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带着玉帝去钓‘鱼’


  安水城的海神大庙被牛头马面……
  咳,被修罗族拆了后,就顺势进行了一波扩展翻盖。
  如今海神与龙族的关系已非初时,龙族为了表达对海神的感激,直接动用龙族工匠以及众多虾兵蟹将。
  仙力法力加持下,仅仅花费了半个月,就盖起了安水城的新地标建筑——新海神大庙。
  大庙规模翻了数倍,更为庄严肃穆,又多了几分富丽堂皇。
  龙族按照李长寿的安排,将主殿改成了三进式。
  前殿为海神殿,有海神像、大护法像、真龙护法柱等等;
  香客拜过海神后朝左右绕行,便能进入更为庄严的中殿,其内高悬凌霄宝殿画像,凌霄宝殿中端坐着那位看不清面容的三界天帝。
  拜过天帝画像再绕行,便进入了后殿,此地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太极图画像悬挂正中。
  ——李长寿倒也想过,直接临摹度仙门内的圣人画像,但又怕凡人冲撞了圣人,故只是用太极图代表人教道承。
  太极图之后,才是海神庙真正的核心,挂着圣人笔墨、和有一缕太极图威能的内堂。
  此时惊动李长寿神念的那白衣青年,正在独自站在角落中,欣赏着那些出自龙族大师之手的壁画。
  众多前来拜祭的香客也都会下意识忽略掉他的存在,不会用目光打扰……
  而此地神使、庙祝,此前都得了李长寿的叮嘱,遇到‘神仙异人’也不会多加阻拦。
  白衣青年显然心情不错,来了此地之后,嘴边的笑意就未曾褪去过。
  因海神教最近这十年流传出的故事体系中,浓墨重彩宣扬了‘天帝’的角色,现如今前来海神庙拜祭的香客,大多都会去中殿拜祭天帝像。
  不止如此,这些壁画的内容也焕然一新,将‘海神如何如何’,都换成了‘天帝命海神如何如何’。
  当然,那些《海神与西街王寡妇的不可不说》等加料趣味野史版,不可能改成《天帝命海神与西街王寡妇不可不说》。
  细节,方显用心。
  白衣青年看的正兴起,一缕传音自后堂处传来,带着几分匆忙之感。
  “小神拜见陛下!”
  白衣青年闻音转身,见到了那熟悉的清瘦老神仙。
  李长寿端着拂尘快步而来,不顾那些香客的错愕、神使的惊讶,径直对着白衣青年做了个道揖。
  白衣青年摆摆手,传声道:“凡人面前,不必多礼。”
  李长寿却是轻轻皱眉,忙传声问:“陛下,您怎么……真身下来了?”
  “天庭无事,下来走走,”玉帝轻笑了声,“换个清净之地相谈。”
  李长寿侧身做请,引着玉帝去了后堂。
  此刻,李长寿仙识仔细探查,才发现在高空中远远地停着几片白云,东木公带着大批兵马在上面老老实实等着。
  应该是被玉帝下令不可跟随。
  后堂主位入座,神使端来香茗,李长寿亲手奉茶,自是不敢失礼。
  玉帝笑道:“爱卿你这神庙修的越发不错了。”
  “上次有邪魔侵袭,打坏了这处神庙,也是龙族帮忙修缮,”李长寿含笑站在一旁,略微欠身,站姿外松内紧。
  “哦?这是何事?”
  “是修罗族……”
  当下,李长寿将上次修罗拆家之事详细说来,玉帝听的一阵皱眉。
  确实是该皱眉。
  妖族、修罗、鸿蒙凶兽……
  西方教展露出的边角势力越来越多,若不论圣人老爷的实力,以及圣人弟子的差距,西方教整体框架已是十分‘庞大’。
  而这些边角势力,还是西方教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都覆灭了,也不会伤到西方教筋骨。
  玉帝叹道:“若让西方得龙,吾天庭怕是永如虚设,万幸有长庚你相助。”
  李长寿笑道:“陛下,小神并未做什么,不过是天庭得势当兴,陛下当入主三界。”
  “哈哈哈,是太清师兄的照拂才对。”
  玉帝大笑了几声,随即就对李长寿轻轻眨眼。
  李长寿不由有些皱眉,回了几下眨眼。
  玉帝点点头,又眨了眨眼……
  李长寿低头沉吟几声,心底一阵无奈。
  玉帝陛下这次下来,竟是为了去找那陆压的麻烦,而且还是颇为自信,只要找到陆压,就能随手咔嚓。
  这……
  玉帝道:“长庚爱卿,不如带吾去四海巡查?”
  “陛下您如何能轻易涉险?”
  这白衣玉帝轻笑道:“怎么,爱卿莫非觉得,上古巫妖大战,妖庭妖皇只是躲在天宫之中?”
  “这个,”李长寿略微沉吟,心底却是禁不住嘀咕了句。
  小豹豹的天道毒奶这么强?
  刚立起了陆压道人的牌位拜祭,这边玉帝就亲自现身,要去找陆压道人的麻烦。
  这么搞下去,封神大劫岂不是要重改剧本?
  “陛下,”李长寿传声道,“小神斗胆,有一二谏言。
  陛下您想视察生灵疾苦,体察三界之忧,这是您的悲悯之心,小神为天庭臣属,不应阻拦。
  但陛下关系到天庭威仪,关系到三界安稳,更关系到天道之运转。
  还请陛下以自身安危为先,以三界大局为重。”
  “善!”
  白衣玉帝也是面露正色地答应一声,眼底多是舒适。
  玉帝又道:“既如此,那就不必多耽误,咱们这就动身?”
  李长寿笑问:“陛下您是想雅致一些,还是想正式一些?”
  “寻那妖族余孽只是其一,吾也刚好外出走走看看,解解乏闷,”玉帝笑道,“不如就寻一叶扁舟,随波而行,自在安乐。”
  李长寿躬身领命,请玉帝陛下稍候一二,立刻让神使布置。
  待李长寿跟着玉帝在安水城闲逛了一阵,驾云去了海边港口,那里已经有一艘数十丈长的木船停留,其上候着几位老乐师,几名安水城中当红舞姬……
  与此同时,高空云上。
  东木公用仙识注视着下方这般情形,顿时叹了口气。
  ‘陛下最信任的已是海神……’
  ‘明明是贫道先的……’
  ‘唉,陛下身边的位置,已是换了新人……’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
  就听一道传声入耳:“木公,别杵着了,玉帝要在四海泛舟玩乐,你快挑选几位修为高深的天将换好衣物,前来护持左右,此时不争功,更待何时?”
  东木公精神一振,暗赞一声:
  ‘海神,贫道兄弟矣!’
  当下,木公点出几名天将,各自换上长袍短衫,朝着海面落去。
  他们等在了木船的前路上,待木船开到此处,东木公行礼请罪,顺势也就上了木船看舞听曲儿、咳,贴身护卫玉帝。
  李长寿的海神神力,今日终于有了用途。
  ——驾船!
  远在度仙门内的本体处,元神握住海神神权宝器,纸道人顿时也得了海神神力加持。
  调起一股海水,将这艘木船包裹,略微悬浮于海面之上,疾飞时无比平稳,船上之人也不会察觉到任何风浪。
  船舱中,那些凡人乐师用心奏乐,舞姬翩然起舞,都未曾失仪失度。
  大家都有安水城户口,谁还没见过几个神仙?
  更何况,他们加钱了!
  船舱虽然也算宽敞,毕竟只是凡间之物,并不算太讲究。
  在主舱中只有一方矮桌,玉帝坐在主位、李长寿与东木公左右相陪,与那几名舞姬也只能保持半丈的距离。
  李长寿也知,玉帝并非下来闲逛,而是等自己的计策等的有些着急,亲自下凡想去找陆压道人的不痛快。
  故,这海船沿海飞驰,赶往西海。
  最起码,也要去上次遇到陆压道人之地,陪陛下……意思意思。
  路上,玉帝与自己这两位重臣,谈起了近来比较活跃的几名天将,给他们安排下晋升之职。
  他们说话时,那些乐师和舞姬,只能感觉到这几位神仙在笑着交谈,却无法听到他们在具体说什么。
  本来,这三位天庭君臣之间的话题都还算正常,但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被引到了王母娘娘身上……
  “长庚,”玉帝略微皱眉,“王母近来有意在瑶池办一次蟠桃盛宴,这次不同于往次,想邀一些三教仙人。
  这也是王母一份心意,想借蟠桃宴之事,让咱们天庭在三教仙人那,多些份量。
  此事你觉得如何?”
  “这事……”
  李长寿沉吟几声,细细思量。
  他很想说一句此事不妥。
  请三教仙人来天庭享用蟠桃,于天庭而言,好处只有两方面——稍微增加些三教仙人对天庭的好感度,略微增加天庭在天地间的存在感。
  但风险却是十足。
  三教仙人此时大多对天庭看不上眼,觉得天庭不过是道门所立,三位圣人老爷都在天庭之上。
  若天庭过于注重形式、提天帝尊位,很容易就惹恼一些三教圣人弟子。
  只要少许言语讥讽,这事可就闹大了。
  更别说,还有燃灯道人这般,有可能想看天庭与道门闹翻的‘伪大佬’存在。
  李长寿道:“陛下,小神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哦?”玉帝笑道,“那长庚你觉得,何时才是举办蟠桃盛宴的时机?”
  那自然是要等桃熟了、劫完了、猴生了……
  咳,玩笑,玩笑,这并非一档子事。
  “分封四海龙族,起天庭声威,”李长寿道,“小神觉得,那时才可算是时机成熟。”
  玉帝闻言眼前一亮,点头称善。
  一旁的东木公则是老老实实听着,也没什么发言的打算。
  李长寿当下与玉帝细细言说龙族之事的后续发展,此时他们已经掌握了部分主动,不必非要等西方教出招。
  但这事不能太紧,一步步稳妥套龙才是上上之选。
  乐声漫漫,觥筹交错。
  这艘海船在李长寿的海神神力加持下,很快就飞过五部洲西南拐角,进入了西海之地。
  正与李长寿相谈甚欢的玉帝突然挑了挑眉,笑道:“长庚,西北方向三万六千里,那里好像有几个龙子在玩乐。
  刚好,趁这般机会,吾去看看龙族这几个太子德行如何。”
  李长寿笑着点头,心底却是一阵嘀咕。
  龙子聚会?
  为何敖乙未曾告诉自己此事?
  此时也并非想这个的时候,李长寿立刻调整了这木船方向,朝玉帝所说方位赶去。
  而玉帝也来了兴致,“来,来!
  吾与木公稍后就扮作你的辅神,你可莫要点破了吾这身份。
  今后既要用龙族,吾怎么也要探探他们的底、心里有数才行。”
  李长寿解释道:
  “陛下,龙族自远古而来,背负业障,族人大多醉生梦死,尤其是以几位龙族太子最为严重。
  根据小神了解,敖乙算是龙族太子中最为上进的。”
  “敖乙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日后可堪大用,”玉帝陛下点头道了句,随后便催促李长寿换座位。
  李长寿硬着头皮坐了下来,玉帝当下隐藏自身气息、敛去天帝威严,功德不显、气运不露。
  玉帝又让东木公化作一中年男人的面貌,才继续与李长寿聊天谈话。
  李长寿:……
  这位陛下,纯粹就是下凡溜达,顺便看能不能遇到陆压的吧?
  这事,他也帮不上龙族什么,全看这几个龙子如何表现了。
  要是刚好遇到什么不堪入目的情形,那也不必帮龙族圆什么,毕竟龙族上天之事,对天庭、龙族而言算是双赢的一场合作罢了。
  木船疾驰,三万多里匆匆而过。
  远远就见一座数百丈直径的巨大海贝漂浮在海面上,其上宝光闪耀,成群的海女漫舞,乐声飘扬百里。
  一名名仙蛟兵在边缘排列,面朝大海,面容肃穆。
  在这海贝仙船东侧,有十数只矮桌,其上摆着珍馐美味,一旁都有美姬环绕,十多个青年、中年面容之人,在此地饮酒作乐,已是有些放浪形骸。
  “咱们真要去?”
  李长寿小声问了句。
  “去,”玉帝陛下眯眼笑着,传声道,“爱卿快放出气息,看他们如何反应。”
  这属于‘钓龙’吧?
  李长寿心底一叹,也并未多做旁事,将自己的气息与神力波动散发了出来,远远地惊了他们一下。
  然而,这一惊,倒是真的炸出了一条大鱼。
  “哈哈哈哈!”
  在几位龙子侧旁的矮桌上,一名面容清秀的青年长身而起,双目之中精光绽放,气息死死地锁定在了李长寿身上,嗓音直穿万里。
  “海神竟主动来寻,当真让我省了不少心力。”
  这熟悉的气息……
  这略带傲然的嗓音……
  李长寿略微皱眉,已经认出了这家伙。
  鸿蒙凶兽,六翅金蝉。
  “海神,可愿与我再谈一次?”


第三百零一章 御弟哥哥,你路堵了
  这叫什么事?
  陆压道人还没个影,又意外跳出了个金蝉子。
  本来陪玉帝出来压海岸线,已是李长寿计划之外的变数。
  他想着不能扫了玉帝的兴致,且三界中也没人敢真的怼玉帝,便出来一同逛逛。
  但今日之事,发展方向怎么如此不稳?
  龙子聚会,西方之人在此地躲藏……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李长寿心念迅速转动,已是有了决断,在船舱中对玉帝传声道:
  “陛下,此人乃西方教高手,号金蝉子,近几十年来与小神交手几次。
  今日这龙子聚会应是他的算计,被咱们意外撞到了。
  小神此时也不知他具体在算计什么,但必然是与龙族之事有关。”
  玉帝淡定地传声道:“爱卿,就当吾不在此地,你该如何应对,便如何应对。”
  李长寿:……
  陛下你不在此地,这家伙来海神庙跳脱衣祷祝舞,都见不到小神。
  不过看玉帝眼底有些跃跃欲试,李长寿也不好直接说这些。
  ‘仔细想来,这位陛下其实也只是,想在这种天庭大事中,有一些参与感罢了……’
  “小神领命!”
  李长寿答应一声,又传声对东木公叮嘱。
  稍后若是起了冲突,必须第一时间掩护玉帝陛下。
  自己这具纸道人实力有限,与东木公联手怕也不是金蝉子的对手,且此地还有不少龙族兵马,这些龙族立场未定……
  稍后真打起来,八成是玉帝出手护着他们两个天庭臣神。
  他们实力够不够玉帝心里有数,但态度必须要有,姿势必须满分。
  李长寿示意那几名舞姬稍作歇息,让乐师停下奏乐,端着拂尘率先出了船舱。
  东木公略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玉帝暗中瞪了他一眼,东木公连忙挺直腰杆,对玉帝露出了然的笑容。
  就这般,三人站在船首甲板,李长寿神力摇动,一路风驰电掣。
  玉帝陛下传声笑问:“长庚爱卿,一般遇到这般敌手,你是如何应对?”
  “小神化身实力有限,不善斗法,大多都是出些主意。”
  李长寿并未回头,暗中传声,“这个金蝉子心狠手辣,本体乃是鸿蒙凶兽,如今却得了西方教圣人赏识,似乎要把他收为弟子。
  而近来,西方教在龙族之事上的诸多算计,都是出自他手。
  若今日能将他留在此地,自是再好不过。”
  “好!”
  玉帝陛下眼中放光,“今日就让吾见识一番,吾的爱卿如何智斗西方强人!”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
  他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想说——干掉这个金蝉子,西方教那边定会感觉肉疼。
  虽说,一个金蝉子,并不值得玉帝陛下亲自出手。
  但明明有直接斩杀对手的实力,却要躲在后方看戏,这多少有些……
  不太稳健。
  罢了,谁让这是玉帝陛下,自己一个四阶小神,事情多,功德少,别人休假咱加班,出兵全靠撒豆仙。
  怎么智斗?
  还能怎么智斗……
  李长寿开始暗中喊人。
  先是神念降临在了海神庙中,与隔壁玉像勾搭几下,很快就连通敖乙,让敖乙立刻带上能找到的龙族高手,尽快赶来西海此处。
  敖乙答应一声,李长寿就切断神念。
  紧接着,又派了一具少女模样的纸道人,自安水城地下,赶到了南海边缘,对着大海吹响了一支短笛。
  不过转眼,一条游鱼出现在了海水中,李长寿便对游鱼传声。
  这条鱼是文净道人的傀儡。
  李长寿也没多解释,只是让文净道人如果有机会,就来西海走一趟,不可直接暴露身形,先与他暗中接头再说。
  做完了这些,李长寿便开始思考,他该如何拖延时间,才能兼顾自己的面皮与天庭威仪,顺带还要让玉帝陛下觉得……
  ‘嘿,这斗的还挺好看。’
  这种事,讲究的是一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看来,必须利用起金蝉子本性中的那一丝傲慢与中二……
  “哼!”
  此时尚隔着数千里,李长寿冷哼一声,面色冷漠,轻甩了下拂尘。
  金蝉子见状顿时笑眯了眼,似乎颇有些得意。
  此刻,那海贝仙舟上,几位龙子站起身来,面色也是各异。
  西海、南海龙宫家的太子淡然一笑,不为所动;
  北海龙宫的大太子有些纳闷,但还算正常。
  东海龙宫大太子敖甲,此刻却是有些忐忑,皱眉看着突然站起身来的金蝉子,眼底更是带着几分疑惑。
  这家伙凶性外露,哪里冒出来的?
  敖甲身形修长、面容英俊,但常年纵乐,让他看起来身形单薄,站在船上就如锦衣华袍成了精,头顶的犄角也算不上清透。
  此时,敖甲见海神面色不善自东南方向而来,又见突然冒出个高手,喊着‘海神可否再谈他一次’……
  仔细思考,敖甲已是明白了点什么。
  他,被人做了局!
  敖甲虽说平日里放纵度日,但并非痴傻之人,知道自家父王选择了哪条路,此刻当机立断。
  “海神哥哥!”
  敖甲开口呼喊一声,露出几分急切之意,更是直接越过金蝉子,朝千里外的李长寿迎去。
  见状,金蝉子眉头略微皱起,双手背负于身后,指间却多了一只薄如蝉翼的柳叶短刀,眼中流露出少许凶狠。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金蝉子的小动作,双目一眯,淡然道:
  “尔敢?”
  金蝉子嘴角勾勒出一缕微笑,背后的手指刚要轻弹,动作突然顿住。
  好浓烈的杀意!
  忽听几声龙吟,三道身影自海水之中闪出,却没有带起半点水花,呈品字形,将金蝉子隐隐包围。
  这是三位龙首老者,气息沉稳、威严不凡,面上鳞甲泛着淡淡的血色,自身更是包裹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业障。
  远古战龙!
  金蝉子此时,面色开始变了。
  海神突然前来……
  龙族埋伏了如此高手……
  看来,他今日的计划,已是被海神和龙族早早的识破!
  为什么?
  自己谋算许久,另辟蹊径,暗中用西方教秘法影响了西海龙宫大太子的心神,准备由此为突破口,蚕食龙族下一辈。
  龙族十分看重后辈传承,只要自己将龙族下一辈掌控大半,再配合其他方面给龙族施压,何愁龙族不倒?
  然而,这计划刚刚开始实行,今日好不容易招来了南海、东海、北海龙宫的三位龙王太子,又顺势找来了几位龙族重臣的子嗣。
  他暗中下手,此时刚动了两个不重要的龙臣子嗣,海神就已抵达了此处!
  果然,不愧是能让蚊族女王连续吃瘪的存在。
  “哈哈哈!”
  金蝉子面对龙族三高手包围,却是浑然不惧,犹自大笑几声,赞叹道:
  “海神,你赢了!”
  嗯?
  李长寿心底虽然满是问号,但表面上无比淡定,很随意的笑了笑,目中带着少许不以为然。
  他身后,玉帝和东木公对视一眼。
  东木公眼底满是赞叹,虽然完全不明白海神是如何做到的,但此时绝对不能让陛下看出自己不懂。
  玉帝也是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一切尽在自己掌握。
  东海龙宫大太子已飞到了李长寿面前,身后也多了一名老者跟随,对着李长寿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海神哥哥!甲今日险些中了旁人算计,多亏海神哥哥赶来及时!”
  李长寿含笑点头,问那老者:“几位为何在此地?”
  那龙族老者忙道:“回海神,是二太子寻到我等,拜托我等前来护卫大太子。”
  敖甲笑道:“原来,海神哥哥早已安排好了!”
  李长寿:……
  这事,当真不是他安排,应是敖乙做的应对。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还请各位动手,将此凶兽拿下!”
  “喏!”
  那龙首老者抱拳应答,转身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包围金蝉子的三位龙族高手齐齐出手。
  金蝉子拈刀轻笑,身形在原地诡异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是在有些茫然的北海龙宫太子身后。
  一把薄翼短刃,抵在了这龙太子的脖颈!
  与此同时,几只薄薄的刀刃,出现在了西海、南海龙太子背后脖颈处!
  三名龙太子瞬间被制,那三头远古战龙只得顿住身形。
  见此状,远在千里之外的敖甲,立刻机警地躲到了那位龙首老者身后,在这龙首老者肩头远远眺望。
  金蝉子目光扫过各处,犹自镇定自若,显然此前就已算计好了这般脱身之法。
  他笑道:“贫道擅挪移,有极速,各位想留我怕是有些麻烦。
  海神,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再谈上一谈。
  上次与海神相谈过后,总觉得是被海神带偏了话语,未能表达心底所想。”
  李长寿淡然道:“我与你没什么好谈。
  金蝉子,你真敢杀这三位殿下?
  你西方是要龙族听命,还是要龙族与你们不死不休。”
  “海神怕是误会了,”金蝉子冷然道,“贫道不过山野闲修客,与西方灵山并无关系。”
  “是吗?”
  李长寿淡然道,“上次道友那大道誓言还在我耳畔,如今怎么就不敢认自己背后靠山了?
  莫非,是已被扫地出门?”
  “笑话!”
  金蝉子冷喝一声,这次倒是谨慎了许多,并未继续分辩。
  正此时,李长寿听到了一缕传声,那嗓音妩媚柔软,又带着少许怯弱,有种刻意营造出的娇花之感。
  “大人,奴家已经到了,您可对海中那条翻肚皮的灵鱼传声,奴家此时就躲在千里之外。”
  却是文净道人已经赶到了。
  一段时间没联系,怎么自称都变了。
  李长寿立刻对那灵鱼传声,叮嘱道:
  “稍后若金蝉子能逃出去,你就趁机救他一把,记得不要展露出自身身形。
  稍后若金蝉子逃不出去,你就不必现身,也就当自己从未来过此地。”
  文净道人顿时传声回答:
  “奴家遵命,大人,西方教也有高手暗中躲藏在此地,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李长寿闻言倒是微微一笑,这一点此前已有考虑。
  刚安排好文净道人,又听金蝉子朗声道:
  “海神为何停在六百里外,莫非是怕了?
  若贫道所料不错,海神此时用的还是化身,怎得连跟贫道坐而相谈的气魄都无?”
  ——激将法。
  李长寿淡然道:“与我论道皆英豪,坐而同饮非宵小。”
  ——反激将。
  “好一个皆英豪,”金蝉子反讽一声,“若说宵小,你身后这二人又是何人?
  看他们气息平平,带着少许天庭功德,也不过是天庭小神罢了。
  怎么,贫道莫非连他们都不如?”
  听闻此言,东木公大喝一声:“你这!”
  “哎,”玉帝含笑将东木公的话语打断,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金蝉子。
  李长寿直接骂道:
  “荒谬!可笑!
  金蝉子,你以神通论英豪,却不知贫道所说是德行二字,所言是性情之事!
  看看你这行径,此时以三位殿下性命要挟,还要与贫道坐而论道?
  可以说毫无廉耻,如何当不得那宵小二字?”
  “好你个海神!尖嘴利牙,贫道说不过你!”
  金蝉子目中凶光绽放,话音一落,金光涌动,身影直接消失不见!
  那三位远古战龙,几乎同时对着高空某处挥拳,乾坤动荡、云朵崩碎,但却毫无所获!
  一战龙突然大喝:“海神当心!”
  李长寿心底警兆突起,百丈之外的海面上,诡异地出现一口黑色旋涡,其内射出六道微弱的金光!
  就在这一瞬!
  李长寿自左、东木公自右,齐齐低跃,挡在了玉帝身前!
  李长寿张开手臂,东木公奋不顾身,两人面色都是那般视死如归,就差直接喊几声“护驾”“护驾”……
  玉帝额头挂满黑线,差点直接拍飞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借着李长寿与东木公的遮掩,玉帝手指轻轻一点,一束白光自上而下,罩住李长寿的纸道人。
  就听叮叮几声轻响,六把金色薄刃被白光轻松挡飞……
  玉帝目中又射出两束白光,这白光交汇,凝成一把巨剑,斩入旋涡中!
  旋涡中传出一声的痛哼,有道模糊的身影轻轻震颤,随之与这只漩涡一同消失不见,只有一抔鲜血自空中洒落……
  金蝉子有些凶厉的话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曾想天庭之中也是藏龙卧虎,今日贫道领教了!
  藏而不露,暗箭伤人,道友也非英豪,实宵小之徒!
  哈哈哈,哈哈哈!”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下玉帝陛下的面色,心底略微抽搐。
  这兄弟还笑,笑什么笑?
  ‘唉,御弟哥哥,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转世去取经的时候,会被某不愿暴露姓名的天庭卷帘大将摁死九次了……’
  玉帝双目笼罩白光,注视着高空某个方向,对李长寿传声道:“有人接应,让他逃了。”
  “陛下,接应他的是谁?”
  “一名女子,应也是凶兽跟脚。”
  李长寿笑道:“陛下觉得那女子如何?”
  “诶,爱卿不要瞎想,”玉帝正色道,“吾与吾师妹乃天地姻缘之表率,不可行轻浮孟浪之事。”
  李长寿:……
  陛下这话,还真不能细品。


第三百零二章 白衣玉帝阐帝心
  哒~
  清澈的灵液自石乳滑落,落在小小的清潭中。
  五部洲边缘,大地深处,一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岩洞中,金蝉子盘坐在灵池旁,面色苍白、长袍染血,浑身紧绷着,时不时的轻颤,嘴边的微笑带着少许勉强……
  他在怕?
  开什么玩笑,堂堂鸿蒙凶兽,本体六翅金蝉,天赋乾坤神通,被西方收服还是因圣人亲自出手擒拿!
  那能叫怕吗?
  他只是……在恐惧罢了。
  而这般恐惧的情绪,完全来自于本能,来源于,金蝉子身旁那道模糊不定的倩影。
  金蝉子身侧,那身着血色纱衣的女子轻摇莲步,妖娆的身影宛若迷雾凝成,一根纤指轻轻触碰在金蝉子额头,缓缓划过。
  “前辈,”金蝉子含笑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呵呵呵……”
  这笑声,轻灵中带着几分娇懒,明明如此轻柔婉转,但落在金蝉子耳中,却显得异常刺耳。
  金蝉子自认,若自己未有伤势,倒也不会怕了这只黑翅血蚊,就算动手,胜负五五开,自己也能仗着神通脱身。
  但此时,他被那名天庭仙神目中神剑斩伤,又被身旁这女子抢占了先机……
  “我救了你?”
  “自然。”
  金蝉子含笑答着,但他话音刚落,喉结就不由轻轻颤动。
  文净道人一只玉足踩在他身侧的石板上,缓缓俯身,那张足以潦倒众生的面庞,带着几分玩味。
  她略微靠近金蝉子侧脸,轻轻嗅了嗅。
  “啧,你的血,怎么就那般恶臭,让我毫无食欲……”
  金蝉子皮笑肉不笑:“多谢前辈关照,你我同为两位老爷做事,自是不能起内讧。”
  “呵。”
  文净道人身影轻轻一闪,出现在了水潭另一侧,凤目之中流露着淡淡的不屑。
  “可莫要左一句前辈、右一句前辈的叫了,我与你并不相熟。
  今日救你,不过是偶然路过,若不救怕会被教内责怪。
  记住,凡事不要做的太绝,有好肉就给旁人留一口。
  不然下次再这般见你,就不是……取你一缕元神这般简单了。”
  言说中,文净道人缓缓抬起左手,葱白如玉的指尖缠绕着一缕缕血气,凝成了一只血蝉的虚影。
  她纤指轻轻捏弄,那血蝉顿时炸碎。
  什么时候?!
  金蝉子面色顿时苍白了几分,身躯一阵轻颤抖动,目中凶光逼人。
  但文净道人冷哼了声,却是不再多看他一眼,柔软的腰肢略微晃动,身影随之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少许轻笑、一抹血红,以及在金蝉子听来有些刺耳的……
  嗡~~
  金蝉子那清秀的面庞微微颤抖,左手攥拳,方圆千里内的大地深处不断轰鸣。
  ……
  ‘文净应该知道后续该如何做吧。’
  李长寿心底思量着。
  他对文净道人的办事能力,比对赵大爷的碰瓷实力,还要更放心一些。
  今日让文净道人赶来此地,自然不是为了给玉帝陛下过过眼。
  后事谁都无法预测,人心最是难以捉摸;
  在与文净道人有关的事上,李长寿必须在玉帝面前留一手。
  无他,封神大劫的最终获益者,是天庭与西方教,若说二者在封神时有所‘联动’,那也不必大惊小怪。
  如果提前让玉帝知晓了,文净道人是人教埋在西方的暗棋,说不定在今后就会成为‘谈条件的筹码’。
  封神大劫时,玉帝也是半个执棋者,绝不能单以‘人性’去评判。
  这一点,李长寿那几年制定龙族策略时,就已无比明确。
  今天让文净道人见机行事,若金蝉子能逃走,就让文净道人接应金蝉子,看似雪中送炭,实则锦上添花,由此做戏给西方看。
  后续处置上,若文净道人心计不足,会对金蝉子表露善意;
  若是文净考虑全面些,应是趁机给金蝉子两拳,警告他以后不要独占功劳,如此可更得西方教信任……
  多一份保险,多一分安稳。
  此刻,李长寿以海神的身份,带着玉帝和东木公化作的两位辅神,已是到了那艘龙族的仙舟上。
  闻讯而来的西海龙宫大队兵马,已然将这里团团包围。
  几名龙子向前行礼,西海龙王家的敖事更是声泪俱下,言说自己交友不慎,竟引狼入室。
  “长庚爱卿,”玉帝传声提醒道,“这几名龙子的元神有些异样。”
  李长寿传声回道:“陛下,这是那边常用的手段。
  龙族高手已看出异常,咱们倒是不便多问此事。”
  玉帝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玉帝就发现,情况比李长寿所说还要麻烦一些。
  此时,西海龙宫涌出的大批人马中,修为境界相当于人族炼气士天仙境之上者,三分之二都有些问题。
  换而言之……
  他们被大批二五仔包围了起来。
  随后,玉帝便看着李长寿在那,与这些西方教的傀儡寒暄说笑、左右应对。
  这当真是……
  近看满幕欢声笑语,远看尽是背后藏刀。
  玉帝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少许决然,但随之,就恢复成了此前的清明。
  一旁东木公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刻的玉帝陛下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李长寿在前寒暄一阵,南、北方向飞来数百条苍龙,临近仙舟时各自化作人形。
  “教主哥哥!”
  敖乙带着数百高手赶来,远远地对李长寿抱拳行礼。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并未点破玉帝陛下的身份。
  这次,李长寿对敖乙的‘先见之明’不吝夸赞之词,在玉帝面前,狠狠地……称赞了敖乙一阵。
  待龙族高手向前对李长寿道了谢,玉帝传声道:
  “长庚,咱们回吧,此地也无甚趣事。”
  李长寿便对龙族高手说了告辞,临走前还对敖乙叮嘱,让他不要忘记安排巡海小神在四海巡逻。
  临别前,李长寿又对敖乙道:
  “处理好各处事物后,敖乙你来安水城一趟,我有一物要交于你。”
  “好!”
  敖乙低头、抱拳,行礼送李长寿三人离去。
  片刻后,李长寿驾着木船,在西海之地继续逛荡。
  他与东木公,都发现玉帝的神情有些不对,与此前玉帝刚下凡时的恬淡安逸,完全不同。
  似乎有啥心事……
  东木公与李长寿眼神交流了下,两人尽皆有些迷惑。
  又片刻后,玉帝摆手,停了歌舞乐曲,将杯中的‘酒玖专供’清酿一饮而尽。
  “罢了!”
  李长寿与东木公同时站起身来。
  玉帝轻轻一叹,起身注视着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李长寿的肩头。
  “如今天庭刚起步,让长庚爱卿你受苦了。”
  李长寿:不苦,多加点功德就行。
  玉帝道:“吾今日得见爱卿如何与西方强人周旋,与那些龙族各怀鬼胎者寒暄,心有恨焉!
  吾天庭之重臣,何以就被一只凶兽如此欺凌!
  吾封下的四海正神,何以要与那些不堪之生灵含笑往来!
  木公何在!”
  东木公立刻躬身领命:“老臣在!”
  玉帝站在这有些低矮的船篷内,来回踱步,细细思量,随后便缓声开口。
  “回天庭后,立刻拟一份旨意。
  长庚爱卿造福四海、扬天庭威仪,神升三阶、俸加六成。
  天庭即日起,再立一支天庭水军,于天河驻扎,日夜操练,供长庚爱卿驱策!
  旨意十二年内拟好,天庭水军即日调拨!”
  东木公定声回道:“臣,领命!”
  “长庚何在?”
  李长寿低头道:“小神在。”
  “吾此前有所疏漏,觉得你有太清师兄庇护,西方不敢硬欺。
  这是吾之过错。”
  白衣玉帝眼中带着几分歉意。
  李长寿的笑容却是颇为温暖,答道:“陛下,小神倒是觉得,与他们这般较量颇为有趣。”
  玉帝轻笑了声,又正色道:“但长庚,你也有不足之处,便是做事太稳。
  你是人教弟子,这一点与太清师兄颇为相像,本无可厚非。
  长庚你且来看。”
  言说中,玉帝推开船舱窗户,看着窗外万里烟波,继续道:
  “风有徐徐,也有劲疾,云有舒卷,也有骤急。
  天地万物,皆有急缓之理。
  龙族之事,也应如此。”
  李长寿闻言,顿时做出一幅颇有触动的模样,缓缓点头,又做了个道揖。
  “小神受教!”
  “龙族之事,吾今日便直接对长庚你下令,你暂时不必多管龙族。”
  玉帝道:“十二年后,天庭举办蟠桃宴,吾将会邀四海龙王入天庭享宴。
  若他们心甘情愿归顺天庭,吾便不举斩龙之剑。
  若他们还有异心,不识天命,吾会亲去紫霄宫中,求道祖降下天罚,拿龙族是问!”
  李长寿与东木公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震动,同时行礼称是。
  玉帝闭眼缓缓吐了口气,而后又睁开眼来,注视着这片碧水蓝天。
  白衣如雪,长发轻舞。
  李长寿此时看着这位三界主宰的背影,竟莫名觉得……
  还有点小帅。
  李长寿喊道:“小神谢陛下体谅!”
  玉帝笑了声,言道:“长庚,木公,你们或许不知,吾其实对天帝神权并不感兴趣。
  当年妖庭破碎,道祖与六圣现身,收拾三族大战后的破碎山河,将上古妖庭融了,炼成了如今的天庭。
  当时西方教的准提师兄对道祖恳请,这天庭该由圣人执掌。
  老师如何不知准提之意?”
  玉帝目光无比悠远,似乎能看透这海、这天。
  而他继续言说着,一缕天道道韵早已将木船包裹,不必担心被谁听去。
  玉帝道:
  “三清师兄清净淡泊、不问世事,若老师当时答应了,天庭就成了准提、接引两位师兄偿还宏愿的一件法宝,三界终难归序。
  所以,老师将吾与师妹从紫霄宫中摄了出来,也未告诉吾什么,就立吾与师妹为天庭帝后,吾为玉帝,她为王母,总领三界之事。
  吾初为玉帝,天庭空空荡荡,各处只是云烟,就与师妹坐在那凌霄宝殿前发愣,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这天帝之位具体象征为何。
  吾与师妹,原本只是给老师端茶送水、传信看门,哪里做过什么天帝天后?
  一直到了今日,吾依然不断在问自身:
  老师让吾做这天帝,到底是让吾做什么?
  今日,已大概明了。”
  李长寿低声道:“小神斗胆,想多听陛下这一言。”
  一旁东木公不由陷入了沉思,这话,他怎么就想不出呢?
  玉帝道:“天地与生灵。
  三界多大能,圣人动辄重炼风火水土,圣人众弟子都有覆海沉陆之能,各族强者移山填海、乾坤兜转。
  吾,需去约束。
  真灵化生前皆生于虚无,真灵化生后却分了强弱,吾之天庭,便是要让强者不可恒强,弱者可安天命。
  吾,需去掌控。
  长庚,木公,尔可愿,随吾前行?”
  木公定声道:“老臣愿肝脑涂地,为陛下鞍马效劳,死不足惜!”
  李长寿却缓缓叹了口气,笑道:“初而为神,前路漫漫,愿与陛下共见。”
  玉帝转过身来,对李长寿含笑点头。
  一旁木公不由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话,他是真的想不出来。
  ……
  玉帝,天庭,十二年后的龙族专享蟠桃宴,不归顺就降天罚……
  将玉帝与东木公送走之后,李长寿安顿好安水城处的纸道人,就在小琼峰地下密室中陷入了沉思。
  十二年,略微短了些。
  而玉帝采取主动手段的时间点,也比他预料稍微提前了些。
  自书桌后起身,李长寿走到角落的书架上,拿出两只宝囊,在其中摸出了两摞布帛画轴,缓缓摊开,铺满了整个密室。
  这是,他最初接下‘龙族上天’任务时,写下的‘攻略’。
  其上大部分都已被抹掉。
  而今日,李长寿仔细斟酌后,将大半的布帛卷起,悬在面前,一把三昧真炎直接烧尽。
  这些都没用了。
  转过身来,李长寿看着背后还剩下的三张布帛,以及其上横七竖八标着的箭头。
  “总算,能用到这一部分了。”
  随之,李长寿拿了另一只布帛,在其上画下了鸡腿、竹篮、兰花草、弹弓、夜光杯。
  这次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只发钗上去,而后悬空盘腿而坐,让一旁布帛悬浮在身周,提笔继续写写画画。
  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一腔热血,什么都不顾。
  这十二年,自己能做的事还有很多,玉帝想快刀斩乱麻,且不惜动用紫霄宫资源。
  而自己,需要的,就是让这团乱麻迅速规整,让玉帝下刀时不会有太多阻力,也不会留下太多遗留难题。
  看了眼灵娥闭关处,扫了眼棋牌室中玩乐的几人。
  李长寿笑着摇了摇头,开始专心思考。
  玉帝其实并不知晓……
  他的道,非无为也,只是有些时候必须做出,符合鸡腿偏向的选择罢了。


第三百零三章 玄都游小琼,长寿欲传经
  今天,兜率宫中的风儿,又莫名的有些喧嚣呐。
  老树下,玄都大法师伸着懒腰坐起身来,刚打算低头推算自己被何事吵到了修行,心底就先后浮现出两段画面……
  第一段画面,是在一片汪洋大海。
  长寿的化身?
  玉帝?东木公?
  玄都大法师额头冒出几个问号,盯着画面仔细端详……
  随之,大法师就见到,李长寿三人身前出现一只旋涡,旋涡中有只六翅金蝉;
  这金蝉挥动薄翼,祭起六束金光斩向李长寿化身,却被玉帝出手挡飞。
  第一段画面到此为止,又接上了第二段……
  在那一片荒野中,骑着白马、身披袈裟、头戴僧帽的凡人,正翻山越岭,自东而西慢行。
  此人似是耐不住酷暑,已将晕过去,但背后涌动着万千金光,站着几尊大佛的虚影……
  太清道韵轻震,第二段画面也消失不见。
  玄都大法师沉吟几声,不由陷入思考之中。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这第一段画面十分清晰,按玄都大法师对自家老师神通的理解,这是已经发生之事。
  而第二段画面,除却那身骑白马、打扮古怪的年轻凡人,其他都十分模糊,这是天机推演时看到的情形,被老师用无上神通拓了下来,呈现给了自己。
  ‘老师的神通越发高深莫测了。
  不过,老师这次,是想让我去做什么?’
  玄都静静坐在老树下,开始了一条漫长曲折的思考之路,最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老师这是想让我,把此人纳入人教道承?’
  忽听一声闷雷响起,玄都大法师心底再次出现了那股熟悉的道韵,这次却凝成了两个大字:
  【试】【灭】
  玄都大法师禁不住一手扶额,自己竟猜错了这么多。
  也是当真难得,老师竟会让自己‘试试’能不能杀了此灵……
  ‘啧,此人身上牵连的因果,竟能让老师都会动试探之念,这虽非前所未闻之事,但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必是关系本教命脉之事。
  “罢了,先去找长寿商议一番。”
  玄都大法师站起身来,迈步出了兜率宫中,朝着海神府方向看了眼,转身去往东天门。
  迈出三五步,大法师已是站在度仙门护山大阵的正上方。
  这次,玄都大法师并未呼喊李长寿外出相见,反倒是心中泛起了‘看看寿正在做什么’的念头,随心而动,身影消失无踪。
  小琼峰今日,就这般迎来了一名贵客。
  玄都大法师身形隐于乾坤之外,负手在小琼峰上漫步而行。
  他眼中的画面,都带着淡淡的波痕,这是乾坤壁垒,也是虚实之界。
  首先,大法师寻到了一处被大阵笼罩的豆田,发现了李长寿的一只纸人,这纸人正在那侍弄豆苗。
  玄都大法师笑了声,刚想现身责问李长寿为何不好好修行,却发现这只纸道人动作木讷,一举一动都十分‘标准’,双目也无神光。
  大法师顿时明了——李长寿的心神并不在此处。
  随之,大法师看向了附近不远处的棋牌室,看到三名体型各异的女子,在桌边各自拿着一把纸张玩乐。
  大法师不由想到了姻缘殿中、李长寿泥人的三星拱月之势……
  这三人中,有一个正是‘三星’之一。
  大法师手指轻弹,三缕气息飞去棋牌室。
  正在斗大神的熊伶俐、江林儿、酒玖,同时‘娇躯’轻颤,各自翻着白眼趴倒在了桌上,被玄妙的道韵环绕。
  她们被拉入了各自的梦境中,开始了对各自之道的感悟。
  玄都大法师也不着急,又转了个身,随意漫步。
  这次循着李长寿的气息,到了湖边草屋,发现了李长寿藏在此地的六具纸道人。
  ‘长寿竟这般在意师父与师妹的安危……’
  大法师瞧了眼正在飞升阶段的灵娥,不由眼前一亮。
  这次,玄都大法师多费了些心思,引出一道纯粹的太清道韵,缠绕在了灵娥元神外围,待灵娥飞升结束后,能为她再次续上一大波的感悟。
  做完这些,大法师看了眼浊仙境的齐源老道,随即便转身离开。
  点不动,下一个。
  大法师闲庭漫步般,在小琼峰上逛了一圈,看到了已经荒废许久的‘仙猫卜算桶’,去过了被划为烧烤专属区的林荫溪畔。
  能看出,这峰上的日子快活自在,十分舒适。
  差不多逛完整个小琼峰,大法师这才漫步走去了李长寿的丹房。
  李长寿布置的重重大阵,自然难以捕捉大法师处在乾坤之外的身影。
  但大法师入了丹房,刚准备现身,却发现正在炼丹的李长寿……
  依然是纸道人。
  ‘这家伙把本体躲哪了?’
  大法师来了少许兴致,将自身强横的仙识缓缓铺开;这次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小琼峰山体中,寻到了那处密室。
  便是让大法师来评判,这处密室的设计也是十分巧妙,竟是在数十处阵法的夹缝中,当真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等闲也寻不到此处。
  大法师身形自虚空漫步,转眼抵达了地下密室。
  李长寿正在书桌后写写画画,神情颇为认真。
  这是在写什么?
  大法师暗中瞟了一眼,见李长寿所写的纸张上,每一段的开头都是‘敖’字,似是龙族高手的名册。
  大法师刚要轻笑一声,提醒李长寿自己来了,可气息已到了嗓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诶?
  刚才未仔细辨认,怎么这家伙,在这里的还是化身?!
  大法师哑然失笑。
  旋即张开左掌,其内凝出太极图虚影,一缕缕细微的波痕在乾坤之外荡漾开来,小琼峰各处吹起了微风……
  片刻后,大法师凭神通虚空行走,折返去了表层大阵笼罩的丹房,在丹房角落书橱前驻足,盯着一卷平放的书简。
  大法师背着手,缓缓凑向前,轻松看透书卷外层竹简,见到了那个被禁制包裹的小小‘房间’。
  这房间不过三寸长、一寸高宽,其内却是‘五脏俱全’,各类家具应有尽有。
  一张小小的床榻上,有个蚂蚁般大小的道者,正翘着二郎腿躺着,喝着美酒、看着一本古书,读的津津有味……
  大法师差点笑出声。
  又想着这一路见到的纸道人和纸道人和纸道人,大法师终于现出身形,对着那书卷发出由心的感慨:
  “你这家伙,躲这般严密作甚?还怕有圣人老爷要捉你不成?”
  “嗯?”
  书卷内的那‘小人儿’顿时一怔,紧接着就僵在了床榻上。
  大法师此刻才用神通查看,发现这里依然是……
  正此时,在大法师身后,守在丹炉旁的纸道人扭头看了眼,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
  “大法师,弟子在这!那个是诱敌用的!”
  言罢,这具纸道人麻溜的在袖中拿出一只瓷瓶,在其中倒出一颗玉色灵丹,这灵丹啪的炸碎,化作了李长寿的身形。
  李长寿赶紧做道揖行礼,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缓缓转过身来的大法师。
  呃……
  有杀气!
  ……
  片刻后,李长寿与大法师最初相见的河谷中。
  大法师含笑站在溪流旁,心情十分舒畅;
  李长寿顶着额头的肿包,烤着刚从河中捞起来的几条灵鱼,不断发出幽幽的叹息声……
  大法师这是用了什么术法,弹了自己一个‘脑瓜崩’,竟让自己疼到现在还无法消肿,偏偏又没伤自己道躯元神。
  就听大法师悠然问道:
  “长寿啊,你近来,可遇到了什么强敌?”
  仿佛刚才之事并未发生。
  李长寿心念转动,先想答案,再想大法师为何有此一问。
  若说近来遇到的强敌,陆压道人应算是一个,燃灯道人也算一个。
  还有个金蝉子,勉强算是三分之一个……
  当下,李长寿沉声道:
  “弟子近来遇到了一老道,他有一件葫芦灵宝,唤做斩仙飞刀。
  此老道名为陆压,根据弟子推断,应是上古妖庭残存的妖皇太子。
  他那飞刀颇为厉害,若是被他炼制大成,也会成为十分棘手之人物。”
  “陆压?”
  大法师掐指推算,很快就略微皱眉。
  红绣球警告。
  “圣人娘娘为他遮掩了天机,”大法师沉吟一二,左手张开,太极图再现,继续推演了下去。
  很快,大法师就道:“这个陆压躲在太阳星的金乌宫中。
  似是圣人娘娘出手,为他凝聚了妖族残运,有妖族中兴之天命;但这残运不深,天命不定,其下场怕是难以善终。
  长寿,今日我来,并非为了这个陆压道人。
  你可见过一只六翅金蝉?”
  李长寿笑道:“那是西方教养的凶兽,弟子与他交手过几次。”
  “你来看。”
  大法师屈指一弹,一缕道韵钻入李长寿眉心,而李长寿心底也出现了同一幅画面。
  只是一眼,李长寿就认出了这指的是什么。
  骑白马的唐僧,身着袈裟踏上西去之路!
  甚至,李长寿下意识就给这段画面配了一段【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的背景音乐。
  音准不准,那就两说了。
  唐僧背后金光涌动,那是人族气运,也是人族功德。
  这般画面,倒是验证了‘取经’乃西方教借人族气运功德大兴西方的算计。
  李长寿沉吟几声,问道:“大法师,圣人老爷给的指示是?”
  大法师淡然道:“一个试字,一个杀字。”
  嗯?
  李长寿着实有些惊讶,第一反应便是……
  这不人教,十分不人教!
  随之,李长寿就有些疑惑。
  如果自家圣人老爷在封神之后,‘化胡为佛’的算计顺利完成,那今后佛门之如来,便是今日截教之多宝道人……
  莫非,这算计还存在某种变数?
  又或是,多宝道人未能架空西方,反倒是被西方两位圣人反制?
  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李长寿一时也捋不清。
  圣人老爷给大法师下的命令,是尝试能不能杀了这金蝉,坏今后西方的大运。
  心底灵光一闪,李长寿紧跟着便笑了出来。
  大法师奇道:“长寿为何发笑?”
  “圣人老爷给的这个‘试’字当真玄妙,”李长寿将烤鱼提起,恭敬地奉上,心底也有豁然开朗之感。
  圣人,也会主动寻找破局之法!
  天机所呈现的,应该是某个最有可能的未来,圣人看到了这般可能,如果对此不满,便是太清无为的自家圣人老爷,也会出手干涉!
  换而言之——
  万事并非既定,未来之事并非不可破!
  李长寿道心一震,感悟丛生,此前郁结的少许心结,竟被这个‘试’字轻轻戳破!
  将这些感悟尽数收拾起来,李长寿并未当着大法师的面进入顿悟状态。
  圣人老爷已然下令,他和大法师试着出手针对下金蝉子,如果能把金蝉子扬了,一定程度上改变取经之事,自是皆大欢喜。
  若是所试无果,就及时撤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大法师笑道:“看你目中神光不断,可是已有了主意?”
  “弟子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请大法师指正。”
  “说就是了。”
  大法师坐回青石上,抓着烤鱼开始慢慢品尝。
  “是,”李长寿沉吟几声,在旁缓缓踱步,几套灭杀金蝉子的计谋,自他口中娓娓道来。
  刚好近日,他与金蝉子正面相对,起了冲突。
  金蝉子当日对李长寿的化身出手,也是下了狠手,要将李长寿的化身斩灭。
  李长寿为此请来大法师‘主持公道’,反过来追杀金蝉子,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这个引子已经足够。
  此时的问题是,李长寿和玄都大法师都无法确定,西方教二圣是否知晓金蝉子的‘重要性’。
  “……所以弟子觉得,必须在瞬息之间,斩了这金蝉,不给对方半点救援的时机。”
  “这个有些麻烦,”大法师道,“圣人之能,便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任何一位圣人老爷都不能小觑。
  而且,长寿你对上金蝉子,本就无太多把握,如何能做到一击必杀?”
  李长寿不由弱弱地问了声:“大法师……弟子不是负责出谋划策吗?”
  大法师顿时笑眯了眼,右手探出,掌心缓缓凝出一只被玄黄气息包裹的小塔。
  “这次,可不是一道威能那般简单,安心就是。”
  李长寿心底略微松了口气,不由沉吟几声,开始重新思索对策。
  正此时,神念微微一动,感知到敖乙带着大批龙族兵马抵达安水城。
  敖乙是自西海龙宫而来,此前应是被留在西海龙宫入宴,今日方才得回。
  李长寿道:“大法师,您可否带弟子去安水城一趟?
  刚好弟子有一本经书要赠给敖乙,本体过去更有庄严之感,咱们也可在那里,仔细斟酌此事。”
  “善。”


第三百零四章 首先,应有一个小小的计划
  安水城海神大庙,敖乙一袭银甲快步入了主殿。
  瞧这敖乙,上身银亮锁子甲,下身龙族传统战裙,面容清秀似少年,让不少女香客侧目连连。
  当然,大部分都是在好奇,为何这小将军与大护法的神像这般相似。
  直到此地神使闻讯前来见礼,真龙护法赶来直呼殿下,众香客方才明白了,这是真的大护法降凡!
  于是纷纷行礼跪拜、拥簇环绕,也造成了海神庙内不小的骚乱。
  李长寿:……
  他的老神仙皮纸道人一直在这里活跃,后来也公开表示过是海神化身了,怎么就!
  这年头,神仙也要看脸啊……
  正当敖乙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般场面,李长寿的传声及时到了他耳中。
  “来后堂吧,大法师也在此地,莫要失了礼数。”
  大法师?
  敖乙不由紧张了起来,看了几眼自身打扮,这才赶去后堂之中,见到了正坐在那喝茶的青年道者,以及在旁站着的……
  李长寿。
  敖乙甚至忘了先对大法师行礼,而是错愕地道了句:
  “教主哥哥,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李长寿瞪了敖乙一眼,后者立刻反应了过来,向前对大法师做道揖行礼,口称:“道门弟子敖乙拜见大法师!”
  “善,”大法师含笑点头,并未多说。
  李长寿也知大法师不想增因果,便主动向前,自袖中取出了一只卷轴,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这次西海之事,你提前做了应对,算是不错。
  敖乙,你现在也是个成熟的龙太子了,在天庭有神位,也洗清了自身业障,截教之中也算立稳了跟脚。
  今日,我将此篇经文传与你,望你自其中好生领悟,戒骄戒躁。
  你心有扶龙之志,他日定会冲天而起,后面无论龙族经历什么,你都要以此经为鉴。
  可记得了?”
  敖乙答应一声:“乙明白!”
  随后便双手向前,将那卷轴捧了过来,见其外也没什么字眼,顿时有些好奇。
  一旁大法师也朝着这经文打量了两眼,并未多问多说,只是含笑看着。
  李长寿又沉吟了几声,面色有些严肃。
  敖乙低声道:“教主哥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此事还未定下,”李长寿道,“玉帝陛下有意在十二年后举办蟠桃宴,邀四海龙王入天庭赴宴。
  此间也有深意,你且细细思量,此事可禀告东海龙王,但切记不可对外声张。”
  “哥哥放心!”敖乙答应一声,看着手中的经文,心底已开始斟酌此事。
  李长寿故意省去了天帝的威胁,也将有关蟠桃宴之事描述的十分模糊,如此减少对龙族的压力。
  接下来的十二年,亲善与施压要同时进行。
  凭四海龙王这般老成精、咳,这般老而弥坚的存在,应当能明白天庭的态度。
  李长寿叮嘱道:“且回东海龙宫吧,记得细细的读此卷,对你定有裨益。”
  敖乙又问,可有什么事是他能代劳的,李长寿只是摇头,言说让他不必担心。
  随之,李长寿就暗示了一句:
  “此前那西方教高手对我化身出手,这因果怎么也要及时了掉。”
  敖乙顿时明白了什么,对着大法师做了个道揖,便不再多言,带着龙族兵马迅速离开了安水城。
  这事,非他一个小小的龙族太子能掺和。
  玄都大法师笑叹:“长寿你方才不过寥寥数语,却是做成了数件事。
  传了那经文、提点了龙族,还把金蝉子之事的因果,借敖乙散了出去。
  当真让我也不知该如何夸你了。”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不过是做些微末的小事,若无大法师与圣人老爷庇护,这些小聪明也无从施展。”
  “你呀!”
  大法师一拂衣袖,将一只圈椅摆放在自己身旁,笑道:
  “来琢磨琢磨该如何行事。
  有何良策尽管说来,咱们仔细钻研,老师亲自布置下来之事,成与不成都应全力以赴。”
  “大法师所言极是,”李长寿也不含糊,直接道,“弟子浅以为,此次出手,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后撤。”
  大法师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这是哪般道理?”
  “谢大法师考教。”
  李长寿缓声道:“此次咱们对金蝉子出手,这金蝉子又是西方大兴中的关键棋子,哪怕西方教两位圣人推算的功力远不如咱们圣人老爷,那也是圣人。
  根据弟子所知,金蝉子算是西方教收编的鸿蒙凶兽中,如今独得恩宠的一只。”
  “哈哈哈!”
  大法师突然大笑几声,“继续说,继续说,你这独得恩宠四字,怎得就这般令人遐想。”
  “呃,弟子只是为了说的形象点,”李长寿尴尬一笑,继续讲述自己的分析。
  他从圣人老爷的神通威能、金蝉子本身的乾坤遁法,说到了鸿蒙凶兽普遍的狡诈凶残本性,并从几个角度剖析了,金蝉子可能存在的保命底牌。
  直到半个时辰后,李长寿道:
  “未动手之前先想好失手后的处置,就可最大程度上杜绝失手。”
  大法师缓缓点头,道:“长寿你说的也有道理,此事涉及圣人算计,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
  撤退之事,具体该如何布置?”
  “大法师,弟子能不能边写边说?”
  李长寿自袖中拿出了两只空白卷轴,“弟子想事情时,习惯如此。”
  “善!”
  大法师也是兴致勃勃,为李长寿直接凝出一方书桌,与李长寿一同开始商讨接下来的‘简单’计划。
  两个时辰后……
  “好!”
  大法师看着这两张写满小字、画满箭头的画帛,赞道:“有此法,何愁此事不成?何惧西方反击!”
  李长寿在旁腼腆一笑,道:“但大法师,这只是咱们优先选择的一套方案,而且是将几个变数刻意忽略掉的理想状态。
  依弟子浅见,应多做几手安排布置,并重新考虑最基本的那几点变数。”
  大法师沉吟几声,刚想说这般其实没太多必要。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言道:“弟子觉得,世上并无意外之事,只有未曾思虑过的情形。”
  “善!”
  大法师觉得这话也是挺有道理,扯了张椅子,继续与李长寿商讨备用方案。
  又两个时辰后……
  “长寿啊,这些计划差不多就可以了,咱们是去杀一只鸿蒙凶兽,不是去攻打灵山。
  你看这样可否?
  若有意外,我可直接请老师出手。”
  “嗯,既然大法师说可以,那计划就做到这,弟子只是给一些不成器的建议,最终计划还是要大法师您来拍板。”
  大法师明显松了口气。
  李长寿又沉吟几声,道:“大法师,弟子斗胆,能否引荐那名,咱们人教安插在西方的棋子?
  她与六翅金蝉应有些交情,或许能抓住六翅金蝉的弱点。
  如此,稍后弟子出手,也能多几分把握。”
  大法师微微仰头,坐在圈椅中,笑道:“我如今是真的能放心,今后让你来处理咱们人教事务了。
  去吧去吧,可需我出手帮她遮掩行踪?”
  “大法师您只需以神通笼罩此地,她也算机警,应有潜藏护身之法。
  只是,弟子这身份跟脚不能暴露,这就乔装打扮一下。”
  “嗯,”大法师笑道,“你这化形术似也有独到之处,来,变个看看。”
  李长寿当下领命,心底默念口诀,身形转了半圈,已是化作了【海神】纸道人的常用形象。
  大法师顿时笑眯了眼,并未点评,只是道:“去安排吧。”
  李长寿答应一声,立刻闭目凝神,让纸道人开始活跃。
  趁这次机会,刚好完成文净道人的夙愿,让她能正式与大法师接触。
  如此,对文净道人也不算失言。
  ……
  大、大法师?!
  安水城城南,某处荒芜沙滩上,一尾游鱼从海面跳了出来,鱼尾支撑在海面上,对眼前那抓着短笛的少女一阵瞪眼。
  少女传声道:“不必着急,稳妥些,千万不要暴露了自身。”
  那条海鱼不断点头,一个浪头拍来,顺势消失不见。
  灵山脚下,那处洞府中。
  原本侧躺在床榻上的身影,已是猛地坐了起来,素手轻摆,纱衣宽袖随之舞动。
  ‘他,要与我相见了?’
  文净道人凤目中水波轻荡,但立刻又哼了声,光洁的下巴略微扬起。
  ‘本女王不过是赏个脸,真以为自己是圣人弟子,就可高高在上,对本女王呼来喝去。
  哼,我不过是看在海神大人的面子上……
  乱了乱了,海神还是要听命于他哩。’
  文净道人坐在那愣了少许,随后又‘嗤’的一笑,带着几分得意,朝一侧清潭飘去。
  纱衣飘摇似薄雾,沐浴梳妆带怯来。
  她换上许久之前就已准备好的那套纱裙,又觉得有些过于‘保守’,与她平日里相差太大,便又着急地凝出几套不同的衣物。
  挑来选去,最后依然是一身红衣,只不过隐起香肩、裙摆无叉,只留平日里四分妖娆,再点缀几分出尘气息。
  习惯了赤着的玉足,被一双绣花鞋包裹;
  平日不喜里襟的她,今日也添上了抹衣。
  又将妆容细细思量,长发梳起云鬓,站在水前轻轻转了半圈。
  ‘哼,定要让你看的魂不守舍!拜倒在本女王的罗裙之下,哈哈、哈哈哈……’
  正此时!
  “可是遇到了麻烦?若是不便前来,不可勉强。”
  这话自然是李长寿对血蚊傀儡说的。
  “无事、无事,奴家刚支应了几个西方教弟子,”文净道人在心底连忙应答,随后便撇嘴挑眉翻了个白眼,一甩衣袖,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对于如何躲避旁人探查,她自是此道行家。
  且,文净道人并未被怀疑,也未曾被西方圣人发现异样,倒也不会有人特意关注她行踪如何。
  稳妥起见,文净道人还是同时用了几个方法遮掩行踪,选择了一处西方教暗藏高手常去的聚集之地,再在半路施展神通,以化身前往此处,本体暗中赶往安水城中。
  半个时辰后,海神庙后堂。
  文净道人自后堂门外现身,感受到此地先天至宝的道韵,道心也是轻轻一颤。
  她本是昂首挺胸、踏步向前,但走了两步,眼底映到那后堂主位上瞌睡的人儿,不由下意识就换成了莲步;
  且走着走着路线就有了偏斜,鬼使神差到了内堂大门左侧,纤手扶着门框,探头看向堂内。
  这般强大的味道!
  这般令蚊生畏、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如,当初自己还是懵懂的小蚊子,在血海中目睹那位强大的首领时,少女般的怦然心动。
  ——顺带一提,那首领后来被她拍碎了。
  嗯……
  轻吟吟媚眼如丝,语迟迟秋波暗送。
  是他,是他,就是他!
  她,竟看得呆了。
  “咳!咳咳!”
  李长寿用力咳嗽几声,坐在那熟睡的大法师淡定地坐直身体,门外的文净道人,却像是受惊了一般,连忙缩向一旁。
  屋外,文净的额头抵着门框,手指绞着衣角。
  堂内,大法师略微歪头,有些不明所以,皱眉看向了海神模样的李长寿。
  ‘这就是你说的鸿蒙凶兽,黑翅血蚊族女王,灭杀无数生灵的洪荒狠人?’
  李长寿无奈地点点头。
  女王确实是女王,就是今天可能有点坏掉了……
  “咳嗯!”
  大法师清清嗓子,言道:“长庚啊,你说的那人,可到了?”
  “已是到了,”李长寿笑道,“弟子这就去唤她过来,大法师您稍等。”
  言罢,李长寿左手端着拂尘,右手提着长袍下摆,匆匆外出。
  “文净,过来了!
  大法师就在里面,你在这杵着作甚……”
  到了门外,李长寿也是话语一顿,却见文净道人正拿一方手帕捂着红唇,眼角带着少许泪痕。
  那手帕,都湿透了。
  这执念,当真令人赞叹!
  李长寿温声道:“文净啊……”
  “大人您稍等,”文净道人捂着唇边,连忙传声,“奴家见了大法师,有些止不住流口水,马上就忍住了。”
  李长寿:……
  人教粗话,熊寨方言。


第三百零五章 论圣
  时值南洲之秋,汇于南海之滨。
  人教圣人唯一弟子,女娲圣母亲手捏出来的第一批人族,洪荒现有资历最老纯阳人,道门三教大师兄——玄都大法师,亲切会见了人教暗棋——文净道人。
  在这次没什么洪荒历史意义的会面中,玄都大法师以他温和的微笑,强大的亲和力,给文净道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场一片温暖,处处鸟语花香。
  而作为这件事的见证者、撮合者,天庭海神、人教小法师、人教度仙门小弟子、人教圣人老爷最满意法宝人,李·天庭候补月老·小相思宝树执掌者·长寿……
  着实捏了把汗。
  对着大法师流口水!
  咋地,还想把大法师红烧清蒸了不成?
  还好李长寿在旁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将文净道人那快写到脸上的‘大法师我是你粉丝’,圆成了‘这是鸿蒙凶蚊表达敬意的特殊方式’。
  不然大法师出手扬了这只血蚊,李长寿完全可以理解。
  为了防止文净道人走火入魔,李长寿直接切入主题,言道:
  “文净,这次喊你过来,是因金蝉子一事。
  前此在西海之上,金蝉子伤我化身,气焰凶凶,嚣张跋扈。
  今日我请大法师亲来,便是要找这金蝉子晦气!”
  还好,一说到正事上,文净道人似乎正常了些……
  又有些不太正常。
  她竟展露出浑身正气,定声道:“可是需属下出手?”
  李长寿:……
  之前还是奴家家,现在又自称属下了。
  啧,善变的女狠人。
  “不可,”李长寿道,“你在那边还有更重要之事要做,且藏好身形,静待时机。
  你便将你对金蝉的了解尽数说来,我也好多几分把握。”
  “是,”文净道人答应一声,开始在大法师面前走来走去。
  她昂首挺胸、显露身段,又故意轻吟几声,流露出自己成熟知性的一面,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眼神,都有细细地考量。
  但总让李长寿有种……【李莫愁强扮小龙女】的既视感。
  不多时,她轻启朱唇,柔声道:“依属下之见……”
  李长寿和大法师不由凝神倾听状。
  “嗯……”
  文净道人对李长寿眨眨眼,传声问:“是要对付那个六翅的金蝉吗,海神大人?”
  李长寿脚下一滑,差点就躺地上了。
  “是,赶紧的!”李长寿咬牙传声。
  文净道人眨眨眼,再次踱步而行,沉吟少许,最终蹦出两个不会犯错的字眼:
  “很难。”
  海神庙内堂安静了几个瞬息,大法师和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
  文净道人侧过身去,抿唇闭眼,恨不得打她自己两拳。
  平日里的智计百出、狠辣狡诈去哪了!
  该发挥的时候,完全挤不出半点!
  “说的颇有道理,”李长寿笑道,“那文净,你可知金蝉子洞府在何处,有什么弱点?”
  文净连忙补救,道:
  “金蝉子洞府应是在灵山附近,属下与他交集不深,并未探过。
  若说弱点,也是难寻。
  像我与他这般先天生灵、鸿蒙化生,能躲过这般多灾祸活到今日,都是有几分保命的手段,这般手段也不会显于人前。
  不过,属下刚刚算计了他一把,在海神大人让属下接应他离开后,暗中夺了他两缕元神。
  为了让他不多起疑,当着他的面毁掉了一缕元神,让他伤上加伤,少给大人您添乱。
  这里……还有一缕。”
  文净道人柔荑轻摇,一缕血气在指尖萦绕,凝成了一只小小的血蝉。
  李长寿对文净道人投来赞赏的目光,笑道:“你做事,果真能让我……和大法师放心。”
  侧旁,大法师含笑点头。
  虽然总有种‘你们玩心机的手法真脏’的吐槽冲动,但这时,他只要保持微笑就足够了。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这血蝉飘到了大法师面前。
  “大法师,此物可有用?”
  “无甚大用,”大法师笑道,“想知他在何处并不难,此物不如留在文净那。”
  “是,”李长寿恭敬地应了声,将血蝉还给……
  呃,蚊呢?
  看着留在原地的那一缕残影,李长寿头顶冒出了几个问号。
  大法师对着堂外抬了抬下巴,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文净道人又跑去了门外,探了个头看向这边,整个人都莫名有些……荡漾。
  莫非是【啊,大法师他喊我名字了】这种?
  李长寿传声叹道:“过来商量正事了,你总往外跑作甚?”
  “嗡~”
  “说话。”
  “布拉布拉布拉~”
  李长寿默默地在袖中摸出了一只卷轴,直接扔了出去,呵斥道:
  “好好冷静一下。”
  大法师不由奇道:“那是何物?”
  李长寿笑道:“那是弟子一点画作,试试能否让她恢复正常。”
  “哦?”
  大法师顿时来了……
  “大法师,这个不宜来兴致,”李长寿连忙堵住大法师的话头。
  门外传来几声嗤嗤的响动,却是那幅图被文净道人撕成碎屑。
  少顷,文净道人飘了回来,虽然还是有些故作娇花,且不敢直视大法师,但正常交流已是无碍。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文净道人将自己所知有关金蝉子之事,事无巨细一并告知。
  李长寿也根据这些讯息,对作战计划做出细微的调整。
  文净道人在此地逗留了一个时辰,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还对李长寿多做了一个道揖。
  今日虽有大法师在此,吸引了文净道人全部的注意力,但文净道人临走之前,依然察觉到了一缕不同寻常之处。
  海神大人身上的血气,似乎是最为浓郁纯净的一次……
  真身?
  文净道人心底一动,随之又想明白了点什么。
  若非大法师在旁,海神的真身怕是绝不会现身……
  ‘大概,这就是人教吧。’
  幽幽一叹,文净道人无声无息离开南赡部洲,回转自己那具化身所去之地。
  若她预料不错,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好戏。
  甚至,还有可能会惊动西方的圣人。
  她刚刚也说了,曾隐隐听西方教几位圣人弟子副教主谈论过,说这金蝉与西方大兴密切相关,圣人有意亲自收金蝉为徒,为金蝉化去凶兽跟脚。
  如何化去跟脚?
  其实很简单。
  在远古洪荒天地被龙凤打碎之前,其实没什么凶兽的别称,一直到上古初时,才对活下来的先天生灵也有了划分。
  有实力、有背景、有法宝、人脉广的,还是被称作先天生灵。
  而有实力、没背景、缺法宝、性格孤僻,且沾染业障的,被称之为‘鸿蒙凶兽’,被天道所抛弃,遭上古百族逐步肃清。
  只要金蝉顺利拜师圣人,就可摇身一变,从先天凶兽,化作先天生灵。
  这种事,文净道人并不怎么羡慕。
  一个称谓罢了,哪有她家大法师的万分之一重要。
  “文净……哼,下次定让你叫我女王大人!哈哈哈哈!”
  嗡——
  ……
  文净道人走后,大法师与李长寿齐齐陷入了思索。
  “八成,动金蝉就会引出西方两位师叔了,”玄都大法师略微皱眉,“这般来看,必须要长寿你来动手灭杀金蝉子。
  若西方圣人现身,我还能凭太极图挡一挡。
  不过你要记得,圣人老爷道韵只要一出现,就立刻收手,如此就不算落圣人面皮。”
  李长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虽然此时他很想说一句——要不就算了。
  但这是圣人老爷交代下来的任务,自己不可能享受着圣人庇护的同时,什么都不付出。
  这次需承担的风险,已是必要的条件。
  自己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将此事化作自身机缘……
  “大法师,”李长寿道,“西方圣人老爷的实力,大概是在哪般层级?”
  “这个,”大法师略微思量,抬手对着房梁点了下,房梁处显露出太极图踪影,将此地完全笼罩了起来。
  大法师正色道:“趁这般机会,我与你讲讲圣人老爷的实力。
  洪荒天地开辟时,天地间有一尊最强的圣人,便是盘古大神,但盘古大神承受开天之业力,牺牲自身而成全混沌海中无数真灵,从而演化出了如今这洪荒天地。
  盘古大神自混沌中证得了混元,乃大道混元无极圣人位,也是唯一一尊,为洪荒所知的大道无极圣人。
  如今,老师与两位师叔,以及西方的接引师叔,都在朝着这般方向努力……”
  李长寿不由有些奇怪,玄都大法师只说了今日的四位圣人,便问:
  “那,另外两位圣人老爷……”
  “莫急,你听我细细道来,刚好也该对你说这些。”
  大法师喝了口茶水,缓声道:
  “盘古大神陨落后,大道于最初天地直接显化,天地间最强者有六,想去追寻这般大道圣人之位的强者。
  此六强者也有强弱之分,道祖鸿钧、魔祖罗睺实力最强,祖龙、始凤实力次之。
  另外两位强者之名,已被人出手自大道中抹掉,据老师推测,应是盘古大神开天时所斩杀的先天神魔漏网之鱼。
  那时咱们道门的三位老爷修行不久,虽有开天功德庇护,但境界差了这六位强者一线。
  龙凤初劫,背后的挑拨者便是魔祖罗睺,他借生灵怨力,强摄万灵真灵修行。
  在龙凤大战结束、洪荒破碎后,魔祖罗睺突然露出狰狞爪牙,欲要毁灭洪荒,溯返大道,追寻自身成道之机缘。
  其时,是一直在暗中修行、不问世事的道门之祖站了出来,与罗睺一场大战,最终罗睺被斩于如今西牛贺洲。
  而西洲也因这场大战,灵根、灵脉尽被震碎,如今的西牛贺洲,还是道祖以大法力拼接而成。”
  李长寿闻言略微点头,这般秘闻,倒是古籍上看不到的……虽然自己上辈子见到过许多版本。
  听大法师继续道:
  “如今的六位老爷在上古成圣时,西方教的两位师叔,以大宏愿的方式,借来天道功德,从而立地成圣。
  这宏愿中最重要的一条,其实不是拯救万灵之类的空头话语,而是振兴西方。
  西方教两位师叔如今拼了命,也要将西方做大做强,甚至为此不择手段,便是因欠了天道大因果!
  你觉得,如今西方教利用凶兽、妖族为祸,是颇为过分之事?”
  李长寿顿时眨了眨眼,难不成还能有更过分之事?
  大法师笑道:“上古时,这两位师叔,挖中神州灵根、抽大千世界灵气,看见个宝物、寻到一些先天生灵,就是一句‘我见你与我西方有缘’、‘此物与我西方有缘’,强行给你度过去。
  若非三师叔站出来晃了晃诛仙四剑,说不定如今截教仙半数都是西方有缘客!
  哈哈哈哈!”
  李长寿:……
  这个,倒是跟他所知相差不多。
  他问:“大法师,六位圣人老爷之间实力相差很大吗?”
  “这个不好多说,与六位圣人老爷成圣之前的实力有关,也与各自执掌的先天至宝有关。”
  大法师清清嗓子,目中含笑,继续道:
  “远古最末的那场大战后,咱们道门之祖得了成圣之机。
  我听老师说起过,道祖老爷本可在天道完全显化前,强行冲破天道,迈入混元大道圣人之境,但道祖那般做,洪荒便会迅速崩碎……
  是道祖老爷舍弃了混元大道圣人之位,以造化玉碟完善天道,将自身逐步融入天道,补全天道所缺,护住洪荒天地、三千世界。
  所以,道祖老爷既是圣人,也非圣人,可称之为天道圣人,最为特殊。
  而六位圣人老爷,都是道祖之弟子,不过西方教两位师叔是记名弟子罢了。
  上古时,道祖于紫霄宫分下鸿蒙紫气,这便是成圣之机,当时距离大道圣人之境最近的,便是咱们……咳,我的老师。
  老师本不愿融那一缕鸿蒙紫气,但要成大道圣人之位,就要冲破天道阻隔,就是跟道祖正面相抗。
  老师无奈之下,只得在差之一线的时机,融了鸿蒙紫气,立教成圣。
  也因此,老师几乎不受天道钳制,可随心所欲,立下人教象征性地收了我这个徒弟后便撒手不管。
  与老师相比,二师叔与三师叔境界相差不多,比老师稍微弱了一些,故受天道钳制也不算深厚。
  毕竟都有开天功德。
  西方教接引师叔,自身境界与两位师叔应是相当的。
  但接引师叔一无诛仙四剑、盘古幡这般杀伐重宝,也无太极图、玄黄塔这般护身重宝,故实力弱了一线。
  圣母有一颗红绣球,圣人碰到便伤,大罗擦到就死,虽圣母是多靠功德成圣,但总体实力比接引师叔也只差了半筹。
  还有一位准提师叔……”
  李长寿忙道:“咱们这次若是会遭遇圣人老爷,怕就是这位了。”
  大法师沉吟几声,言道:“嗯,准提师叔的七妙宝树也算是有独到之处。
  不过……你不必害怕,放手去做就是了。”
  李长寿心底,顿时有了点谱。
  这次,看来又到,考验自己遁法的时刻了……
  ……
  与此同时,东海龙宫。
  刚回返此地的敖乙一刻也未耽误,交还兵马,匆匆回了自己的寝宫。
  褪下甲胄,挥退侍女,走到角落那整体玉石雕琢而成的书桌前,将手中卷轴缓缓摊开。
  这……
  这是!
  “呃,《稳字经》?佚名?”
  敖乙眨眨眼,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专心品读了起来。
  《稳字经》(精修第二版)
  ——洪荒·佚名
  来匆匆,莫管闲,道已固,争前难。
  遇不平,思自力,遭难事,莫自闭。
  朋若多,事无躲,友若寡,少横祸。
  敌莫立,立必危,先下手,需扬灰。
  寻靠山,傍大腿,莫自持,勿自卑。
  私之欲,祸之根,且安命,后修身。
  道在前,稳步行,多张望,祸不停。
  宝虽好,不强夺,道之真,修正果。
  入歧路,退则进,遇机缘,谋后得。
  昔红某,老好人,终遭算,何其惨。
  有妖师,谋算多,被敲昏,装铁锅。
  水火神,遇挑拨,天柱倒,命无果。
  老玄龟,性安乐,不识躲,遭横祸。
  夸父亡,羿日射,俱成灰,劫后落。
  旧巫祖,力逆天,慎思寡,徒悲落。
  昔妖皇,目无人,事狠辣,终无躲。
  古而今,强者多,至今日,留几何?
  龙凤族,意不平,强争运,归落寞。
  后巫妖,分天地,受挑拨,皆败落。
  至人起,颂礼乐,圣贤助,仙士多。
  抵我辈,霉运躲,仙路全,富道果。
  居安乐,思忧祸,事稳健,拒因果。
  显摆者,必被摁,不论功,唯本分。
  避天灾,有变化,躲人祸,不留锅。
  礼前辈,尊往者,敬圣强,聚功德。
  勤燃香,奋修我,得长生,不可惰。
  道无尽,心有垠,踏实路,莫空落。
  思愈乱,难圆满,牵挂者,不可多。
  今闻道,艰难多,稳字经,伴手侧。


第三百零六章 暴躁塔爷,在线……
  欲算金蝉,当用何计?
  自是先调蝉离山、诱蝉入阵、限蝉神通,再示蝉以弱、攻蝉不备,暴起发难、扬蝉骨灰。
  李长寿明白,这是自己朝着兜率宫进军的关键一战!
  但有一说一,若让李长寿此时与金蝉子‘偶遇’,正面对决,李长寿自不是金蝉子的对手。
  无他,修行各方面的积累相差太多。
  斗法神通、应变速度,今日的李长寿与金蝉子相比,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
  但李长寿深刻明白‘变通’的重要性,绝不会硬撑面皮,真的去死磕六翅金蝉。
  战力若不够,算计赶来凑。
  搞一点阵法,加亿点计谋。
  道门大师兄保驾护航,先天至宝亲来护身,李长寿其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而他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困蝉’、‘破防’。
  大法师也担心李长寿一不小心被金蝉反杀,这次也是毫不吝啬。
  在他们去西海布置埋伏圈时,大法师针对金蝉子的神通,给了李长寿克敌制胜的三样助力:
  【水火归元阵】——用以封锁乾坤;
  【九灵玄气阵】——用以困住金蝉子,破其极速;
  以及两颗九转金丹。
  大法师自身也没什么灵宝,毕竟能随时借用太极图、玄黄塔、风火蒲团、离地焰光旗等诸多人教重宝……
  没办法,李长寿暂时还不是正式会员,只能蹭一蹭正式会员给的体验卡了……
  待大法师凭空挥袖,亲手布置好两座大阵,并按李长寿要求的那般,将这两座大阵隐藏于西海与西牛贺洲交汇之处的一片荒芜山林……
  “长寿,接塔!”
  玄都大法师轻喝一声,掌托那尊天地玲珑玄黄塔,轻轻一推,将宝塔送到了李长寿头顶。
  这三寸高的小塔周遭玄黄气息撒落,又照射出七彩霞光,将李长寿浑身上下包裹。
  极品防御灵宝,天地间最强的那批宝物之一,天地玲珑玄黄塔!
  就这般,落在自己头顶了!
  这一瞬!
  李长寿感觉到了一种温暖,一种安心,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弟子长寿,愿为人教奔波操劳,有限度的洒热血!
  宝塔轻轻震鸣,李长寿心底泛起了少许感悟。
  仿佛这塔在与他对话,在鼓励他、安慰他,让他挺起胸膛,勇敢面对未……
  ‘想啥呢?赶紧的!放开心神,让本塔把你元神也护上。’
  呃?谁在说话?
  李长寿眼一瞪,仰头看着头顶这尊小小的宝塔。
  宝塔周遭光亮似乎在有节奏的闪烁,一缕缕温暖的气息在李长寿体内游走,让他仙力都变得清澈了少许。
  一旁玄都大法师负手而立,笑而不语。
  就听,那不辨男女、但却显得有些粗犷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继续响起,并喋喋不休……
  这嗓音用的,竟还是李长寿上辈子较为熟悉的地方口音。
  ‘这咋还心境动荡上了?
  咱是老爷赏给你临时用用,别以为就这点道行就能驾驭咱了。
  你身为人教弟子就该有点人教弟子的亚子,心境波动成这样子像什么话?哪旮沓混出来的?
  今天本塔护着你,还能出啥事不成啊?
  诛仙剑阵不来,盘古幡不启,谁要是能伤了你,本塔把名字倒过来写信不信?
  你说你,都混到被老爷这般关照,快成老爷的弟子了,咋还没点人教高手的风范,人教这点面皮啊,都被你丢尽了!
  你说说你,腰杆挺直点行不行。
  ……’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扭头看了眼大法师。
  大法师转过身去一阵耸肩,却未真的笑出声来。
  大法师道:“长寿,对前辈要尊敬。”
  “是,”李长寿恭敬地答应了声,对着头顶的天地玲珑玄黄塔深深一拜,随后便放松心神。
  这小塔缓缓下沉,自李长寿头顶,沉入了他道躯之中。
  此时,玄黄塔依然在疯狂输出:
  ‘这就对了嘛,本塔是灵宝,懂什么是灵宝吗?懂什么是玄黄气息吗?
  不懂吧,来,本塔跟你慢慢讲。
  这个要从开天辟地前说起……’
  李长寿:……
  大法师笑道:“灵宝若是灵性充足,自是能跟执掌者交流。
  老师的这些宝物,平日里都在老师身边闷的久了,跟老师交流也都被老师拒绝,所以显得话多了些。”
  “大法师,”李长寿有点小慌,“为何弟子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口音?”
  这个问题,李长寿心底得出了答案。
  ‘还奇怪的口音,你真以为本塔能说话啊?本塔长嘴了还是怎么的?
  这是本塔把灵念交流整到你元神,你元神自己理解,自行凝出来的嗓音儿。
  这个都不懂,你是怎么修成金仙的?
  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烂漫……呃,怎么还不到三百岁,那没事了,你就是个娃娃嘛。
  你放心,塔大爷罩着你,想干啥就干啥!’
  这嗓音顿时多了几分慈爱关怀,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李长寿抿嘴皱眉,今天,他也算是长见识了。
  “大法师,”李长寿道,“咱们不如预演几次退走之事。”
  大法师笑道:“你那计策不是都已完备?”
  “纸上写的再多,不如多动手尝试几次,”李长寿做个了道揖,“还请大法师成全。”
  “善,”大法师振了振衣袖,“说吧,如何预演?”
  李长寿自袖中拿出了几只纸人……
  于是,两日后。
  ……
  正午时分,暖阳照碧海。
  临近西牛贺洲的西海上空,数道身影驾云自高空而来。
  最先一人,白发白袍、眉眼含笑,手中端着一柄拂尘,仙躯散发着淡淡的金仙境威压,自是李长寿的【海神】纸道人。
  在他身后是三名银甲天将,三人各自气息相近且隐隐勾连,似也是金仙境。
  这四道身影驾云飞到西海龙宫上方,径直入海,朝龙宫而去。
  这边刚入海水中,就听龙吟声不绝于耳。
  一条条苍龙、蛟龙自那座宏伟的水晶宫中涌出,在李长寿四人前路凝成人形,对着李长寿远远行礼。
  一名龙首老者率众而出,喊道:“见过海神,海神快快请进!”
  李长寿自知,这龙首老者是西海龙王的胞弟,在西海龙宫中也有较大的实权。
  当下寒暄几句,李长寿与三位‘天将’被引入了西海龙宫之中。
  “我家龙王已在殿中等候,劳请海神移步。”
  “善。”
  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拂尘躺在怀中,含笑跟在龙首老者身后,去了西海龙王所在主殿。
  三位天将并未进入龙宫。
  见到了西海龙王,李长寿直接说明来意:
  “龙王爷,此次小神前来,是为了问询一事。
  那日欲害各位龙子,还对贫道化身出手的鸿蒙凶兽,西海龙宫可查到了踪迹?”
  这就是灭蝉计划的第一步——龙宫钓蝉。
  西海龙王听得此问,叹道:“不瞒海神,一无所获。”
  “哦?”
  李长寿略微皱眉,“最少也应查出,他是何时混入的龙宫,又是如何跟几位殿下相识的吧。”
  “这个……”
  西海龙王抚了抚胡须,道:
  “此事吾确实派人查过,也亲自问询过小儿敖事,确实一无所获。
  只知这凶兽是一只六翅金蝉,这只凶兽五行属金、水,擅乾坤神通,曾在远古时为祸一方,后被赶出混沌海中。
  且,这只六翅金蝉背后也有人为他遮掩天机……”
  言下之意,已是点明金蝉的西方背景。
  李长寿又问:“这金蝉的下落,当真没有半点线索?”
  西海龙王缓缓摇头,并道:“吾这就命人全力搜查。”
  “罢了,不必劳烦。”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西海龙王拱拱手,面露不悦,转身朝殿外而去。
  西海龙王起身想要挽留,话到嘴边也是说不出口……
  西海这状况,他龙王如何不知?不过是有心无力罢了。
  此时不动还可维持原状,暗中较劲,若是一动,西海龙宫自此一蹶不振……
  李长寿行到殿外,似乎是气消了些,转身对西海龙王做了个道揖,淡然道:
  “龙王爷,金蝉伤我化身的这笔账,我自会找他清算。
  今日多有叨扰,还请龙王勿怪。
  小神告辞。”
  言罢转身而去,将不满二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这……”
  西海龙王只得坐在宝座上一阵轻叹,却也多做不了什么。
  与此同时,西海龙宫一处角落中,一名仙蛟兵注视着李长寿离开的背影,目中凶光一闪而过……
  出了水晶宫,李长寿与那三位天将汇合,有天将向前问询:
  “海神,可寻到那凶兽的踪迹了?”
  “西海龙宫未能查到什么,”李长寿叹道,“劳烦三位跟着跑一趟了,本以为龙宫会对此事颇为重视,没想到只是如此结果。”
  又有一天将道:“海神,那日元帅伤了此凶兽,此时正是去寻他晦气的好时机!”
  “欺负咱们海神的化身算什么本事?当日元帅一个眼神就把他打成了重伤,今日咱们三兄弟来了,定要让这凶兽伏诛!”
  “不错,这凶兽奸诈狡猾、欺软怕硬,当真该杀!”
  “善,”李长寿道,“不如这般,三位跟我去此前与那凶兽照面之地查看一番,看能否寻到什么线索。”
  三天将尽皆称善,四人离开西海龙宫,驾云朝万里外行去。
  上钩了吗?
  某个阴暗的角落中,李长寿沉吟几声,仙识观察各处。
  心底突然响起了塔大爷的嗓音:
  ‘小家伙,你被盯上了,那是你要找的凶兽不?
  长了三对翅膀,把自己染的金光闪闪,正在后面跟着,化形后长得还挺俊。’
  李长寿精神一振。
  他虽察觉不到金蝉子的踪迹,但圣人老爷的灵宝所说话语,自是做不得假。
  这金蝉还真是有恃无恐,而且对‘激将之法’的免疫力几乎为零……
  李长寿不急不忙,按计划行事。
  他和三位天将,很快就抵达了此前与金蝉子遭遇的海域,在此地细细搜索……
  这番搜查,自也是无果。
  正如李长寿所料那般,金蝉子并未直接现身,而是在暗中持续潜藏,似乎也在犹豫。
  那就,多加两把火。
  李长寿道:“三位,这般寻找下去,当真如大海捞针。
  他此前在这里吐了不少血,但此时,已是难以搜寻其气息。”
  有天将问:“海神,那该如何?”
  “贫道打算去西牛贺州灵山,直接找西方教质问此事,”李长寿道,“西方与咱们天庭争龙族之运,这金蝉竟直接对贫道出手,太过咄咄逼人。
  贫道好歹还有一层人教弟子的身份,当真是要问问西方之人,他们家养的这凶兽,还有没有规矩!”
  家养的凶兽?
  海底,某处乾坤缝隙中,那面容清秀的青年道者手背青筋暴起、嘴角不断抽搐,目中凶光越发凌厉!
  海面上,李长寿与那三名天将驾云,径直赶往西牛贺州。
  乾坤缝隙中,金蝉子的面色连续几次变化,虽然恼怒,却依然在衡量。
  ——如果让海神他们去到灵山闹腾一番,会对自己有哪般影响。
  但金蝉子思索之余,下意识就暗中跟了上去,丝毫不担心他会暴露。
  金蝉子自然能看出,这海神依旧还是化身,并非海神本体,不然他也不必如此犹豫,早已出手将对方斩杀……
  那三名天将,金蝉子丝毫没瞧在眼里。
  不多时,金蝉子有了决断。
  ‘不能让他们去灵山,哪怕对贫道并无影响,怕也会让几位副教主怪罪贫道做事不力,影响到贫道拜师之事。’
  金蝉子目中凶光大盛。
  与此同时,李长寿却是有些头疼……
  此刻藏在自己道躯中的塔大爷,正在发挥人教灵宝传统技能……
  【唠叨】。
  ‘你躲着作甚?翻身打啊,有本塔在你怕个什么?
  这就是一头大罗境的凶兽,准圣人都算不上,他能伤到你一根毛?
  你想想,以前的妖皇也算一号人物,咱罩着大法师,不也还是几次怼得妖皇没啥脾气?
  你是人教,人教懂不懂?
  那……’
  阴暗中,李长寿努力保持微笑,尽量不被玄黄塔影响到自身。
  毕竟,能被玄黄塔这般数落,那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而李长寿也不由脑补了这般画面:
  【上古大战时,玄都大法师头顶玄黄塔,背靠太极图,执掌乾坤尺,脚踏风火蒲团,与妖族皇者大战于天地间,打的风生水起、天地震颤。
  而实际情况,大法师心底……
  玄黄塔:‘弄死他!往死里弄!阴阳轮转!快开大!开大!大徒弟你行不行啊!’
  太极图:‘别给本图面子!撞他东皇钟!这小破钟,不跟他大哥二哥混,助个妖皇能有出息啊?’
  乾坤尺:‘伊掼啥浪头啦,阿拉不是至宝,也是能打动他的哈。’
  风火蒲团:‘跟着几个大哥混,巴适,巴适滴很。’】
  李长寿喉结颤了颤,一时间有些不忍直视,赶紧将心底的这些画面抹掉,免得起什么魔障。
  突听塔爷又一声呼喊:
  ‘来了,他要动手了,转身啊,弄他丫的!’


第三百零七章 终极底牌……之一
  听闻玄黄塔示警,李长寿心神紧绷,仙识捕捉到乾坤出现的一缕扰动……
  ——乾坤,指天地或是阴阳两个对立面,洪荒多引申为‘空间’之意。
  海面之上,无形之间!
  仿佛有一把刀刃,在极快地逼近他们‘四人’!
  “当心!”
  李长寿一声大喝,云上的四道身影朝着前方急窜,三天将同时施展出风遁之法,身影化作三缕青烟消失不见。
  李长寿却转身,主动迎向金蝉子发起突袭的方位。
  他堪堪收起拂尘,一把渡满金光的薄刃,诡异出现在李长寿眼前,拉出一条细细的金线,斩向李长寿脖颈!
  刀刃之前,乾坤出现层层涟漪,宛若水波荡漾,竟还有几分唯美之感。
  杀戮之涟。
  今时不同往日,李长寿岂会坐以待毙?
  他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水蓝色宝珠,这宝珠微微闪烁,李长寿身形竟化作一团海水!
  金色薄刃毫无阻碍地从水中穿过,毫不着力……
  待薄刃划过之后,这两股水流再次融合,重新化作了那白衣白袍的老神仙,浑身上下毫发无伤。
  李长寿抬头看向了远方,目中带着轻微的笑意。
  他手中的那颗宝珠,正是多宝道人所赠五行灵珠之一。
  此刻,那三名天将已是没了踪影。
  百里之外的海面上,金蝉子负手而立,嘴角一撇,嗓音略带讥讽:
  “要找贫道,何必去灵山?
  怎么,海神这次,愿意与贫道谈谈了?”
  李长寿右手多了一把灵宝长剑,左手扣着水灵宝珠,淡然道:
  “金蝉,今日贫道来寻你,自是要找回此前被你落下的面皮。
  前次你既已对我出手,也莫怪今日我心狠!”
  金蝉子那双狭长眼眸满是笑意,悠然道:
  “海神,你与那三名天将前来,莫不是觉得贫道痴傻,猜不到那三名天将也是你的化身,此刻正赶去前路布置埋伏?
  啧,原本贫道以为,海神你足智多谋、心机深沉,与贫道也算同道中人。
  不曾想,今日倒是暴露出你修为低弱,不识妙法,你也不过只是有几分算计尔。”
  李长寿:“你话真多。”
  金蝉子话语一顿,目中火光更增,杀意翻涌。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身周仙力开始迅速翻涌,脚下的大海涌出浓郁的水灵气,灌入李长寿左手的宝珠之中。
  似乎已是要正面一战!
  此时,向东三万里之外的海岸上,那三名天将刚刚抵达此地,这才开始迅速布置一方大阵。
  倒是与金蝉子所说一般无二。
  金蝉子目中的讥讽愈浓,背后缓缓浮现出六只金色的薄翼,身形被浅浅的金光笼罩,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神圣之感。
  李长寿心底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金蝉子右手缓缓扬起,背后薄翼张开,其上出现了数百只光斑,而光斑之中,一柄柄薄刃缓缓凝成……
  “海神,你这四具化身,贫道今日就收下了!”
  ‘了’字未落,金蝉子右手有些无力地前挥,光翼绽放,数百只薄刃破开乾坤,带着一阵刺耳的厉啸,斩向李长寿身形!
  李长寿此刻将仙力提升到了某个临界点,面对着漫天金光,看着那诡异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一柄柄薄刃,嘴角轻轻抽搐。
  五行轮转,合而归一!
  水自长流,生生不觉!
  水……
  就在这一刹那间,玄黄塔的灵念传到了李长寿的元神,投射出一句淡定的话语:
  “小家伙放心,就是一具化身,咱也给你兜……”
  玄黄塔的灵念还没传递完全,‘李长寿’袖口一个小布包中刚要闪烁出微微亮光!
  但‘李长寿’的身形轻晃,竟啪的一声,化作一团清水直接炸散!
  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施展水遁!
  数百只薄刃乱斩,此地海面出现了道道交错纵横的沟壑,乾坤动荡、灵气翻涌,转眼风云变色。
  而李长寿的身影,却从千里之外冒了出来,留下一阵大笑声,转身赶往三名天将正在布置的大阵!
  虽然是在逃遁,但莫名有种【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豪气。
  “金蝉,你可敢追来!”
  “海、神!”
  金蝉子咬牙怒斥,背后六只金色蝉翼轻轻颤动,身影在海面上消失不见,只留下几声刺耳的风啸。
  就听方圆万里响起金蝉子的怒吼声:
  “你当真以为自己能逃!”
  李长寿眉头一挑,这具纸道人的仙力爆发,将袖中的波动完美掩盖住,融于海水中的身形突然加速!
  金蝉子这仙力凝成的呼喊声,竟渐行渐远!
  这么快?
  在后疾追的金蝉子也是一怔,随即怒色更胜,背后六只蝉翼开始有节律地挥动,每次蝉翼挥动,他的身影就朝着前方闪烁一次,又在原地留下一圈如大号烟圈般竖直荡开的波痕。
  但金蝉子愕然发现,自己此时虽能追上这海神,却要在数万里之后!
  这海神的遁法……
  莫非是因为在大海中,有天道之力加持不成?
  金蝉子这次还真猜对了……
  半成。
  李长寿纸道人的仙力波动,此时只是打个掩护,真正施展水遁的,其实是躲藏在纸道人袖中的本体。
  这还是第一次,李长寿全力挥洒仙力,施展出自己最得意的神通术法——
  水遁之法!
  万里不过转瞬,正常景色几乎被扭曲。
  得了水元灵珠加持;
  有海神神力包裹;
  被他渡过金仙劫后就不断研究、改善的水遁大术……
  这一刻,李长寿心底似乎有个小人儿在大声疾呼。
  【只要遁的够快,就不可能有神通能砸中我!】
  而此时发生的情形,在李长寿最开始制定这套计划时,就已有所预料。
  埋伏地点是他静心计算后得出的方位,并充分考虑到金蝉子藏了部分修为的可能性……
  一切,都在朝李长寿推演的方向发展,就是心底……
  正遭受某位塔爷的精神攻势。
  “跑啥玩意儿啊跑,打他,打不就完了!”
  “你这小娃娃咋跑的这么熟练?你有这实力,回头跟他打不行吗!”
  “咱是天地玲珑玄黄塔,万法不侵、非杀伐至宝不可破,你这么跑,真的让咱……挺尴尬啊……”
  李长寿对此只能含笑以对,不断赔礼。
  他又再三请求,若无攻势落到自己本体上,还请玄黄塔不要露面。
  还好此刻遁力全开,数万里转眼便过。
  李长寿一头扎进了那三名【天将】纸道人布置的大阵中,转身面向身后。
  空中,那一道急射而来的金线,在数百丈外直接停住,金蝉子张开金色薄翼,含笑看向了李长寿,刚要出言嘲讽。
  李长寿微微一笑,抢先半拍,朗声道:
  “贫道擅挪移,有极速,各位想留我怕是有些麻烦。”
  金蝉子面色瞬间铁青。
  这是他此前在龙族仙舟上,曾对李长寿所说的原话。
  此时听来,却是让他异常难受。
  “不曾想海神竟也有如此本领,”金蝉子淡然道,“你当真不愧是海中正神,竟将水遁之法推演到这般地步。”
  李长寿甩了甩宝剑,道:“金蝉子,你可敢入阵?”
  “哈哈哈!贫道有何不敢?”
  金蝉子大笑两声,但脚下却是纹丝不动;左手向前一抓,一根紫色箭矢出现在他身前。
  金蝉子对着紫箭屈指一弹,这根箭矢破空而去,直接冲到李长寿所布置的阵法前,径直炸碎!
  一缕缕紫、红交错的气息钻入大阵之中,大阵之内灵力运转顿时失衡,布置大阵所用的小半阵基接连炸碎!
  大阵消散,露出那三名潜藏的【天将】纸道人。
  李长寿面色一变,却迅速恢复镇定,那三名天将纸道人的面色却有些木讷。
  金蝉子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笑道:
  “能看出,海神你布置的阵法还算巧妙,只可惜,始终境界差了一些,不明真正阵法奥义。”
  李长寿淡然道:“既如此,贫道今日就告退了。”
  “海神何不看看四周。”
  金蝉子淡定地道了句,李长寿目光扫去,却见东、南、北方向,竟出现了六只金色的蝉翼!
  天地突然阴沉了下来,六只蝉翼极快的颤动,一缕缕波纹荡漾开来,转眼笼罩了方圆百里!
  海浪凝固、风收云止,一切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
  此为乾坤大术,金蝉子的得意神通,名称不详。
  ——文净道人详细介绍过。
  远处海面上,金蝉子悠然自得,竟还对李长寿展示了一番此间奥秘。
  金蝉子露出此时的本体,竟是一只无翼的金蝉,且背对着李长寿;
  这金蝉并不丑陋,甚至还暗合某种大道之韵,给人几分美感;而他人形时展露在‘背后’的六只薄翼,竟是六只蝉足!
  金蝉子的本体只是一晃就恢复了人形,目中的得意之色越发浓郁。
  转眼之间形势逆转,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此地的主动权。
  李长寿轻轻一叹,目中流露出少许不甘。
  金蝉子不再多说什么,双手一招,一正一反握住两把短刃。
  而李长寿身后,三只天将纸道人迅速聚到了李长寿身周,各自气息勾连。
  金蝉子身影一闪,径直俯冲而来!
  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似是认命了一般,四只纸道人体内的仙力开始疯狂涌动……
  想将化身自爆?
  金蝉子轻哼一声,身影连续闪动,那六只在其他三个方向上的薄翼同时消失不见。
  霎时间,只见金光闪烁,三颗头颅抛飞而起,三名天将的身形瞬间漏气,化作纸人倒地。
  “哈哈哈哈!”
  金蝉子身形出现在了李长寿面前,一把短刃抵在李长寿额头。
  “下次,”金蝉子淡然道,“真身过来见我,我自会与你相……”
  金蝉子话语突然顿住。
  这并非是他发现了什么异常被打断,纯粹是因嘴唇无法挪动,身形突然被定格!
  怎会……
  乾坤为何突然失去感应!
  天地再次变暗,但这次,是方圆千里之内被摁下暂停键!
  金蝉子所不能见——
  一张水火太极图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空中,天地间的水火之力被源源不断化作阴阳二气,勾动大道,将天地十方尽皆封锁!
  【水火归元阵】!
  又有九面石碑的虚影出现在天地之间,诵经声起,一条条交错的漆黑锁链凭空出现。
  这些锁链之上附着阴阳之力,一端蔓延入虚空,一端缠绕在了金蝉子浑身各处,将他完全捆绑后,随之隐而不显!
  【九灵玄气阵】!
  这是玄都大法师所布大阵,远非金蝉子能识、能破。
  而李长寿在这一瞬,没有说半个字,没有耽误半点时机,紧抿嘴唇,手中甩出一只只纸人!
  这些纸人竟不去化作人形,反而是直接扑到金蝉子身上!
  七十二只纸人手拉手、肩并肩,宛若给金蝉子穿上了一层衣袍。
  每只纸人,都有天仙境巅峰、半步金仙的实力,像极了李长寿当初没有领悟出‘金丹平衡仙力之法’时,不断尝试、不断失败的灵爆纸人。
  而这七十二只纸人,李长寿当真下了血本,几乎拿出了小琼峰灵树们小半的积蓄!
  终极底牌之——
  【地煞灵爆阵】!
  这就是李长寿此时能做到的瞬息最强攻势!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幕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脚尖轻点向后疾退时,双手点出七十二道流光,注入这一具具纸道人体内!
  随后心神强行依附其上,平衡七十二具纸道人体内仙力涌动的节奏,将它们齐齐推上灵爆的临界点!
  金蝉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此时却刚刚反应过来,想挣开大阵枷锁。
  但,为时已晚。
  一息、二息……
  天地一片死寂,又在这死寂中出现了七十二道轻轻闪烁的光亮。
  这一瞬,金蝉子突然明白了。
  算计,都是算计!
  海神去龙宫是为了引自己现身!
  最先对他示弱,而后突然显露一手遁术,让他有了比斗之心!
  甚至这个海神算准了,自己会冲向前来,亲手结束他这具化身……
  是了,海神预先在此地布置下强大的困阵,却又当着他的面,故意布置了一层阵法,又让他出手将外层阵法破掉,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
  实际上,真正的陷阱,隐藏在陷阱之下!
  虚虚实实,虚实交错!
  金蝉子注视着海神倒退的身影,心底突然一阵恐惧。
  不,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这个人族,跟自己只是几次接触,就已经捉住了他性情上的弱点!
  ‘海神!’
  金蝉子心底在呼喊,他目光在求饶!
  然而,在金蝉子心底极快想明白这些时,他身上缠绕的七十二只纸道人,已经完成了启动!
  它们原本平和、充盈的仙力,突然走上了暴动的极端,这七十二具纸人身上刻画的层层符箓,也在催化、加速仙力的动荡!
  天道不允,故不可存!
  这七十二只纸人!
  这七十二只承载着李长寿仙力的纸道人!
  七十二只,各自仙力总量堪比金仙境初阶,此刻如七十二名刚修成的金仙,却抱成一团自爆的纸道人!
  同时被点燃!
  李长寿瞬间收回散出去的心神,本体宛若虚脱一般,控制着老神仙皮的这具纸道人转身遁地!
  背后,仿佛有七十二颗太阳星冲天而起!
  狂暴的灵力刚开始涌动,就将乾坤撕扯出一层层褶皱……
  天地在颤抖,大阵在震鸣!
  李长寿遁出不过百丈,金蝉子的身形已被光芒吞没。
  金蝉在无声嘶吼,却被这股强横的灵力,转眼撕成粉碎!
  西海海岸线上,一道巨大的光束冲天而起!
  这光束随之分裂成数十束、上百束,迅速化作一颗巨大无比的光球,将白昼天地照成一片透亮……
  大灵爆!
  地煞大灵爆!
  一直躲藏在高空中的大法师,皱眉看着下方这一幕,竟也是禁不住嘴角抽搐,一阵无言。
  这场灵爆持续了几个呼吸,所有灵力在最短的时间涌出。
  方圆数万里内灵气暴乱,一股狂风将千里范围内的海水吹起,暴露出了浅海海底,无数海鲜惨遭粉末化。
  荒岛直接消失不见,化作一座百里直径的深坑,以此地为圆点,一条条裂谷在大地上蔓延千里、数千里。
  大地的震颤,朝着远方不断传递。
  西海刚要掀起反向的巨大‘海啸’,一股神力降临,海水迅速回流,将海中生灵死伤减到了最低。
  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只有玄黄塔,也唯有在李长寿体内的玄黄塔,看到了李长寿的本体躲在阴暗中,低头在竹简上刻画着什么……
  【……仙力转化率还有可提升空间;
  七十二纸道人并非真正极限,随着元神之力变强,有可能提升到一百零八数量级;
  直接发动条件太过苛刻,必须有强力阵法辅佐,或是出其不意。
  可选用第二套方案,既在甲纸道人身上悬挂地煞灵爆阵,靠近强敌时再行引发……】
  天地玲珑玄黄塔:……
  笔下不停,李长寿分心驾着纸道人自千里之外回返,迅速赶向了金蝉子所在之地。
  那里,有一团金光……
  李长寿眉头一挑,心底也是一阵赞叹。
  不愧是鸿蒙凶兽,这都干不掉!
  而到此时,李长寿已是明白,这次八成是杀不得这个金蝉子了。
  远远的瞧去,那金光是金蝉幼虫,即尚未长出飞翅的状态,李长寿细细体会这金光上蕴含的玄妙道韵。
  金蝉归壳?
  这应是金蝉子本命神通之一,可将垂死的自身藏于旧蜕之中,放弃大半修为、记忆,回归变态之前的状态。
  而这般神通,六翅金蝉平生只能用一次,因这旧蜕也只有一副,作用就是保他一次性命。
  这个没有失算不失算的,这只鸿蒙凶首压箱底的神通,自然是不为人知的。
  此前李长寿算计了很多金蝉脱壳的可能性,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归壳保命。
  这就是知识浅薄的锅了。
  李长寿依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袖口一张,一只只纸道人……
  “住手吧,此灵于我西方有缘。”
  一声带着叹息的嗓音自云端而来,晦涩莫名的道韵自天地间缓缓铺展,将金蝉蝉蜕层层包裹。
  李长寿突然打了个激灵,撒出去的纸道人尽数舍弃,这具老神仙纸道人瞬间被火光吞噬,化作灰烬!
  正此时,玄都大法师身影出现在李长寿原本站立的位置,袖袍飘动,一抹灰烬钻入了大法师袖中。
  果然来了!
  高空中,一朵朵白云散开,漫天霞光晃动,一名身着破烂道袍的老道盘坐在云上,真容隐于混沌,有些锐利的目光扫向下方。
  大法师淡定的一笑,对着云上做了个道揖,口称:
  “见过圣人老爷。”
  就听李长寿传声嘀咕:“大法师,您现在出手补一刀,这金蝉必死无疑。”
  大法师嘴角抽搐了几下,却并未答话。
  反倒是那玄黄塔,在李长寿心底幽幽感慨:
  “到现在咱才搞明白,你丫才是咱们人教下手最黑的那个……
  你真才三百岁?”


第三百零八章 初会圣人,寿算金蝉
  安水城,后堂。
  一张水火太极凭空出现,承载水火之力缓缓旋转。
  大法师从中跳出,面色有些冷峻。
  待水火太极消散,大法师袖口轻轻飘舞,一撮灰烬飘了出来,伴着点点荧光,化作了李长寿的身形。
  他依然是那般老神仙的模样,胸口还有一座宝塔的虚影。
  大法师吐了口气,径直坐回圈椅上,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便叹道:
  “这位师叔,有些太……”
  李长寿在旁端着拂尘,低声道:“大法师,毕竟这是圣人老爷……”
  “嗯,我自知晓,”大法师缓缓点头,言道,“当时就该听你的,当着这位师叔的面,将那金蝉的蝉蜕斩了。
  本是觉得,此事不好牵扯起西方与道门的冲突。
  但此时看来,对西方也不必讲什么面皮。
  他们本就不在意面皮二字。”
  有一说一,大法师发起火来,都是如此儒雅随和。
  李长寿在旁也不知该如何劝。
  那位圣人老爷,实在是……
  一言难尽。
  片刻前,大灵爆遗迹处。
  那位面容模糊、身形被霞光遮掩的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登场,言说这金蝉与西方有缘,让二人收手。
  当时,李长寿暗中给大法师补刀的建议,大法师却明显犹豫了一下,以至于错失了良机。
  这并非是大法师不敢硬怼圣人,如有必要,估计大法师该怼还是会怼。
  但今日之事,已是李长寿对金蝉子的反击,这般有因有果、有理有据。
  若大法师强行出手杀了金蝉子,就会直接暴露,人教要毁他们西方大兴之气运,从而给人教增加不必要的因果……
  这点其实也没什么。
  人教总共两个半,大不了就是太清老子出手,跟西方教两位圣人做过一场。
  怕是不可能怕的,估计还能把西方打怕……
  可如此一来,事情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洪荒天地少不了一场动荡,道门气运受影响,大法师必然会被太清圣人拉回太清观,禁足几个元会……
  那就万分不美了。
  更重要的还是,大法师看到了李长寿今日的表现,发现这个金蝉子……
  今后对人教很难构成什么威胁。
  等金蝉子再次成长起来,李长寿也不会原地踏步,到时再对付这家伙,应该也只是稍微动动脑子、活动下指节的事。
  故,大法师当时决定,不去强杀金蝉子,只是尝试了断这段因果。
  大法师说的是:
  “准提师叔,此鸿蒙凶兽欲害我人教弟子,合该被我人教弟子斩灭。”
  云上的老道淡然道:“怎么,贫道之薄面,尚不足吗?”
  大法师笑容渐渐收敛,抬头注视着云端霞光处,身形依然挺拔。
  空中云若山岳,下方人如大泽!
  大法师道:“师叔若如此说,弟子不敢多言,只是师叔,今日之因果当如何了结?”
  那老道言道:“既我来者,因果可灭。”
  “倘若金蝉再对我人教中人出手,又当如何?”
  “缘起缘落,自有缘法,”老道悠然道,“既有前因,自生后果。”
  玄都大法师双目略微眯了起来。
  而躲在大法师袖子中的李长寿,此时却是感慨不已。
  这就是圣人吗?
  骚话随口就来,完全不在意有什么实际意义,纯粹就是摆明了告诉你——
  【今天这金蝉我准提护定了,你爱咋咋地!】
  这还是大法师出面,若是换成他李长寿,估计都没开口的机会,准提道人就会送他一记七宝妙树。
  至此时,大法师也只能退却,继续说下去,准提道人估计还会用一些‘假大空’的话语随意打发。
  李长寿此时蹭着大法师的胳膊,传声道了句:
  “大法师,弟子斗胆。
  您可以点一句,不知西方要用金蝉做何?这般鸿蒙凶兽,便是洗清了业障,也不应入圣人法眼才是。”
  ——既无法斩杀金蝉子,那就坏金蝉子成为圣人弟子的机缘,将今后的麻烦程度降到最低。
  大法师眼前一亮,依言而行。
  果然,准提圣人改变了应对策略……
  就听这老道言道:“此金蝉早前曾袭我师兄金身,故欠下我西方因果,今后当有一场缘法于他,让他为我西方大兴献出法身。
  今日贫道已亲来此地,莫非师侄觉得,贫道的面皮还不够?”
  大法师笑道:“师叔您言重了,您既然开了金口,弟子今日、自不会为难这只金蝉。
  只不过,这金蝉乃鸿蒙凶兽,恶果累累,师叔贵为圣人,竟亲自现身将他带走,怕会有损西方声名。”
  准提许久未言,而后便道:“这金蝉凶性难寻,贫道将他带回灵山,自是要入功德宝池中镇压,再度其神魂。
  师侄多虑,离开吧。”
  得了此言,玄都大法师拱拱手,也并未再多什么,转身迈步,身形消失于天地间,回了海神庙后堂。
  这,就是圣人。
  可以不必讲什么道理,金口一开,便是大法师也只能暂时退避,回家暗戳戳的生气。
  海神庙中,李长寿胸口,那天地玄黄玲珑塔缓缓浮出,对着大法师和李长寿传递灵念。
  这般灵念在大法师心底化作哪般嗓音、口吻,李长寿自是不知。
  但在李长寿心底,响起的是:
  “干他啊!大徒弟你怕啥?准提就是一水货,真动手他不一定是你对手!
  他那七宝妙树还能刷得动咱不成?上古时就试过了,那树根本不行,就是欺负欺负一些没有重宝的准圣人和小先天灵宝。
  你把图老大他们喊过来,正面刚他,没问题,绝对输不了!”
  大法师沉吟少许,言道:
  “我道可随心所欲,却不可逾矩。
  若我对准提圣人出手,其实也是扫了老师的面皮,且圣人神通莫测,与天道交融,与天地联通,绝非重宝多就可战而胜。”
  小塔颤了颤,顿时收敛霞光,似是在生闷气。
  李长寿在旁忙道:
  “大法师,是弟子思虑不周,只考虑他如何金蝉脱壳,并未考虑到他保命神通会是这般。
  若当时能将部分纸道人藏在侧旁,在灵爆末端再续上一次就无后事了。”
  “此事非你之过,”大法师温声道,“你已做的十分出色,若是让我有你这般修为去行如此之事,必然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
  不过,经此事,长寿你也可安心,西方之人必不敢再对你直接出手。”
  言说中,大法师在袖中取出一张玉符,将玉符轻轻一推,递给了李长寿。
  “今日见你以水遁之法,竟几乎能甩开那只金蝉,方知长寿你天赋最高的地方,就在这遁之一道上。
  此物拿去吧,本想着让你安心修行,勿要多分心在这些术法神通上。”
  李长寿双手将玉符捧过,小心翼翼朝其中一看……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从今往后,哪门遁术咱没有!
  乾坤遁术!
  这遁术名字很简单,就是《乾坤遁》;
  但根据‘字越少事越大’的定理,这普普通通的三个字眼,绝对了不得!
  “谢大法师赐法。”
  李长寿将玉符收起,自然不能立刻参悟。
  大法师笑道:“今日你也算见到了圣人,可有什么感悟?”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其实没什么想法,也没能看到圣人模样,略有些遗憾……
  大法师,此事弟子觉得,还可继续操作,不应就此算了。”
  “你想如何做?尽管说来。”
  “弟子想借龙族之力,散一些消息出去。”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思虑,缓声道:
  “比如……
  远古有凶兽名六翅金蝉,生性凶残、残杀无算,其神通广大,有极速、擅乾坤术法。
  若能捕到此凶兽,不可直接打杀,其蝉蜕可用以炼制灵丹,服此灵丹者,未长生者可长生,金仙可圆满自身道境。
  借此给那西方施压,让金蝉无翻身之日。”
  玄都大法师眼前一亮,随后便满是赞叹地看着李长寿。
  那正在生闷气的天地玲珑玄黄塔也轻轻震颤,霞光再现,玄黄气息不断落下,两缕灵念传入李长寿与大法师心底……
  “这是从那旮沓捡来的宝?
  这心黑的,都快赶上咱老爷了!”
  李长寿和大法师不由面面相觑,完全不敢接话。
  当真,有被吓到。
  ……
  玄黄塔离开时,有些恋恋不舍,口中骂骂咧咧。
  它当真就想赖在李长寿这,护着李长寿到处闯荡、四海瞎浪。
  李长寿虽然很想点头答应,但称了称自己的胆,只能再三感激,谢玄黄塔前辈护命之恩……
  虽然此前的斗法中,玄黄塔并未发挥半分威能,但这是一份保障、一份安心,是李长寿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而且,大法师不在身旁,李长寿本体也只会在山中修行,本身也没什么乐子,玄黄塔估计很快就会腻了。
  大法师将李长寿送回度仙门,李长寿则是目送大法师回了天庭兜率宫。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将自己所做的计划推开,开始重新思量。
  ‘弹弓’的脸皮之厚、行事风格,与李长寿此前所料想的那般,有些微不同。
  这脸皮是真的厚……
  不愧是能说出‘洪荒与我西方有缘’的存在。
  这般圣人,若直接出手,捏死自己一个人教小弟子,李长寿不会有半点意外。
  尤其是,今日自己在准提圣人面前打过了照面,今后怕是要更小心一些。
  嗯,坚持稳在山中十万年不动摇!
  李长寿检查了下身上的防推演小玩意,仔细感受着玄黄塔所留的道韵,而后细细体会,又察觉到了一缕隐晦的、与玄黄塔有些相近的道韵。
  那,就是为自己遮掩跟脚、截断推算的人教教运重宝,太极图的少许威能!
  李长寿轻笑了声。
  玄黄塔这般灵宝,竟会是如此性情,当真不知太极图、风火蒲团等等重宝,又是哪般脾性。
  若都是些暴躁老哥,那当真是热闹非凡了。
  “圣……”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自袖中拿出两枚铜钱,放在了自己面前。
  此前在海神庙中,趁着大法师在,李长寿已是暗中尝试用功德蕴养这两枚铜钱,并没有什么异象出现。
  此时,这两枚铜钱上的那层‘包浆’已褪去大半,整体呈现出一种亮金色。
  李长寿双手抵在这两枚铜钱上,又在自己体内调出了少许天道功德,注入铜钱之中。
  叮~
  两枚铜钱轻轻震颤,发出了清脆的颤鸣声,一缕微弱的灵念传递到了李长寿心底……
  然而,宝物与宝物之间的差距,就此得到了直观的体现。
  像天地玲珑玄黄塔,不仅能跟执掌者主动交流,还能说学逗、咳,还与生灵十分接近,知圣人老爷之命,活跃的像是个百万年都说不出话的话痨。
  这两枚李长寿原本期待了许久的铜钱,只能对李长寿表达亲近、喜悦之意,它们拼尽全力,也就在李长寿心底放下了一份感悟。
  还是最简单的使用说明书。
  李长寿仔细体悟了一番,眉头轻皱。
  这宝物,也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神奇……
  它们蕴含的大道,为人之道中的‘买卖易物’。
  即【什么宝物都能待价而沽,用此铜钱可将其买回】。
  因‘兵事可坏易市’,故落宝铜钱无法对‘兵刃’类法宝发挥作用。
  既是买卖,持有落宝铜钱的一方,自然是要付出代价。
  铜钱只是一种货币,是被赋予的价值,而赋予它价值的,便是功德之力。
  简单而言,若用落宝铜钱去落灵宝,就需耗费自身功德。
  所落宝物品阶越高,自身功德就消耗越多,甚至,天道还允许功德为负。
  ——这也验证了李长寿此前推测,功德与业障可互相抵消,但两者并非简单消除那般简单。
  李长寿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功德还要用来凝聚功德金身,可不能如此浪费。
  此时来看,自己拿了落宝铜钱的主要作用,就是帮赵大爷挡了一灾,降低了云霄仙子入劫的因果……
  “算了,”李长寿摇摇头,对两枚铜钱温声鼓励了几句,便将它们收入一方锦盒,纳入了底牌库中。
  随之,李长寿拿出一张布帛,开始细细谋算金蝉子后续之事。
  他要打一场舆论战,让西方圣人不会收金蝉子为徒。
  如果金蝉子只是一个取经法宝人,那自己后续操作空间也就更大了些。
  今日,其实是西方教输了一阵,准提圣人亲自现身保下金蝉,这就是自落面皮。
  只是没想到这位圣人老爷脸皮太厚,对此浑然不觉,也就让大法师和李长寿感觉自己没赚到什么……
  用了七十二只灵爆纸道人啊……
  库存又紧张了些。
  李长寿仙识扫过小琼峰后山,看样子,要去搞一些千年灵树移栽回来了。
  “嗯?”
  李长寿眨眨眼,也是有些后知后觉。
  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这种谬论,莫非就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这种微妙的神话历史参与感……
  于是,李长寿更有底气了起来。


第三百零九章 收网龙族事,山门寻心魔
  李长寿也难得雷厉风行了一把,定下对金蝉的算计后,就立即开始执行。
  神念梦境中,李长寿对敖乙仔细叮嘱了半个时辰,小龙一边思索一边点头。
  也不知是否因读了那本经文的原因,敖乙此时答应话时,都会仔细思索一阵,再开口言说。
  这让李长寿更为安心了几分。
  “教主哥哥,此事可还有要叮嘱的?”
  “这金蝉之事不必操之过急,”李长寿道,“只需徐徐图之,让此事尽量被更多生灵所知晓便是。
  这金蝉此前被大法师所伤,恢复元气怕也要数千上万年。”
  “嗯,”敖乙重重地点头,却有些欲言又止,目光也有些闪动。
  “有话说就是了。”
  “教主哥哥,”敖乙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随后便问:
  “那蟠桃宴……可有什么玄机?玉帝陛下,是否也会对龙族直接出手……”
  李长寿背负起双手,轻叹道:
  “我对你透个底吧,莫要对让人言说。
  前几日在西海时,出手伤金蝉的那名天将,就是玉帝,只不过掩藏了行迹。”
  “什么?”
  敖乙不由一怔。
  李长寿又道:“你可知玉帝陛下修为有多高?
  玉帝陛下的神通法力,怕是不弱于三教内的各位名声响亮的高手,更有天道之力加持,实力深不可测。
  莫要忘了,玉帝陛下是紫霄宫出身,在道祖身前修行漫长岁月。”
  听教主哥哥这话,敖乙连连点头。
  李长寿又道:“当日陛下发现,出现在海面上的西海龙宫高手,元神有异样者,十之五六。”
  “什么!?”
  敖乙不由大惊失色,“怎会有这般之事?我这就去找父亲!”
  “几位龙王应是默许了此事,”李长寿道,“你怎得又急了?给你那经文,回去后抄写三百遍。
  记得抄写完了,将所写纸张布帛焚了。”
  敖乙顿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
  “教主哥哥,此事如何能是我父亲和几位叔父默许?”
  李长寿笑道:“一是几位龙王都非寻常,能在远古活到今日,如何能是这般轻易被算计?
  二是,龙族真正的底蕴,在海眼处而不是在龙宫内,哪怕西海龙宫上上下下都被人控制了心神,也可随时推倒重建。
  三,龙蛋不能放在一个窝里,我记得,龙族应是有这般俚语。
  所以,几位龙王做出这种选择,对西海龙宫发生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合乎情理。”
  “这……”
  敖乙抿着嘴唇,略微有些怀疑龙生。
  李长寿笑道:“你还年轻,嫩得很。
  再考考你,你觉得,玉帝陛下见了这般情形,心底会如何想?”
  敖乙忙道:“陛下莫不是担心,时间一长,四海龙宫都会被人操控?”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帝觉得很赞。
  “哪能如此简单?”
  李长寿叹道:“玉帝是对龙族这般左右逢源的想法颇为不满!
  龙族自觉,以被迫害者的身份,就可遮掩他们默许西海龙宫被西方渗透之事,毕竟龙族是被算计的一方。
  但这种事如何能瞒得过玉帝陛下?
  玉帝之聪睿、眼界,远在我之上矣。”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帝大力点赞。
  敖乙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面露忧愁,在李长寿面前着急的来回打转。
  “教主哥哥,这、这该如何是好?父亲他们竟……”
  “常情罢了,”李长寿道,“既然你有这般担心,那今日我将所有事,与你开诚布公。
  敖乙,此时龙族需你站出来了。”
  敖乙闻言屏息凝神,身体略微前倾,仔细听着。
  李长寿心底细细思量;
  这虽也是他此前想好的步骤,这一步要跟敖乙推心置腹,将此前埋藏的一些忧患扫掉。
  如果他和敖乙都不能齐心,蟠桃宴前的这十二年肯定难以成事。
  “敖乙,你可知,海神教草创初期,我只是天仙境炼气士,海神教也并非我有意立下。”
  敖乙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教主为何说起这个。
  但随之,敖乙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天仙境!
  自己当初跟教主哥哥在度仙门切磋时,教主哥哥只是逗他的不成?
  李长寿嗓音平平淡淡,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当时,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人教弟子,度仙门李长寿。
  是阴差阳错之下,熊寨巫人撞见了感悟大道时的我,奉为海神、立庙祭祀,而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说来怕你不信,当日你我在南海之滨会面,我是为搞垮海神教而去,那时主要是担心海神教会为我惹来祸事,冲撞了西方教。
  但因龙族现身、你识破了海神的身份,我只得转换思路,尝试将海神教纳入我掌控。
  不曾想,海神教成为了我的机缘。”
  敖乙听的入神,不由问:“如何是机缘?”
  “因海神教得龙族助力,影响渐深,由此引来了西方算计、引来玉帝观摩,让我与玉帝陛下有了第一次接触。
  正因玉帝、天庭、龙族的运势影响,我被圣人老爷选为了法宝人,咳,选为了此事的代理人。
  而我能得大法师赏识,其实是在海神教起势之后……
  如此一步步走来,才有了今日的海神。”
  李长寿含笑道:“海神教最初时,我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被西方针对、被龙族撕碎。
  当真是一步十虑,如履薄冰。”
  敖乙闻言,面色先是有些尴尬,而后抿嘴皱眉,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乙给哥哥添麻烦了!”
  “大概,这就是你我缘法吧,不必行礼。”
  李长寿轻轻搀扶了敖乙一下,而后转身看着一直屹立在这神念梦境中、站在他背后的身影,温声道:
  “敖乙,你来看。”
  敖乙抬头看去,李长寿挥了挥衣袖,周遭迷雾散去,这座巨大的神像缓缓现出了大法师的容貌。
  而后,这容貌再次变化,恢复成了李长寿的模样。
  李长寿笑道:“那段时间我能依靠的,只是自己,只能在西方、龙族、天庭三股势力中,不断寻找平衡点。
  你此前问我许多次,人族为何能自强。
  大概就是……胆子比较大吧。”
  “哥哥!”
  敖乙满是愧疚,怅然叹道:“我竟不知这些,将所有事都压在了哥哥身上,还总是……”
  “敖乙,今日我与你说这些,其实不为别的,只是要让你知晓,龙族上天之事,并非是我一力算计,也并非是玉帝陛下的谋算。
  势如此,运如此,命如此。”
  “势……运……”
  敖乙低头思索,那少年面容,比往日已多了诸多烦恼。
  李长寿刚要继续言说,敖乙却突然后退了两步,撩起衣袍下摆,直接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
  李长寿向前搀扶,敖乙已是对着李长寿深深一拜。
  “敖乙此前无知且无畏,不知教主哥哥处境艰辛,请教主恕罪!
  而今龙族已是在悬崖之上,一步走错怕就是会粉身碎骨。
  还请教主出手,救我龙族,引我龙族为天庭效命!
  乙今日立誓,此生性命交托于教主!”
  李长寿也没料到敖乙能这么快想清楚其中关键,更没想到敖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已到了这般地步,李长寿顺势向前,问道:
  “哪怕你会因此,被你族人误解,甚至为你族人唾骂?”
  “乙又有何惧?”
  “起来吧,”李长寿道,“我将蟠桃宴之前的计划详细说于你听。
  敖乙你要记得。
  我们做这些的目的,就是蟠桃宴上,玉帝降旨之前,四海龙王能主动请命、效忠天庭,如此可让龙族得更多运势!”
  敖乙跳了起来,目中满是坚定。
  李长寿已是开始言说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只有十二年,我们能做的事其实并不算太多,所以每一日都不可浪费。”
  ……
  这次神念交流,持续了足足三十多个时辰,让李长寿也略微有些头疼。
  该做的努力,他已经去做了,也算对得起龙族的那一箱箱宝材了。
  效果,肯定是有的;
  但最后能做到哪般地步,也非他能控制,主要是几位龙王自身的选择。
  玉帝陛下说调给自己的天庭水军,应该已快选好;
  现在就等这批水军到位,正式开始龙族收网大计。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将刚得的两颗九转金丹贴身收好;
  灵娥的那颗,就在她那放着吧。
  仙识扫了眼湖边灵娥的草屋,李长寿察觉到大法师留下的道韵,知道这是大法师给了灵娥好处……
  这次飞升,这丫头还能‘真·一飞冲天’不成?
  嗯,稍后奖励她多抄写点经书,免得实力突然膨胀,道心会有所不稳。
  既然以《稳字经》入道,那多写写总归是没错的……
  “去找些灵树来吧。”
  李长寿喃喃一声,闭目凝神,开启了山门外待命的纸道人,开始了‘小琼峰复绿’之举。
  洪荒灵气充沛,东洲也算地广人稀,找些年份长、尚未成精的灵树并不难。
  难就难在,剪纸成人神通所需的灵树树浆,必须充满‘生灵气息’,且还有其他几类要求……
  李长寿细细搜寻了半日,也只是寻到了十多棵老树,将其小心翼翼地挪出了原本生活之地,暗中运回了小琼峰。
  为了让它们落户更舒心,李长寿的本体亲自现身,为老树们进行了剪彩的仪式。
  就是少了点观众,多少有些冷清。
  刚搞定这批老灵树,李长寿的仙识,就捕捉到了棋牌室的异样。
  熊伶俐、江林儿、酒玖一同醒了过来,三人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茫然。
  愣了瞬息,江林儿和酒玖同时站了起来,李长寿的注意力顿时被玖师叔吸引……
  嗯,这是万有引力,非所愿矣。
  江林儿忙道:“照顾好雨诗,我先回去闭关了!”
  “这咋回事?怎么打牌还能突然悟道!”
  酒玖着急地喊了句,急匆匆地赶往二楼潜意识里都没动回破天峰修行的念头。
  “伶俐你告诉雨诗一声,我要闭关大概三五个月!
  让她安心修行,不要强行突破,等我出关检查她修行结果!”
  “哦哦!”
  熊伶俐连连点头,各种懵懵然。
  见此状,李长寿不由哑然失笑,安排了一具纸道人过去。
  他特意让纸道化作一名老妪的模样,又对熊伶俐传声,让她也去好好闭关一段时日,这老妪负责照料酒雨诗……
  大法师这是在他家后院,发了一圈福利?
  那为何自家师父还是老样子,坐在草屋中打坐修行,也没什么突破的迹象?
  该不会大法师误会了,把山上的女子都当成他……
  罢了,李长寿刚要收回探查齐源老道的仙识,又察觉到了少许异样。
  师父状态有些不对劲。
  李长寿不由打起精神,仙识笼罩自家老师父,细细排查,随即便面露正色,匆匆赶往了湖边草屋。
  师父,怕是遭心魔了。
  很可能是因酒雨诗之事,师父心底起了魔障,从而诱发了心魔!
  浊仙本就容易遭这些,李长寿此前也有所准备,为此阅览不少古籍,寻到了帮人清除心魔的不少方法。
  到了草屋前,李长寿没有惊扰自家师父,就融入了此地阵法结界,悄然出现在自家师父身后,抬手一指点在齐源老道脖颈。
  “师父,弟子助你。”
  李长寿双手并起剑指,脚下踏起仙步,手指极快地点在齐源老道身周各处,为齐源老道注入了一缕缕仙光。
  少顷,齐源老道咳嗽两声,张嘴喷出一口黑气。
  李长寿袖袍挥舞,将这黑气用仙力笼罩,结成一团,刚要将之随手净化,却又轻咦了声。
  师父这……不是心魔?
  黑气凝成了一团黑影,发出阵阵无声的嘶吼,似乎是对李长寿不断挑衅。
  道障天魔?
  所谓道障天魔,并非是什么生灵,而是依附于大道之上,类似于怨气、执念、业障之类的存在。
  这东西究竟如何起源,倒是谁都解释不清,但可以明确的是,这跟炼气士心魔有关。
  若有炼气士道心出现魔障,这魔障无法及时剪除,便容易成长为心魔,而心魔极易引来这般道障天魔,让炼气士内外交困。
  有些仙人,闭着闭着关就没了,小半就是源于此难。
  修道本就有这般凶险。
  师父之所以中招,大概是因浊仙道基不足、道心更容易被突破,所以才吸引来了这团……别人家的道障天魔……
  将此事禀告给掌门?
  彻查是谁引来的道障天魔?
  李长寿略微斟酌,觉得这事若是暴露出去,对自己师父的面皮,又将会是一次重创。
  师父又爱面子的很……
  “罢了,费点心就费点心。”
  李长寿先向前,对还在入定状态的师父低声道:“师父还请安心修行,已无事了。”
  紧接着,李长寿便带着这团黑气离开了草屋,掐指推算。
  这种小事,李长寿推演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很快,他寻到了这道障天魔前来小琼峰的轨迹,仙识逆着这轨迹追寻而去,最终锁定在了破天峰山腰处。
  “那里不是……”
  李长寿并未有太多迟疑,身形迅速消失在了小琼峰上。
  如今,他本体施展土遁,已可无声无息破开天仙境炼气士所布置的结界,也可无视大部分中型、小型阵法。
  行走在大地山体中,一路畅通无阻,李长寿寻到了这道障天魔的源头。
  这是一处李长寿此前没来过的洞府,一张床榻,几只衣柜,平整的石壁上悬挂着,几幅出自李长寿之手的画作……
  洞府正中的蒲团上,身着练功服的女仙紧紧闭着双眸,纤美窈窕的身子时不时轻轻颤抖;
  她的长发披散而下,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细汗密布,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有琴玄雅。
  李长寿略微摇头,袖袍飞出三只纸人,各自拿着……木鱼、梆子、镇魂铃……


言归正传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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