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天阴有雨
作者:曳光|发布时间:2024-06-29 06:43:20|字数:35580
……
乐岛主自诩谨慎,也不失去精明,而关键时候,却总少了几分果断。
恰恰是他的犹豫不决,每每让他陷入绝境。不过,在无咎的提醒下,他祭出一套四面小旗炼制的阵法。
与之瞬间,一团法力光芒强行排开了翻腾的巨浪与凶猛的海兽,并在重重杀机之中,挤占出一块方圆之地,堪堪将疲于挣扎的二人笼罩在内。而阵法初成,便摇摇欲坠。
“哎呀,撑不住……”
“爆,自爆阵法……”
“轰——”
阵法炸开,威势逆卷。巨浪海兽随之崩溃,方圆之地也豁然开朗许多。而更远处的攻势犹在,令人窒息的危机即刻卷土重来。
“此法无用,如何……”
“你不是还有一套阵法吗,快快……”
“岂不可惜……”
“人死了,再多的宝物也带不走……”
乐岛主急忙再次抛出三面小旗,一座占地五、六丈的阵法借势而成。随之光芒笼罩,气机森森。威力竟然远远强过之前的两套阵法,看来他还是过于算计。而即使他的阵法威力再强,也难挡两位人仙驱使的阵法,何况还有数位筑基高手的加持,形势依然岌岌可危。
无咎却是无暇多顾,在四周来回疾走,并摸出灵石,一块一块丢在地上。
“砰、砰、砰——”
闷响大作,此前的巨浪海兽不见了,而是无数的冰凌卷着寒潮横卷而来。转瞬之间,五、六丈的阵法在渐渐收缩,并笼罩着一层厚厚寒冰。重负之下,气机断绝,阵法“喀喀”摇晃,好似随时都将崩溃而被寒冰冻结。
乐岛主惊道:“玄冰阻断,阵法难再……”
“爆啊,你倒是自爆阵法啊!”
无咎跑了一圈回到原地盘膝坐下,大声呵斥。
乐岛主苦于无计,也顾不得他的岛主尊严,狠狠掐动法诀。摇摇欲坠的阵法猛然颤抖,随即“轰”的一声炸开。霎时气机狂乱,冰雪肆虐。强横的威势咆哮逆袭,法力浩浩荡荡横卷而去。禁锢四方的阵法,随即受到冲击而“砰砰”作响。
无咎同时拿出一块灵石拍在地上,顺势双臂张开而低沉吼道:“月影古阵,给我吸——”
与此刹那,一道旋风平地而起,猛然将四周的气机吞噬殆尽,转而又化作灵力倏然倒卷而涌入当间的那道青衣人影的体内。而旋风随之愈发猛烈,形成一个漩涡,渐趋延伸扩展,渐趋吞噬所有的气机。冰凌、寒潮触之即溃,一度坚不可摧的阵法竟然随之颤抖摇晃。
乐岛主愣愣杵在原地,只觉得一切恍如幻觉。
阵法愈强,法力愈强。而将阵法之力,转化为灵力,并吸纳入体,从而收归己有。此举不仅使得阵法成为无源之水,而难以维系,值此破阵之际,还占够了便宜。岂不见他的修为,在缓缓提升……
阵外,人影慌乱。
只见乱石谷中,一团占地十余丈的阵法,犹在剧烈摇晃而堪堪欲倾,怎奈任凭如何法力加持,依然难以操纵。
“师岛主,你说阵法强大,不畏以阵破阵,眼下怎会这样?”
“那小子极为古怪,我也弄不清原委,还请晨岛主助我一臂之力……”
“也只得如此,否则功亏一篑。我不信以我七人之力,还压制不住他二人……”
晨甲与师岛主,连同五位筑基高手,齐齐掐动法诀,将各自的法力修为源源不断加持到阵法之中。而摇晃的阵法并未有所收敛,反倒像是陷入一个无底深渊而再难自拔。七人察觉不妙,怎奈身不由己,只得任凭法力流水而去,指望着最后关头换来转机。如此僵持片刻,众人已气喘吁吁,晨甲与师岛主尚可支撑,五位筑基小辈却耗尽了大半修为而再难为继。
不过是稍稍松懈,阵法“喀喇”作响。犹如一股强劲无匹的力道在撕扯着阵法,吞噬着所有人的法力修为。随即阵法迸裂出一道道缝隙,继而“轰”的一声崩溃,狂烈的旋风呼啸而来。
师岛主大惊:“阵法反噬,躲开——”
与此同时,乐岛主依然愣愣怔怔。
那道青衣人影,已从旋涡的当间站起身来,犹自舒展双臂,一头黑色乱发随风狂卷。而他的修为,却从筑基的四层,变成了筑基六层,似乎仍未停止提升,谁料便于此刻,夹杂着法力、灵气、云雾的旋涡,猛然倾泻而去。随即一声巨响,笼罩四周的阵法轰然崩溃。瞬间现出阵外的七道人影,正自惊慌后退。
“走——”
一声低叱在耳边响起,一道人影冲天而去。
乐岛主猛然打个机灵,急忙踏剑随后紧追。
只见乱石谷中,依旧是云雾狂卷、旋风呜咽、飞沙走石。值此混乱之际,两道剑虹腾空而起,转瞬之间,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晨甲与师岛主等人,正在后退,察觉有变,急忙停下。却没人去追,而是面面相觑。
连番加持阵法,颇为消耗法力。此时再去追杀一个人仙高手,显然已毫无胜算。尤其还有一个神通诡异的年轻人,他竟然破了师岛主的阵法。
“那小子是谁?”
“乐陶门下的修仙子弟,名叫无咎。”
“便是他杀了你的四位弟子?”
“原本难以得手,怎奈偷袭,且飞剑诡异,故而被他侥幸所趁!”
“夏花岛,竟然还有如此样的人物!”
“所言何意?”
“我虽不知他底细,而依我看来,他方才的破阵之法,应为一种远古秘术!”
“师岛主精通阵法,还请指教。”
“我也仅为猜测而已,千万不要放过那个小子……”
“我自然省得,若非那个无咎暗中作祟,仅凭乐陶一个庸人,又怎会是我的对手。如今他二人必然前往玄明岛,还请师岛主多多相助!”
“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多说。何况我在玄明岛,尚有几位故旧……”
……
月上中天,海波生辉。
两道踏剑的人影划过半空,缓缓落在一座小岛之上。
一块白沙海滩,两株矮树,便是小岛的全景。而十余丈方圆的所在,足以落脚歇息。
“乐岛主,此处如何?”
“所幸没人追来,歇息无妨!”
“晨甲与那位师岛主,均已耗去了大半的法力,借他二人胆量,只怕也不敢追来!”
“恕我冒昧,你是如何破阵,又是如何在短短时辰内提升了修为境界,那是怎样一种秘术,能否……”
“嘿,仙门有传承,不为外人道哉!”
“啊……说的也是!”
“乐岛主,我连番施为,甚是疲惫,你看……”
“哦,请便!”
两人落在小岛上,打量着四周的情景,简短说了几句话,然后各自走开。
无咎走至小岛当间的小树下,盘膝而坐,随即闭上双眼,摆出一个吐纳调息的架势。随着他内视修为,嘴角微微翘起。
因为乐陶的缘故,再次上当。
那位岛主,老老实实守着偏僻的夏花岛,倒还稳妥,让他参与尔虞我诈,或生死拼杀,他则是有心无力。
有道是,机缘与凶险并存,正是因为上当,并遇到了最为头疼的阵法,不得不祭出月影古阵。时过多年,这套古阵依然好用。只要是法力、或灵气所在,无不吞噬殆尽。最终不仅脱困而出,还将阵法的灵力,以及晨甲、师岛主等人的法力修为,尽数吸纳为自己所有。而曾经跌落的境界,意外得以提升。怎奈吸纳的灵力,终归有限。正当修为提升之际,便被迫中止而逃向远方。
筑基六层,颇为尴尬的一个境界。比起人仙高手,依然差了好大一截。而虽有不足,却是一个好的兆头。至少跌落的境界,又回来了。只要找到充足的灵石,或五色石,人仙,地仙,甚至于飞仙境界,还不是指日可待。
却不知遭此变故,玄明岛又在何方。倒也不怕,还有一个乐岛主,有他带路……
此时月明星稀,海浪舒缓,清风徐徐,夜色无边。
乐岛主,独自坐在海边,却无心入定,而是默默回首一瞥,然后继续看向那缓缓翻涌的海浪。
那个仙门弟子,很神奇。修为说涨就涨,前后不过一月的工夫,便从羽士二层,变成了筑基六层的高手。好似海浪,一不留神,绽开一朵浪花,却再无回落的时候。或有一日,还将化作惊涛骇浪,吞没夏花岛,卷过飞卢海……
……
天明时分。
没有朝霞,也没有旭日,只有片片的乌云飘在头顶。
无咎从静坐中睁开双眼,吐了口浊气,拂袖起身,然后挥臂舒展筋骨,很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乐岛主则是伫立海边,手里举着一枚玉简。
“此处是何所在?”
听到询问,乐岛主转过身来,竟面带倦色,好像彻夜都在忙于心神而不得歇息。
“昨夜慌不择路,莫非远离了玄明岛?”
无咎在海滩上踱着步子,举目远眺。乌云笼罩之下,海面上显得异常沉寂。
“此处难以查明,而据图简所示,昨日遇变的乱石谷,应为石矶岛,与玄明岛相隔万里。而你我已疾行半宿,如今只须转往西北,便可赶在日落之前抵达玄明岛!”
乐岛主分说过罢,又道:“事不宜迟,及早动身。唯有面见梁丘前辈,方能迫使晨甲有所收敛。”催促之际,他抬头仰望:“哦,今日天阴有雨!”
不消片刻,雨丝飘落。
两道踏剑人影穿过雨雾,腾空而去……
第七百零一章 玄明岛上
……
玄明岛,乃飞卢海域,七座大岛之一。
千里方圆的海岛上,不仅丛林茂盛,景色秀美,还聚集着数百户的凡俗人家,以及为数众多的修仙者。
在玄明岛东端的海边,有个镇子,玄明镇。
紧挨着滨海小镇的是一道海湾,有石板为路,栈桥连接,还有大小船只停泊在岸边。乍然看去,与凡俗的码头没有两样。虽不见渔火,却也星灯点点而海波倒映。
便于此时,两道踏剑的人影掠过海面而来。不过瞬间,码头上多了一位中年汉子与一位年轻男子。彼此换了个眼色,转而抬头看向四方。
已是暮色降临时分,码头上依然有人往来,而对于突然现身的两个陌生者,却没谁在意,仅仅投去一瞥,然后各自继续忙碌。此地的人们,早已见惯了飞来飞去的修仙高手。
“这便玄明岛?”
“是啊,一番周折之后,总算赶到了地方!”
“又将如何,是否前去拜见梁丘前辈?”
“天色已晚,且找个客栈歇息一宿。明日大早,再去拜见前辈不迟。”
“嗯,尚不知玄明岛有无好酒,且来两坛打打精神……”
“无咎,你……”
“乐岛主……”
“随我来……”
“您先请……”
中年汉子,便是乐陶、乐岛主;年轻男子,则是无咎。两人从天明赶路、直至天黑,总算赶到了玄明岛。而持续长途奔波,难免有些疲倦。彼此达成一致,找个客栈落脚歇息。
乐岛主乃是玄明岛的常客,在头前带路。
无咎则是初来乍到,默默随后。
走过码头,乃是数十层的石阶。上了石阶,便是一条数里长的街道,为青石铺就,应该经过了雨水的冲刷,看上去一尘不染。街道两侧,或独门独院,或石屋、小楼,或门脸店铺,高低错落延伸而去。而各家各户的门前,悬挂着玉石炼制的灯匣,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亮,照映着平坦的街道。
眼前的小镇,与夏花岛不同,但凡店铺的门楣上,或门前,皆以石匾或石碑标注着店家的名称,虽为古体文字,倒也不难识别。玉器坊、铁器坊、油坊、药坊、布坊,酒坊,还有丹坊、仙坊,以及酒楼、客栈等等。而天色已晚,众多店铺多半已关门闭户。街道上虽有人影往来,却少了凡俗的喧嚣,而多了一种远离世俗的宁静。
“在镇外倒也无妨,而镇上却仙凡混杂,不乏隐居高手,为免冲撞与不必要的麻烦,切忌御剑来往,或肆意施展神通!”
“梁丘前辈,并非住在此处。他的府邸,尚在数十里外的玄明峰下。”
“呵呵,莫要小看了玄明岛,近十万里内的千座岛屿,以及夏花岛、青湖岛等十余座有仙者聚集的海岛,均受其管辖。此外,岛上常年有各地高手往来,或问道、或寻缘,若能结交一二,倒也不无裨益。”
“如此一方所在,比起仙门如何?”
乐岛主大步而行,神态轻松。许是赶到玄明岛,与晨甲的恩怨便也有了转机,他此时的心境不错,沿途分说着岛上的规矩,以及风土人情。不过,他对于某人仙门弟子的身份有些念念不忘。
“仙门倒也寻常,不抵这大海辽阔。嗯,我乃夏花岛人氏!”
无咎背着双手,信步往前。他一边打量着夜色下的街景,一边暗暗记下乐岛主所说的话。他随声应答,接着问道:“由玄明岛,便可直达卢洲本土?”
“非也!玄明岛虽然是前往卢洲本土的必经之地,却还要辗转天明岛与丽水岛,方能离开飞卢海域……”
“这般麻烦!”
“倘若任由来往,岂不大乱,故而,穿前往玄明岛,务必要严加甄别,否则梁丘前辈等七位岛主也不安稳……”
“哦,那七位地仙前辈,又归谁管辖?”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两人说话之间,停下脚步。
一道石坊,矗立在街道的旁边。门前安放着两个玉石灯盏,门上的石匾上则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透过石坊,可见一处宅院依山而建,却见不到几个人影,显得颇为寂静。
“这便是玄明客栈!”
乐岛主分说一句,抬脚走去。
石坊有一丈多高,两丈多宽,像个门框,恰好阻断了宅院与街道的相连。欲要往前,只能从石坊下穿行而过。
无咎随后紧跟。
而刚刚接近石坊,整个石坊突然闪过一道淡淡的光芒。
乐岛主早有所料,径直往前。
无咎却是颇感意外,脚下一顿。
光芒从左右的石柱散出,瞬间掠过全身,随即又倏然左右,竟有隐隐一层禁制笼罩着宅院的四周。与之同时,石坊的石匾上浮现出“玄明客栈”四个大字。而不过眨眼工夫,禁制光芒与字迹皆消失无踪。
无咎皱皱眉头,这才慢慢举步。
一间客栈而已,竟有阵法笼罩?
“呵呵,此间仅对修仙者开放,凡人不得入内!”
乐岛主走向不远处的石屋,从中迎出一位老者,看似年迈,却有着羽士八层的修为。彼此应该相识,各自拱了拱手。他摸出十块灵石递了过去,而对方则是拿出两块玉牌交换,然后点头笑了笑,转而返回石屋。
“这是你的门牌,为进出门禁所用。”
“在此歇息一宿,竟要五块灵石?”
“并非一宿,亦非五块灵石,而是一个月,十块灵石。不管客人居住的时辰长短,均以整月计价。我前日来过,期限未满,故而洞府留着,而无须再付灵石!”
“啧啧,如此价钱的客栈,也只有前辈高人能够享用,我倒是占了岛主的便宜!”
无咎到了近前,接过玉牌。三寸长短的玉牌,没有雕饰,也不见字符,而稍加神识留意,上面便浮现出玄明客栈,乙三,以及夏花岛无咎,筑基六层等字迹,并内嵌禁制,显得颇为不俗。
“咦,客栈的石坊如此神奇,一步踏过,便已获悉我的名讳来历与修为?”
无咎很是诧异,忍不住看向临街的那道石坊。
“石坊为深海冥石打造,所炼制阵法,能够轻易识破仙者的修为,以免有人蓄意不轨。而你的来历与名讳,由我告知巴掌柜,我与他相熟,不必另行说明!”
乐岛主摇了摇头,又道:“乙三,便是你的洞府,我住隔壁,有话明早再说!”
既为客栈,竟有洞府?
宽敞的庭院尽头,为山壁所环抱,果然凿出了上下两层山洞,足有三、四十之多,且各有禁制阻挡,岂不就是一间间的洞府。
乐岛主抬步离去,无咎紧随其后。
庭院尽头的左侧,有道石梯。循阶而上,便是上层山洞所在。
乐岛主走到一个洞口前,举起玉牌轻轻划动,然后回头示意,转身踏入洞内而失去了人影。洞口笼罩的光芒只是微微扭曲,随即恢复了原状。
无咎又走了两丈远,在相邻的洞口前停下脚步。
山洞有着一人多高,旁边的石壁上刻着乙三的字样。不用多想,乐岛主的洞府便是乙二。左右为一条丈余宽的通道所连接,并环绕山壁,尽头另有石梯通往庭院。由此仰望,似有禁制遮掩。隐约可见峭壁高耸,山林婆娑。居高俯瞰,客栈尽收眼底。还有夜色下的小镇,以及那宁静的街道与点点的星灯。
无咎举起门牌信手一划,封禁的洞口闪开一道缝隙。就势踏入洞内,禁制在身后关闭。眼光落处,他不禁微微愕然。
洞内是间静室,两丈方圆,虽然地方不大,却异常整洁,并弥漫着淡淡的灵气,令人为之精神一振。
竟有灵气?
浅而易见,玄明岛的地下藏有灵脉。所在的静室,借助阵法与灵脉相连,故而有淡淡的灵气聚集,以便客人吸纳修炼。
此外,头顶嵌有明珠照亮,淡淡的珠辉透着静谧。一方草席铺地,一个蒲团摆在其中。另有木几置于一旁,上面摆放着两枚玉简与一块白色玉璧。
无咎在静室中转了一圈,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随手拿起玉简。
两枚玉简,或为打发闲闷之用。一个拓印着飞卢海的传闻轶事,一个拓印着飞卢海的岛屿分布以及玄明岛的地理图绘。
无咎放下玉简,又是一阵好奇。
木几上还有一块玉璧,嵌有底座,尺余方圆,光洁无暇,似有法力闪烁。不用多想,那是一件炼制的法器。
无咎便想拿起玉璧查看,尚未触及,玉璧突然光华绽放,旋即从中呈现出一片熟悉的景象。封禁的洞府,宽敞的庭院,以及石坊、街道,正是客栈的情形。再次伸手挥动,景象消失,玉璧恢复原状。
“咦,如此法器,倒也新颖,坐在洞内,根本不用神识,便将洞外看的清清楚楚。但有风吹草动,尽在掌握。就此歇息、或修炼,安危无忧也!”
无咎惊咦过后,连声感叹。
“啧啧,既有灵气吸纳,还有玉简消遣,且阵法防御,不受外来骚扰,真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十块灵石,虽然奢侈,倒也值得,不过,若能再有几坛美酒相伴,那才是阔绰、惬意呢!”
他翻手拿出白玉酒壶,却又拂袖站起。
既然来到玄明岛,怎能不品尝、品尝此地的美酒。夜色未深,且外出闲逛一二……
第七百零二章 穆家老店
……
街道上,行人稀少。
一轮明月刚刚洒下光辉,又匆匆躲入厚厚的云层。站在客栈门前的人影,也随之隐入夜色之中。
无咎看了眼身后的石坊,以及玄明客栈,踱步往前。
玄明客栈,虽然禁制笼罩,且奢贵舒适,来去随意,堪称一个修炼的好地方。而何为客栈?投宿歇脚的所在,不仅有舒适的床榻,还有热茶饭伺候着,方能宾至如归,一扫旅途的疲劳。而此间除了数十洞府与一个宽敞的庭院之外,竟然不卖吃食也不卖酒水。所谓的客栈,名不符实啊。
无妨,自寻去处。
无咎顺着街道走了两步,脚下一缓。
几道强弱不同的神识,从身旁掠过。拂面的海风中,一丝灵气隐隐约约。
玄明岛上,修士众多,其中不乏高手,还是小心为妙。而岛下既然藏着灵脉,灵气竟然如此的稀薄。不过,客栈的静室中,灵气却要浓郁许多。
无咎继续往前。
沿途的店铺,他暂时没有兴趣,而是一路往西,直至两里外,顺着街道左拐,又去了百丈远,这才慢慢停下脚步。
眼前的所在,乃是另一条街道,稍显狭窄,却情景迥异。几家店铺临街而建,门前人影聚集,说笑声不断,显得颇为热闹。而店铺的门匾上,分别刻着飞卢客栈,伏家老店,以及穆家老店的字样。而名为穆家老店的铺子,更是门扇大敞,灯光照亮,临街摆着两张木桌,并围着十余个粗莽汉子正在举坛痛饮而大快朵颐。浓郁的酒香随风飘来,着实令人陶醉。
“嘿!”
无咎禁不住咧嘴一乐,抬脚走了过去。
玄明客栈,专门招待修士,而此处的客栈、肉铺以及酒铺,则是凡人聚集的地方。那群汉子应为海船上的船夫,或出海归来而饮酒作乐。
无咎直奔穆家老店,扬声道:“掌柜的,有无好酒……”
话音未落,四周的喧闹声顿时一静。说笑的汉子们似有顾忌,各自埋头吃喝而再不吭声。
两间石屋,便是穆家老店的厅堂,里面摆着一张柜台与几张木桌,另有过道通向后院。
却不见掌柜,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守着柜台:“见过仙长!”应该是位伙计,很是恭敬,赔笑又道:“穆家老酒,素有口碑,不知您是在此小酌,还是……”
无咎回头一瞥,又看向自身,转而道:“不知味道如何,且来一坛品尝!”
他虽然没有散出威势,而神态举止,以及衣着,均与众不同。伙计与汉子们与伙计早已看出他修仙者的身份,故而有所忌惮。可见此处虽然仙凡混居,而相互之间还是尊卑有别。
“您请——”
伙计搬出一个陶坛放在柜台上,打开泥封,又摸出一个陶碗,而尚未斟酒,坛子已被一把抓起。伙计见怪不怪,继续赔笑。
酒坛只有四、五斤重,被无咎伸手抓过,举起来稍加品尝,随即便是一阵猛灌。“咕咕”几口,酒坛见底。“砰”的放下酒坛,抹了把嘴角,他已是两眼放光而连连点头:“嗯,倒也饮得,且将店内存酒拿来,多多益善!”
“穆家老酒,为五谷酿造,佐以山泉、灵药蒸煮,成酒醇厚,味道甘甜,且有强身健体与延年益寿之功效。”
伙计的脸上似有得意之色,却站着不动,分说之际,竟伸出巴掌示意:“一坛酒,五块灵石。小店尚有窖酒百坛,仙长若是诚心购买,便是五百块灵石。承惠——”其架势分明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
“一坛酒,竟卖五块灵石?”
无咎像是没听清楚,微微诧异,笑着摇头,抬手一指:“伙计,莫要说笑,穆家老酒若是这般金贵,那群汉子又如何消受得起?”
伙计倒是不慌不忙,继续分说:“穆家老酒,卖与凡俗,一坛仅要一粒明珠,而卖与修仙者,则五块灵石不二价。”
“你敢欺行霸市,借机勒索?一坛老酒,岂能卖出如此天价?”
无咎收起笑容,面呈愠怒。
“仙长若是手头拮据,方才的那坛酒权当送你……”
“胡说八道……”
“本店卖酒,童叟无欺。即使玄明岛的修仙高人来到此处,也从不会仗势欺人。仙长你又何必发怒呢……”
“我……”
伙计有些惊慌,却据理力争。
无咎则是脸色变幻,伸手“啪”的摸出五块灵石扔在柜上,转身走出门外。
伙计松了口气,忙收起灵石:“多谢承惠……”
门前两旁的汉子们,扭头观望,似乎幸灾乐祸,又一个个不敢出声。
无咎径自走到来时的街口,这才悻悻停下脚步。
一坛酒竟要五块灵石,岂有此理。而此前在夏花岛卖了家当,如今也只剩上千灵石,总不能拿来换酒吧,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原本乘兴而来,反倒落下一肚子怨气。竟被一个凡俗伙计欺负了,偏偏又不能过于计较。哼!
无咎再也没有逛街的兴致,摇摇晃晃往回走去。
不过,他记下了穆家老店……
当晨辉笼罩着玄明客栈,又一日来临。
乐岛主,早早出现在洞府门前。
或许入住的客人不多,客栈依然清静,便是庭院之间,也见不到几个人影。
抬头看了眼天色,乐岛主转身走了两步,伸手轻轻叩击,相邻的洞府闪过一道扭曲的光芒。没有动静,他出声呼唤:“无咎,不敢耽搁……”
终于有人应声:“来了……”
再次光芒一闪,洞口中冒出无咎的身影,似有尴尬,伸手梳理乱发。
“你不吐纳调息,彻夜忙些什么?”
乐岛主看出某人精神不佳,有些意外。
“嘿,研修炼器之道呢!”
无咎又将衣衫整理一番,很是勤勉用功的模样。
“哦,你竟懂得炼器?”
乐岛主无暇计较,示意道:“尚要赶往玄明峰,即刻启程——”
两人顺着通道,下了石梯,来到院中,昨晚的那个巴掌柜适时现身。
玄明客栈的规矩,客人离去,交出门牌,待返回之时,再原物奉还。
无咎跟着乐岛主交出门牌,二话不说,抬脚奔着院外走去,竟是有些匆忙。
而他尚未穿过石坊,身后有人喊道:“留步——”
“出了何事?”
紧接着乐岛主出声,颇为诧异:“无咎,且稍等片刻!”
无咎只得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巴掌柜的手上多了一块断为两半的玉片,脸色有些发黑:“乙三洞府的这块影玦,遭人损毁!”
原来那块呈现影像的玉璧,称为影玦?
乐岛主始料不及,难以置信道:“巴掌柜,莫非有误?”
巴掌柜的脸色更黑,翻眼道:“乐岛主,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何曾见我欺骗、或是讹诈客人?”
“谁人所为?”
“你说呢?”
乐岛主争辩之际,忽有恍悟,忙道:“无咎……”
无咎站在原地,挠着脑袋,左右张望,讪讪道:“昨夜见到影玦神奇,便欲琢磨一番,谁料失手……嗯,就断为两截,本想修复,却彻夜无功,嘿、嘿——”
他笑得很难为情,也很心虚。
昨夜买酒不成,悻悻而归,恰见静室中那块能够呈现影像的玉璧。好奇啊,一时心痒难耐,便拿起玉璧细细琢磨,还真被他发现其中的玄机。而当他试图拆除底座,揭晓真相的时候,意外触动禁制,玉璧随即断为两截。猝不及防,颇为无奈。便尝试修复,怎奈直至天明也未曾见效。恰好乐岛主呼唤,且趁机一走了之。谁料尚未走出院子,被逮个正着。
“哎呀,你……”
乐岛主有心抱怨,又叹息作罢,转而冲着巴掌柜欠身赔笑,拱手道:“巴掌柜,多有得罪。既然影玦遭毁,理当照价赔偿!”
巴掌柜的脸色转缓,点头道:“乐岛主为人厚道,我也不说假话。这块影玦,便作价三百块灵石……”
“一件法器而已,竟要三百灵石?”
乐岛主好像被吓了一大跳。
“有何不妥?”
巴掌柜的脸色又拉了下来。
“切莫误会!”
乐岛主慌忙摆手,却转过身来:“无咎,拿出灵石!”
“没有!”
无咎依然站在原地,回答的干脆。
“怎会没有,乐全给你两三千的灵石呢?”
“我修炼所耗惊人啊,难有盈余,烦请岛主偿还欠下的灵石,再由我交给巴掌柜……”
“你……”
乐岛主欲说无言,叹了口气,咬牙拿出一个银戒,不无肉疼道:“这三百灵石,请巴掌柜查收!”
巴掌柜收了银戒,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而便在此时,始终躲在远处的某人,突然不再袖手旁观,而大步走到近前:“拿来——”
“你待如何?”
“无咎,不得放肆!”
巴掌柜与乐岛主双双一怔,举止各异。
其中的巴掌柜退后两步,神色戒备;而乐岛主则是伸手阻拦,面带怒意。在两位看来,有人不舍灵石,竟动手抢夺,而此处乃是玄明客栈,岂容胡作非为。
无咎停下脚步,依然伸着手,旋即眉梢一挑,撇着嘴角道:“我说巴掌柜,那块破损的影玦,乃是我三百灵石买得,你缘何抱着不放,存心敲诈不成?”
他并非抢夺灵石,而是为了影玦。不过,既有赔偿,照价索物,倒也合乎常理。
巴掌柜稍作迟疑,只得交出手中的影玦。
无咎抓过两块玉片,转身就走。
乐岛主冲着巴掌柜拱了拱手,随后紧追而去……
第七百零三章 玄明山庄
……
“你怎能毁坏客栈的影玦呢?”
“好奇而已!”
“好奇也就罢了,偏偏害我丢了三百灵石!”
“你尚欠我数千灵石,何必斤斤计较呢!”
“乐全欠你灵石……”
“乐全、乐伯与串通一气,当我不知?”
“我好歹是你长辈,你却让我难堪……”
“我让你难堪?分明是巴掌柜蓄意讹诈,你却不敢争辩。而你一个人仙前辈,怎会惧怕一个羽士八层的老头?”
“我会怕他……”
“亲眼所见!”
“实话说吧,玄明客栈,乃是梁丘前辈门下弟子的产业,得罪了巴掌柜,便是得罪了玄明峰。而玄明镇的大小店铺,均受玄明峰庇护。南来北往的高手,从来没人敢于放肆!”
“哦,看来是我错怪了乐岛主!”
“哼!”
“却不知那位梁丘子前辈的门下,有几位弟子?”
“此间人多,出了镇子再说不迟……”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
有老者拎着扫把,在门前清扫;有年轻的妇人,忙着点燃锅灶;有伙计打开门扇,开始铺子的营生;有精壮的汉子,三五成群穿过街道走向海边的码头。本地的居民,皆相貌敦厚而衣着简朴。偶有身着长衫、或服饰怪异者穿街而过,必为修士无疑。
无咎与乐岛主,顺着街道往西而行,途中相互埋怨,渐渐走到了镇子的尽头。
前方的不远处,路边的山坡上,有个树林环绕的宅院,独门独户,很是僻静。
恰于此时,院门开启,从中走出两个男子。一个四十光景,个头黑瘦,布衣长衫,修士装扮;一个二十出头,短衫快靴,模样也不陌生,竟是昨晚穆家老店的伙计?
只见黑瘦中年人在门外止步,拱手低声送行:“替我多谢你家掌柜的丹药……”
伙计躬身回礼,转身离去。
正当清晨时分,炊烟与雾霭随风弥漫。镇子郊外行人稀少,更添朦胧迷离景象。
伙计匆匆赶路,并未在意四周的情形。而中年男子倒是回头看向途经此处的乐岛主与无咎,应该没有发现异常,他转身返回,悄悄关上院门。
乐岛主只管往前,无暇多顾,催促道:“出了镇子,便可施展轻身术,由此再去五、六十里,便是玄明峰。咦,你是否有恙?”
无咎随后而行,却背转身子,伸手揉搓着脸,旋即又咧嘴微笑:“忽而想起一种易容术,许久不曾尝试,故而……”
“仙门的神通,真是无所不有,令人羡妒啊,不过,前往玄明峰,遵守规矩才好!”
乐岛主摇了摇头,脚下加快去势。
无咎随后紧跟,不忘询问:“且说说梁丘子本人,以及他的几位徒弟……”
“那是前辈高人,不敢无礼!”
“嗯、嗯……”
“梁丘子前辈……”
据乐岛主所说,飞卢海有七座大岛,占地数百里、或千里不等,由七位地仙坐镇驻守。而玄明岛,便是其中之一。岛主为梁丘子,是个老者,地仙六层的修为,待人和气,堪称一位受人尊敬的前辈高人。依附在他门下的徒子徒孙众多,而真正的嫡传弟子只有三人。大弟子卫左,性情木讷,整日里闷头修炼而不理俗事;二弟子覃元,为人鲁莽、好斗,与三弟子甘水子,代师掌管着玄明岛,以及辖下的十余个岛屿。三位弟子中,以卫左的修为最高,乃是人仙八、九层的境界。而甘水子,是位妇人,虽然修为不抵两位师兄,却最为精明世故。想要拜见梁丘子前辈,务必由覃元,或甘水子引荐,等等。
数十里的路程,须臾即至。
两人依然在说话不停,一座山峰出现在前方。其中的乐岛主松了口气,抬手一指:“且看,玄明峰到了……”
这位岛主的话音未落,趁机蹿出十余丈,竟是将无咎甩在身后,唯恐避之不及的架势。
来的路上,闲着无事,本想顺便指点一二,告诫几句,以防无咎惹是生非。于是他起初也是有问必答,颇为耐心,谁料某人的好奇,已远远出乎他的想象。问罢了玄明岛不算,又问起另外六位地仙高人的名讳、修为、相貌,性情喜好。彼此相距遥远,互无交集,何必多问呢。更何况卢洲本土与玉神殿,与一个筑基修士毫无关系呀。所幸赶到了玄明峰,总算摆脱了纠缠。
随后的无咎并为追赶,而放慢脚步抬头张望。
也不怪他好奇,自从逃离了部洲,在海上漂泊至今,意外闯入飞卢海,又辗转来到玄明岛,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而这方陌生的天地,与他并非没有关系,而是纠葛太深,偏偏无人分说,他只能将所有的困惑与彷徨深深埋在心里。而但有时机,他便要多方打听、多方留意。因为他明白,他终究要离开飞卢海域,前往卢洲的本土,前往那个神秘莫测的玉神殿。
不过,乐岛主眼中的天地,只有飞卢海,或者他的夏花岛。
只见几里之外,矗立着一座山峰,虽然苍翠郁郁,却仅有数百丈高,看起来并不高大巍峨。而山峰脚下,却建有一片宅院,其中门楼高耸,房舍错落,楼台掩映,倒是显得颇为肃穆而又气势不凡。
继续往北,穿过大片的空旷草地。片刻之后,便已到了宅院的门前。
宅院的门楼上嵌有石匾,刻着“玄明山庄”的字样。而门楼下的大门紧闭,左右见不到一个人影。
乐岛主在门楼的十余丈外停了下来,回头一瞥,示意随后跟来的无咎稍作等候,他本人则是往前两步,拱手道:“夏花岛乐陶,前来拜见梁丘前辈!”
日上三竿时分,天光正好,还有六月的海风掠过山林吹来,使得远近的景色更添几分秀丽而令人心境悠然。不过,那高墙大院,依然冷清肃穆,没有丝毫的动静。
乐岛主似乎早有所料,抬手拿出一个银戒:“十块灵石,不成敬意!”
他话音未落,门楼闪过一道光芒,紧接着院门打开,从中走出两个精壮的汉子,笑道:“乐岛主,你上个月刚刚离去,今日又来,腿脚倒也勤快!”
竟是两个修士,或修仙者,筑基三、四层修为,并肩站在门前,各自的笑脸上透着不加掩饰的贪婪之色。
乐岛主趁机抛出戒子,分说道:“涉及海岛纷争,不得不前来打扰梁丘前辈……”
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也不客气,伸手抓过戒子,根本无意过问海岛之间的恩怨,与他的同伴左右闪开一步:“乐岛主,请——”
乐岛主拱手作谢,紧走了几步。而他踏上门前的台阶,又转身看向远方,许是放下心事,如释重负般地点了点头。
晨甲,固然阴险凶狠,而他设伏偷袭之后,断然想不到我乐陶还能及时赶到玄明岛。只要抢先一步拜见了梁丘前辈,陈述详情,便再也不怕他蓄意报复,哼!
“无咎,你愣着作甚?”
乐岛主感慨过罢,便要踏入院门。却见某人杵在原地,他出声呼唤:“不必惊慌,随我来……”
无咎没有发愣,没有惊慌。地仙高人的府邸而已,吓不着他。而掏出灵石,方能走入山庄的大门,倒是颇为有趣,也叫人大开眼界。他耸耸肩头,抬脚走了过去,却被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伸手阻拦——
“慢着,他是何人?”
“哦,他是我门下的子弟……”
无咎没有吭声,乐岛主抢先分说。
而“络腮胡子”不为所动,正色凛然:“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他怎会无关呢,他乃人证,哦……”
乐岛主有些焦急,猛然恍悟,伸手再次拿出十块灵石,歉然道:“我虑事不周,两位莫怪!”
果不其然,“络腮胡子”一把接过灵石而再次露出笑容:“请吧——”
乐岛主匆匆摆手,趁机踏入院门。
无咎走过“络腮胡子”与他同伴的身旁,轻声丢下一句:“两位,生财有道哦!”
两人相继穿过门楼,门扇“砰”的关闭。
与之瞬间,话语声传来——
“哼,他倒是嚣张啊!”
“那又怎样,不经我兄弟允可,休想踏入山庄半步……”
乐岛主不愿多事,快步疾行。
无咎跟在乐岛主的身后,继续东张西望。
眼前乃是一个宽敞的庭院,足有百丈方圆。但见古木婆娑,奇花绽放,泉水潺潺,亭台错落,倒也景观不俗。而神识之中,似乎处处布有阵法禁制。循着花间小径,右行二、三十丈。一片树荫下,静静矗立在一座两层的石楼。石楼的门前搭着草帘,地上铺着草席、蒲团。而尚未走到近前看个清楚,一个女子慢步走出门外。
乐岛主径直走了过去,举手施礼:“甘道友,本人有要事在身,专程前来求见令师,还请代为禀报一声!”说话之间,他竟拿出一个玉匣:“此乃深海贝珠,足有百年的成色,用来炼制养颜丹再好不过,还请笑纳!”
不愧为一岛之主,谙熟人情世故。
突然现身的女子,三十多岁的光景,人仙三层的修为,看她的神态举止,应为梁丘子的弟子无疑,甘水子。而虽为女子,且肤色白皙,颇具几分姿色,却身着男装丝袍,一头黑发挽在身后,很是精明干练的模样,此时独自立于门外的草帘下,带着生人勿近般的淡漠矜持。而随着乐岛主奉上玉匣,她不禁唇边含笑:“何必客气……”
话说得好听,宝物已然易主。
那女子接过玉匣,稍作查看,顺势收起,很是理所当然,旋即抬脚走下台阶,柔声细语又道:“恰逢家师今日空暇,这边请——”
乐岛主连声道谢,步步紧随。
甘水子却脚下放缓,回眸一瞥:“这位……”
第七百零四章 脸皮够厚
……
甘水子竟然看向无咎,眼光中透着狐疑之色。她似乎从那青衣男子的身上,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
而无咎浑若不觉,犹在东张西望。
“哦,他是我夏花岛的修仙子弟,乃当事之人,故而随我前来,还请道友通融一二!”
乐岛主唯恐节外生枝,慌忙分说,未几,又连连招手:“无咎,切莫失礼!”
无咎倒也听话,躬身施礼:“见过前辈!”
甘水子却摇了摇头,道:“你二人尚在院外,我便从你的口中,获悉了他的来历,我是说……”
这女子背起双手,神色端详:“我是说,他如此年轻,竟已修至筑基六层,不知是驻颜有术,还是天纵奇才呢?”
“这个……”
甘水子的问话,使得乐岛主错愕不已。他无言以对,只得眼光示意。
他虽然对于某人的修为进境有过猜忌,而仙门弟子的说法却让他深信不疑。此时此刻,他只怕对方莽撞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却见无咎慢慢抬起头来,波澜不惊,挺挺胸膛,淡定有声:“前辈法眼如炬,本人正是天纵奇才!”
乐岛主有些猝不及防,脸色一僵。
这般自夸,天下少有!而此处乃是玄明山庄,岂敢胡说八道!
“呵呵,大言不惭!”
甘水子却好像忍俊不住,讥笑一声,竟不再追究,转身往前。
乐岛主暗呼侥幸,随后紧追:“甘道友,莫与小辈一般见识!”
“哦,照你说来,便是他驻颜有术,我正求之不得呢,能否让他传我法门?”
“啊……或如所言,他天纵奇才……”
“呵呵,你虽为长辈,却远远不抵他的圆滑机巧。换而言之,他脸皮够厚!”
“脸皮够厚?甘道友慧眼识人……”
“他是你门下子弟,何必自谦……”
“……”
乐岛主本想讨好几句,反倒落个没趣。而他也明白,甘水子最为喜好驻颜术,若有相关法门或是丹药,必然不会放过。所谓的天纵奇才之说,恰巧蒙混过关。看来脸皮够厚,也没有坏处。只是某人年纪轻轻,脸皮为何这样的厚?
无咎独自落在后头,撇着嘴角而神情莫名。
他已在世间浪荡了四十多年,并不年轻,或许是当年被叶子骗了而吞服了驻颜丹,也或是九星神剑所致,这才没有呈现一丝老态。便是胡须也没有,可谓青嫩如旧哦。其中的缘由却难以分说,只能硬着头皮敷衍。怎奈脸皮还不够厚,心肠还不够黑,否则的话,怎会接连吃亏呢!
离开石楼,穿过庭院,又绕过一座石桥与两排屋舍,迎面一道峭壁拔地而起。竟然来到了玄明峰的山脚下,只见小径尽头,山坡之上,古树、石亭掩映之中,一间洞府若隐若现。
而乐岛主突然停下脚步,瞠目失声:“晨甲?”
洞府旁边的石亭,走出两位中年壮汉。其中的一个,身高丈余,肤色黝黑,相貌凶狠。而另外一个,白发碧眼,面带冷笑,正是青湖岛的岛主,晨甲。
“二师兄,乐岛主前来拜见师尊!”
甘水子冲着那黑壮汉子打了声招呼,又道:“乐岛主,你该认得我的覃元师兄与晨甲岛主……”
乐岛主依然难以置信,伸手指向晨甲:“他……他怎会在此?”
晨甲走出石亭,站在十余丈外,与甘水子拱了拱手,而对于乐岛主的质问根本不予理会。
他身旁的覃元倒是哼了声,瞪着双眼:“晨甲由我带来,你有何指教?”
“啊……不敢!”
乐岛主逃脱伏击之后,便匆匆赶到玄明岛。他本以为能够抢在晨甲之前,拜见梁丘前辈,谁料对方早已等候在此,着实让他惊讶难耐。而他察觉失态,慌忙赔罪:“覃道友,恕我唐突,晨甲他蓄意陷害……”
覃元根本不由分说,挥手叱道:“是非对错,自有家师定夺!”
“不是,我……”
乐岛主无从争辩,张口结舌,叹了口气,神色中尚存一分侥幸。且待梁丘子前辈现身,再禀明详情也不迟。而覃元好像在偏袒晨甲,怎么会呢?他不禁心慌,转过身来:“甘道友……”
“稍安勿躁!”
甘水子淡淡回应一句,也没了之前的和气。
覃元突然厉声又道:“小子,便是你杀了晨岛主的四位弟子?”
无咎独自站在一旁,犹自看着山峰,看着天空,看罢了石亭,又看向峭壁下的那间洞府,俨然一个置身事外的样子。而既然来到此处,只怕今日难以善了。
他的眼光掠过愁眉苦脸的乐岛主,神情得意的晨甲,袖手旁观的甘水子,最后落在那个凶狠蛮横的二师兄的身上。他也不答话,默默点了点头。
谁料覃元不依不饶,继续叱道:“你竟敢滥杀无辜,挑起海岛纷争,好大的胆子……”
乐岛主见状不妙,连连摆手,又不敢争辩,左右无措。
无咎耸耸肩头,轻声道:“是非对错,自有梁丘前辈定夺!”
像是在善意提醒,还赔了个无辜的笑脸。
“你……”
覃元亟待发作,自觉理亏。
便于此时,有人沉声道:“休得争吵!”
“师尊……”
“前辈……”
覃元、甘水子,以及乐陶与晨甲,皆忙转身,上前相迎。
无咎跟着低头行礼,而眼光却偷偷一瞥。
洞府中走出一位身着土黄长衫的老者,个头不高,顶着发髻,须发灰白,面颊清瘦,神色内敛,自有一种非凡的气度。他一步一晃来到石亭前,撩起衣摆坐在一块平坦的青石上,这才大袖轻拂,眼中精光一闪:“两位岛主,何事禀报?”
不用多想,来得正是梁丘子,玄明岛的岛主,地仙修为的高人。
覃元、甘水子,以及乐岛主、晨甲与无咎,则是分成左右,站在三丈之外。
“前辈,夏花岛杀我弟子……”
“前辈,晨甲入侵在前……”
“凡事有序,晨甲先说!”
两位岛主争着禀报,唯恐吃亏,却被梁丘子打断,温和的话语声不容置疑。
晨甲大喜,拱手道:“乐陶入侵我青湖岛海域,被我驱赶,谁料他竟事先设下埋伏,害得我四位弟子殒命。恳请前辈主持公道,将乐陶废去修为,逐出飞卢海,非如此而不得以儆效尤。至于夏花岛,不妨由我代管……”
乐岛主不甘示弱,随后禀报:“众所周知,晨甲早有吞并我夏花岛之野心,我也曾当面禀明前辈,他却率众犯界,不容我再三恳求,大肆屠杀我修仙子弟,并将我师徒三人重创。之后又于石矶岛设下埋伏,本人侥幸逃脱。他如此肆无忌惮,丧心病狂,必将祸乱飞卢海,还请前辈予以严惩……”
“你空口无凭,杀我四位弟子却不容抵赖!”
“我何曾杀你弟子?”
“那个无咎,夏花岛的子弟,若非受你指使,他岂敢行凶?”
“天怒人怨,他理当出手!”
“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也难辞其咎!”
“你杀我岛上修仙子弟,又当怎讲?”
“岂能一概而论……”
两人愈吵愈凶,皆寸步不让。
“够了,都给老夫打住!”
梁丘子不耐烦了,轻声叱道:“照此下去,我玄明岛辖下的海域,必然大乱,到时候岂非惹得外人看笑话。哦……”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谁是无咎?”
不用分说,众人的眼光落于一处。
无咎抽抽着嘴角,上前两步:“在下便是无咎!”
梁丘子手拈长须,似有不解:“你不过筑基六层的修为,怎能斩杀四位筑基同道呢?”
“天道为公,报应不爽……”
“哦,你是替天行道了?”
“天有命,自轮回!”
“诡辩……”
无咎刚要辩驳,劲风吹来,一股彻骨的寒意当头罩下,竟逼得他“蹬蹬”往后退去。而接连退出去三、五丈,他强行止步,落脚处恰好是块埋在土中的坚石,随即“砰砰”碎裂,陷出两个石坑。他不禁双腿颤抖,筋骨脆响,却兀自挺立,再不后退半步。旋即猛然抬头,眸子深处杀气一闪而怒声道:“梁丘前辈,何故欺我?”
事发突然,梁丘子竟对无咎出手。莫说筑基小辈,便是人仙也承受不来他的地仙威势。
覃元与甘水子似乎早有所料,皆无动于衷。
晨甲则是面带狞笑,暗暗得意不已。
乐岛主却吓得脸色大变,而眼看着无咎遭受折磨,近在咫尺的他根本不敢靠前,只得拱手求饶:“梁丘前辈,事出有因,不怪无咎,手下留情……”
梁丘子依然盘膝高坐,默默打量着无咎。见那个年轻人不肯屈服,他手拈长须而微微点头:“难怪他能够杀了四位筑基同道,他筋骨之强,类似妖修炼体,他真实的修为,更是远远强过常人。若非老夫出手,也断难看出他的底细!”
话到此处,他拂袖一甩:“青湖岛与夏花岛之争,老夫已经了然。错在此子,当予惩戒。暂且将他囚于玄明峰下,观其后效而另行处置!”
无咎尚自苦苦挣扎,身上一轻。而不及侥幸,他瞠目错愕。
却听梁丘子又道:“即日起,还望乐岛主与晨岛主和睦相处……”
这个老头看似和气,实则可恶,或是老糊涂了,以致于胡言乱语。两位岛主早已结下死仇,还指望他二人和睦相处了?而我本是前来作证,他竟然要将我囚禁于玄明峰下?
我呸,恕不奉陪!
无咎不等梁丘子将话说完,拔地而起。
“小子,大胆——”
“开启阵法,抓住他——”
与之瞬间,半空中光芒闪烁,数十道人影从四面八方扑来……
第七百零五章 倒霉认栽
……
玄明山庄的西侧,玄明峰的山脚下,茂盛的古木丛中,有个禁制笼罩的洞口。临近洞口的峭壁之上,建有阁楼。一处幽静的所在,神秘而又森严。
午后时分,斜照的日头依然火辣。
乐岛主抬头看天,禁不住两眼眯缝,伸手阻挡,又摇了摇头,旋即穿过林间的小径,奔着不远处的洞口走去。
尚在几丈之外,阁楼上冒出一位中年汉子,是位筑基高手,低头俯瞰而神色戒备。
乐岛主脚下一顿,拱手示意。
那汉子应该事先得到通传,没有说话,也不阻拦,悄悄隐去身影。
与之瞬间,光芒闪烁扭曲。笼罩洞口的禁制,从中分开一道缝隙。
乐岛主定定心神,抬脚往前。
穿过洞口,便是一条石梯。顺梯而下三十多丈,洞口往左一拐。
再去十余丈,有明珠照亮,还有五个洞穴,逐次排列。每个洞穴,都有五、六丈的方圆。虽洞口大开,而其中却各自摆放一个笼子,看上去质地不同,威力与用处或也不同。先是黑白斑驳的镔铁笼,接着黝黑的寒铁笼,再是紫中透红的精铜笼,又是银光闪亮的精钢笼。无论彼此,皆空无一人。而越过一堵石壁,最后还有个笼子,却整体透着金泽,竟为玄金打造,尤其那手臂粗细的柱子,以及隐隐约约的禁制,更加显得坚不可摧。
而便是这坚固的玄金牢笼之中,有个青衣人影缩在角落里,却不见痛苦,也不见哀伤,反倒是手拿着一只酒壶,“呲溜、呲溜”轻啜不停……
“无咎——”
乐岛主紧走几步,低声呼唤,话语声有些颤抖,好像是底气不足。他忙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咳咳,你……”
“咦,乐岛主,你怎来了?”
被关在笼中的年轻男子,正是无咎。他见到乐岛主颇感意外,随即收起酒壶,慢慢站起身来,难以置信道:“不会将你也关在这地牢之中吧,那老儿不讲道理啊……”
“嘘——”
乐岛主刚刚凑近,又忙后退而回头张望,并伸手挡在嘴前,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你已身陷牢笼,岂敢妄议前辈?”
无咎撇着嘴角,不以为然的样子。
乐岛主低声提醒一句,缓了口气,稍加斟酌,这才接着分说:“我已替你求情,梁丘前辈答应不伤你性命,也不废你修为,仅是禁足禁锢,一旦你悔过自新,便允你投效玄明山庄,无异于一桩机缘呢!”
“投效玄明山庄?”
“成为看门弟子,每日坐收灵石,岂不便宜……”
“莫非是说,我不得返回夏花岛?”
“夏花岛乃穷乡僻壤,你回去作甚?何况你留在玄明山庄,晨甲也必然有所顾忌。不妨实话告诉你,梁丘前辈师徒三人,皆欣赏你的武勇彪悍,你前程远大……”
“哦,岛主此番前来?”
“我放心不下,临行前特来探望。你好歹也算是我夏花岛的子弟,日后走动,有个奔处……”
“嘿……”
两人站在笼子内外,当间隔着一排手臂粗细的玄金柱子。
无咎获悉了乐岛主的来意,笑了笑,抬手挠着下巴,一时低头不语。
乐岛主似乎有些尴尬,安慰道:“此间虽也阴寒,胜在临近灵脉而便于修炼。且忍耐个数年,必有出头之日。但有空暇,我再来看你。告辞了……”
“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晨甲胆敢侵犯,必将咎由自取。为何今日所见,梁丘子师徒反倒偏袒晨甲呢?”
“唉,我今日才知,晨甲不仅暗中送了五色石讨好梁丘前辈,还分别送了覃元与甘水子诸多丹药与罕有的宝物……”
“原来如此!”
“保重!”
“且慢——”
“何事……?”
乐岛主窘迫难耐,急于离去,而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
“将凝月儿收入门下,给那小丫头一个庇护!不管以后我能否返回夏花岛,都不许有人欺负她!”
“哦……我答应你!”
“多谢!”
乐岛主拱了拱手,脚步匆匆。片刻之后,来到洞外。回头看向那峰下的地牢,转而远望。明媚的天光,依然如旧。他悠悠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此时,地牢之中,一道孤单的身影,犹自默默站立。
许久之后,他后退两步坐在地上,抓起酒壶便要继续独酌。而当眼光看那手臂粗细的柱子,以及坚不可摧的牢笼,他又放下酒壶,嘴角泛起一抹无声的苦笑。
原本借口帮着乐岛主,当个人证,讨回公道,谁料却将自己送入牢笼。
无咎不由得闭上双眼,慢慢回想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晨甲出现在玄明山庄,便是不祥之兆。而当梁丘子突然施展地仙的威势来试探自己,祸事终于降临。那个老头并非如乐岛主所说,为人和气,而是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他竟然要将自己留在玄明山庄,以化解青湖岛与夏花岛的纷争。
真是岂有此理,绝不任人摆布。
跑!
跑不掉啊!
玄明山庄,看似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影。而但有风吹草动,即刻窜出来数十个御剑的高手。其中竟然还有三、四个人仙,强大的阵势出乎所料。而想想也是,玄明岛坐镇一方,依附在门下的修仙者众多,若再加上地仙修为的梁丘子,只怕比起贺洲的元天门也不相上下。
而如此倒也罢了,关键在于,偌大的庄园尽为阵法笼罩。阵法开启刹那,鸟儿也飞不出去。
当时自己刚刚蹿起,尚未施展遁法,又急忙返回原地,只道是接受惩处。
没法子!
人力有时穷,倒霉认栽了!
何况也没到拼命的时刻,且忍耐一二又能如何呢!
所幸梁丘子身为岛主,为了维护他的颜面,也没有继续发难,而是让众人看押,将自己囚禁于玄明峰下。倘若三、五年后,能够悔过自新,再行酌情处置,等等。
如此这般,地牢中便多了一个可怜人!
据说五间囚笼呢,分别囚禁犯错的修仙子弟。而其中又以玄金打造的囚笼最为坚固,待遇之优厚可见一斑。
不过,自己虽非君子,亦非奸恶之辈,仅仅是走了一趟玄明岛,怎会就突然成了囚徒呢?
是不是很蹊跷?
当然蹊跷!
乐陶自以为得到了梁丘子的承诺,试图与晨甲一较高下。谁料晨甲如法效仿,奉上了更为珍贵的五色石与众多宝物。而梁丘子师徒贪财好利,自然要偏袒于晨甲,却又不愿海岛生乱,便有了一个最为稳妥的对策。那就是以正义之名,将杀人的小子囚禁起来。
果然,双方皆大欢喜。
梁丘子师徒得了好处,能够继续道貌岸然;晨甲假手报了弟子之仇,也借机获得玄明山庄的赏识。
乐陶呢,他吃亏了吗?
他不仅除掉了晨甲的四位弟子,免去了夏花岛的后患,还将祸事撇得一干二净,并将危及他岛主之位的年轻人,亲手送到了囚笼之中。纵然如此,他又在暗示那个年轻人,从此潜伏在玄明山庄而只为他所用……
或许那位乐岛主,才是最大的赢家!
好在他心知肚明,答应收下凝月儿。只要他能够庇护小丫头,让他一回又有何妨。再者说了,没谁想要争夺他的夏花岛!
而吃亏的人,只有一个,此时身陷囹圄……
无咎睁开双眼,抓着酒壶灌了一口,然后酒气长吁,默默打量着四周的情景。
狭长的山洞中,嵌着几颗明珠。昏暗的光亮下,厚重的牢笼散发出阴寒而又沉寂的气息。而不管是那玄金打造的笼子,还是洞穴的石壁,皆遍布禁制,即使神识也难以穿越,更休想施展遁法就此逃去。
不会是弄巧成拙吧,那才是自讨苦吃呢!
而正如乐岛主的安慰,玄明峰下应该藏着灵脉。起初踏入玄明山庄,便已有所察觉。故而,地牢中也不乏清晰可辨的灵气。哪怕是坐在牢笼之内,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无所不在的气机……
无咎站起身来,眼光来回乱转。
便于此时,“砰、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故意要惊动笼中人,以彰显来者的不凡。
转瞬之间,一个粗壮高大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牢笼之外,又是“砰砰”两脚站定,然后抱着臂膀而昂起下巴:“交出上古阵法,我便让你担任玄明山庄的看门弟子!”
竟是梁丘子的二徒弟,覃元,人仙六层的高手,竟直接张口索要阵法,并许下一个看门弟子的职位。他的嘴脸以及口吻,便仿如降下恩赐而不容拒绝。
“上古阵法?”
无咎颇感意外,一头雾水。
“哼,你还敢否认不成!”
覃元像截石塔,令人望而生畏。而他此时冷哼一声,面呈得意之色:“据桑德岛的师古交代,你在石矶岛所施展的乃是一套上古阵法,不仅能够破阵,还能吞噬法力,我要了!”
真不客气,强行索取啊!
原来桑德岛的岛主,叫作师古。那是晨甲的帮凶,一个擅长阵法的家伙,倒是眼光不俗,却又怎会跑到玄明山庄害我?
而交出阵法的代价,便是成为山庄的守门弟子,整日里只想仗势欺人,而盘剥几块灵石?好大便宜,却纯属笑话。本人绝非那样的无耻之徒,本人的灵石都是抢来、骗来的!
无咎愕然片刻,果断摇头:“请恕在下愚钝,实难听懂前辈所言!”
“你敢给我装糊涂?”
覃元顿时怒了。
“我不认得师古!”
“他却认得你……”
“当面对质啊……”
“你……”
两人隔着牢笼瞪眼,竟也势均力敌。
便于此时,笑声响起——
“呵呵,二师兄,何故发怒……”
第七百零六章 小辈觉悟
……
二师兄走了,小师妹来了。
而小师妹的年纪,并不小。寻常修士,能够修至人仙二、三层的境界,没有个几百岁,也至少经过百年时光的煎熬。只是她的相貌倒还年轻,姿色不俗,且颇有心机,待人接物或耍弄手段,比起那个简单粗暴的师兄要远远高明一筹。
不过,无咎却返回角落里坐下。他敢与二师兄瞪眼,因为有牢笼隔着而不怕对方耍横。他却不愿与女人打交道,尤其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果然,甘水子来到地牢之后,便在笼外耐心劝说不停——
“你该知晓,家师身为玄明岛至尊,辖下十多位人仙岛主,总要有所权衡,方能维护一方安宁。故而,他老人家只能将你严惩,来平息海域纷争。而我与师兄,不忍看你受难,竭力劝说之下,家师终于应允,不伤你性命,不毁你修为,且禁足个三、五年,消磨你的轻狂莽撞。待你悔过自新之后,便将你收入山庄,岂非是苦尽甘来,呵呵……”
明明是个女子,偏偏要像男人那般的发笑。
牢笼内,无咎缩在角落里,低着头托着腮,既不吭声、也不回应。
“而你想要提前摆脱牢笼之灾,倒也简单,只要你交出你的两把飞剑,即日起便能成为山庄弟子。以后有我照应,你无忧无虑……”
“我并非想要你的飞剑,而是拿来把玩一二。据晨甲所说,你的飞剑威力极强,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他的四名弟子。那是人仙法宝,还是地仙法宝呢……”
“我对于上古阵法,不感兴趣。我只喜欢罕见的法宝,养颜灵丹……”
“呵呵,为何不说话呢,瞧你的可怜样,你死不了……”
甘水子在笼外踱着步子,自言自语。许久之后,依然没人回应。她停下脚步,幽幽又道:“小辈,我很欣赏你,而为何不说话,如此岂不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无咎坐在地上,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他冲着笼外的甘水子稍稍打量,叹息道:“这位前辈,何必骗我呢。一旦交出飞剑与阵法,我必死无疑!”
“呵呵,你多虑了……”
“我并非多虑,我此行只为化解纷争,却将我平白无故关在地牢,我冤啊……”
“你不冤枉,难道要处置一位人仙岛主?若真如此,岂不惹来各家猜疑而有损玄明岛的公道正义?”
“还有这个道理?”
“你身为小辈,便该有忍辱负重的觉悟!待你成为仙道至尊,你方知今日的苦难又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小辈觉悟?如此言论,令人耳目一新!”
“呵呵,我不过是转述家师的教诲罢了。且将飞剑借我把玩几日……”
“先将我放了,否则休想!”
“你……你便不怕囚禁百年?”
“百年千年无所惧,坐穿牢底有何妨!”
“你……不识好歹!”
“杀我啊!”
“哼……”
甘水子哼了声,甩袖而去。
无咎则是拿出酒壶,灌了口酒,然后仰面朝天躺下去,俨然一个生死置之度外的架势。而他的两眼却怔怔盯着头顶的牢笼,恨恨啐了一口。
师兄要阵法,师妹要飞剑。一个强行索取,一个虚言哄骗。正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那个梁丘子也不是好东西。便是如此师徒,竟成了公道正义的化身,却让人无从指责、也无从反驳。狗屁的小辈觉悟,还不是恃强凌弱的霸道理论,我呸、呸、呸……
无咎腹诽过后,再次举起酒壶。酒水“汩汩”而下,像是一道小小的溪流,被他张口吞了,竟然没有尝出滋味。他放下酒壶,失神的双眼微微眨动着。
论起酒的滋味,唯有部洲蛮荒的苦艾酒。那种五味杂陈的纠结与释放,才叫痛快。而口舌间的诸多味道,已成了过去。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犹在继续。
……
甘水子的小楼门前,多了一个黑壮的汉子,她的师兄,覃元。
师兄、师妹凑在一起,席地而坐。头顶罩着遮阳的草帘,四周则是芳草飘香的庭院。而两人无意景色,只顾凝神盯着面前的一块尺余见方的玉璧,也就是影玦,上面光华流动,竟呈现出地牢的影像。当然还有那个囚在笼中的年轻人,竟饮着小酒,躺着舒服,很深悠闲自得。
“那小辈软硬不吃,依我之见,不如……?”
覃元应该被地牢的影响所激怒,看不下去了,哼了一声,狠狠握紧拳头。
袍袖轻拂,影玦消失。
甘水子抬眼一瞥,笑道:“师尊他老人家,之所以关押无咎,只为避重就轻,平息青湖岛与夏花岛的纷争。此时将他杀了,不仅有损名声,也不好对外人交代。何况下个月,师尊还要前往丽水岛,家中不宜生乱……”
“难道就此罢了?”
覃元很不甘心。
“二师兄,你所说的上古阵法与地仙法宝,是否属实,莫非晨甲想要借你之手除掉无咎,以便为他弟子报仇?”
甘水子虽也贪财,却并失去应有的精明。
“小师妹,我怎会听从晨甲的一家之言,我是从师古、以及山庄的几位人仙高手处有所获悉,那小子的上古阵法不仅能够以阵破阵,还能吞噬灵气而提升修为呢。至于他的两把飞剑,必是地仙法宝无疑!”
覃元言之凿凿。
“乐淘、乐岛主,难道不知无咎的底细?倘若知晓,又怎肯带他外出?他来到玄明峰,再难走脱啊……”
甘水子疑惑不解。
“据晨甲声称,以他人仙的修为,竟差点在无咎的手上吃了大亏,于是他震惊之下便暗中打听。那小子竟为外来修士,被收留之后,方才成为夏花岛的子弟,怎奈过于凶悍,只怕乐岛主也降服不了,或借我玄明岛而摆脱一个祸害也未可知!”
覃元在玄明岛地位显赫,依附者众多,故而消息灵通,相关的前后原委,竟也被他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哦,原来如此!”
甘水子恍然点头,沉吟道:“再劝说一二,倘若他执迷不悟,且待师父前往丽水岛,他定然要寻机逃出地牢……”
“哈哈!”
覃元微微一怔,旋即拍手大笑。
“呵呵!”
甘水子也是昂首一笑。
正当晚霞夕照,庭院花香暗浓。即将发生的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
……
地牢中。
无咎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他不再饮酒,而是吐纳调息。
玄明山庄,灵气充裕。玄明峰下,灵气更甚三分。即使牢笼之中,所能吸纳的灵气也远比曾经的玄明客栈来得浓郁。
或许,这才是他心甘情愿踏入玄明山庄的一个缘故。怎奈身陷牢笼,让他始料不及。而要占便宜,总不免吃亏。至少眼下没有性命之忧,且来之安之。若能趁机修炼,提升几层修为,即使困个一年半载,最终也赚了。
不过,甘水子走后,又来了两回,或许劝说无效,已接连多日不见人影。她的二师兄,自从被自己激怒之后,干脆再没露头,倒也落得几分清静。
而如今已过了半个月,修为毫无进境。归根究底,所吸纳的灵气依然不够充沛浓郁。照此下去,说不定真要苦修百年……
无咎缓缓睁开双眼,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少顷,内视修为。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索性站起身来,围着两丈方圆的牢笼来回溜达。
那手臂粗细的玄金柱子,相隔五寸,像是栅栏,困成一方狭窄的天地。
笼外便是半边敞开的洞穴,以及一条过道,虽有明珠照亮,依旧是阴寒昏暗而死寂沉沉。
无咎缓缓站定,冲着柱子便是一脚。
柱子发出“砰”的闷响,整个牢笼都在光芒闪烁;随之“嗡嗡”不断的嘶鸣,竟直透心神而令人不堪忍受。
无咎呲牙咧嘴,伸手挠着耳朵。只待片刻之后,四周终于消停。而他依然有些头晕目眩,好像那嘶鸣犹在耳边萦绕。他收敛心神,再次伸手探向柱子之间的空隙。不过刹那,一道无形的法力猛然弹来。他慌忙缩手后退,谁料又是光芒闪烁,“嗡嗡”作响,令人无从摆脱且难以忍受。
事不过三,够了!
无咎摇晃着脑袋,后悔不迭。
刚刚关入牢笼,便曾四处查看。谁料整个牢笼便如铜浇铁铸,并深坐于地下,根本触碰不得,更休想逃脱。而时至今日,忍不住再行尝试,结果还是自讨苦吃,只能就此打消念头。
无咎岔开双脚,抱着臂膀,愣愣杵着,满脸的郁闷。
而不过片刻,他又撇着嘴角,两手掐诀,顺势挥动。一片数尺方圆的禁制出手,悠悠挡在头顶。而稍不留神,禁制碰到笼子,旋即“砰”的崩溃,紧接着光芒、嘶鸣接踵而来……
无咎慌忙双手抱头,很是狼狈不堪,而他此番并未后悔,反倒是暗暗窃喜。
只要多加谨慎,结成禁制不难。而借助禁制阻挡,便可有所作为。
恰于此时,一声叱呵响起——
“谁敢逃出地牢,找死!”
与之瞬间,一道人影冲了过来。
无咎放下双手,不由愕然:“咦,是你……”
来人匆匆止步,上下左右张望,旋即昂首挺胸,呵呵冷笑道:“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
第七百零七章 忍者自安
……
笼外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满脸的络腮胡须。其五官相貌以及神态举止,一点儿也不陌生。
竟是玄明山庄的守门弟子。
无咎当然记得此人,初到山庄的时候,便遭这个络腮胡子的盘剥,还被他送了一句“生财有道”。而对方突然出现在地牢之中,却让他很意外。
“呵呵,本人侯四,今日担当地牢轮值,总要巡视一二,果然见你欲图不轨!”
来人自称侯四,冷笑中竟然透着些许失望,他隔着牢笼上下打量,冲着无咎又道:“小子,是不是我晚来一步,你便逃了出去?”
“嘿,狗东西……”
获悉侯四的来意,无咎也不禁笑了,却挽起袖子,继续叱骂:“凭你的修为也敢与我托大,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像是要动手打人,即便隔着牢笼也能感受到他彪悍的气势。
侯四吓了一跳,慌忙退后,而看向那坚固的牢笼,他摇头失笑:“呵呵,我怕你怎地,不过……”
牢笼阻隔,犹如天堑鸿沟。囚禁之人想要动手耍狠,无非虚张声势罢了。
“这位道友,我倒是敬佩你的胆量!”
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侯四竟然话锋一转,对无咎大加称赞:“身陷绝境,依然无所畏惧,放眼玄明峰,你也算是个人物!”
“哦……?”
无咎倒不便发作,有些意外。
起初还是飞扬跋扈的嘴脸,而此时的侯四,却像换了个人,笑着又道:“听说岛主回来之后,便将你收为山庄弟子,以后彼此便是自家兄弟,还望到时候多多关照!”
“岛主?梁丘子前辈出门了?”
“丽水岛每隔十年有个法会,也就是七大岛主碰头相聚几日。你不必担忧,脱困之日不远矣!”
侯四说到此处,面带歉意:“方才耍闹,莫要介怀。此来亦非巡视,而是地牢有规矩,为免囚禁之人难受煎熬,务必要每隔三月送上一瓶辟谷丹!”
众所周知,羽士,离不开烟火之食。筑基道人,虽能餐霞饮露,依然不是真正的仙人,偶感饥饿也是在所难难免。故而,玄明山庄便为囚禁的弟子备了辟谷丹,倒是一种刑罚之外的人道关怀!
侯四道明原委之后,还真的拿出一瓶玉瓶,又拿出一块玉牌摇晃示意:“师兄,且后退几步!”
“师兄”都出口了,仿如彼此真的成为了同门兄弟。
无咎后退两步。
与之瞬间,“咔咔”作响,一根柱子陷入地下,原本坚固的牢笼顿时多了一个尺余宽、一人多高的豁口。
侯四顺势伸手,竟从豁口直接探入笼子,没有异常,也不见禁制启动。他丢下玉瓶,突然一拍脑门:“哎呀,阿佰首次当值,不敢留让他独守洞门,改日再来看你……”
他话音未落,转身匆匆离去。或许大意,他竟忘了开启禁制而关闭牢笼。
无咎犹自站在笼内,看着地上的丹药瓶子,又看向近在咫尺的豁口,他的眼光闪烁不停。
那尺余宽的豁口,恰好能够钻出去一个人。倘若尾随侯四而去,便可逼迫他打开洞外的禁制。而地牢位于玄明峰下,没有山庄阵法笼罩。只须施展冥行术,海阔天空任由驰骋……
……
与此同时,地牢外的阁楼中。
覃元、甘水子,以及四位山庄的人仙高手,正紧紧盯着摆放在阁楼木几上的一块影玦。随着光华闪动,地牢的情景呈现出来。而玄金牢笼之中,有人依然愣在原地,似在挣扎,又或迟疑,随即竟然慢慢坐了下去……
“咦,他缘何不逃呢?”
“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他竟然放弃?”
“他莫非胆怯,或真想成为山庄弟子?”
“诸位且看——”
影玦的景象,依然清晰,而玄金牢笼,却有些朦胧。其中的人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所欲何为?”
“侯四,快去查看……”
“遵命……”
“不必了!他应该有所猜疑,便祭出禁制阻挡影玦,借此发泄不忿,却无济于事!”
众人恍然大悟,再次凝神看去。
只见影玦景象虽然模糊一块,而牢笼中的人影依然隐隐约约。
“就此盯着,看他能够忍耐多久!”
“只要他敢踏出牢笼半步,便咎由自取!”
“正如小师妹所言,不怕他不上当。而但有不测,对于师尊与晨甲、乐陶也有交代……”
“呵呵……”
……
某人曾经感慨:从来只有套路深,你死我活方为真。
还有句话:吃亏人常在,能忍者自安。
无咎虽也擅长装疯卖傻,并非真傻,却又常常吃亏,全然不像一个历经生死的高手。以至于在部洲的时候,阿三也常常的瞧不起他。
而有的亏,他认了,有的当,坚决不上。人不能过于算计,否则太累。而事关生死,则断然含糊不得。
此时,他坐在牢笼中,小心翼翼地祭出禁制。对于近在咫尺的豁口,视而不见。
侯四的伎俩,过于拙劣。身为筑基高手,看守地牢的弟子,再有疏忽大意,也不能忘记关闭牢笼吧。而大便宜,往往就是大陷阱。他如此引诱自己,莫非是受覃元与甘水子的指使?那对师兄妹要干什么,索要宝物不成,又生一计,耍起圈套来了?只要我踏出牢笼半步,便以越狱者杀无赦?岂不知我来自凡俗的都城,这套栽赃嫁祸的手段再也熟悉不过。
管他呢,且不变应万变。
何况牢笼坚固,并非都是坏处,至少不怕有人偷袭,或是强行围攻。
而梁丘子竟然出远门了,莫非也是一个圈套?
那个老家伙乃是真正的地仙高手,令人忌惮。只要他不在玄明岛,谁会怕他的徒弟不成。而真假如何,倒是能够试探一二。
无咎加快双手,层层叠叠的禁制不仅笼罩四周,还将牢笼阻挡在外,便是明珠的光亮也变得晦暗朦胧。他则是独坐其中,像个虫蛹,将自己困了起来,或许只为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又过片刻,他终于收手,却又拿出两块玉片,咧嘴微微一笑。
玉片,乃是损毁的影玦。
而一个客栈能够摆放着这种呈现影像的法器,戒备森严的地牢又岂能例外?
小心,无大错。
否则,什么也干不成。
再者说了,此举另有用意呢。
无咎收起影玦,双手结印,心神内敛,玄功运转……
……
石楼门前,甘水子默然独坐。
她身旁的木几上,摆放着一块影玦。影玦呈现的并非地牢的景象,而是一张颇有姿色的面容,并随着她左右顾盼而靓丽生辉。片刻之后,她又以手托腮,冲着影玦中的人儿怔怔出神,眼光深处闪过一抹女人才有的妩媚与怅然。
容颜尚在,岁数已老。虽修至人仙,却非韶华当年。得失过往,不堪回首。如此执着,又为那般……
“师妹——”
随着一声呼唤,覃元穿过庭院而来。
甘水子蓦然惊醒,忙伸手掩饰。
“那小子有无异状?”
覃元走到门前,踏上石阶,在草席上就近坐下,便要查看影玦,又作恍然状,摇头抱怨:“哎呀,你又将影玦当成镜子,两三百岁的人了,何必顾影自怜呢?”
“呵呵——”
甘水子的笑声发冷,面带愠怒。
覃元自知失口,忙道:“小师妹,莫怪师兄粗莽……”
“此时此刻,他尚在玄金笼内修炼呢!”
还是小师妹的称呼听着入耳,甘水子的脸色转缓。
“已过数日,那小子依然不肯上当?”
覃元接着又问,难以置信。
“三、两月后,师尊方能回转。眼下不急一时,且静观其变!”
“他若始终不肯上当,又将如何?不妨禀明师尊……”
“师尊获悉详情,你还能得到那套上古阵法吗?”
“这倒也是,却怕意外……”
“地牢之中,禁制重重,即使冲破玄金笼,他也逃不出玄明峰,何况山庄高手众多,还怕他一个小辈生乱不成!”
“再等两月,务必要赶在师尊返回之前有个了断!”
“倘若将他收归门下,亦非坏事!”
“哼,一件宝物都不肯孝敬长辈,收他做甚?何况晨甲与师古再三提醒,那小子留不得!”
“二师兄,你这般为他二人效力,究竟得了多少好处?”
“小师妹,我有了好处,怎会忘了你呢,且看……”
“养颜丹?”
“哈哈,这是穆家送来的养颜丹!”
“穆家?”
……
自从被关入地牢之后,转眼过去半个月。
无咎依然守着牢笼,安安静静吐纳调息。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算计他,更无意猜测玄明岛的是是非非。他只想在默默的忍耐中,让所有人忽略他的存在。
又过了三日,地牢中情形如旧。即使玄金牢笼的豁口,也是没有变化。
无咎却从静坐中睁开双眼,并站起身来。他手上多了一把灵石,一块一块摆在地上。有了禁制阻挡,不怕被人看出端倪。待十七块灵石就位,他返回原地坐下,拂袖举手而“啪”的拍出最后一块灵石,月影古阵霍然而成。
与之刹那,十八块灵石“砰砰”炸开。随之旋风乍起,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地下透过牢笼、禁制汹涌而来。
无咎急忙双手结印,玄功运转,却并未吸纳灵气,反而强行压抑。
不消片刻,他已被灵气旋涡所吞没。而四周并无异常的动静,也不见看守弟子现身。他再不迟疑,悄悄敞开经脉。灵气瞬即冲入体内,并顺着四肢百骸而直达丹田气海。他惬意不住,哼哼一声。而旋风加剧,灵气愈发浓郁。便好似开启了源泉,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他继续吸纳,气海渐趋满盈。充实的灵气再又回馈全身,筋骨经脉竟发出轻微脆响,犹如树木拔节而成长茁壮。筑基六层的境界,随之缓缓提升……
第七百零八章 窃取灵脉
……
午后时分。
玄明峰下。
甘水子匆匆穿过小径,没走几步,拔地而起,飘然飞入峭壁之上的阁楼之中。有人在此等候,她没作理会,径自走到木榻旁盘膝坐下,脸上呈现出几分倦色。
“小师妹……”
“见过甘前辈!”
“你二人给我滚下去!”
等候者有三位,覃元,以及两个汉子,正是值守此间的侯四与阿佰。
遭到训斥,侯四与阿佰不敢吭声,转身下楼。
覃元却是端详着甘水子,表达关切:“小师妹,是否有恙?”
甘水子摇了摇头,道:“近日来,多家岛主前来拜见师尊,只得由我接待,烦不胜烦。而青湖岛与夏花岛再起纷争,据说是乐陶的弟子越界抢掠。乐陶先行登门禀报,送上心意,我不便叱责,且将他劝回。谁料晨甲接着登门,声称乐陶弟子滥杀凡俗,定要让师尊予以严惩,否则他便住在客栈,唉!”
叹了声,她又道:“偌大的海域,十多家海岛,无数的恩怨纷争,非我一个女人家能够操持周全。怎奈师尊外出,大师兄闭关多年又不理俗事,二师兄你……”
“我怎么了?”
覃元瞪起双眼,争辩道:“玄明岛的客栈、店铺,皆由我管辖,还有十多家岛主,也要由我安抚,海岛的打打杀杀,同样少不得我……”
甘水子无意争执,改口问道:“二师兄,我连日忙碌,无暇多顾,此间情形如何?”
“哦,时至今日,已过月半,那小子还是没有动静,且看——”
随着覃元抬手一指,两人看向摆放在阁楼中的影玦。
只见影玦之中,呈现出地牢的场景。而玄金笼所在的地方,愈发的模糊不清,像是雾气环绕,难辨端倪。不过,那道盘膝而坐的人影,依然隐约可见。
“他竟将地牢,当成闭关修炼的洞府……”
甘水子有些失落,接着说道:“也罢,再容他逍遥半月!而他修炼,缘何与众不同呢……”话音未落,她又神色狐疑:“二师兄察觉没有,我玄明峰的灵气,已不复从前……”
“哈哈!”
覃元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以我的修为,又岂能没有察觉。何况几日前,客栈便已向我禀报。而玄明峰下的灵脉,早已被师尊布设重重禁制,常人难以接近,料也没有大碍。待师尊回转,便见分晓!”
“莫非,与那人有关?”
“你说那小子?哈哈,给他打开牢笼,他都不敢踏出半步……”
“切莫大意!”
“小师妹放心,我自有主张!”
甘水子有事缠身,无心久留,冲着她的师兄点了点头,先行一步飞身出了楼阁。
覃元则是抬脚下楼,命道:“侯四、阿佰,且将那地牢金笼给我封了!”
侯四与阿佰,站在山坡上。不远之外,便是地牢的洞口。见长辈吩咐,二人忙拱手称是。
“哼,便如师妹所言,半月后,我再来收拾那个小子不迟!”
覃元哼了声,扬长而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圈套,在苦苦等待一个半月后,最终只能草草收场。不管师兄、还是师妹,都很郁闷。所幸猎物尚在笼中,一切尽在掌握。只怪那个小辈随身携带着不该有的宝物,且不识抬举,而青湖岛与夏花岛恩怨纷争,也是由他引起。既然牵扯到了海域的长远安宁,玄明岛自然要主持公道!
侯四与阿佰领命之后,没有忙着行事,而是相互谦让起来。
“我在此地留守,你去封了玄金笼?”
“你开启了禁制,理当由你善后!”
“哎,好处共享,而遇到苦差,你怎能让我一人担当?”
“何妨同去?”
“我是不愿见那小子,上回他竟然与我耍横呢……”
“他岂敢猖狂,我……我修为不济,岂不更糟……”
“哎呀,禁牌在手,怕他作甚。同去、同去——”
侯四与阿佰达成一致,结伴走向地牢。
划动禁牌,地牢的洞口闪开一道缝隙。从中穿过,顺梯而下。三十丈后,洞口左拐。通道尽头,便是牢笼所在。
行到此处,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地牢之中,禁制遍布。相隔稍远,情形迥异。而刚刚拐弯,便觉着平地风起,竟打着旋转,直奔通道尽头卷去。风势虽然无形,神识中看得清楚。那是灵气,如同泉水般从地下涌出,丝丝缕缕,便仿佛汇聚成溪,再又源源不断而无休无止……
出了何事?
为了稳固长久,坚不可摧,地牢的阵法,借助灵脉的灵气所成。而即便如此,也不曾这般的浓郁!
两人愕然片刻,挪动脚步。
愈是往前,灵气愈发浓郁。便好似行走在灵石之上,浓郁的灵气无处不在。
一个洞穴过去,又是一个洞穴。旋转的风势更趋猛烈,浓郁的灵气令人窒息陶醉。渐渐抵达过道的尽头,最后一个洞穴呈现眼前。但见灵气之浓郁,已化作雾蒙蒙一片,并围着玄金牢笼飞快旋转,继而汇聚成一个诡异的灵气漩涡。而旋涡当间,端坐一人,正双手结印,行功吐纳……
侯四与阿佰,皆瞠目结舌。
楼阁中的影玦,毕竟只能呈现大致的影像。灵气、或禁制,则无从辨别。谁料亲临实地,却是另一番场景。
这两个家伙,虽贪财龌蹉,却非寻常之辈,乃是真正的筑基高手,转瞬已恍然大悟。
“有人窃取灵脉——”
“快快封死牢笼——”
侯四急忙挥动禁牌,阿佰则是扭头跑开。而尚未封禁牢笼,那道豁口中突然闪出一紫一青两道光芒。竟是两把飞剑,乍一闪现,便杀气森然,令人绝望。
“手下留情——”
“饶命……”
惊呼声刚起,便戛然而止,旋即“砰砰”闷响,血肉飞溅,“扑通、扑通”两具死尸扑倒在地。
这对看守地牢的弟子,几乎同时中剑,同时肉身崩溃而亡魂不再。
血腥弥漫,杀机犹存,而不过刹那,一切又湮没于灵气旋涡之中。
便是那两道诡异的剑光,也倏然消失不见。
笼中之人,却在此时慢慢睁开了双眼……
“呼——”
无咎仿如从入定中醒来,长舒一口气。身边的灵气漩涡,随他微微震荡。他没有理会四周的动静,而是凝神内视。
倘若浓郁的灵气,是那溪流。体内的经脉,便是四通八达的沟渠,带着源泉汇入气海,再又化转灵力贯穿天地而生生不息。而气海之中,一尊小人犹在盘膝静坐,双目紧闭,却似乎面带急切,且周身金泽闪烁,威势强弱不定。
筑基圆满的境界?
没错,在众多窥视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布设月影古阵,再悄悄吞噬、吸纳着地下的灵气,如此耗时一个月,终于将曾经的筑基六层的修为,提升至筑基的圆满境界!
其间战战兢兢,真不容易!
倘若被人察觉自己窃取灵脉,前功尽弃不说,后果也是难以想象,又怎能不为之提心吊胆呢!
虽然冒险,却也印证了两个猜测。
梁丘子果然不在玄明峰,否则自己的举动,难逃他的法眼。
再一个,地下的灵脉,极为可观,接连吸纳多日,好像并未惊动玄明山庄。这与自己的刻意压制,也不无关系;而月影古阵的威力,亦未呈现出来。
不过,随着筑基圆满,所吸纳的灵气日益增多,月影古阵的威力渐趋渐强。而一旦古阵不受控制,所担心的一切也必然降临!
果然,关键石刻,还是没能隐瞒下去,当侯四与阿佰出现在地牢中,一个月的侥幸到此终结……
无咎抬起头来,看向笼外的两具死尸。
没想杀人,也没想冒犯玄明山庄。而有的时候,总是迫不得已。如今算是彻底得罪了梁丘子。又何必在乎许多。这片海域,若无善意,何妨搅他个腥浪滔天,怒波万里……
无咎的双眉斜挑,神色冷峻,随即起身,脚步轻抬。尚在旋转的灵气漩涡,顿然减弱消退。月影古阵,随之已不复存在。他并未在意,而是在牢笼的豁口前停下脚步,屈指连弹,并趁势挥手虚抓。
两缕火光飞出笼外,瞬间已将侯四与阿佰的遗骸焚烧殆尽。随着法力摄取,一块玉牌顺着尺余宽的豁口飞入笼内。
无咎抓住玉牌,凝神端详。
玉牌上嵌有法阵与口诀,能够开启、或关闭牢笼与各道门禁,又称禁牌。此物在手,逃出地牢易如反掌。
无咎却收起禁牌,返回原地又坐下了来。
他竟没有借机逃走。
他真要将牢底坐穿?
无咎安然坐定,眉梢舒展,心神收敛,旋即挥袖一甩。
十七块灵石飞向四方,瞬间成阵。
而他并未作罢,又是一块块灵石落地,并前后堆砌,直至九层,霍然便是九套月影古阵。一百五十三块灵石出手之后,他再次拿出九块灵石狠狠拍在地上。
与之刹那,灵石“砰砰”炸碎。九套叠加的月影古阵,同时显威。尚未消散的旋风骤然倒卷,浓稠如水的灵气从地下狂涌而来。
无咎猛然伸开双臂,全力敞开经脉。与此瞬间,他的神魂深处发出一声嘶吼:“我吸——”
第七百零九章 他逃不了
……
玄明岛。
玄明客栈。
正当落日西去,倦鸟归林时分。
而客栈的庭院中,却有几人在吵吵嚷嚷。
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壮汉,尤为惹人注目。他大步走到庭院中,怒道:“巴掌柜,洞府内全无丝毫灵气,是何道理?”
随后的几个汉子,也就是修仙高手的模样,纷纷附和——
“昨晚的灵气尚可,今日却极其稀薄,不堪吸纳啊!”
“如此住上一月,怎抵十块灵石?”
“店大欺客,诚不我欺!”
“巴掌柜,还我灵石——”
庭院中还站着一位老者,正是客栈的巴掌柜。而他却满脸无奈,摊手道:“客栈的法阵与灵脉相连,若有意外,不是法阵所致,便是灵脉出了状况……”
“胡说八道,玄明峰的灵脉怎会出错,必是客栈之过,你老儿休想抵赖!”
“晨岛主,事实未明之前,莫要过早结论。何况本客栈也并非乡野小店,乃玄明山庄的产业……”
“哼,你休提玄明山庄,覃元没少占我便宜……”
“咦,起风了,古怪……”
白发汉子,便是晨岛主,晨甲。
此人精于算计,与乐陶、乐岛主的争斗中,总能占尽上风,如今也不知为何,屡屡吃亏。故而,他与乐陶的恩怨并未了结,再次返回玄明岛,央求覃元帮他主持公道。或是所送的宝物不尽如人意,覃元竟然左右敷衍。他恼怒之下,索性住在客栈不走了。本想静修两日,洞府又没了灵气。于是便找掌柜的晦气,来借机发泄他对覃元以及玄明山庄的不满。
晨甲还想叫嚷,循声看去。
便于此时,一阵轻风掠过庭院。而客栈本为禁制笼罩,风雨难入。何况那轻风并非来自海上,好似平地而生,穿过客栈,漫过街道、房舍,以及石岗、山林,直奔远方卷去……
晨甲微微诧异,随同众人冲出庭院,顾不得镇子的规矩,各自踏剑蹿到半空之中。
居高俯瞰,不仅仅是玄明镇,数十里方圆,均为阵阵轻风掠过,并从东南西北汇集一个方向,那就是玄明峰。而那山峰的四周,似乎旋风正急……
……
与此同时,玄明山庄。
甘水子从地牢返回之后,便想着歇息两日,谁料尚未入定,忽而察觉到了异常。她抬脚走出门外,神色微愕。
她头顶的草帘,上下卷动;庭前的花草,来回摇晃;弥漫的沙尘,挡住了晚霞;黯淡的天光下,风声呼号,沙尘弥漫,气机凌乱。整个山庄,已笼罩在突如其来的旋风之中……
覃元大步走来,诧然四望:“出了何事?”
这位二师兄正忙着会见几个海外的道友,异变横起,他不敢耽搁,急忙过来查看。
甘水子摇头不语,神有所思。
除了她与师兄之外,还有一百多道人影遍布山庄的各个角落。无论彼此,皆不知所措。一场诡异而又罕见的旋风,惊动了所有人。
便于此刻,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庭院中,顺势踏剑腾空而俯瞰四方,显得颇为的愤怒。
是位年纪半百的清癯老者,沉声喝道:“谁敢动我灵脉——”
覃元颇感意外,连忙拱手:“大师兄,你闭关多年,怎会……”
他口中的大师兄,便是那位老者,名叫卫左,常年闭关修炼而不见踪影,今日难得见到真人。
卫左却是愈发暴怒,声震山野:“我再问一遍,是谁动我灵脉——”
覃元尚未吭声,也不知如何应答。
甘水子似乎猛然惊醒,脱口而出:“地牢!”
“哼!”
卫左冷哼一声,闪身而去……
……
地牢。
玄金笼中。
无咎依旧是昂首而立,伸展双臂,便好似坦诚面对天地,浑然忘却了自我。
而随着耳后一声炸鸣,他筋骨脆响,经脉鼓胀,灵力震荡。久违的人仙境界,随之霍然降临。他却无喜无悲,无嗔无伤。他的神魂深处,一条河流在浩浩汤汤。而他便是那旋涡之泉,万流之源,不断吞噬着绵绵生机,又不断反哺着凶猛的灵力。或许他就是乾坤一体,阴阳轮回;他造就混沌初始,衍变万物华育。
而从地下涌出的灵气更趋猛烈,更趋浓稠,曾经朦胧的灵气漩涡,已变成一浪接着一浪、一道又一道白色的狂飙,在月影古阵的加持驱使之下,继续疯狂旋转、吞噬、吸纳,直至摧毁而又再次淬炼、锻造、重生。
曾经坚不可摧的玄金牢笼,原本建立在灵脉之上,如今灵气狂乱,法阵根基不再,层层禁制对撞撕裂。犹如万丈高楼失去根基,竟使得整座牢笼急剧颤动,即便是所在的洞穴,也随之不断摇晃而碎石崩落。
无咎却岿然不动,拼命将灵气吸纳入体,充斥气海,回归四肢百骸。他的修为也从人仙境界的一层,缓慢而有力的提升……
而愈是关键时刻,愈是容易出乱子。
恰于此际,一丝阴森莫名的寒意,竟穿过重重漩涡,突然之间逼到近前。
无咎蓦然一惊。
竟是一道剑光,强大的杀机出乎所料且又势不可挡!
与之瞬间,一位老者的身影随后扑来:“小子,你在我闭关之际窃取灵脉,该死——”
无咎尚自全力吸纳灵气,且修为提升正急,突然之间遭到强攻,莫说无从招架,便是想要躲避也为时已晚。他不及收功,也无暇多想,猛地握紧双拳,借助古阵之威而狠狠砸向那近在咫尺的剑光。
“轰——”
月影古阵骤然停顿,尚在疯狂的灵气漩涡为之一收,再又借助双拳之势而汇聚一点,于刹那之间猛然爆发开来。
惊天震响,怒潮滔天,法力咆哮,难以想象的威力横扫四方。
那道强攻的剑光,瞬间崩溃;玄金牢笼,轰然炸开;重重禁制,相继毁灭殆尽;所在的洞穴,“隆隆”倾塌,乱石轰顶……
无咎只觉得双拳阵痛,臂膀酸麻,随之一股大力袭来,竟是再也承受不住而猛地往后飞去。恰逢巨石崩落,他忙催动法力。遁术堪堪可用,他趁势疾遁而过。
瞬间,四周豁然开朗。
但见夜色朦胧,一轮明月初升。
而脚下便是玄明峰?
那数百丈的山峰,已塌陷半边,犹然烟尘飞扬,滚石声不断。还有一处庄园,数十踏剑人影拔地而起……
无咎蹿到半空,身形摇晃。
谁料那个跑到地牢偷袭的老者,随后紧追不舍,转瞬之间,再次出现在数十丈外:“小子,你是何人,竟胆敢窃我灵脉,毁我玄明峰,你该死——”
“我……”
我被人咀咒多少回了,偏偏死不了,奈何!
而既然窃取灵脉的灵气,少不了一番蓄谋。本来也不敢,怎奈玄明山庄欺人在先。至于毁了玄明峰,倒是无心之举。那个老头想知道我谁,我也好奇,他又是谁,怎会这样的厉害,人仙圆满的修为,半步踏入地仙呢。
无咎刚想答话,一道剑光迎面袭来。
他转身便跑,却见玄明山庄的数十个弟子,早已抢先冲向四面八方,像是野鸟炸群一般。不用多想,这是要断他的后路而以便布阵合围。而稍稍迟疑,森然的杀气已到了后背的数尺远处。
无咎不愿硬拼,身形一闪瞬移百丈。堪堪躲过剑光,而后背的寒意依然阴魂不散。
“大师兄,他名无咎,来自夏花岛,他杀了侯四与阿佰……”
“几日不见,他成为人仙一层的高手?看来师古所说不假,那套古阵……大师兄,切莫让他逃了,否则师尊怪罪,难以交代啊!”
“哼,他逃不了……”
原来那个老者便是梁丘子的大徒弟,记得叫作卫左。怎会将他忘了呢?他师兄妹联手,再加上玄明山庄弟子,不仅毫无胜算,还凶多吉少!
无咎闪遁过后,堪堪摆脱身后飞溅的追杀,借机查看方向。
十余万里方圆的海域,都是玄明岛的地盘,即使想要逃命,都不知该往何处去。
而远处又是一群人影踏剑而来,争先恐后出声——
“玄明峰有难,青湖岛前来相助……”
“桑德岛前来相助……”
“木麻岛前来相助……”
“玄明镇子弟前来相助……”
玄明镇上的修士,来凑热闹了,人仙连同筑基高手,也有数十位之多。再加上玄明山庄,阵势更加惊人。想要群殴,欺负外乡人呢!
无咎不敢侥幸,也不敢迟疑,恰见卫左再次出手,他闪身一遁又是百丈,顺势化作一道淡淡的光芒便要就此远遁。谁料他的冥行术尚未显威,一块玉符在头顶炸开,瞬间爆开片片禁制,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得作罢,转身再逃。而卫左依然不疾不缓跟在身后,竟难以摆脱。他被迫连连闪遁,而尚未继续施展冥行术,总有玉符适时炸开,竟提前一步断绝了他远遁的念头。
逃不掉了?
倘若再次被抓,绝非关入地牢那样简单!即使不被梁丘子的三个徒弟给生吞活吃了,也难逃抽筋扒皮熬油点灯的下场!
无咎左冲右突,依然难寻去路。
而百多位高手已从远处渐渐逼近,合围在即。人多不怕,怕的是身后的那个老头。
无咎苦于无计,索性脚踏剑光,直奔着围攻的人群扑去。只要避开人仙高手,连杀几个筑基小辈,对方必然阵脚大乱,或能借机逃脱。
卫左见他舍弃遁术不用,趁势连连抬手:“你叫无咎?受死——”
几片玉符疾飞而去,“砰砰”炸开。
无咎的前方,以及左右的百丈之内,顿时充斥片片禁制。与之瞬间,一道接着一道剑光急袭而至。竟是三道剑光,无不威势强劲而凌厉异常。
人仙圆满的高手,不容小觑,一旦全力施为,必然要取人性命。
无咎被禁制阻拦,前去不得,左右无能,背后又遭强攻,猛然转身,恨恨啐了一口。
老东西,三道剑气也敢猖狂。趁着夜色不错,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三剑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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