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夜色里的闪电
作者:无罪|发布时间:2024-06-29 06:42:20|字数:28643
一名身穿重甲的将领在城门楼上出现。
他身上的重甲上有玄奥的金色符线,即便没有真元的流淌,在这样的夜色里也流淌着金色的光芒。
这是这座大城中的南朝主将晋冬,在过往的数日里,他和他身上重甲流淌的光芒,给了这座城里很多人信心。
只是在他出现时,这些就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的北魏军队,已经用可怖的效率将前面拖出来的近万具尸身全部穿刺插于地上。
这些尸身一动不动的凝滞在这些长矛的顶端,背后矛尖沾染着干涸的血肉,如一只只血红的眼睛在看着这座城。看着密密麻麻,连绵成海的尸林,这名意志极为坚韧的南朝将领都瞬间有些眩晕。
蓝衣女子的嘴角露出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她身后的军中响起了无数凄厉的哭喊声。
那些已经被折磨得毫无力气只余呻吟声的南朝军民们明白了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何等凄惨的命运,发出了悲鸣。
那数百名北魏军士在完成了对近万具尸身的穿刺之后似乎也已经消耗了不少气力,又换了一批军士到了这些活着的南朝军民身前。
“晋将军!”
十余名将领全部聚集在了晋冬的面前,这些平时连被刺上一剑都绝对不会感到恐惧的将领们,此时的身体却都在剧烈的颤抖。
晋冬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紧的咬着嘴唇。
他知道自己必须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出抉择。
这是道人城。
此时距离这道人城并不算遥远的两座南朝大城正和中山王元英大部苦战,只要能够守住这座城,等候援军便有击退萧东煌军队的可能。
击退了萧东煌的军队,南方后来的援军和粮草,便能以道人城为据点,往前线支援,中山王元英接下来在短时间内击溃那两座大城的战略目的便不可能达到,等到北方韦将军的精锐援军一到,中山王元英的军队便反而危险。
然而道人城若是很快被破,前线那两座大城便应该不可能支持得住,这里便是满盘皆输,对整个南朝都会造成致命的影响。
最理智的选择,还是应该坚守城池不出,不管这些北魏军队做什么,以数倍对方的军力守城,在城中粮草尚且不缺的情况之下,依靠城墙坚厚和城中的军械,对方的军队战力再强都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
然而看着城墙上所有那些军士的脸色,他知道萧东煌的这支军队在开始屠杀和穿刺这些还活着的人之后,这城里绝大多数人的意志都会崩溃。
当恐惧逐步加深,彻底超过愤怒之后,即便是再多几个像他这样的将领,都不可能约束和再让这样的军队拥有战斗的意志。
“出城,全军突击。不要想着守城,只管杀敌,能杀多少北魏人就杀多少北魏人,不死不休。”
在呼出吸入胸肺之中带着浓厚血腥味的空气之后,他发出了军令。
……
……
“这些人又想做什么?”
漆黑的夜里,随着林意等人的返回,整个营地渐渐趋于安静,绝大多数军士陷入了沉睡之中,然而在营区外围,已经刻意和铁策军拉开一些距离的重骑军的数名将领觉察到林意等人所在的马车又有些异动。
他们钻出行军营帐,朝着林意等人所在的马车望去,看到林意和白月露等人果然已经出了马车,朝着黑夜之中的某处眺望。
这几名将领之中有两名修行者,包括那名副将在内,只是他们的修为境界却并不高,根本未感知到任何异常。
就在他们身后的一顶营帐里,方台槐却是也感到了远方强烈的天地元气变化,他猛然睁开眼睛的刹那,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和震惊。
林意抬头看向远处的黑色的天空。
他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
“那是道人城的方向。”厉末笑皱着眉头看着那天地元气剧烈波动的方位,凝重的说道。
林意点了点头。
也就在此时,他身周所有人的呼吸都略微粗重了些。
那处黑色的天空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闪电,接着便是无数闪电接连不断的亮起。
因为隔着很远的距离,那些闪电都显得很细小,然而可以想象当近在咫尺时,这样密集的闪电会何等的可怕。
“是法阵?”
林意转头看向身侧的容意,轻声的问道。
除非某些特殊的地貌,自然界的电闪雷鸣往往伴随着天气的剧烈变化,伴随着雨雪,然而道人城不是特别的地貌区域,此时雷光闪耀的那片天空里连乌云都没有几朵,这样不同寻常的雷暴,伴随着他们这里都可以感觉到的天地元气剧烈波动,只有可能是修行者导致。
“应该是。”容意此时的神色远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震撼。
这绝对是一个超大型的法阵,即便是他的师尊九宫真人在一生中都没有布置过这样庞大的法阵。
这种法阵不只是需要许多能够瞬间改变某个区域的天地元气的独特材料,应该还需要很多强大的修行者协同。
林意沉默下来。
“你觉得道人城能够守住吗?”
齐珠玑的声音响起,他眯着眼睛,脸色难看的看着那些不断如利剑划破天空的闪电,声音微寒的问白月露。
白月露摇了摇头,她的动作很迟缓,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在摇头。
这样气势磅礴的法阵恐怕在数十年来都是第一次出现,诸多的布置自然不能在城中,只有可能在城外白骨军控制的原野之中进行,现在这种法阵彻底激发,便说明道人城中的南朝守军应该是大规模出击。
先前南朝军队被困于城中已经堕了气势,此时再在这样的天威之中和萧东煌那种变态的军队作战,以她的认知看来,道人城的南朝军队不太可能胜出。
“如果我们还没有到,道人城就已经失守,那我们过去还有什么意义?”齐珠玑看了林意一眼,缓缓的说道。
“你的意思?你们的意思?”
林意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周围所有人一眼。
“我想直接去钟离城。”
齐珠玑异常干脆的说道。
“你们应该也都是如此想?”林意看着不发一言的白月露和厉末笑等人,只是从他们眼中的神色,便得到了所需的答案。
道人城一失,接下来这些北魏军队必定是整备之后加入攻击钟离和泗城的军队之中。
钟离城扼守这一带重要水道,钟离城若失,泗城彻底孤立无援,但若能坚守钟离城,尚且有那么一丝希望,可以等待到一些从水路而来的北方边军。
与其徒劳的赶去一座已经被攻陷的城池,的确还不如直接先去钟离城布防。更何况铁策军大部原本也在赶往钟离。
“方柿子那边我去说服,光是前去道人城恐怕就是送死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听从我的,改道去钟离城。”齐珠玑看着林意,认真的说道。
这只是一个很无奈的选择,因为按目前形势来看,钟离城的失守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好。”
林意目光剧烈的闪动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来,道:“你们去钟离,我和容意、白月露还有厉末笑去道人城。”
齐珠玑的眉头顿时深深的皱起,但是在他出声之前,林意已经接着说道:“我们试着找出那名阵师,即便不能杀死他,我们也会尽量试着能否拖延些时间让萧东煌的军队没有那么快能够直接去钟离城。”
第四百零一章 燃烧的城
“你是真的只想试一试,还是想要成为传说中的英雄人物?”齐珠玑看了林意一眼,“你确定你的心态没有问题?”
“你觉得我会突然犯傻?我当然不可能寻死。”
林意翻了翻白眼,然而却是也没有和齐珠玑开玩笑或是斗嘴的心情。
他很能理解齐珠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语,对于一个数万军队交战的战场而言,数名修行者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若是没有绝对合适的契机,他们的冒险就和飞蛾扑火没有什么区别。有些人平时是很冷静沉着和有正确判断力的,但是在一些极端的环境下,心态便或许会失衡,会有一些难以想象的改变。
齐珠玑也没有接着林意的话再说下去,他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对着林意认真躬身行了一礼。
林意苦笑起来,道:“就算是告别,也不用这么正式,弄得我好像去了就肯定回不来一般。”
“要去就尽快。”
齐珠玑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朝着重骑军的所在走去。
他心中此时的情绪有些复杂,甚至他连自己都无法解释得清楚自己的情绪。
这个世间真正的权贵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是普通人,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和普通人一样思考事物。
权贵考虑得最多的理应便是利益。
所以几乎所有的权贵都是冷血的动物。
齐珠玑原先也认为自己既然所处这样的位置,那自己一定也是需要如此冷血的考虑问题,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觉得自己会很冷漠,会更理智。
然而此刻林意做出这样选择的时候,他虽然心中并不觉得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然而对林意却是莫名的生出更多的敬意。
数万军队围绕着一座大城的战斗不可能很快结束,哪怕城池被攻破,可能对于北魏军队而言的巷战和清扫都会持续很长的时间,而几名修行者脱离这样的车队赶路会很快,所以在林意看来,即便道人城破可能是很大概率的事件,但是自己全力赶去,都会赶上战斗的尾声。
既然齐珠玑可以保证说服这些重骑,而且有着齐家那位神念境的供奉在这里,他便不用去考虑这些杂事。
在和薛九等人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后,林意和白月露等四人,便又是一人两骑出发,疾驰入黑夜。
“若是这次运气不好,真的死了呢?”
在离开营地后不久,似乎不想途中太过死寂,白月露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的同时,转头问林意:“会不会后悔?”
“若是运气不好,就是命中注定,没什么好后悔的。”林意说道。
“只是好奇,顺便闲聊。”
疾驰的军马自然很颠簸,扑面而来的劲风也会让人在说话时很不舒服,然而白月露却根本不在意,她的面色很平静,真的和平时闲聊时没有什么区别,“你又不是中州军出身,对现在的皇帝也不能说有多忠诚和真挚的爱戴,没有一定为他卖命的理由。在我看来,你对名利也并不算看重,军功都显得很无所谓,而且你也明知道,活着向北或许才有和你父母碰面的可能……是什么让你如此近乎无私的战斗?”
哪怕是真的闲聊,这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林意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他转过脸去,反问道:“你知不知道,边军的那些将领,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和一样差事是什么?”
白月露摇了摇头。
“是写慰家书和发抚恤金。”
林意微嘲的笑了笑,他转过去头看着前方远处黑色的天空,道:“我父亲的很多部下再怎么样的硬仗都不觉得害怕,但是却很怕给那些阵亡的军士家中写信,告诉他们家里人,他们家里的儿子、兄弟,或是父亲已经战死了。尤其是那些最后登门去给这样信笺的将领,去那些阵亡军士的家中告慰发些抚恤金时……所有的人都很怕去做这样的事情。”
“我记得前朝,我父亲统军也参与过的雍州大战,那场大战南北双方参战共超过四十万,死了很多人。”
顿了顿之后,林意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接着说道:“我当时住在江夏郡,也算是北方防区的边缘,当时江夏郡有近半都是随军人员,很多都是军中将士的家眷,还有一些则是征招过来的挑夫,以及缝补衣甲的民女。有近半年,每日里都有前线各军的将领带着通知阵亡的信笺到城中。那半年之中,整座城中尽是哭声。”
“我那时年纪很小,家中有一名洗衣的老妇人,那日书信送到时,她还在洗衣……我永远都忘不了,当通知她儿子阵亡的那封信笺送到她手中时的景象。”
林意沉默了下来。
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说道:“所以我和很多人想的的确不一样,很多人是为皇帝和战功而战斗,但在我看来,这便是每个南朝人的战争。”
“你很善良。”
白月露深吸了一口气,她由衷的做出了评价。
她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元燕对着林意有着诸多理不清的情绪,甚至有些超出了正常的理智,在她看来,元燕和林意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
黑夜渐去,旭日东升。
四个人,八匹马,一路朝着道人城前行。
林意甚至没有给这些马多少休憩的时间,因为按照路途,当这些马都到达极限之时,他们便距离道人城不远了。
在接近正午时分,一场阵雨突然落下,半炷香的时间过后,阵雨停歇,彻底放晴,天空里的乌云消散,整个天地都彻底明亮起来。
伴随着远处的彩虹一起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还有很多道烟柱。
林意驱马爬上了一处并不算高的土丘,他在马背上挺直身体望去,依稀看到了道人城的轮廓。
散落在道人城周围的一些要塞小城,在他的视线里已经如同熄灭的篝火,而此时的道人城,便是无数烟柱的来源。
这座城里无数的地方在燃烧。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就算城墙上有活动的军士,也似乎比蚂蚁还要细小,他尚且无法看清。
但是在有些烟柱之中,他却清晰的看到有些明亮的光焰在闪亮。
有些流光比黑夜里的闪电甚至还要清晰,给他一种极为凌厉的感觉。
第四百零二章 主将
和林意所猜测的一样,围绕着道人城的战斗还在继续。
道人城四周旷野里茂密的荒草已经不见踪迹,无数破碎的血肉淋洒在了地上,但是此时在地上不只是不见绿意,连红色也见不到。
充斥着地面的,只是大片大片的焦黑。
昨夜战场上法阵引动的天威主要聚集于南门之外,这也是双方军队最为密集的区域。
在城中南朝将领的军令之下,城中有半数南朝军队直接从南门冲出,然后万余北魏军队也迎了上去。
当法阵引动的雷暴落下时,这片区域里的双方军士和修行者总和超过四万,尚且不算那些被钉刺于地上的南朝军民的尸首,以及那些血肉模糊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南朝伤者。
雷电非人力所能存积,所以在各种故事书里,雷电都不是属于人间,而是属于上苍和神佛。
它的杀伤力和震慑力远超寻常的军械,包括已经足够骇人的火器。
最为关键的是,雷电坠落,便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
当无数天神之鞭一般的雷光不断的从天空之中不分敌我的抽打在这片战场上时,道人城南门外的这个法阵便成了有史以来最冷酷和铁血的法阵。
在这样的天威之下,修行者和寻常军士一样的脆弱。
在雷暴开始之后的数十个呼吸里,便有上千具焦黑的尸身在战场上出现,双方便难以像正常的战斗一样厮杀,数万名军士便不受控制的往外泼洒开来。
战场混乱不堪,南朝和北魏的军队如同两袋豆子混杂一起,然后泼洒在这片荒野上,而且还在不断散开,不断滚动。
双方都难成阵型,连将领的军令都无法传递,平时声震数里的厉喝声都被雷光落地的轰鸣声遮掩。
然而同样的混乱之中,即便萧东煌座下的血螭蓝鬼这两名大将异常冷酷的将自己的军队也丢在了这样的法阵之中,也任凭这样的天威杀戮,但南朝的伤亡依旧是数以倍计。
这支北魏军队多少有些准备。
任何的金铁和高大的东西都有可能主动吸引落下的雷光。
所以这支北魏军队里,没有那种身披铁铠的重骑,也并没有真元重铠和普通的重铠军。
在第一道雷光落下的瞬间,这支北魏军队之中的骑军都甚至整齐划一的下了马,他们猫着腰,连手中的刀剑都很少超过自己头顶的高度。
而南朝方面,那些从城中冲出的真元重铠和寻常的重铠军,很快便成了战场上散发着热气的雕塑。
最引人瞩目的依旧是那两名女子所在的车辇。
那架用八匹战马拖曳着的车辇在这样的雷光里显得更为高大,车辇上的栏杆在雷光的闪耀下更是浮现出一种奇异的黑色光焰。
这两名女子站立在车辇之上,比战场上任何的人都要显得高大。
然而没有一道雷光落在她们所在的车辇周围。
神秘、强大,令人敬畏。
这便是这两名女子在这无比混乱的战场上给所有人的感觉。
面对巨大的伤亡和失去对自己部属的指挥,已经让绝大多数南朝的将领感到绝望,然而随着战斗的进行,所有这片战场上的南朝军士都开始彻底领教萧东煌的这支军队的“变态”之处。
随着一些鼓声在远处响起,这些同样被恐怖天威不断杀伤着的北魏军士不觉恐惧,反而不断的欢呼起来,就如同他们已经获得了战斗的胜利。
在这样的鼓声和欢呼声里,这些北魏军士就像是完全忘却了疲惫,竟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有上千的北魏军士冲杀到了南门口。
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尚且有雷光零散洒落时,道人城的南门已经彻底被攻破,双方军队已经在城墙内外和城墙上蔓延开来。
那架用八匹战马拖曳着的车辇在一些聚拢过来的北魏军士的簇拥下,强横的稳步推进着。
车辇的轮子在尸身和焦黑的土地上碾压过去,上方站立的两名女子依旧只是安静的站着,似乎只是在闲看风景。
从南门冲出的南朝军队已经死伤过半,这样的混乱更是能够令人快速的消耗体力,剩余的南朝军士许多甚至连开弓射箭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只是近乎麻木的举起手中的兵刃,朝着近到自己面前的敌人斩去。
只是当然还有许多隐忍不发的人不想就此失败。
南朝的修行者自然也有南朝修行者的手段。
在城门楼上的楼阁之中,陡然响起一声恐怖的破空声。
城门楼上的楼阁并无楼梯可上,平时也是封闭,谁能想到其中竟然会发出超过雷鸣般的轰鸣。
随着这声破空声的响起,整座城门都震动起来。
楼阁上封闭的窗户被内里冲出的气流彻底震得粉碎,如风暴携带着的雪花往外飞洒。
三枝巨型的弩箭以可怕的速度朝着那架车辇上的两名女子坠落。
天空里有闪电被这三支弩箭吸引,然后抽打到这三支弩箭上的闪电都不能令这三支粗如儿臂的金属弩箭略微改变前进的方向,也根本无法让其行进的速度变幻。
这三支巨型的弩箭带着狂风,缭绕着电光坠落下来,蓝衣女子抬起头来,她的面容都被狂风吹得有些扭曲,当感知着城门楼上的一股气机,她却只是异常简单的说道:“你来。”
红衣女子出手。
红衣女子的身材原本比她高挑,当一股磅礴的气机从红衣女子的身上散发出来时,这名红衣女子的身体似乎在往外不断的膨胀,变成了一个可以触及上方云层的巨人。
一道乌光从红衣女子的手中扫出,就像是她直接从上方的乌云之中扯下了一条,然后十分干脆的朝着这三支弩箭拍了过去。
无论是她还是蓝衣女子,都根本不想直接避开,不想身下这车辇损毁在这三支巨弩之下。
轰!
乌光和三支巨弩一撞,这名红衣女子的面色苍白,她的身体顿时控制不住,从车辇上往后倒飞出去。
三支巨弩被她这一击也是止住去势,在空中旋转乱飞,从这车辇上方飞过。
咚的一声,这车辇上犹如擂鼓。
车辇猛然往下一挫,蓝衣女子已然飞身而起,朝着隔着十数丈远的城门掠去。
她的身体还在空中往前加速,还未见颓势,手中却是又嗤的一声轻响,一道微弱的丝光飞出,钉在城门楼上。
这丝光消失的刹那,她已经快如箭矢的身影却又像是被某个修行者在后背上猛踢了一脚,再次恐怖加速!
……
这座城中的最高将领,蓝怀恭部下名将晋冬穿着一件普通的软甲,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他看似和寻常的南朝军士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他的感知却始终死死锁着对方车辇上的这两名主将。
就在那名红衣女子力抗坠星巨弩而倒飞出来的刹那,他的面色也骤然变得苍白。
被他一直压制在体内的真元,如决堤的江水般从他的体内涌出。
数名在他身周的北魏军士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瞬间一齐被震死。
他的脚掌踏地也如雷鸣,咔嚓一声脆响,他手中的普通长剑根本无法承受他掌指之间的真元喷发,断裂成数截。
这数截剑片被一股灼热的气息所逼,以比飞剑还快的速度朝着那名红衣女子的背心射去。
红衣女子脸上神色骤变。
在她的感知里,晋冬在那几片剑片之后的拳头更为可怕。
一声厉啸在她薄薄的双唇间急剧响起。
她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双手朝着前方推出。
她的手中有两柄黑色的短刀,在真元的猛烈灌输之下,有重重叠叠的乌光如同大浪一样拍出。
噗噗噗噗……
数片坚硬的剑片直接瓦片一般震成粉碎。
但当晋冬的拳头和她这两柄刀上的乌光相撞,一股可怕的冲击波瞬间在她身前绽放。
噗!
一口鲜血从这名红衣女子口中喷出。
她的身体如狂风中飘舞的落叶一般飞舞,然后重重坠地,砸出一蓬焦黑的烟尘!
晋冬呼吸微顿,他强行压住体内沸腾不息的真元,咽下涌到咽喉之中的逆血。
这名红衣女子的修为,竟然不在他之下,即便是抓住了机会,他都没有能够将对方一举击杀。
一名车辇之后的北魏修行者冲破烟尘,掠了上前。
这名北魏修行者此时已经知道晋冬便是对方城中那名主将,那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他体内涌起恐惧的感觉,但他还是压制住了想要逃跑的本能,一声暴喝,一道弯月般的刀光从他手中闪现,向着晋冬的头颅斩下。
雪亮的刀身和空气急剧的摩擦,瞬间生出无数繁杂难言的黑色花纹。
晋冬眯起眼睛,他冷漠的深吸了一口气,毫不闪避的笔直一拳轰出。
如铁锤般的拳头直接砸在了对方的刀锋上。
这柄刀剧烈的震荡起来,接着这名北魏修行者的虎口撕裂,一股可怕的力量瞬间就摧毁了他手臂骨骼。
咔嚓咔嚓的不断碎响声中,这名北魏修行者厉声惨嚎,往后摔飞出去。
第四百零三章 悲歌
这终究给红衣女子赢得了足够的时间。
跌落尘埃的红衣女子咳嗽着从烟尘中飞掠了出来,她每咳嗽一声,嘴角便不受控制的流淌出一缕血线。
只是在晋冬的感知里,这名红衣女子体内的真元也随着她的咳嗽而猛烈的喷发。
一股奇异的气机从她身上流淌出来,和她身后不远处的那架车辇相连,那架车辇上有微弱而清脆的金属声音响起,一道扫开黑暗落下的闪电就像是被她的目光牵引,竟如她御使的飞剑一样击向晋冬。
一片骇然的惊呼声响起。
即便是在此时的混乱之中,强大修行者的出现依旧能够鼓舞一方的士气,晋冬之前在一拳击飞这名女子的刹那,战场上所有的南朝军士便都已经明白了他的真正身份。
然而驾驭雷电,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寻常的军士即便能够明白形成这样的雷暴是法阵的原因,但借着法阵引动一些雷光,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晋冬朝着她前进的身影瞬间顿住,他的面容冷峻而凝重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强行抗衡这样的雷电。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手去,抓住了两名北魏军士,朝着那条闪电砸了过去。
雷声和雷芒大作,两名北魏军士顿时变成浑身漆黑的死物,晋冬俯下身去,微微眯起眼睛,重重一脚踏在地面。
强劲的真元喷发让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凹陷下去,然后炸开。
一条条焦黑的泥土从地上剥离,形成条形的剑状物,如莲花绽放般往外溅射开来。
围过来的数名北魏军士的胸腹和后背噗噗炸响,直接被这些泥剑洞穿。
晋冬的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他俯身冲过细碎的电芒,出现在了那名手臂已折成数截的北魏修行者之前。
这名北魏修行者感受着如巨山般压来的气息,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他体内的真元也尽数从自己的左手之中冲出,噗噗噗数声,除了拇指之外,他这只原本还完好的左手手掌其余四根手指齐断。
四根手指带着血雾,如四道飞剑直射晋冬面门。
晋冬有许多种方法毫发无损的应对这名北魏修行者的垂死挣扎,只是他需要争夺这刹那时光,他需要在尽可能快的时间里,杀死这名“蓝鬼”。
他没有珍惜自己宝贵的真元,毫不犹豫的挥拳砸向这四根手指。
他的拳头上气焰缭绕,如同燃烧起来,四根手指刺穿了拳头上的气焰,在他的拳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血坑,但终于无法深入,如同四根被切断的残烛纷散掉落下来。
带着自己热血的拳头继续冷酷的向前,轰在这名北魏修行者的胸口。
这名北魏修行者的胸口凹陷了下去,他背后的衣衫炸开,接着破碎的骨骼从他的背后血肉之中如利箭般射出。
巨大的力量将这名瞬间死去的北魏修行者砸飞出去,晋冬的眼眸深处流淌出一丝痛意,他此时感受到的最大痛苦其实却并非来于他的拳面,而是来自于他体内,来自于他体内的经络之中。
强大而凝聚的真元将他的经络充扩到几乎要炸开,他的整个人如同被抛飞的巨石,在空中拖出急剧残影的身体彻底超越了那名还在倒飞的北魏修行者的尸身,落向车辇侧的那名红衣女子。
白骨军原本就是元英的最精锐军队,而萧东煌统御的军队之所以能够成为精锐之中的精锐,除了那些变态的手段和变态的战斗意志之外,更为主要的原因来自于萧东煌的这支军队里有很多的修行者。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洒落在十余里的焦土中的军士里,自然有比这名死去的北魏修行者更强的存在。这些人此刻来不及赶到这车辇之前,然而看着晋冬无比强横的身影,这些北魏修行者还是保持着冷静,都是不发一声。
他们都只是默然的想着,哪怕是这样的强者的隐忍刺杀,恐怕也是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红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
她原本看上去很年轻,面容极为艳丽,但在此时,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面上肌肤水嫩如玉的光泽却是瞬间褪去,反而有数十条那种老妇人脸上才会有的皱纹突然出现。
她似乎就在这一个刹那间苍老,然而一股黑色的气息,却是在她的身周汇聚,涌入她的身体。
她脸上的皱纹被一种深邃的黑色填充,一条条的皱纹,在她的脸上如同黑色的诡异符文。
晋冬的呼吸骤顿。
他的眼中瞬间充满不可置信的情绪。
在他的感知里,这名红衣女子体内的力量原本已经不足以抵挡他的这一击,然而就在这一个呼吸之间,战场上便似乎涌起了无数丝难以理解的力量,迅速被她的身体卷吸。
一道乌光落在他的拳上。
咔嚓一声脆响。
他的手腕骨骼已然折断。
他强横的身影被往后震飞出去。
红衣女子的背部靠在了车辇之上。
她脸上的皱纹和黑色全部消退,口中不断流淌着血丝,不断喘息,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极为疲惫。
……
幽暗的城门楼里有无数道紊乱的风流在冲击,整个屋顶终于承受不住碎裂开来,碎裂的石块和屋瓦却不能往下掉落,反而往上冲出。
蓝衣女子和一名青衣道人对面而立,如激流中的磐石一动不动。
噗的一声轻响。
一道飞剑刺入了蓝衣女子的腹部,剑身上的真元强横的四溢,如在搅动这名蓝衣女子的内脏,但蓝衣女子的脸上冷讽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她的右手就在此时凌空虚握。
一枚碎片在那名青衣道人的血脉之中穿行,随着她的右手虚握而骤然加快,刺入了青衣道人的心脉。
青衣道人心脉炸开,紊乱的鲜血在他体内穿行,让他的生机瞬间断绝的刹那,细微的血珠不断从他肌肤的毛细孔中沁出,他的面色和眼瞳也瞬间变成了红色,就像是戴了一张鲜红的面具。
蓝衣女子的左手握住了这柄停顿下来的飞剑,她毫不犹豫的将这柄似乎已经和她的内脏连在了一起的飞剑抽离出来,似乎就像是从别人的体内拔剑一样。
在大量的鲜血带着一些血肉从她的伤口中冲出时,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捏碎了数颗药丸,近乎粗鲁的直接将药塞入伤口之中。
……
随着日出,法阵用以引动雷光的特殊器物的威能也逐渐消散,施虐的雷光终于彻底的消失。
战斗还在不断的继续,但是看着开始崩塌的城门楼里显露出来的那条蓝色的身影,晋冬的身体逐渐变冷,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这里的结局。
在他的感知里,已经至少有三名承天境的北魏修行者在接近,而且北魏的营区之后有一些森冷而巨大的身影在站起。
北魏军队隐匿着的真元重铠终于登场。
他已经无法杀死那名红衣女子,但城墙上那名神念境的道人原本是城中最强的修行者,现在竟然被那名蓝衣女子单独杀死,他如何能不感到无力和绝望?
第四百零四章 登墙而战
和南门的战斗相比,道人城其余城墙周围的战斗没有这么惨烈,哪怕南门已经失守,其余各段城墙还在苦苦支撑着。
东段的城墙之外,一条干涸的,长满了无数青草的河滩里,突然有马蹄声响起。
一辆马车在数骑护卫下,从河滩里冲出,被青草草汁染成绿色的车轮碾上平坦的土地。
受伤的北魏军士都被送到了战场的外沿,数百名受伤的军士第一时间看清了这辆马车,看到马车周围那数骑上一些用白骨粉绘制的标记,他们的神情顿时变得敬畏和恐惧。
在靠近这些受伤的北魏军士不远处,这辆马车和护卫停了下来,这辆马车里的人和周围的护卫似乎并不关心东段城墙上的战斗,只是在看着南边的战斗。
一名护卫略微靠近马车,接着便点了点头,射出了一支响箭。
尖厉的破空声响起之后,一道尘烟从南门外而来。
一名身穿黑色轻铠的北魏将领从马上跃落,对着马车中人躬身行礼。
“为何还未攻克?”
“有两名神念境修行者。”
“一名是落月斋主人,还有一名是?”
“城中主将晋冬。”
“城中主将晋冬?他的修为居然能和蓝怀恭以及边军上那些高出他数阶的将领平阶?”
这名赶来汇报军情的北魏将领一直躬身不敢抬起,他有问必答,但听到这样的问题时,他的心中却有些惶恐,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他可以猜测,但是他明白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用猜测的方式来回答问题。
在此时军情不利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敢冒险触怒对方。
“看来他和蓝怀恭以及勇武军上阶将领不和的消息是真的。”就在他犹豫难断,身体微微颤抖之时,先前那名发出响箭的护卫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一句。
这名北魏将领身体骤然一松,心中对萧东煌的这名近侍生出莫大的感激。
“在日落前结束主要战斗。”
马车中传出了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
这辆马车要比林意来得更快一些,但在这辆马车到来之后,在距离道人城不到数里的某条小道上,也有两辆马车悄然到来。
南朝陈家的军师陈尽如从其中一辆马车之中走出。
无论是他还是跟随着他的数名青衫修行者,看上去都是异常的疲惫,但是面上的神色都很平静。
越是身处有可能决定整个南朝命运的重要位置,所受的压力便越重,此时他怀着求死的想法来到战场之上,却反而比以往要轻松许多。
在他看来,在和魔宗与虎谋皮对付萧宏这件事上,正是因为战事的形势太过严峻,导致他坚持的某些事情有些动摇,那在辅佐陈家这件事上,他便不能再有任何的动摇。
他这一生追求的目标,便是让陈家在乱世之中崛起。
对于他而言,无论是前朝还是萧衍登基之后的南梁,都是风雨飘摇的乱世,北方的魏王朝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将整个南方王朝一口吃掉。
现在的陈家已经深得皇帝信任,其实力和萧家也所差无几,所以他必须用死亡来让皇帝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打赢这场战争,让皇帝的怒火不至于蔓延。
和林意不同,他对整个战局有更清晰的认知,甚至可以说是某种程度的掌控。
他知道明威边军的大将韦睿正从西南方合洲赶来,而勇武边军的曹净宗已经赶到了淮水,只要道人城和钟离城能够拖延一些时日,中山王元英的所有军队在过度疲惫的情形之下,形势将会急转直下,对南朝十分有利。
正是因为知道所差的只是时间,所以他的看法和林意出奇的一致。
道人城已经必破,然而却依旧有许多南朝军士在战斗,即便最后依旧全部被萧东煌的这支军队清扫一空,但断然不可以直接放弃。
……
晋冬捂着胸腹间的一道剑伤,斜靠在一堵院墙上,他吞下一颗伤药,然后缓缓调息着。
他已经从城外战场上退入了城中的街巷之中,虽然又杀死了数名北魏修行者,但同样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此时他的右手已经骨折,胸腹间这道伤口深及内腑,让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剧烈动用真元将会导致伤口再次崩裂。
他的真元只余四成,身上补充真元的灵药也在数个呼吸之前服用完毕。
此时南门内外的南朝军士已经被彻底冲溃,在一些北魏新加入战场的真元重铠的冲击下,那些接近力竭的南朝军士只有小半能够和他一样退入街巷,其余还停留在外面战斗的,便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遭遇灭顶之灾。
身为城中的主帅,担负着守住整座城职责的他不愿意在外面战死,不是因为想要苟活,而是他十分清楚,若是连他都死了,那这城中的士气便彻底瓦解,所有那些军士死得更快。
就在此时,他听到西南方位的城墙上传来巨大的响声。
他眯着眼睛抬首望去,只看到大团的烟尘裹着一些残肢在那片城墙上往外炸开。
城中军方到底有多少强大的修行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那处城墙上,应该是有北魏强大的修行者新加入战斗。
与此同时,南门城墙上响起许多军械的震鸣声。
呼啸而出的重物这次并非投向城外,而是投向城内。
北魏已经取得了城墙上一些重型军械的控制权,晋冬听着破空声,还未回过头去之时,便已经嗅到了空气里新生的碧磷和硫磺的味道。
许多烟火在城中的街巷之中燃起。
越是精锐的军队,便越是不可能犯轻敌的错误,萧东煌的这支北魏军队很清楚,当自己守护的城内都开始四处着火,还在抵抗的南朝军队的士气,将会低落到极点。
此时需要一场暴雨,不止可以熄灭火焰,而且能够将整个战场笼罩于视线不清的雨雾之中,换取一些喘息的时间。
然而昨夜的雷暴却似乎连空中的水汽都被驱散,天空一片晴朗。
这一环扣着一环,似乎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
林意接近这座城的时间要比陈尽如更晚一些。
当他真正接近这座城,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时,这座雄城大半都已经在燃起烟火。
许多房屋在燃烧,却没有人有闲暇能够去扑灭。
他呼吸之间在风中嗅到的气味更多的不是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而是一种浓厚的食物香味。
那是粮仓在开始燃烧时特有的味道。
这座城里应该有比他想象得更多的粮仓。
“北边,我们从北边进。”
“我和你们不一样,所以你们一开始尽可能的不要出手,只需要跟着我,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我。容意,你略微麻烦一些,你帮我收集好我的兵器。”
没有人质疑林意的决定,三个人都沉默的跟在了林意的身后,即便是让白月露来决定,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双方在北面城墙投入的军力都是最少,此时南边的战斗已经深入街巷,东段的城墙也已经彻底失守,而北面城墙上的战斗虽然激烈,却并没有强大的气息波动。
没有强大的气息波动,便说明没有强大的修行者存在,从这里冲入,应该最为缓和,最没有那么快引起敌军的注意,而且没有人困得住他们,他们便能够起到更多的作用。
……
没有强大的气息波动,并不意味着没有北魏修行者的存在。
一名身穿铠甲的北魏修行者坐在城墙上一架已经损毁的弩车上,双手撑颌,似是有些无聊而又讥讽的看着城墙上那些眼中都带着绝望的南朝军士。
他身上的铠甲是青铜色的,但是符文却是深红色,即便不灌入真元,一种深红色的焰光也在符文内里流动。
之前他已经接到了需要加快结束战斗的命令,只是他依旧觉得自己宝贵的真元应该留给对方的修行者,而且这整场战斗能否加快进程应该已经和他所在的这段城墙无关。
所以他此时静坐在这架破损弩车上的画面,显得十分诡异。
忽然间,他的眼眸骤然明亮。
他垂在铠甲上的黑发往后扬起,瞬间将沾染的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全部震飞。他的整个身体以难以想象的敏捷跃了起来,转身。
身后响起的异样破空声便意味着对方有修行者出现,这反而让他心中有些欣喜。
在转过身来的瞬间,他心中的情绪却变得复杂,甚至有些疑惑。
迎面飞来的是一根短矛。
这根短矛表面乌黑,似乎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羽毛,破空声极为细小,却给他一种力量磅礴的感觉。
只是有什么修行者,会用这样的武器来攻击一名身穿真元重铠的修行者?
他无法理解,又不想浪费自己的力气,又需要防备对方接下来的突袭。
所以他只是依照自己一贯的战斗方式,微微屈膝,准备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冲击力,同时极为干脆和简单的扬起左手手臂。
他的左手手臂上有一面圆盾。
随着他真元有序的流淌,他身上的深红色符文彻底亮了起来,他身上已经显得十分鲜艳的这件铠甲上如有无数深红色蔷薇绽放,变得更加艳丽夺目。
砰的一声轻响。
飞矛和盾牌相击。
盾牌裂了开来,飞矛接着刺穿了他的手臂,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力量,再深入他的胸口。
血花和碎裂的金属碎片四溅。
这名北魏修行者身体重重的撞击在身后的弩车上,他的心中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大量的鲜血嗤嗤的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带走他的力量时,他才陷入了极度的惊恐和不可置信里。
这是什么飞矛,竟然能够洞穿他的臂盾之后,还能洞穿他的胸铠?
十余名北魏军士抢到这名北魏修行者的身前,看着扎穿了他的手臂又深深扎入他胸口的这支飞矛,都是倒吸了一口气冷气,眼中充满了强烈的恐惧。
就在此时,一道异样的破空声再起。
顺着一声厉嚎,他们转过去头去,只看到一篷血雾从一名手持双刀的北魏将领身上涌出。
那名北魏将领的官阶并不高,但也是一名命宫境的修行者,然而此时深深嵌入他后背的,却只是一块不规则的铁器,应该是战场上某块铠甲的残物。
有人竟然只是投来了一件这样的东西,却依旧重创了这样的一名修行者。
更令他们所有人感到震骇的是,他们脚下的城墙微微震颤起来,有急剧敲击城墙的声音响起,如同战马的马蹄声。
这一刹那他们很多人都产生了错觉,就像是有人在驱马冲上城墙。
……
林意的脚掌不断蹬踏在城墙上。
他在连续投掷了两件东西之后,便踏着北魏人的残破浮桥冲过了护城河,然后冲向城墙。
他不管白月露等人如何登墙,能够使用真元的修行者有着很多种方法可以翻越这样的障碍,但对于他而言,依靠的便只有蛮力。
他手中的刀剑不断刺入城墙,借着脚步的蹬踏,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在平地上躬身狂奔。
只是数个呼吸之间,他眼前的城墙就已经消失。
他冲向上方天空,然后又落了下来。
在他的双脚落在城墙上之前,数枝利箭已经精准的射在他的身上,然而没有鲜血绽放,这几支利箭在他的身上折断,箭头却并未掉落在地,全部被他吸在左手的手镯上。
这极为精准的数箭也同时暴露了这段城墙上箭术最为精湛的数名北魏箭手。
林意看了那施箭的数名箭手一眼,身影却再如鬼魅般消失。
在下一刹那,随着一些北魏军士骇然的叫声,他的双脚已经重重的踏在那名颓然躺在弩车上的北魏修行者胸口,他双脚带着的力量将那名北魏修行者胸口的重甲踏得微微凹陷下去,然后没有的停留,那柄扎入这名修行者胸口的短矛被他往更深处刺去,然后拔了出来。
第四百零五章 默化
血水冲上林意的双脚和裤腿,瀑布一样再流淌下来。
靠近林意的这十余名北魏军士脸色十分苍白,他们看着林意年轻的面容,不知道这名年轻的南朝修行者是谁,但身体里的一切意识都在提醒着他们赶快逃走。
只是有些人比他们更为清楚这战是萧东煌督战,在战场上要是有畏敌的行为,恐怕下场比在这里战死还要可怕。
一声暴喝,一名北魏将领已经冲了过来,挥刀朝着林意的腹部狠狠捅去。
刀法之中自然是斩势最快,但这人的刀身在空中行进,却依旧带起尖锐的啸鸣,足以证明他这一刀的发力是何等的完美。
林意面无表情的看着朝着自己腹部捅来的这一刀,他手中握着的长刀极为干脆的斩了过去。
这名北魏将领手中的长刀如干柴一般被切断,接着喀嚓一声,他下意识扬起挡在自己身前的另外一条手臂也被刀光切断。
这名北魏将领一声厉喝,双足猛蹬在地面,断臂鲜血狂喷之中,他整个身体往后飞跌出去,这才躲过了林意顺势切向他胸口的一刀。
林意没有追击。
毕竟是北魏的精锐军队,即便是这个墙头最强的北魏修行者都被他瞬间杀死,但墙上这些北魏军士依旧有许多镇定下来,展开了反击。
嗡的一声。
城墙上某处一架重弩射出了一箭,沉重的破甲箭朝着他破空而至,与此同时,有十数根黑色的抛索飞旋落了下来。
抛索最早在猎人和牧民的手中只是用于捆缚一些体型较大的兽类,但用在军中,特制的抛索往往便是针对修行者,和南朝的抛网相同用途。
这些东西对寻常的修行者很有用,但是对于此时的林意而言,却是根本无用。
他根本就没有闪避,直接将身前斜压在弩车上的那名北魏修行者提了起来,如盾牌一般挡在身前。
沉重的破甲箭破空而至,和这名北魏修行者身后的铠甲相撞时,发出一声清脆而令人心悸的震鸣声。
破甲箭击穿了这名北魏修行者的背甲,让这名已经死去的北魏修行者的衣甲内再震出些血雾,林意的身体微微震动,但他手中握着的刀却是毫无停顿的斩出。
旋转飞来的抛索纷纷断开,一刀两段。
这段城墙上还有数名命宫境的北魏修行者,他们有些是军中的将领,有些是为了这一战从北魏一些修行地借调而来的修行者,看到这样的画面,这些北魏修行者身体里都涌起强烈的恐惧和无力感。
对方这名年轻的南朝修行者力量有如蛮荒巨兽,偏偏手上还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这样的修行者,他们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对付的方法。
他们犹豫不决。
但林意的出手却没有丝毫的迟缓。
他将被他用作盾牌的北魏修行者的尸身往前推了出去。
看似只是很随意的一推,但是被这名北魏修行者的尸身撞中的两名正冲来的北魏军士,却是如同被疾驰的马车撞中,毫无抵御能力的便一声惨呼,被撞飞出去,身上的骨骼响起清晰的碎裂声。
林意看清了前方一名箭师的位置,然后将手中还在滴着温热鲜血的那柄短矛丢了出去。
那名北魏箭师看着林意的目光落来,便下意识的想要匍匐下去,然而不知为何,他眼中只觉得林意的动作十分清晰,但自己却偏偏如同冻凝一般,根本跟不上落来的短矛的速度。
噗的一声轻响。
这名北魏箭师像被伐倒的树木一样往后倒去,他震惊而茫然的眼瞳看到的已经是上方的天空。
从他背后穿出的短矛带着一蓬血浪深深扎入他后方的城墙上,溅起一蓬石尘。
……
城墙颤抖起来。
有数名悍不畏死的北魏重铠军士狂奔着冲向林意。
他们这些身穿普通重铠的军士明知自己不可能是林意的对手,但依旧想要依靠自己的重量和身躯,将林意限制刹那。
林意微皱起眉头。
他有些想念那根在路途上带着不便的沉重狼牙棍。
但是他终究不是迂腐的人。
所以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前那架已经损坏的弩车上。
一片惊呼声响起。
沉重的弩车被他单臂提了起来,砸向冲来的这些重铠军士。
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和碎裂声不断响起。
沉重的弩车在林意的手中不断散架,最终只剩下林意手中的一截碎木。
但那数名重铠军士在碎屑纷飞中重重倒地,唯一一名还试着站起的重铠军士头颅上再次被林意抛出的这一截碎木砸中,当的一声闷震之中,再无动静。
……
一名满心恐惧的北魏低阶将领面色苍白的出现在斜插在城墙上的那柄黑色短矛之前,他不敢和林意去对敌,此时想着的只是将这柄洞穿力惊人的短矛拔出来,然后远远的丢掉,不要再落在那名可怕如蛮兽的南朝年轻修行者手中。
然而他微颤的双手还未接触到这柄黑色短矛之时,他眼睛的余光里,却发现另一名南朝年轻人已经到了身侧不远处。
这名南朝年轻人是容意。
既然林意不让他轻易出手,他之前便真的没有出手,在所有目光被林意吸引之时,他在这段城墙上便十分低调,但在决定从这里进城之前,林意便说过让他代为收集兵刃,那他自然要尽可能的收回林意投出去的这种飞矛。
这名北魏低阶将领豁然转首,他的手落在了身侧的刀柄上。
容意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这名北魏低阶将领如野兽一般的眼神,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不希望对方动手的神色。
他并非是惧怕战斗,只是即便是面对敌人,他也不喜欢杀人。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这名北魏低阶将领一声厉吼,还是扑了上来。
容意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不看这名将领。
嗤的一声轻响,一道剑光从他的背后飞出,从这名将领的咽喉掠过。
这名北魏将领只是跑出三步,喉间一阵古怪声响,他便已无法喘息,手捂着喉间涌出的鲜血和气泡往前栽倒。
容意身影一动,越过他的身体,将那根短矛拔了出来。
他此处的战斗结束的太快,和别处相比甚至没有大的动静,然而周围有很多人看清了那道如灵蛇飞舞在空中又瞬间回到他背后的剑光。
飞剑永远是普通军士最为恐惧的东西。
不只是代表着修行者的境界,更为重要的是,飞剑收割生命太快,普通军士根本无法抵御。
寻常的军士,尤其并非是萧东煌部下的那些军士没有那些将领一样的觉悟。
看着容意背后的那些长剑和刚刚拔出的那根短矛,他们纷纷畏惧的往后退去,生怕那道剑光对自己发生兴趣。
悄然之间,这段城墙上的战局便已经起了变化。
第四百零六章 繁花、竹笠
林意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这种变化来源于此处根本没有对方强大的修行者,没有人能够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这座道人城失守已成必然,但不知为何,感受到一些修行者对于整个战局的作用,他对拖缓萧东煌这支军队的脚步和依靠铁策军坚守钟离城一些时日有了些信心。
除了修行者之外,那些箭术极为精准的箭师便是战场上收割生命最快的存在,一名厉害的箭师在一场战斗之中杀死的人甚至会超过一些寻常的修行者。
所以他决定在离开这段城墙之前,杀死方才映入他眼帘的所有北魏箭师。
“突围,去钟离城,这是军令。”
他对着这段城墙上的南朝军士厉喝了一声,他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这并非是忌惮被这些北魏人听见,而是他十分清楚,在被自己的力量所震慑的情况下,让这些还在这里死战的南朝军士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许还有可能听从他的命令。
他也很清楚在这种时候应该如何给这些人带来更多的震撼。
他的腰腹和腿部的血肉骤然发力,他整个人毫无征兆的跃了起来,和一般的修行者不同,寻常的修行者的飞掠借助于真元,往往显得随意而自然,整个身体如风掠去,轻盈无比,然而他的身体却是如同一块巨石往前抛出,既沉重,又速度惊人,分外令人心悸。
在一名北魏箭师下意识的感到恐惧之前,林意已经落在他的面前。
林意在双脚落地之前,他的左手已经朝着这名北魏箭师按了下去。
这名北魏箭师的手抬了起来,但是根本无法阻止林意手的落下。
喀嚓一声,他的颈骨碎裂,头颅往下陷去。
林意右手的长刀往身后斩去。
他的脑后仿佛长了眼睛,一刀便将两名从他身后扑来的北魏军士的头颅斩得飞起。
“堆死他!”
一名北魏将领发出了一声厉喝。
在对修行者的战斗之中,硬生生的用人命来消耗对方的真元,这的确是军队最常用的手段之一,然而林意给人的压力太大,一开始便轻易杀死这里最强的北魏修行者,再加上此时不远处还有一名可以使用飞剑的修行者在等候着,这样的厉喝声响起之后,看着在林意身后滚落的两颗头颅,许多北魏军士的眼中虽然一片血红,但一时却根本没有人敢冲上前去。
这名北魏将领的喝声,反而暴露了他的位置。
“矛来!”
林意的目光落向发声处,一声低喝之中,容意已经将手中的矛朝着他丢了过来。
林意伸手接住这根矛,破空声瞬间响起。
那名北魏将领下意识的骇然惊呼,身体朝着一旁的一架弩车后扑去。
然而噗的一声轻响,这根飞矛却是并未落向他,而是落在了另外一侧一名箭师的身上。
林意目光微微闪动,他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没有冲向那名浑身发抖的北魏将领,而是走向城墙的另外一侧。
那处城墙上,原本近百名北魏军士已经将二十余名南朝军士堵在一角,此时他不紧不慢的走去,厉末笑和白月露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而容意也再次取矛,跟了上来。
看着这四人的身影,这段城墙上所有的北魏军士眼中全部刻满了畏惧,他们如同潮水般往后退去,然而后方却是并未退路,那二十余名南朝军士精神大振,拼命挥舞着手中刀剑,将他们退后的道路堵住。
一时之间,这些北魏军士互相挤压,有些立足不稳倒地,有些甚至被身边慌乱到了极点的同伴挤下两边城墙。
……
城墙之外,一顶寻常的北魏行军营帐之内,一名戴着黑色竹笠的修行者缓缓抬起了头。
在营帐里还戴着竹笠似乎有些可笑,只是修行者往往藏匿着诸多和寻常人不同的秘密,而且和寻常人相比只要足够强大,所有人都会觉得哪怕是再诡异的装束都是理所当然。
这名戴着黑色竹笠的修行者面上还笼着黑布,只是露出冒着两点精光的双瞳。
看面容的棱角和身形,这应该是一名男子。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布衫,样式十分普通,但是有些特别亮色的黑色丝线,却是在他这件黑布底子的衣衫上,绣出朵朵黑色的繁花。
在北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敬畏和爱戴的魔宗大人喜欢花,魔宗大人的居所往往很简陋,但房屋周围和院落里,却几乎都种满花朵,而且照料得开得极盛。
甚至在北方有些部落的传说里,魔宗大人行走过的山谷和荒野之中,都会盛开无数的花朵。
魔宗大人是制器的高手,现今北魏许多工坊里的铠甲和军械都是出自他之手,他所设计的精妙符文,往往也都是重重叠叠的花朵,玄奥而美丽。
能够拥有那些工坊出产的铠甲的修行者,未必和魔宗大人有着直接的关系,但是连普通的布衣上都有魔宗大人这种标记的修行者,不是魔宗大人的弟子,便也是魔宗大人座下的食客。
听着那段城楼上的响动,甚至是响箭的示警声,这名戴着黑色竹笠的修行者之前却似乎并没有兴趣出手,但此时听着城墙上那些军士的坠落声,这名修行者却改了主意。
一阵清风涌出这顶行军营帐,这名头戴着竹笠的修行者如同鬼魅一般消失。
……
林意平静的往前走出十余步,便至少有二十余名北魏军士被挤出了城墙,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坠下。
被恐惧折磨得狂躁难安的北魏军士们终于明白没有退路,朝着林意等人疯狂叫喊着冲了上来。
林意反手拔出了自己的剑。
一道如雷般的轰鸣声响起。
狂暴的剑光将迎面冲来的数名北魏军士拍成了往外飞出的风筝。
疯狂叫喊着的北魏军士们骤然一静。
然后剑光再起。
只是一柄长剑,但在林意的手中,却变成了一根狂暴的铁棍。
他继续往前走去。
随着他的每一次挥剑,所有他前方的北魏军士便都像盘中被往外拨飞的豆子一样,朝着两侧的城墙外洒落出去。
容意跟在林意的身后,他感受到了林意脚步的坚定和身体里不断涌出的可怕力量。
他的呼吸都变得很不顺畅。
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林意此时手中根本不需要剑,哪怕给他一根很长的竹竿,杀伤力都恐怕比这柄剑更为可怕。
……
城墙外,数名北魏将领看着城墙上不断坠落的军士,额上全是冷汗,他们目光乞求般看向那顶营帐,令他们惊喜的是,他们看到营帐的帘子还在往外扬起,但是内里却已经没有那名修行者的身影。
第四百零七章 轿中人
修行者自有修行者的气度,跟在林意身后的厉末笑和白月露虽然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手,但看着他们沉静的神态,所有人便都明白他们也必定是厉害的修行者。
一名林意这样的修行者已经难以应付,更何况还有三名。
这些北魏将领满心希望的等待着那名头戴竹笠的修行者的出现,然而令他们无法理解的是,这名从营帐里消失的修行者,却是久久没有出现,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看着城墙上惊恐难安,不断死去的部属,其中一名北魏将领气急败坏的发出了军令,一阵鸣金声在城楼下的原野里响起。
城墙上那些北魏军士如蒙大赦,顿时都发一声喊,不管是城内城外,只是下意识觉得哪里可以逃出一条生路,便往哪里逃。
一时间城墙下方的护城河里水声不断翻响,倒是有小半北魏军士直接从城墙上跳进了下方的河水之中。
“走,去钟离!”
听着城楼下方鸣金收兵的声音和看着这样的画面,林意心中没有丝毫的自得,他只是看着那些连追杀的气力都已经没有的南朝军士,再次认真的低喝了一声。
低喝了这一声之后,他便不再停留,纵身朝着城中跳了下去。
轰的一声,他的双脚重重着地,溅起一蓬烟尘,强大的冲力让他感觉自己腿部的血肉瞬间绷紧至极限,但刹那之间,身体血肉之中便又有暖流生成,让他身体里充满新的力量。
这种感觉很好。
和寻常的修行者相比,他没有那么容易疲惫,也不需要考虑自己体内还存有多少真元。
只要不受重伤,便能很长时间的战斗,这便是他此时他觉得自己能在这座城里做些什么的信心来源。
只是就和之前去剑阁应付那名得了魔宗传授功法的年轻修行者一样,他知道附近这些州郡里并无多少厉害的南朝修行者,而且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来这座道人城和钟离城送死,所以哪怕有整座剑阁伴随着铁策军,他此时依旧觉得自己的双肩太过沉重。
他脚下震出的烟尘还未散开,却敏锐的感到身后有一道异样的破空声起。
他转头过去,却看到一道黑色的焰光在天空之中散开,一些好看的黑色流光在空中如花瓣重重叠叠,十分好看。
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想到了眉山之中遭遇的某些修行者身上的黑色繁花,而在离开眉山之后的一些认知,让他明白这种黑色的繁花往往意味着和魔宗有关。
“是魔宗的部下。”
看着那道焰光,白月露出声得十分干脆,因为对于她和元燕而言,魔宗是始终凌驾于南朝这些对手之上的敌人。
“魔宗真正的部众不多,弟子更少,当年在他成为北魏漠地那些部落信奉的神灵之后,跟随着他的部众也不过数十人。”
白月露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是却很冷,“在那些盛产天铁的漠地,跟随着他的部众都被称为是阿苏罗,意思是骁勇善战的半神。”
林意明白白月露的意思,魔宗的属下,无论是他亲传的弟子,还是当年跟着他一起行走的部众,每一个人都应该很特别,绝对不能够轻视。
……
这道焰光在整个战场上都十分特殊,没有人会忽视。
载着萧东煌的马车正在朝着南门外的营区行走,车厢里的萧东煌很疲惫。
林意等人一心想要从他的这支军队里找出那名强大的阵师,然而就连白月露都并不知晓,萧东煌自己便是那名世所罕见的强大阵师。
在数十个时辰之内连布两个惊世大阵,精神在无数符线之中行走,最终将这些符线编织成型,这种精神的损耗比如肉体的疲惫更甚。
然而当这道焰光在空中升起之时,原本已经随着马车的细微颠簸而沉沉熟睡的萧东煌在车外骑者的轻拍车厢下,还是迅速的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特意去看那道焰光,听着马车外那名骑者的说话,他的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并没有思索多久。
能够让魔宗大人的部众都觉得头疼,一个人都未必能够应付得了的,便应该是他昨夜想要伏阵杀死的铁策军的那些修行者。
林意、厉末笑这些人,是足够值得他重视的存在。
他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思索。
“既然蓝鬼伤得不重,便让她带人过去,至于血螭,让她不用冒险去杀晋冬,等着我便是。”
他闭上了眼睛,对着车厢外的骑者下了命令,然后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林意穿行在街巷之间。
他往南行去。
这城的南边战斗最为激烈,其余各段城墙上都甚至没有厉害的修行者,那在他看来,对方那名阵师便也应该在南面。
巷战对于修行者而言也最凶险,他的感知放开,极为警惕。
此时城中火光四起,在萧东煌这支军队到来之前,城中的大多数民众便都已经逃离,街巷之中几乎没有人声,沿途的商铺酒楼也早已经关闭,格外的死寂。
容意沉默的跟在林意的身后,他将自己视为林意的近侍,誓要守卫林意周全,他观测起四周便比林意还要专注。
他之前所在的边郡是世代安逸之地,哪怕王朝变化,战火都根本燃烧不到,眼下看着这满目疮痍,他虽然心中一直在告知自己要冷静,但是脸色却依旧变得十分苍白。
明知战火会导致可怕的破坏,导致生灵涂炭,但想象中的景象,却根本不如眼前这种实景冲击强大。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某处院墙上,一些青色的蒿草突然枯萎了下去。
有几缕黑色的气息升起。
即便是容意的目光刚刚掠过那处,都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
然而林意的眉头微微挑起。
他莫名的感到背后有些阴冷,他也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但是却有一种在阴暗森林里,被潜伏于草中的毒蛇盯上的那种感觉。
“那人应该跟上来了。”
白月露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真元重铠。”
厉末笑的声音也很快响起。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凝重的望向前方的街巷深处。
他停下脚步,脚底里传来的那种细微的震动,顿时证实了他的判断。
……
两具如小山般的真元重铠在街巷中行走。
有些巷道很窄,这两具真元重铠身上的铠甲便直接擦着两侧的墙挤过。
在力量的挤压下,有些院墙便直接塌了。
但最令人想象不到的画面是,这两具真元重铠,却是抬着一顶看上去很舒适的轿子。
这顶轿子是南朝式样,或许便是在这城中得到。
只是真元重铠唯有修为不俗的修行者才能穿着,而且穿着真元重铠的修行者,原本就是为了要对付修为更高的修行者,让这样的人来抬轿,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铺着软垫的轿子里,坐着的便是那名红衣女子。
她虽然身穿红衣,但在军中的称呼却是“蓝鬼”,而且几乎没有人知道萧东煌为什么赐予她这样的称呼。
她的嘴角此时缓缓流淌出一丝微讽的笑容。
魔宗大人的部属自然强大,可是太过爱惜羽毛。
像她这样的人物,当然不可能完全顺着对方的意思,为他去打头阵。
第四百零八章 狂暴的花
“这算不算瓮中捉鳖?”
林意停了下来,有些自嘲般看着身后的白月露等人说了这一句。
容意一愣,没有回答,厉末笑和白月露却是都点了点头。
魔宗的这名部属只是跟着却不出手,这便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始终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如此一来,他们真的就像是主动进瓮的鱼和鳖。
“那我们还进不进?”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的看着厉末笑和白月露问道。
“有些不甘心。”白月露眉头微微挑起,看着他同样认真的说道。
厉末笑微微沉吟,轻声道:“现在赶来最多也便是修行者,我也想再看看。”
容意这才反应过来,他也觉得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如果只是因为有个魔宗的部下暗中跟着,他们就迫于压力这样直接离开,那真的是有些不甘心。
只是他不想让自己的想法对林意的决定造成任何的影响,所以他只是继续保持了沉默。
“那就看这个瓮结不结实。”林意笑了起来。
他并不是个纠结的人,而且他十分确定,魔宗将来对于整个南朝,也是最可怕的敌人,所以他也必须对这个强大的敌人有所了解。
“布个阵,要尽可能厉害一些的。”
容意虽然不语,但看着他眼中的神色,林意便知道他的想法和厉末笑、白月露完全一样,林意收敛起笑意,认真的对着他轻声说了一句。
阵师和阵师之间或许也会有某种执念,他很希望对方军中的那名阵师也会因为容意这个法阵而被吸引过来。
“就在这里?”
容意微微一怔。
林意点了点头,看向那因为重铠移动而越来越接近的烟尘,道:“这座城是大瓮,那我们就在这里布个小瓮等着他们。”
容意不再有任何犹豫,他背上响起一阵轻鸣,九柄小剑飞了出来,然后分别落入周围的街巷之中。
他的阵法造诣和对方军中那名阵师自然无法相比,但九宫真人的这九柄剑原本就是九个微型法阵,以这九柄剑作为阵枢,在短时间内构筑强大法阵的能力,恐怕世上也没有人能够比容意再强。
随着容意真元的析出,地上的一些别处飘来的灰烬奇异的凝结在一起,朝着那九柄小剑延伸,形成了一些灰线,在接下来一刹那,这些灰线又随着吹拂而来的微风消失。
数道色泽不同的亮光从容意的手中飞出,白月露的眉头再次挑起,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瞬间多了些看不清楚的东西。
她的心中对九宫真人这名已经死去的南朝阵师涌起更多的敬意。
一名能够快速成阵的阵师对于军队而言,比寻常的阵师要有用无数倍,这九柄剑和容意这样的传人,便是九宫真人留给南朝最宝贵的礼物。
轰鸣声渐至,两具真元重铠的轮廓都依稀出现在了林意等人的视线里。
两具真元重铠依旧抬着那顶轿子,然而轿子里的那名红衣女子,却是在这时蓦然消失。
一处院墙上生机勃勃的蒿草突然折断,断口十分平齐,连内里的汁液都来不及渗出,便被院墙后方一股骤然迸发的力量撕扯得粉碎。
院墙的后方,一名修行者微微抬起了头。
他便是那名戴着竹笠,显得十分神秘的魔宗部属,此刻他带着的竹笠没有一丝偏斜,然而却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口。
阳光从这道裂口中洒落,就像是落在幽深峡谷中的地面一样,照亮了他脸面的一部分。
他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的古铜色,带着一些风霜造成的紫红色,他的嘴唇很厚,线条很刚硬。
在他的正前方,那一道毫不掩饰而至的飞剑正在空中带出一道白色的涡流,朝着一处屋檐飞去。
那处屋檐上也骤然起了一阵风,然后出现了一抹红意,接着那名红衣女子的身影,才清晰的落入他的眼帘。
这名头戴竹笠的修行者的面色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明白这名红衣女子直接用飞剑逼出自己的意思。
这样的一剑,也让他明白对方的修为的确很强大。
只是敢直接对自己这样用剑,这一战过后,也的确是要让魔宗大人管束一下萧东煌和萧东煌座下的这些人了。
……
林意转过身去。
当那名红衣女子的飞剑飞出时,他和白月露等人便都已经感到了这道飞剑的存在,他转过身去时,便正好看到了那名红衣女子的出现。
他的目光和这名红衣女子的目光在空中相逢,然后他的心中便生出怪异的感受。
隐匿在那院中的自然便是魔宗的那名部属,这名红衣女子一剑将对方逼出来,他原本以为这名红衣女子是属于他们这边的人,是城中军方的高手。
然而敌意和杀意这种东西即便是刻意去掩饰都未必能掩饰得了,更何况此时这名红衣女子根本不想掩饰。
所以只是一眼之间,他便明白这名红衣女子也是北魏的修行者。
对方为什么要直接逼出魔宗的那名部属,这其中有许多可能,但至少他可以肯定一点,她和魔宗那名部属,并非亲密无间。
“两个神念境,一个受了伤,但并不是太重。”
白月露看了那名红衣女子一眼,然后看着林意的侧脸,说道。
“你觉得有几成胜算?”林意问道。
白月露道:“四成。”
林意道:“若是直接逃呢?”
白月露道:“不到三成。”
“你居然这么看重容意的这个阵?”林意有些意外。
“那是当然。”白月露淡淡的笑了笑。
她听出林意这是玩笑,这便代表着林意并不紧张,这说明林意对自己和容意更有信心,在她看来依赖着这个仓促而成的法阵和对方硬拼只是有四成的机会,但在林意看来,恐怕却不只四成。
……
红衣女子看着神色自若的林意等人,感知着方圆数十丈的范围里有些异样的气息,她的眼睛渐渐亮起。
这几名南朝的年轻修行者果然有些不寻常,怪不得连萧东煌都特意抽出时间想要将他们杀死。
但越是如此,她便越不想自己去面对危险的可能,所以她对着院墙后头戴竹笠的修行者妩媚一笑,甚至还招了招手,道:“你先。”
“若是我先,我们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头戴竹笠的修行者将头抬得更高了些,看着屋檐上站着的红衣女子,他面色冷漠的说道。
红衣女子惊讶的看着这名修行者,她知道魔宗的那些部属都是真正的怪物,其中不乏性格十分古怪之人,但是却没有一个是性格怯弱和畏战的存在。
“那一起?”她想了想,说道。
头戴竹笠的修行者有些不悦,但这对于他而言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于是他点了点头,开始动步。
……
容意和厉末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寒冷。
这种寒冷,来自于这名修行者和那名红衣女子身上的气息的压迫。
两人对于整个南朝而言,都可以算是一等一的天才修行者,只是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林意和白月露一样的面对神念境修行者的经验。
和他们相比,林意和白月露的反应便显得有些诡异。
红衣女子变得有些凝重,她的身影在原先站立的屋檐上消失,下一刹那,她落在了巷道之中,落在她所感知到的对方法阵气机笼罩的边缘,然后她毫不犹豫的举起右手,五指微屈的往前伸出,如同手中虚握着一颗看不见的球。
空气里响起一道剑鸣声。
除非刻意隐藏或者利用某种特殊手段,几乎所有的飞剑在飞行时都会发出凄厉的剑鸣声。
她的飞剑在逼出那名魔宗部属时也是一样,声音尖厉刺耳,然而现在她的飞剑破空,却给人一种极为暴戾宏大,势不可挡的感觉。
她的剑身在疯狂的旋转。
就像是一个钻头,又像是疾驰的马车车轮中的轴心。
剑锋切割着空气,然后将空气甩出。
围绕着这柄飞剑,飞洒出去的劲气渐渐开成一朵狂暴的花。
操控着这柄飞剑,红衣女子脸上唯一一丝戏谑的表情都完全消失,她妩媚的脸上一片庄重,充满肃杀。
对于她而言,既然境界超过对方所有人,便只需要将力量的碾压做到极致。
第四百零九章 狂暴之路
容意和厉末笑的面色骤变。
他们也已经能够动用飞剑,然而和这柄剑的力量相比,他们的飞剑恐怕就像是淋洒到伞面上的雨滴,和这柄飞剑外围的真元力量一触,恐怕就会被弹飞出去。
在进入这座城前,他们想着的是尽可能不要出手或者晚一些出手,然而现在,他们面临着的却是即便联手也未必能够战胜对方的境况。
没有任何的迟疑,许多细碎的真元从容意的身上喷涌而出。
红衣女子的脚步微顿。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很意外。
原本她觉得自己已经感知清楚了这个法阵的边界,然而现在,她是错的。
她的感知里就像是出现了无数黏滑而不透光的海草,不只是充满了她的身体四周,这些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气机,甚至迅速在街巷之中扩张,充斥到了她身后那名魔宗部属所在的院落。
海草是柔软的事物,这些法阵的气机在她的感知里如同海草,便说明不算强大,但即便是善泳者在看到水中密集的海草时,都会产生莫名的恐惧。
而对于她而言,她现在就像是已经在水中的泳者,已经落入了无数密集的海草之中。
她和她飞剑连接的无数气息里,也被硬生生的填进了诸多的障碍,让她感觉分外的不畅快,甚至感觉自己飞剑的旋转都在变慢,最终会被这些柔软的海草缠住。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布置出这样的法阵,的确是很厉害的阵师。
只是以她的修为境界,自然不可能害怕,她认真的看了一眼容意,觉得不能容许这名年轻的南朝阵师活着离开这座城,否则等到这名年轻的南朝阵师将来的修为越来越高,布置出的法阵便会越来越可怕。
所以她决定先杀此人!
她的左手也骤然张开,五指骤收骤放。
一道磅礴的真元从她的手中涌出,然后化为数道巨浪般的劲气。
狂暴的劲气朝着前方席卷过去,冲散了堵塞在她前方的所有水草。
那道剧烈旋转着的飞剑得了更多的力量,骤然加快,朝着容意的眉间落去。
容意身前的空气震荡不安,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之下,容意觉得自己和自己那九柄剑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一样,随时都会被惊涛骇浪翻覆,他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来面对这样的一道飞剑。
就在这时,他的身前出现了林意的身影。
林意如同盾牌一样,挡在了他的身前。
容意很多时候都作为他的侍从存在,然而这一战,无论是他和白月露都十分清楚,容意的作用恐怕超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人,所以他必须保证在自己倒下之前,容意都好好的站着。
红衣女子的神色没有任何的改变,她没有改变剑路,她的眼中甚至根本没有林意的存在。
魔宗大人的这些部众都是神秘而强大的怪物,但她十分清楚,这些最早跟着魔宗大人在盛产天铁的荒漠之中行走,被那些部落奉为神明的部众,他们是真正的一诺千金,说过的话绝对不可能是妄言。
既然这名魔宗的部众说会和她一起出手,那便一定会出手。
当她如此想时,那名头戴着竹笠的修行者开始动步。
只是一步,他便跨过了那道院墙,动作随意自然得根本不像是动用了真元,然而他却微微抬起头,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一些阴暗的力量从空中落下,从林意身前的惊涛骇然中穿过,竟似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林意的身体表面没有任何的变化,然而在他的感知里,却有无数细微的东西沁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如苔藓一般在他的经络中生长出来。
林意呼吸微顿。
这是一种悄然而至的真元手段,这些如苔藓一般滋生的真元力量瞬间将他体内的经络堵塞了多处。
真元无法通畅的流动,对于修行者而言便是灾难。
此时那名魔宗的部属距离他至少还有数十丈的距离,这种手段的确已经足够令人敬畏,但是这种手段,对他却是行不通。
他的双脚重重的踏在地上。
他体内的气血猛烈的震荡起来。
那些堵塞住他经络的真元,迅速在气血的冲刷下瓦解。
气血和真元冲击,他的体内鲜血瞬间热了起来。
嗤嗤嗤嗤,真元消解之后化为的许多细微气流急速的汇入他的丹田,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他的鲜血燃烧了起来。
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迟缓,他手中的剑朝着那道飞来的飞剑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两剑之间如有雷鸣。
林意无法和对方剑上这种力量抗衡,他的整个身体往后震退出去,但他的目光却是十分沉静,没有丝毫慌乱。
因为此时,他感觉到了背后有一只手已经神了过来。
白月露的手落在了他的背上。
噗噗噗……
一股股真元在她的掌指之间喷涌出来,如同一朵柔软的云朵,将林意倒退的身体托住。
红衣女子的飞剑在空中剧烈的震荡起来。
她这柄剑初时飞出时的剑光微红,在急剧旋转时变成微蓝,但在此时震荡时,却是变成淡淡的或青或黄的影迹。
就在此时,另一道剑影破空而至,硬生生刺入这些青黄影迹之间。
红衣女子一声闷哼。
她心中有些恼怒,对身后那名魔宗的部属生出些不信任之感。她也明明感知到了对方体内真元的释放,然而为何对对方那些人根本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以至于这四人联手的力量,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且这四名南朝的年轻修行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她腹部的伤口已经被牵动,体内的伤处有些崩裂,所以没有任何的迟疑,她迅速收回自己的飞剑。
“去!”
然而就在此时,白月露低喝了一声。
随着她的这一声低喝,她落在林意背上原本温柔如水的真元骤然变得异常狂暴。
联手对敌,最难得的便是心意相通。
但林意此时却清晰的明了她的心意。
一声狂暴的喝声从他的唇齿间喷薄而出。
借着白月露这一下推送,他的整个人朝着那道已经回撤的飞剑弹了过去,手中的长刀化为了一道惊鸿,落在了那道飞剑上。
当的一声震响。
在数种色泽间变幻的飞剑激飞上天。
噗!
红衣女子面色苍白如血,她的手按向自己腹部伤处,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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