
这句话,是她自己的肺腑之言。
虽然这区区几个妇孺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绣衣卫也不会放松对这些逆贼的监控,可她认为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这对所有人都好。
孙初芸则是一阵沉默,她想如果夺宫之变以前,自己能够抛开父女之情,采用更坚决,更果断的立场与态度,不顾一切的阻止,是否能让孙太后与父亲打消谋反的妄念?是否能阻止孙氏走向这条绝路?
“对了!”
独孤碧落此时又拿出了一把灵光氤氲的折扇,送到了孙初芸的面前:“这是李轩让我转送你的礼物,说是欠你的。”
孙初芸认出这不但是一件高阶法器,且是由高明的匠师精心雕琢而成,美轮美奂,内中还有浩气蕴藏。
她‘哗’的一声将之打开,发现这折扇的正面是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孙初芸又翻过来看折扇的反面,发现那是一首词。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孙初芸看着扇面上,那已被李轩练到朴实无华而又兼纳乾坤的文字,她娇躯微微一颤,然后再没法忍耐,眼中掉出了断线珍珠一样的泪水。
旁边的独孤碧落心里暗暗艳羡,同时不屑的撇了撇唇。
她想李轩写这样的诗词,到底是为诀别还是为勾搭?
……
李轩最终只能用自己的两条腿赶路,整个人像似光电一样离开了京城。
其实他手中也有一件飞梭类的宝物,是六代白虎宫主死后的战利品。
虽然比不上辟魔神梭,却也能在一日间遨游万里。
不过这都比不上李轩自己的遁速。
不久前乐芊芊的父母返回中原,江云旗亲自找上门去,请二人为江含韵与李轩重新打造了‘神翼’。
李轩现在使用的这个版本,不但有一万八千条丝线,最远还可延长到三千丈外。
本身还可变化于有形与无形,有质与无质之间,而不像是先前只能在虚实之间变化。
这不但让‘神翼’更难被克制,也使得李轩的遁速大增。
他可以将神翼展开,以电磁力将自己推动。以较小的消耗,达至与辟魔神梭相近的速度。
极限时还可使用‘雷扬千里’,变化为高压电流穿梭云际。
只可惜李轩目前的雷遁电压,还达不到近乎无损的地步,他沿途的消耗还是很大的。
而就在李轩离京之后,绿绮罗也匆匆赶至。
她没法离开李轩太远,所以李轩南下时,她也必须跟随。
绿绮罗到来之后,就奇怪的看着李轩:“你那匹麒麟呢?”
李轩顿时一脸的不爽:“别说了,说起来就来气。”
一个玉麒麟,还有一个听天,总是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位在他肩上的神血雷鸾,就‘啾啾’的一声叫唤。
言下之意,还是我这护法神禽最靠谱——
可李轩心里却很不屑,这家伙每天眷恋于温柔乡,明明有那么多灵珍异宝供着,修为进展却差强人意。
但凡这家伙肯长进一点,突破十重楼境,今日他哪里需要求助于他人?
需知这头鸟与他神魄相连,性命交通。
神血青鸾的雷法神通,可以使李轩在雷法上快速提升,他的元神与金身霸体,也同样在强化着神血青鸾。
只需这鸟儿突破十重楼境,也是可拥有阉割版天位战力的。
那时李轩大可架鸟而行,一日遨游数万里,岂非快意逍遥?哪里需要求助于虞红裳与薛云柔?
“原来如此。”绿绮罗已经明白了,她想玉麒麟发小脾气离开,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那位岁月神枪体内有‘昊天神玺’的禁制,理论来说是无法离开李轩太远的。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虚空中有一枚飞燕形状的法器飞空而至,上面站着一个英姿飒爽,又艳丽绝伦的美貌女子。
此女浮立于飞燕形状的法器之上,神色略有些复杂的看着李轩:“道友可是汾阳郡王李轩?”
李轩抬起头,然后就眼神一亮,发现这竟是一位谪仙般美貌的少女。
不过他眼中,此时还是狐疑居多:“请问姑娘你是?”
绿绮罗也觉好奇,在猜测这女子的身份。
这是因她在这女子身上,感应到了非常熟悉的气息。
绿绮罗心想这莫非就是那头母麒麟?
她却不能确定,只因这麒麟变换人形状态时,基本都是穿着全套的战甲。
该怎么说呢?
那次宜昌城外,道观中母麒麟与李轩一夜风流时,她脸上也是带着面甲的。
“初次见面,小女子梦清梵见过汾阳王殿下!”
梦清梵朝着李轩抱了抱拳:“一直久仰郡王威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倒是巧了。”
李轩也抱着拳回礼:“梦姑娘客气了!”
他心里想这名字很熟啊,似乎以前听说过。
然后他就想起了,这似乎是东方良那个下落不明的师妹,‘岁月神枪’梦清梵?
这女人了得啊,一身修为法力,竟也到了中天位,完全不逊色于她那位师兄。
此时梦清梵的面上,又浮起了可疑的红晕:“看郡王殿下的模样,似欲南行?殿下不嫌弃的话,不如由我载你一程?”
她见李轩流露出狐疑之色,就催发法力,使得那飞燕形状的法器,仿佛流光一样绕了李轩一圈。
然后梦清梵神色自负道:“殿下别看我这‘鸿飞铁燕’只是一件极品法器。可配合我的功法神通,它的遁速之快,可绝不逊于世间任何遁空法器。”
李轩当即眉毛一扬:“那就麻烦梦姑娘载我一趟。”
他是果决利落之人,当即一个闪身,到了那钢铁飞燕之上。
可惜这钢铁飞燕有点挤,大小相当于后世的摩托车。
李轩对梦清梵莫名的就有种熟悉感,上去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将双手放在了梦清梵的腰上。
至于绿绮罗,她没法挤上来。
不过她这边非常简单,李轩直接将绿绮罗的身体收入到自己的须弥戒内,然后绿绮罗的神魄则附在他身上。
可此时李轩不知的是,就在大约一千丈外,正有着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而此时他手中,竟握住了一双短戟,戟身之上雷霆闪耀,‘咔嚓’作响。
无尽的寒气,则直透地层之内,使得那些流淌在地下的河流,也纷纷冻结。
在足足三个深呼吸之后,江云旗才压制住直接拔戟砍人的冲动。
他原本是奉夫人之命,前往江南抓捕江含韵入京完婚的。结果一出城,就望见这一幕。
这个女婿,可真不让人省心——这是又见色起意,打算勾搭那女人了?
第七零六章 女大不中留
一路上,李轩努力的与梦清梵搭着话。
“姑娘可是金阙天宫人士?我曾经在金阙天宫的通缉令上看到过你的名字,岁月神枪梦清梵。”
“对了,东方良是你师兄吧,他一直都在我麾下效力。虽然以前是仇敌,可目前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冒昧的问一句,近日姑娘藏身何处?怎么一直都没听到姑娘的消息?”
李轩是可以保证自己没有什么坏心思,绝无妄念的,他只是想这么一位大高手,如果不能招揽到自己麾下,未免太可惜了。
即然他已经庇护了东方良,那么再接纳一个梦清梵,也没什么。
不过在说了几句之后,李轩忽然神色微动,把头凑近到梦清梵脖颈旁边嗅了嗅,然后眼含疑惑。
“梦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这气味他有些熟悉啊,让他联想到了宜昌那一夜。
梦清梵的脸上则赤红一片,羞不可抑。
她加快了遁速,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抵达了南京。然后就将李轩匆匆丢了下来,本人则逃一样的飞离。
李轩则是疑惑不已,看着梦清梵离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这与他想的不一样啊,这次是梦清梵来找他搭话的,还主动说要捎他一程。
李轩原以为这女人是有其用意,甚至是有意投靠。
可结果这一路,梦清梵都对他爱答不理,是自己哪句搭错话了吗?
李轩只能遥空喊了一句:“李某多谢姑娘搭乘之恩!他日姑娘如有空暇,可至北京城我府上做客。”
他还是想着尽可能将此女招揽入汾阳王府,不过梦清梵听到他语中的‘搭乘’二字,脚下的钢铁飞燕却晃了晃,差点就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李轩感觉这梦清梵有点莫名其妙,他看向了自己怀里的怂狗:“听天你可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
听天獒就不禁眨了眨眼:“这我怎知道?那可是堂堂的中天位!”
其实他大概能猜得出来,听天獒虽然听不到梦清梵的心音,可它在京城的时候,却听到了那麒麟变化的过程。
所以这女人,不就是害羞呗?
堂堂的天位高手,岁月神枪给李轩当了将近两年的坐骑,确实挺奇葩。
还有那心跳——哎哟喂,被李轩两只手放腰上的时候,像是擂鼓一样。
此女之所以表现得爱答不理,其实是因太紧张,说不出话。
可它才不敢说,事涉一个女人脸面,这是要结死仇的。
李轩则不疑有他,心想也对,这只怂狗敢听梦清梵的心音才怪。
“倒是你后面——”
听天獒用狗爪往北面方向指了指:“你的岳父一直跟在后面,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李轩不禁一愣神:“你怎么不早说?他是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
“大概是你抱那个梦清梵腰的时候。”
听天獒挠了挠自己的脸:“我看你对那位梦姑娘很热情的,不想打搅了你们的兴致。”
此刻的李轩,真是活撕了这怂狗的心都有。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江含韵。
李轩长吐了一口浊气:“这里是你的地盘,知道含韵她在哪吧?”
听天獒也感觉自己很危险了,它当即张耳凝神,仔细倾听,然后它眼中就现出了几分古怪之意。
“人就在江府,她家的闺阁里面。”
李轩的精神一振,当即就准备施展遁法,往江府方向飞去。
可李轩的身影才刚化成一道雷霆,就心想不对,自己不能这么干。
以江含韵的性格,怕是看到他就得跑?
还有那只六尾灵狐小雷,有着预知之能,神识最灵念不过。
自己可能一进城,就会被六尾灵狐发觉。
他要是就这么进入南京,江含韵一定会跑得没影。
李轩当即法决一引,将‘昊天神印’抓摄到手中。
“神权,隐匿!”
这是‘昊天神印’恢复之后苏醒的一种‘极天之法’。
这是一种可以非常弱小,也可以极端强大的极天法准。
而它的强大与否,就取决于使用者的‘权’与‘势’。
昔日它的主人身为天庭之主,故而能以‘昊天神印’威压诸天万界。
而如今的李轩,毫无疑问是当今天下权柄最盛之人。甚至就某种程度来说,即便是监国长公主虞红裳,都要稍稍逊色于他。
所以这‘昊天神印’在他手里,也是威势浩大。
只可惜李轩的法力不足,否则倒是可全面克制大司命的‘天律’。
只因‘律’源自于‘权’,没有了让世人与万物臣服的权利,又何来的律令?
有威有势才有权,有了权才有律。
不过李轩现在的法力,借‘神权’之助来隐匿自己的气息还是可以的。
他悄无声息的遁空入城,沿途南京城的京营禁军,都全无所觉。
当李轩走入江府,里面留守的几个洒扫仆人,对他的人影也都视如不见。
一直到李轩来到江含韵的闺阁之外,都是波澜不惊。
不过当李轩入内,就发现那只六尾灵狐小雷,正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含不屑的看着他。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就朝着小雷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这只小灵狐显然是对他放水了,值得嘉奖。
然后李轩又从袖中拿出了一颗蓝色的灵丹丢了过去,再朝着它比了一个圈,又伸出五个手指,意思是五罗筐的甜甜圈。
不知为何,这小灵狐特别喜欢这种李轩‘发明’的甜食。
那只小灵狐用嘴接住丹药之后,它的唇角明显是上扬着的。
接下来它就懒洋洋的坐了下来,看着李轩悄无声息的登上了楼梯,走上了二楼。
此时李轩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只因他听见了里面传来江含韵的声音:“嫁!不嫁?嫁!不嫁?嫁!不嫁?嫁!不嫁?嫁——”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
李轩登上楼,才发现江含韵拿着一朵朵从旁边花盆上摘下来的花,在数着花瓣。
李轩仔细看了一眼,然后眼眸中就现出了几分笑意。
这花瓣是单数的花,都被江含韵摘了下来,花瓣是偶数的,都好端端的在花盆上面呆着。
李轩又发现旁边一大堆的书,他走过去一看书名,脸上就更忍俊不已。
《中馈要术》
《持家三十六计》
《崔氏中馈术》
中馈的意思是指家中供膳诸事,也指妻室。崔氏则是前代的门阀世家,传承了几千年,他们家的女儿在主持中馈上是很有一套的,天下人都以求娶崔氏女为荣。
所以这都是教女人如何治家的。
旁边还有一些画工精美,却能让所有少女都面红耳赤的图画——
《新妇三十六式嫁妆图》
这都是教导女人,如何完成人伦大事,维持夫妻感情的。
李轩拿起了一本《中馈要术》,随手翻了翻,然后一声失笑:“夫人其实没必要如此费心的,为夫可不是那些老古板,不会将你拘在家里,成婚之后,夫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王府中馈,夫人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丢给管家。”
至于这人伦大事,就更不需要求助于书册图画,完全可以向他求教讨论嘛!
直到这个时候,江含韵才发现李轩的到来,她的脸一瞬间烧红一片,当即就化作雷电,准备往远处逃遁。
不过李轩早有准备,一把就抱住了江含韵的腰:“夫人你这要是去哪里?你我成婚在即,夫人你可不能到处乱跑。”
“谁是你的夫人?我们还没成婚呢。”
江含韵猛力的扭动娇躯,试图挣开李轩的双手。
她在武道上的天赋超绝凡尘,不但拳法高明,擒拿关节技也同样冠绝天下。
江含韵最终没把这能耐用在李轩身上,不过她力大无穷,一点点将李轩的手给掰开。
李轩一看情况不妙,就整个人八爪鱼一样缠上去,用腿环住了江含韵的腿。
江含韵不禁气结:“你给我松手,你是理学护法,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放开,不然我动手了。”
她掰开李轩的手之后,又去撬李轩的腿。可李轩的手,又将她给紧紧抱住。
李轩则是‘呵’的一笑:“你岂不知君子不可虚拘?”
这是孟子的话,意思是君子不可被虚伪的礼文所拘持,这里被李轩断章取义。
他想傻子才松手,松了手自己老婆就飞走啦。
江含韵无奈,只能极力的挣扎,与李轩缠在了一起。二人修为虽未至天位,实力却与天位无异,引得楼内嘎吱声响,气浪爆震。
追随李轩而来的听天獒与神血青鸾牛郎,都逃难一样跑出去。
楼下面的六尾灵狐小雷则早有先见之明,它提前躲了出去。
由于江府两个武痴常年使楼宇坍塌,所以江含韵的闺房是特制的,非常的坚固。
可小雷估计这楼,还是顶不住了。
果然片刻之后,就座三层小楼就塌了下来。
江含韵则趁机将李轩镇压,她人坐在李轩的腰上,双手强按着李轩的两只手,两条纤细的小腿则控制住了李轩的头,不让他动弹。
江含韵眼中略含得意:“你赢不过我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江云旗跨空而至。
“含韵,为父以为你与李轩的婚事,还是可再做商榷。这混账什么都好,可就是——”
然后他的人整个都愣在原地,看着女上男下的两人再说不出话。
不知是否巧合,此时大风刮拂,将一张画工精美,动人心弦的图画吹到了两人的身旁。
江云旗侧目看了过去,发现那图上赫然是……这几字,图中的男女,姿势则与李轩二人相仿。
江云旗顿时心中一郁,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真是女大不中留。
第七零七章 恶毒的大晋
江云旗在南京城江府中痛心疾首,黯然伤神之刻,在夷洲的玉山之巅,张神业也是疾首蹙额,面含愧意。
此处因风暴之故,已是狂风激荡,暴雨倾盆。
天师张神业却将周围越来越恶劣的天气置之不理,只目光凝然的望着身侧有些神不守舍的薛云柔。
良久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都是我这舅父不好,为我家之事,委屈了柔儿你。舅父如今,实是悔不当初。”
张神业猜知这孩子之所以心不在焉,多半还是在想着两日之后,李轩与江含韵的大婚。
薛云柔回过了神,当即出言打断:“父亲何出此言?这是女儿自己选的路。何况女儿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何况那个时候,他们哪有什么其他的选择?所以悔之何益?
张神业欲言又止,可就在这个时候,副天师张应元落在他们的身边;“兄长,法阵已经筹备妥当。”
两年之前,他在南京孝陵一战被暗算重伤,几乎只余残灵。
不过在将养两年之后,副天师张应元不但元神尽复旧观,更借助天师府传承的秘法,重塑了肉身。
张神业当即凝神前望,只见一座临时铸就的庞大法阵已经覆盖周边五十里,将周围的几座山头都笼罩在内。
“都检查过了没有?四面可有疏漏之处?”
张神业问过之后,就直接法力一展,整个人挪移到了法坛之上。然后探手一招,就将一枚青蓝色长剑持于手中。
他将正一伏魔剑给了薛云柔,可此时张神业手中的‘上清神霄剑’,却也是不逊色于前者的仙剑。
“诸位道友,既然诸事都已齐备,那我等就开始吧!不能再拖下去了。”
此时那两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台风,已经凌至夷洲的南面海域。
其边缘处距离此地就只有三千七百里不到,距离琼州则是五千六百里,且以每个呼吸五十丈的夸张风速,迅速往西北方向推进。沿途所过之处,海面波涛汹涌,飞鸟死绝,游鱼沉寂。
不知是否天佑大晋,按照这个趋势行进下去,这两股台风汇合为一之后会与琼州擦身而过,然后这庞大台风,会波及交趾北部领土,一部分则覆盖广西。然后一路往北,推入两广内陆。
所以他们现在,只需稍稍‘修正’这台风的方向,就可令两广之地免除风灾。
此时正是最佳的施法时机,他们这边再不开始施法,就为时已晚了。
随着张神业手中的长剑被他抛飞于空,同时脚下踏罡步斗。这法坛上空,赫然也升起了一团狂烈的风暴,无穷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同时一股股刺目的雷电轰击而下。
这些雷霆汇聚在一起,仿佛一头巨蟒,最终轰落在张神业的身周。
张神业却不为所动,他遥指着南面的方向,然后语声淡淡道了一声:“疾!”
就在这一刻,那位于三千七百里外的海面上,那两个覆盖面积都广达数千里的庞大风暴,都在一股力量的作用下,缓慢的转变方向。
它们不但折往了西面,风速还在渐次激增。
副天师张应元感应到这情况,不禁眼含惊异的看着张神业。
刚才他这堂兄施法,没有念动任何灵言咒语,也没有向任何诸天神灵借力。
其道法修为,莫非已上攀‘神’境?
在剪除了大仇张观澜之后,这位堂兄在术法上的进展,竟神速至此?是因心魔已除么?
在法坛两侧千余步外,中流居士则悬空而立。
他背负着手,用欣赏的目光眺望着数千里外,那正在张神业的法术催迫下逐渐合流的狂烈台风。
数日之前,汾阳郡王李轩担心天师张神业施法之际,会遭遇交趾人与金阙天宫阻止干涉,所以提前以信符邀请,请中流居士前来坐镇。
中流居士欣然应邀而至,抵临夷洲之日还在张神业之前。
他其实料定金阙天宫,应该是无力干涉夷洲法坛的。
毕竟在陕西方向,朝廷汇聚着百万大军,其中能够凝聚‘万军之势’达至天位战力的战将就有四十余员,还有十余位真正的天位。
而此时的金阙天宫损失惨重,许多人的内伤还未平复。
他们现在仅是维持沂王军不败,就需耗用绝大部分力量,哪里有余力来夷洲?
不过中流居士对李轩的智慧谋略,已经佩服已极,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既然李轩说了要防万一,那他就过来这边看着。
也就在当日临近傍晚的时分,在占城国境内行军的二十余万交趾将士,都纷纷停住了脚步。
他们是两日之前,从新近攻占的芽庄南下,往占城方向行军,准备将占城国一举攻灭。
可这时候,这支交趾大军却停滞于原野之上。
所有的交趾将士,都神色错愕的看向了天空,只因那原本还只能算是阴郁的天空,此时竟黑云笼罩,天日无光。
随着时间推移,天地间逐渐狂风鼓荡,将周围的树木都刮得弯腰折倒。
天边处又劈下了一道道刺目的雷霆,将天地间映耀得恍如白日,然后斗大的雨点,开始从天际倾泻而下。
这使得交趾军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现出了几分惊惧恐慌之色。
他们在交趾沿海一地土生土长,经历过不知多少场南洋风暴。此时只需看这天色,就知有一场极大的台风正在临近。
而此时在交趾军的中军之内,交趾国主黎元龙的辇车之前,交趾国‘镇北大将军’黎胜,脸色已是血色褪尽,一片青沉。
他正聚集着一身真元,施展灵视,往东面方向眺望。
而此时那东面天空的景象,让他黎胜心胆剧裂——那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漩涡,那巨大的风眼就仿佛是一个梗塞天地的磨盘,在席卷碾磨着天地间的一切事物。
那就仿佛末世般的情景,黎胜还可望见那风暴之内,有无数的风系妖魔混杂于内。
它们随着狂风起舞,助推其势。
“王上!”黎胜‘咕哝’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还请王上尽快下令停止进军,即刻筑垒防风!此等规模的风暴,臣下出生以来,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可黎胜不能确定筑垒的效果如何,能不能让这行进于野外的二十余万大军幸免于难。
以他的预估,显现于天空中的那个风眼,距离交趾应该还有两三千里。
可如今只是这风暴的边缘前哨,就让他麾下将士中的许多人,都无法在地面站稳。
且致命的不止是风,还有那随风而至的大雨。
这不但会在风暴之后,导致军中大规模的疫病,还会引发洪水。
他们这附近水系纵横,一旦雨水过大,很可能会将这二十余万大军活生生的淹杀。
黎胜心里更多的是疑惑,在南洋一带,冬季的台风不是没有,可却非常少见,规模也非常小。
黎元龙端坐于辇车之内,也是煞白着脸,既惊又怒:“召钦天监正!让他给我滚过来!”
就在须臾之后,一个神色仓惶的红袍官员匆匆赶至。
他脚步踉跄,直接跪在了黎元龙的御前:“大王容禀,今年入秋之际,我们堪测过天象,确定了今年没有台风啊。”
“那么这台风是哪来的?”
黎元龙直接拿起了一个镇纸,往此人的头顶上砸了过去:“那么大的风眼,是假的吗?还是被人凭空变出来的?你们是怎么看的天象?”
钦天监正不敢躲闪,任由那镇纸把他额头砸出一个巨大伤口,血液横流。
“王上!臣实不知,臣二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实不知这风暴源于何处。不过王上您忘了我们出征之前也经过占卜?那是太后亲自主持,可占卜的卦象,并无任何警兆啊!”
钦天监正深深一拜道:“还有,刚才臣过来之前观云望气,发现了术法的痕迹,这次的台风很可能有人为的痕迹。”
黎元龙原本想说这么大的风暴,岂是术法能够促成?
可随后他就微一蹙眉,取出了一面冰蓝色泽的圆镜。一身龙气催使,用镜面往东方一照。
那圆镜顿时现出无量毫光,扫荡着天地之间。
最终这面圆镜锁住了夷洲方向,那镜面之内,也显化出玉山之巅的景象。
那是一个庞大的法阵,上千名术师端坐其内。
在这法阵中央,一位穿着紫授道袍,仙风道骨般的中年道人,正神色冷然的往这边眺望。
钦天监正认得镜中的道人,他的瞳孔收缩:“王上,这是大晋正一道龙虎天师张神业!”
黎元龙意识到这必定是晋人的报复,他的心绪顿时沉冷如冰。
“昆仑派的那位白虎宫主呢?把他叫过来。他不是承诺过,一旦晋人攻伐本朝,金阙天宫可增援十名天位?本王现在就要。”
他知道目前的情况,那台风已经不是人为之力能阻止了。
可他们还是要尽早破坏夷洲那座法阵,这多少可以降低这场风暴的威力。
“还有粮食!”
辇车前方的大将军黎胜,则用颤抖着的声音提醒:“王上,我们得把卖给他们的粮食讨要回来。”
他意识到这场风暴之后,整个交趾国内,不但将有无数人罹难于风灾,所有的稻田也都将绝收。
黎元龙愣了愣,然后他就眼前发黑,身躯就一阵摇晃。
黎元龙从未想过,晋人的反击竟是如此的迅疾凌厉,如此的恶毒!
第七零八章 我才不怕
大司命是一个时辰之后,得知了南洋一带爆发超大规模的风灾一事。
她原本在西安城的秦王府里面疗伤,在听闻此事后不禁面色一阵呆滞:“这次的台风很大吗?这个时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风灾?”
“说是超出南洋有史以来最大。”
第七任紫微宫主问是非苦笑着道:“那边的说法是天师张神业所为,是大晋对交趾的报复,可这么大的风灾,只有真正的极天位才能造就,所以这想必不是人为。
张神业应当是因势利导,助推其势。此外以弟子的猜测,这次的风暴,很可能与北方的寒潮南下有关。”
“寒潮?”
大司命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次的‘冰河临世’可谓是万年一遇。
过往史书中从未有过,所以大司命从未想过南洋会因此爆发剧烈台风。
可大司命凝神推演片刻之后,就已认可了紫微宫主的判断。
只需是粗通‘风’法之人,都知道风的生成,是与冷热空气交汇与气压变化有关。
“既然交趾求援,那就想办法抽调人手,这次就由你亲自带队过去——”
不过大司命语声未落,就见问是非的脸上流露出难色,她不禁蹙眉:“怎么,我金阙天宫连十名天位都调不出来?”
问是非摇头:“汾阳郡王那魔头显然早有预料,最近陕西几个方向的攻势都加大了力度。大晋几位辅政大臣,文华殿大学士汪文,少傅于杰,吏部侍郎商弘,都直接压到了潼关。
还有汾阳郡王本人与江云旗,此时也到了南京,这分明是在策应夷洲法坛,甚至可能有布局诱我天宫在夷洲决战之意。”
大司命就蹙眉道:“那么是非你的意思是?”
“暂时置之不理!”紫微宫主问是非面色平静:“师尊,两日之后,就是李轩大婚之日。我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为小不忍而坏大谋。”
“怎么不加理会?”大司命的语声沉冷:“即便不去夷洲破坏法坛,去几个天位帮助他们降低风灾损失也是好的。”
关键是现在整个大晋范围内,金阙天宫能够用得上的势力已经很少了。
大司命对拥兵数十万,土地肥沃的交趾国还是非常看重的。
这不但是‘麓川土司’思任法的后盾,也是未来十几年内,陕西一地不可或缺的粮草来源。
交趾国的大军,还可牵制广西都指挥使司几十万的兵力。
大司命甚至希望能挑动黎元龙的野心,使之提兵北上,攻占两广。
金阙天宫自然不会违逆‘天数’,只是打算将此人作为牵扯大晋军力的棋子。
在沂王虞见深入主京城,让‘历史’回归正轨之前,大司命都不希望交趾的力量被削弱。
问是非摇着头:“没用的,这么大的风灾,我们的天位过去了也没用。且以弟子的料断,这只怕无法平息交趾人的怨怼。”
他面对大司命不解的目光,轻声一叹:“问题是粮食,我们已经几乎买光了交趾的粮仓,而今年交趾注定了要绝收。”
大司命身躯一震,脸色一时沉冷如铁:“就严重到这个地步?实在不行,可以让史天泽那边退还一点粮食回去。”
“这些粮食中的一大半都已经进了麓川土司的粮仓,剩余的则入了陕西的军库,哪里能退得回来?”
问是非语中含着几分无力道:“如果是在秋夏之季也就罢了,偏偏是冬季,以弟子之见,黎元龙这次如果处置不当,黎氏王朝或有覆灭之优。所以弟子以为,我们不妨先缓一缓。”
他知道在交趾与琼州这些地方,冬季的温度都与中原地带的春秋两季相仿。所以哪怕在冬天,交趾都有大量的水果产出。
那边的人都不用为粮食费心,他们随处都可见食物,四季不绝。
可这次的情况不同,今次暴风之后,不但会摧残果树,交趾的气温一定会大幅度的下降。
大司命则是陷入沉思,她明白问是非之意。
黎元龙面临危局之际,他迟早还是得向金阙天宫求援。
所谓救急不救穷——与其出手援救之后还被怨怼,还不如等一等,让交趾人意识到金阙天宫对他们来说不可得罪,也不可或缺。
大司命思及至此,就神色果决道:“也罢,此事就依你之意。”
随后她抬眼看向了北京城方向,神色冷冽之余,又含着几分疲惫。
“为师是真没想到,居然连交趾那边的天数也发生了变化,那个魔头,竟凶顽至此。”
紫微宫主问是非也生出同感,金阙天宫如今面临的时局,是前所未有的艰难凶险。
这甚至让他生出了自己是与整个天地为敌之感。
反倒是那个违逆了‘天数’的魔头——正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可随后紫微宫主问是非就振奋起精神道:“师尊勿忧,后天就是李轩大婚之日。且据弟子所知,大晋江南诸地欠收已成定局。最多明年初春,大晋诸地就会缺粮。天下大势,必将由此而变。”
大司命不由微一颔首,心想她岂能让这魔头顺心如意?
……
南京城内,在江云旗黯然伤神的离去之后,江含韵就羞臊到无以复加。恨不得化身鸵鸟,把自己埋进土里。
接下来她又极力的想要逃走,不过李轩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一句话就把江含韵给镇住了。
“夫人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是畏惧婚事,还是畏惧本王?所以决定背信弃义,想要逃婚?”
江含韵顿时就怒了,心想自己才不怕呢,也没想过逃婚。
她会怕了李轩?真是笑话。
不过江含韵还是把李轩赶出了江府,说自己本来就决定明日归京,李轩跑到南京来是多此一举。
李轩知道这小狐狸已经落入他的彀中,也就不再逼迫。
他心中得意,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怀疑神色,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江府。
接下来,李轩没有就此返京,而是马不停蹄的前往城外的李家庄园。
离京之前,他对虞红裳说是要到南京的工坊与庄园视察,总不能光说不做。
李轩也确实想亲眼看一看这边的情况。
此时诚意伯府的庄园已经收获了一季土豆,第二季土豆正在栽种。
不过李家的库藏中,却没能存下多少土豆。
只因这一季的收成,都被南直隶的勋贵豪族高价购走了。
这些人家对于诚意伯家的土豆本就很好奇,有意试种。而今年的粮食欠收,就更助增其势。
土豆的种子很难培育,最好的种植方法就是把土豆直接切成块丢进土里。
所以今年诚意伯府与皇庄光是依靠这种作物,就赚了接近二百万两。
然后还有红薯,诚意伯府的田庄也开始栽种了。依然是切块,埋入到土里面。
如今南直隶的气温,已经很低了。
不过绿绮罗说她亲手培育的这批红薯,在冬天也可种植,不过生长的时间会较长,需要二百天才能收获。
最后的收成也会比春秋之季少得多,预估在三十到四十石之间。
可哪怕只有三十石,也能让明年的粮产量得到极大提升。
李轩看了诚意伯府的田庄之后,又去了附近的民田看了看。
他欣慰的发现,周围许多荒地都被开辟出来了。
在李轩的那个世界,明末时期的耕田只有七亿亩,由于灾荒之故。还有大量的土地抛荒;可到了清朝中期,土地的数量却膨胀到了十九亿亩。
那时也是冰河期,天气并未改善多少,亩产量也没增加。
这都是因新的作物,让许多荒地有了开发的价值。
李轩接下来视察的,是设在外秦淮河的几座工坊。不过这边的厂房与机器虽然都已就位了,却只有一小部分在开工。
素昭君任命的管事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招募女工加以培训。
不过两个月来都进展不大,这是因南京地方上的风气偏向保守,百姓普遍都不愿自家的女子抛头露面。
直到十月之后,各地欠收,粮食的价格上涨。有些妇人想要赚钱补贴家用,这些工坊才招足了人手。
李轩又连夜跑到了三百里外,被他取名为‘马鞍山’的一处所在,看这边的炼铁厂。
与另一个世界的马鞍山对应,冷雨柔在这里找到了一片无比巨大的露天铁矿,其储量骇人惊闻。
神器盟的几座炼铁厂与工坊,就依托这铁矿而建。
冷雨柔明显对这边更用心,李轩发现这里的几座工坊,已经有了冷雨柔最初设计的六成产能。
不过这边生产的钢铁,更多还是民用。
李轩不放心金阙天宫,强令神器盟将所有用于炼造‘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工匠与器械,都集中于天津一带,就近监控。
所以这边打造的都是铁铲,铁犁,斧头,铁锯,铁锤,铁钉等等。
随着这一座座小高炉建成,民间的铁价会大幅度的下降,而铲犁之类的农具,也会增加粮食的产量。
而在李轩看过这几处情况之后,已经是次日天明。
接下来李轩马不停蹄的去了六道司朱雀堂,在这里见到了仇千秋。
第七零九章 玄黄大帝
李轩故地重游,再临朱雀堂时没有大张旗鼓,他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了朱雀楼内。
当他登上顶楼,就望见一只赤红色的手掌,往他的方向轰印而至。
李轩的瞳孔微凝,当即就身形闪化,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
这朱雀楼内禁法重重,机关密布。
可李轩化成的遁光,却能在这里面自如移动,如光似电般的闪逝穿梭。
这楼内诸多的禁法机关,竟都无法追上他的速度。
唯独那赤红大手,却依然紧紧的追在他的身后。
——时空,空间,一且都在那手掌前方绝灭,毫无意义。
李轩躲闪了片刻,见无法将那赤红大手甩开,就不禁唇角微抽。
他在想自己这位仇叔,是真打算把这朱雀楼给毁掉么?
下一瞬,李轩就毫不犹豫的挥刀,以他的大日聚变为源,催动寒法!
聚变核炉·寒意天刀!
两股寒热之力,顿时在这朱雀楼的顶层激烈冲突。
李轩的长刀如雪,在这朱雀楼内挥出了一道又一道银白凄冷的弧光。
刀速不快,却似蕴含着无穷玄奥,仿佛是‘真理’的显化,挥斥间引发磅礴寒潮,又仿佛是开天辟地时的第一束雷霆,刺破黑暗。
他身后的一片空间,则在这顷刻间结出了一层无比厚实的冰层。
在他的长刀之前,那赤红大手则轰出了漫天的掌印,内中含而不发的绝灭之力次第引爆,震荡虚空。使得这朱雀楼的另一半,化为了炎火地狱。
不过就在双方之间的交手方兴未艾,力量冲突也愈演愈烈之时。
那赤红大手却陡然一收,退了回去。
那漫天的火焰与绝灭之力,也在顷刻间收得无影无踪。
李轩见状,也立时收刀。
不过他对自身刀意的掌控力,明显逊色于对手。
即便在收刀之后,周围还是有寒气在溢散扩张——这正是对真元武意的掌控力不足,所以能发而不能收。
“不错!”
仇千秋背负着手立于数十步外,用万分欣慰欣赏的目光,上下看着李轩:“你现在除了法力不足,其余一切都与天位并驾齐驱!怪不得连蒙兀大汗脱脱不花都败于你的手中。
可惜的是这源自于大日聚变的功法还未能完善,否则为叔都未必是你的对手。还有,你现在是准备以琉璃浩气,衍生极天法准?”
李轩苦笑道:“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不得门径而入。”
少傅于杰以琉璃浩气,小天位的修为在十三年间,修成了极天之法。
李轩如今的实力,直追当年的少傅于杰。
他自然希望能效法其人,由琉璃浩气衍生出自己的‘极天法准’。
李轩手里的‘割龙刀’与‘昊天神印’,也能为他提供极天之法,可消耗的法力也极其庞大。
如果李轩能拥有自身的极天之法,那么他使用十次‘真理’,损耗的法力也不及一次‘阉割’,或者‘神权’。
这会让他的战斗持续力,提升不止一个层次。
李轩随后用佩服的目光看着仇千秋:“远不及仇叔,已经半只脚跨入法准之门。”
此人的武道境界,虽然还只是半步‘神’境。
可仇千秋的根基之深,远不是李轩能够比拟的。
仇千秋显然已在‘绝灭之道’上摸到了些许门径,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只需他的武意继续打磨提升,迟早有一日会跨越过去。不像是李轩,目前还是盲人摸象的状态。
仇千秋则是为之莞尔:“哪有这么简单?我要生成极天,怎么都得十年二十年。能够追平朱天尊的速度,就心满意足了。
小轩你也别沮丧,慢慢来吧,你现在才多大?二十岁多点就已成就琉璃浩气,一身武力则位列当世前十,难道还不知满足么?”
李轩心想如果没有金阙天宫,没有绿绮罗口中的诛天神佛,那他是挺满足的。
可现在的情况,绝容不得他怠懈。
李轩随后眼神微肃:“仇叔应该接到总堂的通知了吧?小侄这次来是受朱天尊之托,来看看这边天隙的情况如何?”
仇千秋闻言也面色一凝,微一颔首:“随我来吧!”
他抬手一挥,就使得这朱雀堂的顶层,现出无数层层叠叠的繁奥符阵。
再然后,两人就被虚空挪移,来到一处奇异的空间。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气泡,或者透明的气球,周围都是透明的。上面是天穹,下面则是南京城。
此处就在朱雀堂的正上方,内部布设着一套强大的观测法阵。
李轩不但可将整个南京城,都完整纳入到视野当中,还可远观到数千里外。
李轩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东面方向五百七十里外,一条长约二十余丈的黑色裂隙。
这裂隙的周围,则生成了一片极大的灵涡。
大量的灵力,在围绕着这黑色裂隙盘旋扩张。
同样的裂隙,在整个南直隶范围还有数十个。不过最大的,还是位于芜湖方向的这条。
“我这边问题不大。”
仇千秋面色淡定从容:“有我的绝灭之力镇压,那诸天神佛之力,还影响不到凡界。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金阙天宫是真打算将这些‘天隙’置之不理了。”
在仇千秋的认知当中,这些所谓的‘天隙’,历代都是由金阙天宫出面处理。
不过目前金阙天宫损伤惨重,他们所有的力量都在针对李轩,哪还有余力顾及天隙?
六道司只能勉为其难,接手此事。
仇千秋随后含着感慨之意道:“我以往其实也见过天隙,可金阙天宫一直严防死守,不让我等靠近。直到今日,才知道这天隙之外,竟有诸天神佛的无穷伟力。也不知是何人,能将他们的力量封锁于天地之外?”
“据说是秦皇!”
李轩的语声淡淡:“金阙天宫把这层封印,叫做‘秦皇元封’。不过这秦皇元封到底是怎么生成的,我就不清楚了。”
绿绮罗没对他提过‘秦皇元封’,可李轩自己还不会查么?
尤其他手下,还有一个出自金阙天宫的东方良。
“秦皇?”
仇千秋目中闪过一抹意外的光泽,随后又一阵释然。
传说中的那位祖龙,的确是横扫了整个天下的练气士——
仇千秋虽不知秦皇的能为如何,可想必是非同小可的。
仇千秋随后又好奇的问:“北京那边情况怎样?朱天尊坐镇总堂,近半年来只外出过三次。这究竟是因‘天隙’之故,还是他身上的伤势?”
为朱明月这半年来的异常之举,整个六道司内外都为之骚动。
如果不是李轩今年崛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扫平大晋几乎所有的内患外患,也震慑到了天下妖魔。如今这大江南北,早该是邪教遍地,妖魔乱舞了。
“只能说兼而有之,朱天尊的确有伤,他身上的伤势,至今未愈。我猜测那可能是一种水系的极天之法‘奔流’,可见帖木儿帝国也有高人。不过要说朱天尊现在伤得有多严重,那也未必,我的护道天眼,看不到他气血衰败之兆。”
李轩的剑眉微蹙,略含疑惑:“天尊养伤的时间不多,他也没把太多精力,用于这些‘天隙’上。我猜天尊之意,也与仇叔你一般无二,是别有所图。”
仇千秋就微微一笑,李轩指的应该是他近日有意识的掩藏修为,又以清剿武夷山脉群妖为由,将朱雀堂大部分的力量调往闽省,使得南京‘空虚’。
“我这是为引蛇出洞,这一年以来,这南直隶内外隐藏了不少暗流。不知是否因天隙之故,整个南直隶的妖族余脉,魔教邪修,都异动频频。大半年前,诚意伯府更被人频频窥觑。”
仇千秋的面上,含着些许期待之意:“我想着与其日日防备,倒不如将他们引出来一网打尽,也不知此计能不能成。”
李轩心想自己正是为此而来,他来看这边的‘天隙’其实只是顺道。来见仇千秋的真正目的之一,正是为南京,甚至是整个南直隶范围潜伏的暗流。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事——
此时李轩的神色悠然:“小侄这次来,还有一事需要仇叔襄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片通体赤红,边缘镶金的金属令牌,递到了仇千秋的手中。
仇千秋接在手中看了眼,才发现这是一枚神牌,他不禁微微一愣:“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这是谁?是哪位邪神?”
他仔细寻思,确定这个世界没有这么一号神明。
李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这可不是什么邪神,仇叔你可用这神牌,尝试用一下道门的‘请天兵咒’。”
仇千秋当即皱眉,‘请天兵咒’他是知道的,是从诸天‘神明’那里借取天兵。
可一来与邪神扯上关系,绝不是什么好事;二来没有足够坚定的信仰,也请不来神兵。
仇千秋随后就打消了迟疑,神色狐疑的开始念动起了‘请天兵咒’。
他对自己的实力又足够自信,也相信李轩不至于坑他——
下一瞬,仇千秋就望见一团神力在神牌之上凝聚,最终投射出一个穿着银白战甲的虚幻身影。
仇千秋见状一愣,心想这还真是‘天兵’。实力还很不错,相当于五重楼境界的厉魂。
李轩的唇角微挑:“仇叔你再试试‘请天将咒’”
仇千秋却停下了手,用怪异的目光看李轩:“这个‘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该不会是小轩你吧?”
他刚才感应到这神牌上的神力,与李轩之间有着独特的联系。
李轩的脸顿时烧红一片,数月前他为取这个神号,可是羞耻的无以复加,感觉太二了。
问题是昊天的全称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上帝’,李轩既然要争夺天帝,那么他的名号总不能弱了。
第七一零章 太阳神炉
李轩寻仇千秋的目的自然是为宣扬‘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的神号,扩张玄黄大帝的信仰。
而要尽快让一个‘神明’为百姓所知,那无过于在他们眼前展现神迹。
尤其大晋之民都比较现实,哪家的神佛灵验他们就信仰哪家,不喜欢虚的。
在这方面,就没有比六道司的人更方便的了。
他们在降妖除魔之际喊一声‘玄黄大帝借法’,比什么都好用。
六道司负除魔之任,基层遍布整个大晋,深得黎民百姓的信服,是最适合传播‘玄黄大帝’信仰的渠道。
且一个新的神明想要取信于人,目前也只能从官方的渠道强推。
李轩对于六道司的成员,亦有觊觎之意。
这些人都是武修与术修中的精英,一个人的信仰之力可以相当于百位平民。
李轩就准备以他手中的‘天兵天将’为诱,从六道司内部招揽拥趸。
仇千秋对于李轩自号‘玄黄大帝’之举则很是惊疑,不明白他为何要走神道,又是怎么弄出的这么多天兵天将,还可做到在整个大晋范围降临?
不过他在稍加权衡之后,就非常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这对六道司系统来说不是坏事,可以大幅度的提升基层战力。
召唤‘天兵’虽是外道之法,可在许多时候,他们只愁没有可靠的外力可用。
只要不是邪魔之属,不会影响干涉弟子们的神智,六道司内部都是鼓励居多。
接下来李轩又与仇千秋密谈,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从朱雀堂里面走出来。
此时天色已至正午,李轩诸事已毕,就准备返回北京。
江云旗父女已不用他担心,听天獒一直都在帮他盯着江含韵。
根据这怂狗的通风报信,他们父女二人早在今日清晨,就已动身北上。
还有六尾灵狐小雷,李轩也下了重金收买。
所以他预计明天的婚事,应该不会出现新娘跑路这样的剧情——
就在临走之前,李轩心神念动,使得他的身影,来到了他掌控的‘天刑台’。
这个奇异的空间,依旧是死灰颜色。不过与数月前比较,还是有着不小的变化。
那座天刑台已经整修过了,通体都焕然一新,不像是之前那么荒凉。
在天刑台的北侧,还有一座小型的宫殿。
那是一片碧瓦朱甍、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雕栏玉砌,不过占地面积只相当于一间五进的四合院。
——这就是‘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的神宫了。
没办法,天刑台空间本来就不大,只有南北九里,东西七里,李轩目前只能将就着用。
在这小型宫殿内,还有六百多位身躯威武,神态庄严的‘天兵’看守。
几个月来李轩收集了不少神力,将武曲破军里面的阴兵陆续释放了些许出来,一一加以册封。
其实这些‘天兵’的核心本质还是厉魂,怨恨未消,执念未除,只是批上了一层神力外衣。
不过他们的元神当中有了李轩的神印,可以借此重聚真灵,逐步恢复灵智,一步步化解戾念。
其实这也是一种‘染化’,李轩在以自身的神力,染化这些阴兵的神念意识。
不过这总比永世被拘束于法器之内,做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厉魂好。
在这神宫之内,还有着李轩为自己炼造而成的皇座。
这皇座一共九层玉阶,玉阶上还有一把乾坤山河椅。
内部设计有一座无比精密,而又玄奥无比的符阵。阵法的图纸,则是由绿绮罗提供。
它的作用有点像是‘许愿机’,或是‘智能服务器’,可以帮助李轩收集神力,然后对信徒的祈愿,做一些简单的回应。
比如那‘请天兵咒’,‘请天将咒’,李轩总不能去一一回应吧?
还有些虔诚的信徒,想要驱邪避秽,祛病消灾,李轩也需稍加回应,比如回一个‘净身术’,一个‘清净术’什么的。
神力不是万能,不可能真正的治病救人,术到病除。
李轩也不赞成百姓无论什么病痛都求助于神道,这与他秉持的理念不合。
他的神力,只是针对那些因邪魔阴祟而引发的病痛。
李轩为这皇座耗费巨资,用去价值一千万两纹银的材料。
可其实还是一个粗制滥造之物,只比他之前立的石碑稍强一些。
按照绿绮罗的话来说,这依然是权宜之举,勉强凑合。
然后是小型宫殿的东侧,也新建起了一个个巨大的高台。
它占地极广,长宽都达三里。差不多占据了天刑台整个东北面的空间。
高台之上,则是一个蛋形建筑。同样是长宽三里,高约千丈。
它的外表是银白颜色,偶尔会散发出强光,将整个天刑台空间,都照耀成炽白色。
当李轩纵身来到这巨蛋内部时,发现冷雨柔,还有乐怀远夫妇正在这里忙碌着。
他们在将一个个零件替换下来,然后又将新的零件安装上去。
世间少有人知道,已经在中原销声匿迹数月的乐氏夫妇,正藏身于此,在为李轩打造着各种器物。
‘玄黄大帝’的皇座,就是出自二人的手笔。
这皇座虽非法器,可内部却无比的精密复杂,寻常的炼器师是炼造不出来的。
唯独乐氏夫妇这样,二人本身的炼器术登峰造极,修为都已临近伪天位,又心意相通,才能将之成就。
“怎么样了?”李轩俯首下望,看着这巨蛋内部那密密麻麻的精密装置,还有中央处那满布符文,璀璨生辉的球形线圈。
“进展尚可。”
乐怀远同样饶有兴致的在往下面俯视,看着冷雨柔将一个个部件拆换安装。
他们夫妇主要是负责炼造,整个‘太阳神炉’的设计与安装则由冷雨柔负责。
“冷姑娘还在对一些零件进行改良优化,改造线路,我预计两个月后,这座太阳神炉就可以运行了。不过你的预算可能得增加不少,可能得追加到五千万两。这是冷姑娘要求的材料,你可以看看。”
其实三日之前,这座太阳神炉就已经试运行了半天。
不过里面的许多零件,在核聚变的高温辐射下都有了融化的趋势。
李轩对这座‘太阳神炉’的要求,是至少二十年的运行寿命。
冷雨柔不得不重新改良她的设计,一方面降低功率,一方面采用更好的材料,最后还得改良散热,还有封印辐射之法。
“五千万两?”
李轩的心中,顿时一阵绞痛。
这还不包括李轩雇佣乐怀远夫妇两人帮助他炼造太阳神炉时商定的佣金,那可是每天两万!事后还得支付价值百万两的各种天材地宝。
李轩与他们家女儿的交情,没能起到一点作用。
相反因此之故,乐怀远夫妇要价起来更加凶狠。完全是把他当成肥猪在宰,一点熟人的面子都不给。
李轩预感自己的财务自由,可能维持不了太久。
他只能勉力平复着心绪,自我安慰的想这‘太阳神炉’,哪里是能轻易可以造就之物?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核聚变反应堆还是没影的事。
以前李轩用来观想的核聚变,也只是用来‘观想’,只需维持个三五十分钟就可以,不像现在,必须维持足足二十年,功率还得达到千万瓦以上,也就是一座三峡水电站的程度。
冷雨柔也没掌握高深的应用数学,应用物理,设计这太阳神炉时全靠她的直觉,脑门一拍就完事。
事前他们没有做过任何精密计算,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也亏得是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强大材料。
——比如耐热达九千度的合金,又比如可以抵御强辐射的绝缘胶质等等。
李轩心想早知如此,就该降低要求,使用核裂变的。
他之所以要一步到位,使用‘太阳神炉’,是因他的根本功法也是走聚变之道,未来可以协调统一。
可李轩如果早知道这东西的造价,会达到如此恐怖的境地,他一定不会这么挥霍。
李轩仔细看了眼乐怀远递过来的清单,面色才稍稍好看了几分。
这次冷雨柔还算体贴他,里面的这些材料,他手中都有现成的,没必要外购。
随后他又眼含期待道:“对了,我另外委托二位打造的那座仙阵可已完成?”
李轩心想这两人居然还有闲心看冷雨柔更换零件,那显然是已清闲下来了。
“幸不辱命!”乐怀远微一颔首,然后抬手之间就将几十个阵盘,递送至李轩面前:“这是我二人仿造‘封神台’之作,分拆成了三十六个部分。只需依照我给的阵图,安装在那皇座之下就可。汾阳郡王检查完了之后,就请把这尾款也付了吧。”
李轩其实看不太懂,不过他身上有能看懂的人。绿绮罗显化在他前方,仔细扫望了一眼,然后就语含赞赏道:“很不错!这二人手艺极佳,天位之后前程不可限量。你运气好,像他们这种水准的双修器师,数千年才得一见。他们的未来成就,足以与干将,莫邪比肩。”
李轩就很痛快的把所有尾款,一共价值二百万两各种奇珍异宝,都交付给了乐怀远。
他同时好奇的询问绿绮罗:“这东西真能将太阳神炉提供的电力,转化为神力?”
“不是转化,而是替代。”绿绮罗摇头解释:“这‘封神阵’是没法完全替代神力的,只能替代九成多的神力损耗。
上古时的人口,极盛时也不过五千万。虽然那时候人们的神魄更加强大,可他们哪怕全是虔诚信众,也撑不起天庭三百多位神将,十二位元帅,还有诸多的天官。所以昊天设下此阵,用于增广天庭人力。
不过三代天庭是借助他们寻来的‘星辰原核’,从中抽取雷霆之力供应天庭。后来世间的‘星辰原核’越来越少,天庭的处境也就渐渐困窘。
李轩你这太阳神炉就强得多,可散发无量光热,也可转化雷电,只需一座就可抵得五枚星辰原核。关键是还可批次建造,不愁断绝之危。”
李轩心想也对,说来他现在也有几百万的信众,在‘皇座’炼成之后,神力的利用率也提升了上来。
可现在负担两个神将,几百个天兵,也用掉了他近半神力。
李轩再次遥望下方,眼中现出了期待之色。
他现在就指望着这座太阳神炉完成,为他扩充麾下兵将,壮大羽翼。
也就在这时,乐夫人忽然开口:“郡王殿下,你这‘太阳神炉’的设计之妙,实是我平生仅见。如果能将之用于练器,实为绝佳火源。不久之后,我二人可能需借助此炉之力,炼造几件器物。”
李轩就斜目看了两人一眼:“可倒是可以,不过使用一日,得纹银二十万两。”
那乐怀远顿时就唇角一抽,心想这个家伙真是狮子大开口,这算是对他们的回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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