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假如我是一块泥土
作者:废纸桥|发布时间:2024-06-29 06:39:02|字数:24502
面对孟星河那么坦然的视线。
于美珍的脸上,飞过一道道红霞。
随后似乎鼓起了勇气。
转身站到了高处。
然后朗声说道:“诸位!”
“我……于美琪,这么多年来,承蒙厚爱。”
“我不知诸位对我于美琪的喜爱,究竟有几分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话才说到这里。
大量表态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侯衍更是一面阴冷的看着孟星河,一面说道:“美琪,我对你的真心,还需更多的言语吗?我喜欢的只是你,也唯有你,无关其他,无论其它。”
云之樊虽然没有多言,但是看向于美琪的眼神,却始终一如既往的坚定。
“今天……我就要公布一件事……那就是我于美珍……并非是于家真正的嫡女。”
“我只是多年前,我父亲从青宵界抱养回来的女儿。”
“虽然祖爷爷对我十分厚爱,让我享受了原本不该属于我的荣耀和地位。但是我既然已经欺瞒了大家十八年,今天……也是该将真相告知诸位了。”于美珍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诸位是否好奇,为何于家会给予我这样的自由,连我自身未来之事,也由我一人而决?”
“诸位以为,是因为,我有祖爷爷的疼爱,所以可以肆意妄为,没了家族规矩。”
“确实应该未想过,我本就不是于家人,自然……于家也不会真的对我之事,那般上心。”于美琪接着说道。
此时,一些原本还不相信的人,脸上渐渐的有了被说服的神色。
原本许多好像是不太能理解的事情,如今获知了这样的‘真相’,仿佛也有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心中尽是‘原来如此’这四个字。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热络的目光,也逐渐冷淡下来。
公主脱去了光鲜亮丽的礼服,取下了高贵的王冠,换上了平民百姓的布裙木簪,对于用心不纯的人来讲,自然是魅力大减,远逊当初。
一如,同样一个女人,叫一六八的时候,只需要八百,你都嫌贵,叫当红女主播的时候,出八万块都觉得赚了,是一个道理。
许多人图的并不是那样一个人,而是这个人身上所笼罩的光环。
侯衍曾经也以为自己不是俗人。
但是当面对此刻言之凿凿,一脸坚定的于美珍时,他内心的坚定被打破了。
原本幻想中的美好爱情,天作之合,此时竟然虚无起来,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不!你在骗我,你是在考验我对不对?”
“美珍?”侯衍几乎是用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于美珍。
他或许并不是贪图于家的财富和权利。
但是,以他的家世背景,他的职责,他的教养,他的‘常识’,他的责任,都在警告他,必须找一个真正门当户对的女人。
于美珍,原本是最登对的那一个。
不过,倘若只是一个养女,只是一个被伪装成了宝物的泥块,就失去了这样的价值。
甚至,这个‘谎言’没有被拆穿的时候,这个价值都是存在的。
如同一坨屎,冻起来了,也能冒充冰淇淋。
现在……冰化了。
于美珍稍稍垂下了眼帘,然后说道:“对不起……侯家哥哥!”
侯衍面容惨白,惨笑一声,踉跄而去。
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夜枭是的狠戾笑声。
谁都知道,他此刻是心怀恨意的。
求爱不得,一腔的情爱,全都化作了悲愤和怨恨。
或许……从今天往后,他会成为于美珍的仇敌。
左右护法之中的左护法,就这么败退而去。
那些还留下的人群里,有一些胆大妄想者,却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如果只是于家的养女……或许能想点别的?
以前高不可攀的……现在也能插上一筷子了?
就像癞蛤蟆不该吃天鹅肉,但如果是鸭子伪装的天鹅,是不是能尝一口鲜?
想到这里,不少人的视线,集中在了右护法云之樊的身上。
如果云之樊是真爱……那么,一切似乎还有变化。
云之樊没有动弹。
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化不开的柔情。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要你!”他霸道地说道。
这样的霸道,融化了不少少女的心。
在场的不少女性,原本因为身份的差距,对于美珍提不起什么妒恨的心思,即便是有……也绝不敢表现出来。
但是现在,她们嫉妒的要发狂。
而且已经表现在了脸上、眼神里、动作和神态之中,就差直接斥之言语。
于美珍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甜美的微笑。
或许……期待着的那种一见倾心,还未到来。
但是这种罔顾一切的守护,不也正是女儿家所求的佳偶良缘?
“我会在家族的安排下,娶一个女人。这是我给家族的交代……但是对你,我一片痴心,绝对无悔。我也只会对你,存有真心。”但是接下来云之樊的话,打破了于美珍的期待。
或许云之樊这样的承诺,已经算得上是一种担当。
毕竟,这不是私下里的许诺,而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给出的承诺。
有了这番话,叶轮仙域里,那些有身份的贵家小姐,怕是都不会再许给云之樊了。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守身’。
于美珍眼中的期待,黯淡下来,冲着云之樊道:“云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于美珍虽然生的低贱,但是心却长歪了,存了不该有的念想。只愿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稍有勉强,略有瑕疵……都非我所愿。”
云之樊目光幽深,却缓缓的低下了头。
叹息一声:“我这般去想……确实已经配不上你。只是……嗨!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云之樊的妹子,你尽管寻你的如意郎君,只是这叶轮仙域里,要是有人敢对你不敬,或是欺骗了你,我云之樊定会让他知晓……这世间最为残酷的,绝对不是死亡。”
说罢之后,云之樊也转身离去。
一时间,左右两大护法,皆去无影。
那些在场的客人们,也都尴尬起来。
似乎都要告辞离去。
孟星河却哈哈笑道:“于大小姐?不知……我这一计,作为你的生日礼物,你是否还算满意?”
第五百零一章 引战
此言一出,顿时满场皆惊。
就连于美琪,也同样震惊的看着孟星河,不太明白,他为何要选择自爆。
当孟星河找上她,以这样一个测量人心的计策,作为生日礼物的时候,于美琪同时也在内心之中,给这个她原本还有几分好感的少年,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她选择接受了孟星河的提议,将自己贬为泥土,用来测试那些对她穷追不舍的人。
却并不代表,她同样接受了孟星河。
她不是一个傻子。
通不过测试的侯衍与云之樊不是良配,难道……这个用计想要铲除所有竞争对手的孟星河,就是什么佳偶?
然而现在,孟星河这当众自爆的行为,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从理智上来讲,这么做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孟星河此言代表的含义,众人纷纷秒懂。
原本那些肆无忌惮,却又在云之樊的警告下,暂时收敛的某种眼神,重新隐匿和消失。
既然于美琪还是于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还是那个出身高贵,无可挑剔的‘绝世美人’,那么他们就只能用常规的手段去追求,而不可再去有一些阴暗的龌龊心思。
那些曾经迟疑、怀疑过,之前于美琪所言有假者,此时更是后悔的恨不得直跺脚。
只恨自己当时不敢赌。
这倒是这些人想多了。
即便是真心相爱,不顾一切……那也还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不能说,张三爱王五爱的发狂,爱的不顾一切,爱的可以与世界为敌,王五便一定得喜欢张三,一定得嫁给张三,和他成为一对。
有时候,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孟星河让于美琪去测试这些人。
那表面上是测试,实际上是给于美琪一个淘汰和拒绝追求者们,十分名正言顺的理由。
虽然事后会给于美琪的名声留下污点。
但是现在,她至少达到了她原本的目的。
此刻孟星河跳出来自爆,无疑是将应该落在于美琪身上的最后一点污点,也全都给吸收了过来。
从此,不会再有人在公众场合,非议于美琪的任何不对与不是。
只会是孟星河这个别有用心的卑鄙小人,用了不恰当的手段,赶走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企图癞蛤蟆吃天鹅肉,抱得美人归。
回过神来,似乎是明白了一点点孟星河用意的于美琪,眼中流淌过一丝暖意。
看着孟星河,转头对众人说道:“很多人给我送过价值不菲的礼物,不过多数我都不会收下,即便是收了……我也会还回去一份,绝不逊色的回礼。而孟星河……你的礼物我收了,并且我很喜欢。”
这句话,潜台词,便是在替孟星河解围,将压力重新吸引回来。
孟星河却朗声哈哈大笑:“女人!你可别太过于自作多情了!”
“我帮你出谋划策,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你。现在的我,对你可是只有欲而无情……”
此言一出,原本只是惊诧的众人,都已然哗然了。
那被捧的高高在上,宛如女神般的女子……他们即便是都心存觊觎,也都只能用爱和喜欢,作为掩饰。
孟星河居然敢反其道而行之,直言己欲,毫不掩饰。
“反向操作?”
“欲擒故纵?”一些自诩情圣的家伙,心中掂量着孟星河这句话的含义,目光炯炯,一幅早已洞穿一切的态度。
只不过,欲擒故纵……属于高段位玩法。
真正的情场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用了这一招的下场,就是风筝断线,原本还有一些概率的事情,直接变成概率为零。
长得好看的姑娘,谁还没有几个鱼塘?
你在想欲擒故纵,别人还不定乐意钓你上来。
于美琪面色飞红的看着孟星河,原本内心对孟星河泛起的一些好感,此时也都被冲散的不留痕迹。
虽然,男人追求女人,最终目的,都是让她在床上叫爸爸。
但是这个过程,还是必须的。
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浪漫攻势,这些都必不可少。
就像数学试卷解方程式,不能直接写出答案,得有一个计算过程。
哪怕,最后就是为了那个正确答案。
直接写答案,那叫‘交易’,分数最少减半。
爱情就只剩下一个‘做’字了。
于美琪的眼神变化,有眼睛的人都瞧的出来。
一时间,原本心存遗憾,生出怨怒者,又开始兴奋起来。
冲着孟星河的方向,言语之中……已然没有了半点客气,开始直接抨击。
各种难听的词汇,将这我与春风皆过客,谁共明月揽星河的美景之地,那静谧、雅致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孟星河依旧很镇定,他仿佛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是得了失心疯。
本来大好的局面,此时彻底朝着一个崩坏的方向去转变。
在宴会之外,远程通过一些手段,监控着孟星河的老孟,也差点被这接二连三的变化,给弄得心肌梗塞。
云之樊与侯衍意外‘退场’的时候,老孟以为,孟星河的机会来了,差点开香槟庆祝。
等到孟星河自爆之后,老孟浑身紧绷,感觉自己也会因为连带责任,而树敌众多……最麻烦的是,一旦消息传到云之樊和侯衍耳中,这两家的势力若是夹击他,他老孟……即使是坚定的市长党,只怕也撑不住。
就在忧心之时,于美琪的主动接过这口黑锅,令老孟稍稍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有些暗赞孟星河的这一波极限操作,有了这样的操作,想要将孟星河与于美琪‘捆绑’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山路注定十八弯。
老孟的心绪,也注定起伏不定,不得安宁。
孟星河最后的一句话,总结出来,无外乎是‘我只是眼馋她的身子,但是我坦白……我坦白我的下贱’。
这句话,不仅仅会点燃所有人的怒火,更会让于美琪那新生的好感,迅速的消弭殆尽。
“他这是疯了!”
“他想做什么?”
“引战么?”
“他想成为,整个叶轮仙域的公敌吗?”老孟自诩这一生,见过无数的人,对于人性把握,早已炉火纯青,人间百态,凡事种种,看似无奇不有,实则皆为利弊二字。
唯有孟星河,他是真看不穿了。
他连无欲则刚都算不得。
他仿佛有大欲……不知其所欲为何!
那么孟星河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老孟还真猜对了!
他就是要引战!
第五百零二章 想睡她,先胜我
“孟星河,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于美琪起伏不定的胸膛,缓缓的平复下来,鹅黄色的长裙,原本做的是收腰,却在胸口大方保守的设计,此刻竟然也被穿了一丝紧身效果。
虽然有些人眼睛都看直了,却也有更多的人,更关心这九曲十八弯的剧情,究竟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究竟是狂人孟星河,因为触怒了于美琪,而直接血溅当场。
还是他这一番不走寻常路的套路,竟然能意外的抱得美人归。
虽然后一种可能性,被有理智的人,都给否定了就是了。
“不过,你终究是帮了我,所以……我可以给你七天时间,想好怎么向我道歉。这七天之内,我保证,没有任何人,会真的与你为难。”似乎是迟疑了片刻,于美琪还是对孟星河补充说道。
她总归还是善良的。
虽然对孟星河的印象,已经降低到了冰点。
却也还是不愿意他,因为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这七天时间,就是让孟星河想清楚,该如何利用对她‘道歉’的机会,给所有已经对他有了恶意的人,一个无法再针对他的借口。
同时,也是为了将热度稍稍降下去一些。
可以预料,如果没有于美琪这句话,那么孟星河只要踏出宴会厅的大门,就会遭遇一波又一波的挑战,甚至是直接的围杀。
修仙都市,看似已经脱离了野蛮和蒙昧,进入了一个高度分工,以法治理的高度文明状态。
但其实,它的内核,始终不会改变。
只是相比起那些普通的,处于农耕文明状态的修行世界,剥削和血腥统治,隐藏的更深,并且更会做一些表面功夫罢了。
人命于掌权者而言,如同钱财于巨富善贾。
都只是一串数字。
数字的多寡,决定态度的不同。
独立的数字本身……不具备任何的有效意义。
孟星河看了于美琪一眼。
为自己利用这样一个生长于权利与财富的污泥中,依旧一层不染的少女内疚了一秒钟。
随后便笑着大声说道:“对不起!”
“我刚才说错了话。”
“我现在不仅是眼馋你的身子了,我还想得到你的心。”
于美琪瞪大了眼睛,已然无法反应过来,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是否源自于真实。
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哗变。
一些‘狂粉’,已经有直接就在宴会现场,与孟星河来一场血拼的打算。
看着激涌的人群,孟星河用手指着所有人,狂态毕露:“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这个青宵界来的土包子,但是说实话……我也瞧不起你们。”
“你们心里想的比我更龌龊一百倍,但是你们却还要伪装,还要隐藏。你们连为她,承受所有压力和流言蜚语的决心都没有,还敢说爱她?还想要睡她?”
“而我不同……想睡她,就大胆的说出来。”
此时孟星河那原本梳拢的还算整齐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然飞散开来。
他邪笑着看着那些已经围拢过来,却又还不敢、不便只懂得叫嚣的众人道:“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我睡不睡的到她,会不会睡她,能不能睡她……都不打紧。要紧的是,从今往后……你们谁想要睡他,就得先弄死我。”
“弄不死我……你们也好意思睡她?”
孟星河的一阵污言秽语,让于美琪气的脸颊发白。
此时已经无话可说,纤细的身躯,不断的细微抖动着,显然是将愤怒克制到了极致。
于美琪最终会选择谁,这当然不是由孟星河说了算。
所以理论上,能不能睡于美琪,这和孟星河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断然没有,还得先问过他的道理。
然而,这也只是理论上。
现在孟星河当众说了这些话。
那么任何对于美琪心存觊觎者,都会将击败、杀死孟星河,作为一个直接,进入佳人视线的巨大跳板。
即便是于美琪选中了某人,那个人也必定要杀死孟星河,才能与于美琪真正走到一起。
否则的话,一个如此‘无能’的男人,又怎么配得上于美琪?
气过头之后,于美琪反而开始逐渐冷静下来。
看着满脸嘲讽笑容,显得镇定自若的孟星河。
她隐隐觉得……这似乎就是他的真实目的。
他就是想要这样,就是想要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但是……他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宴会在一片嘈杂之中落幕。
孟星河在返回老孟住宅的过程中,没有遭遇任何的意外。
虽然孟星河大放厥词,但是于美琪的那番话却并未收回,也就是说,来自于美琪的‘保护’,还在起效。
只是这个效果,铁定了只有七天。
七天之后,就连于美琪,也不会再给予孟星河任何的关照。
一切的后果,他都必须直面和承担。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你为什么就要这么嘴贱?”
“你少说两句话,难不成就这么让你难受?”
“是……我们都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但是……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嗯……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就这么诚实吗?”
“那你怎么就不对我……你的祖爷爷我诚实一点?”老孟那张长满了褶子的老脸,此刻在怒火的雕刻下,紧皱的更加厉害。
这屋子里能够随手打碎的东西,已经都已然碎裂成了粉末状态,无法再继续承受怒火。
孟星河却一脸正派的看着老孟:“这不正是你要的吗?”
“用我吸引注意力,吸引火力……现在我干得不错。你让我不要碰于美琪……我确实也没有碰她,我甚至不用和她有婚约,就达到了咱们原本预定的目标。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老孟顿时词穷。
毕竟,此刻看来,有所隐瞒的是他。
孟星河的所作所为,虽然与他的计划不符。
但是却与大方向一致,甚至优先达到了目标。
这口气堵得,让老孟半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
脸色肿胀成了猪肝色,尤其难看。
孟星河心中有谱,果然老孟的打算不简单,那看似一目了然的计划里,暗藏着重要的线索。
就目前来看。
这线索绕不开两个重心。
于美琪……还有阿卡。
第五百零三章 求战得战
“七天!”
“你还有七天时间,我会帮你想好办法如何向于美琪道歉,给大家彼此一个台阶。”
“这件事……你不许再自行做决断,全部听我的调配。”老孟的脸色变化了数次之后,终于撂下这么几句话,摔门而去。
他早就知道孟星河难缠。
所以将真正的计划,隐藏在了表面谋划之下,并且以美人为诱。
料想像孟星河这样的少年郎,即便是天赋出众,也一定难逃少年慕艾。
而于美琪,这恰恰是每一个自诩风流的少年心中,那一道皎白如月光的梦。
她是那么的美好而又高贵。
绝对能让所有心中有梦的少年,找到梦寐以求的那道倩影。
很显然……老孟终归还是失算了。
孟星河并不像一个少年。
他似乎是冲动,却总有落脚点。
并且成功的用一通乱拳,将老孟原本的计划,扫的七零八落。
听到老孟如此强硬的话,孟星河没有生气,更不会愤怒。
这看似是一种强势的宣告,其实掩盖不了的是失败的落魄。
老孟选择让孟星河,全部听他调配,这就代表着,他真正的想法,也一定会泄露几分。
当然,一如既往,孟星河不会听话。
七天时间,孟星河没有道歉,他甚至用闲情逸致到,用阿卡多做了几顿烧烤。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
当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分钟,悄然的划下帷幕。
一把飞剑穿过了孟星河窗户的玻璃,落在了他的身前。
这是挑战书。
内容都不必看。
孟星河直接飞出了房间,站在了高达数百层的大厦顶端。
往下看,是流动的霞光,以及层层的雾霭。
远处的天幕,似乎正在与什么诡异的力量,不断的进行着碰撞,扯出一道道汹涌的闪电。
宛如巨大枭鸟般的身影,降落在了孟星河的对面,神情冰冷的看着孟星河。
“我没想到……最先来的居然会是你,依照我原本的构想,你应该是最后一个……至少也应该比较靠后才对。”孟星河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云之樊说道。
云之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他的眼神,依旧幽深,此刻更多了几分深邃的寒芒。
“七天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
“比如,去一一造访他们,阻止他们前来挑战你。”云之樊说道。
孟星河笑道:“看来……你是喜欢我的!”
云之樊没有和孟星河开玩笑的心思,冰冷的回应道:“因为杀你……我不想假任何人之手,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抢在我的前面。”
“看来你对于美珍还没有死心。”孟星河说道。
云之樊摇了摇头:“不!我不配,但是你……依旧必须死!”
废话已经足够多了。
多到已经耗尽了云之樊本就不太多的耐心。
所以当天空之中,一道惊雷闪过的时候,他的剑已经跳出了剑鞘。
然后朝着孟星河飞来。
这是一把充满了魔性的剑。
剑锋之上,仿佛纠缠、束缚着数不尽的妖魔,它们挣扎、嘶吼、诅咒还有咆哮,却全都化作了剑锋之上,推动锋芒的煞气。
飞剑袭来之时,半空中凝儿不散的云气,似乎也受到了吸引,被它吸收,成为了它推动的力量。
同一时刻,整个空间之内,如梦似幻的,出现了数不清的飞剑。
它们每一把都那么的真,却又都那么的假。
刺破一切,撕裂一切,摧毁一切的锋芒,几乎塞满了感官所能感触到的任何一个角落。
孟星河的手里跳出了一把刀。
刀不是什么好刀。
本就只是随便找的。
但是用刀的人,却绝对是一个强大至极的刀修。
刀和剑是不一样的。
剑修之美,在于驾驭长剑,纵横捭阖,决胜于千里之外,飞剑一举,聚拢这天地之钟灵,分化无数,求直求快。
而刀修,他们更像是传统的武修。
甚至没有完全从武修之中割裂出来。
刀紧握在手,冲天的刀意,却凌虐着四周那扑面而来的剑锋。
啪啪啪……!
一道道的剑光,在凌厉刀光中炸碎。
当孟星河的一刀挥下,后发而先至。
云之樊那隐匿在了云雾之中,万般幻影,层层伪装之中的妖魔之剑,坠落出来,飞回了云之樊的手中。
颤抖的剑尖之上,更多的妖魔在哀嚎,在灰蒙蒙的浓雾里,似乎血流不止。
“好刀法!”
“更是好刀意!”云之樊赞叹道。
他的表情,似乎永远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奇怪的却是,即便是这样,依旧可以从他的眼神之中,感受到他心境的更改。
“本就是好刀,至于你……花里胡哨的,伎止于此?”孟星河扛着刀背,似乎是在蔑视云之樊。
“敢不敢跟我来?”云之樊问道。
孟星河朗声笑道:“有何不敢!就怕是……没有观众。”
“我击败了你,却无人知晓,凭白浪费真元。”
云之樊道:“城中决仙台,你我交战,不出百息,必是满场观众。”
孟星河继续笑道:“如此说来……我怕是等不到观众入席了,不过……也罢!我赢了你,自会扬名,自今日起……整个叶轮仙域年轻一辈,唯有我孟星河一人而已。”
“却不知,那时你们是否依旧傲慢。”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入了城中的决仙台上。
这是一座特殊的擂台,以强大的封禁仙石整体打造而成,并且有城中诸位长老联手,布置了七十四座不同的隔绝大阵,隔绝决仙台上任何的攻击,从台上飞出,落入人群。
一入台内,云之樊的攻击,便朝着孟星河扑面而来。
剑光和剑影,同时消散在了云雾之中。
但是剑意却与云朵,与身法,与拳法,与腿法,与符法,与咒法,与雷法……与种种法,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化万法入剑,又将剑化入万法。
虽然远不及一剑破万法那么汹涌而又直接,霸道而又癫狂。
却也是这世间罕有的奇技,说起来简单,能做到的……即便是找遍了诸天万界,也决然不多。
云之樊作为叶轮仙域之中,单独个体拿出来,最优秀的那一个,绝对有他自傲的资本。
孟星河的应对确是……不再单手执刀!
如此而已!
也……仅此而已!
第五百零四章 都是我赢!
倘若云之樊知道了孟星河究竟是谁,知道了关于林溪的那些事迹和经历。
那么此刻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因为他让孟星河双手持刀了。
这本就是了不得的壮举。
毕竟,林溪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是刀法一道上,追赶上白玄。
和白玄的剑法相比,云之樊这化万法入剑,化剑入万法的手段,就像幼儿涂鸦一般简单。
“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努力,于美琪依旧不喜欢你吗?”孟星河双手持刀,面对那扑面而来的黑雾。
它们如潮水一样的涌来,扫荡着周围的一切。
视野被完全的遮蔽了,孟星河似乎也已经看不清,那决仙台周围,是否已经有了足够多的观众。
云雾深处,雷霆滚滚,似乎是在代表着施术者的愤怒。
层层叠叠的力量,开始朝着孟星河轻视,几乎要将他那仿佛微弱的刀光,暗灭在了这铺天盖地的攻势里。
“因为你太主动了,也太卑微了,只有给予,而没有索取的……那不叫爱,而是奉献。奉献……本就是不求回报的。有些人告诉你,真爱不求回报,那是因为他们想将爱他们的人,都变成那种人,以便他们毫无负担的去‘爱’更多的人。”
“这本就是渣男、渣女们,用来欺骗老实人的谎言。”
“爱就是索取,就是自私,就是占有,就是攻城略地……你不去这么爱她,那么早晚有一个人,代替你去这么做,你能做的事情,他也能做,你不能做的事情,他更能做。你永远不会去做的事情,他当然还是可以做。”孟星河的言语,没有撼动那浓雾分毫的决心。
从雾煞之中,涌出来的杀意,浓郁到了极致,也累积到了极致。
孟星河周遭释放的刀气,被压制的越来越单薄。
“于美琪很好……但是她是一个渣女!”
“我认为渣女的标准,不在于她是否单纯善良,不在于她是否贪图财富、容貌、权利、地位。而在于她是否有果断拒绝或者答应一个男人的决心。”
“只有不懂事的小屁孩,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果断拒绝,而去怨恨她的冷漠与无情。真正成熟的男人,应该知道……会这么去做的女人,那才是真正的好女人,因为她们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去空耗、浪费你的时间、精力与财富。”孟星河此刻仿佛化身了精神导师。
即便此刻似乎风雨飘摇,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依旧孜孜不倦的去教导云之樊,如何做一个成功的男人,而不是一条即便强大,却依旧令人鄙夷的添狗。
“你说够了吗?”浓雾里,云之樊愤怒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这句话说明了,他依旧是一个有着真正情绪波动的活人,而不只是一个面瘫。
孟星河的嘴角,噙着笑容。
就在这个瞬间……挥刀!
刀修没有剑修那么多的讲究。
剑可以是礼器。
但是刀……自始至终,都是杀器!
执刀在手,必有杀心。
为求杀敌,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云之樊的手段,孟星河瞧不上眼。
但是在这浓雾的掩盖下,在层层叠叠的攻击转换之中。
孟星河同样无法锁定云之樊的位置。
直到云之樊,在他的刺激下,开口回应。
或许云之樊依旧谨慎,他用的是以真元震动空气中的能量粒子,发出的声音,并非他本人真音所言。
然而……牵一发动全身,一处的改变,就容易猛然造成整个全局的波动。
孟星河锁定了他真实的位置。
然后双手……挥刀!
刀光……犹如那皎洁的月光,撕裂了层层的暮霭,破碎了所有花哨的攻击,那些雷法、咒法、符法和剑法,在孟星河这一刀之下,都不过是……破碎的法。
孟星河不能一刀破万法。
但是他却能一刀斩破尘埃去。
刀光若霹雳,风中犹如传来惊弦破浪之声。
一道通天彻地的白光,笼罩了全部的视野。
云雾散去,所有遮蔽视线的东西,全都收敛。
云之樊一脸失落的站在白光之中。
他的头顶,一道白色的云纹,正在缓缓的散去。
是这道云纹,替他挡住了来自于孟星河必杀的一击。
“我败了!”云之樊的面前,插着一把断裂的剑。
原本哀嚎在剑锋之上的妖魔,全都消散一空。
舍弃了那繁杂的一切,它竟也只是一把,还算质朴的普通法宝而已。
“你败了,所以呢?”孟星河看了看四周。
云之樊没有撒谎,即使他们战斗结束的很快,但是周围前来围观的人群,却并不少。
他今日,当众战胜云之樊之事,一定会传遍整个叶轮仙域。
“只是……你赢的很无耻!”
“像你这样的人,我绝不会将于美琪交给你。”云之樊说道。
孟星河听了一愣。
赢了云之樊和得到于美琪……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果然还是不懂。”
“如果连我都败了,那么她就没有了选择,如果不嫁给你……那她就只能选择杀了你。她甚至不能选择逃避或者自杀,因为这都会玷污了她于家门楣。”云之樊说道。
孟星河闻言道:“你们不是自诩发达、先进么?怎么还要遵守这么残破的教条?”
云之樊道:“无论世界怎么发展,有些规则永远不会变,比如弱肉强食,也比如门当户对,还比如……家族荣耀。”
“一个强大的家族,如果失去了它的荣耀,那么人们心中,也就失去了对它的敬畏。荣耀还在,即便仅剩下一个稚童,未来依旧可以重新光大。但若是没了荣耀,失去了人们对它的敬畏,那么……即便是占据无数资源,有着数不清的强者,依旧只能落寞。”
“这样的教条,不在我们身上,而在人们心中。人心不便,教条和规则,自然也不会变。”
说到这里,云之樊盯着孟星河道:“我承诺过,不会让她有任何事,所以……我也一定会保护她。与你决斗,只是我君子在先,至于之后……你可准备好了?”
“与我擂台争锋,和与我为敌……那绝不是同一件事,也绝不会是同一个结果。”
孟星河的嘴角,再次荡漾起了笑容。
“不!我觉得都一样,尽管来吧……从你见到我的第一次起,你就输给了我。从今往后的每一次……这结果,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第五百零五章 必须望着我
“口舌之利,希望等我将你的舌头,切成一片片割下来的时候,你还是这么能言善辩。”云之樊转身走了。
作为这一战的输家,虽然他似乎到了最后,都没有丢掉气势。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败者’的身份,不会有所改变。
即便是将来,成功的带领属下,狙杀了孟星河,今日既成的事实,也不会被删去。
看着周围,那些瞠目结舌的观众。
孟星河深吸了一口气。
属于他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他撑开了双臂,然后望着周围的人群:“你们认识我吗?”
“你们也许认识我,也许还不知道……我叫孟星河……这座城市里最臭名昭著的那个地下势力首领老孟……他或许可以算是我的直系亲属。”
“所以,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勉强可以代表他的立场。”
原本有着嘲讽之声涌起的人群,在这几句话的‘震慑’下,逐渐的安静下来。
正面击败了云之樊,这代表的只是个人实力。
而老孟……代表的是一种黑色的恐怖,那是集体的实力,更是集体的威慑。
“我来自青宵界,一个你们瞧不起的地方,但是我不会给你们机会和资格去瞧不起我。我将代表老孟,甚至代表叶轮仙域,解决青宵界的死亡轮回,我将获得一切,成为太昊仙帝的继承者……”孟星河滔滔不绝的说着。
在他的言语之中,那些原本瞧不起他的人,此刻都变了颜色。
有人觉得他疯了,有人觉得他气魄惊人,有人觉得他只是痴心妄想,还有人觉得他或许……能有所成。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
从来没有通过‘说教’,而去统一的思想。
强大的压力,才能让人们高度的整齐。
无论这压力从何而来。
自今日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真正的凝聚在了孟星河的身上。
会望着他。
也只能望着他。
这是孟星河为自己争取的全新筹码。
得到消息的老孟,已经出离了愤怒。
因为……这样的变故,或许不在意料之中,却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小子……原本看在你是我血脉的份上,打算你用完你,你还不死……也给你一个前程。如今看来……既然你自己作死,那也怪不得我这个祖爷爷,虎毒食子!”老孟双手抱在胸前。
叶轮仙域之事,孟星河搅动的风生水起的同时。
林溪这个本体,当然不至于闲着。
那些收集自多个世界的积累,他已经消化了一大半。
在多个完整或者残缺的神话级魂魄的强化下,林溪已经在原本的基础上,再进了一大步。
前文早诉。
修行越往后,每一层境界内部,随着积累的不同,都有很大的强弱差距。
作为天魔……积累深厚,指的当然是强大灵魂的吸收多寡。
以前林溪没有直接全部吸收,是指望留着这些神话级魂魄,还有其它的用处。
对于天魔来讲,神话级的魂魄,是燃料、是养份,是潜力,更是应急的手段,救命的稻草。
许多强大的天魔法,或者天魔天赋,都要依靠强大的魂魄施展。
感受着自己的天魔本质。
林溪稍稍叹了口气。
他确实强大了很多,即便是在物质界,以天魔本体行事,也依旧可以强行干涉更多。
然而,这并没有发生任何的质变。
甚至让他依旧看不见任何通往六欲天魔的影子。
“假如一个魔圣境天魔,吞噬了无数的神话级魂魄,或许正面来看,他的强大还胜过了六欲天魔。但是,从生命本质上来讲,却依旧落后一截。这就好比强大的猩猩,可以杀死弱小的人类,但是从生命本质的角度上来讲,人类天然便是优越于猩猩的。”林溪捏了捏眉心。
此时的他,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去驾驭穆穹天的肉身。
只不过……对于这个选择,他依旧存有相当的疑虑。
当时他选择一口答应下来,自然是因为,他察觉到了穆穹天,可能会因为他的拒绝,而痛下杀手。
然而林溪从不是一个那么被动的人。
即使是被逼迫的去做某件事,他也一定会想办法,争取到自己的利益,以及喘息空间,最终寻求转头一击。
这一点……已经从他的分身,孟星河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对穆穹天的讯息掌握的还是太少了,这让我很被动。”
“而他因为修为远胜于我的关系,对我的掌握,却很自如……”
“我必须用手一定的反制手段。”
“那么我首先得知道,什么是能制约住穆穹天的。”林溪开始进入冥思。
他不惧怕战斗和挑战,但是不打没准备的战。
“如果是表面上分析,那么穆穹天的弱点,是来自于父辈的压力。”
“但是这不能成为我的武器,因为我无法利用,并且……这样的‘矛盾’,无法称之为‘生死之仇’。”
“所以退而求其次,穆穹天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太昊仙帝。”
“虽然太昊仙帝已经死了,但即便是一个死人……也绝不愿意,自己的‘遗产’由自己的仇人继承。从太昊仙帝死前留下的诸多布置来看,他不是一个无智之人。”
“那么他是否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并且留下了一定的反制手段?”林溪想到这里,思维停顿了一刻。
这个想法,并不大胆,很符合逻辑。
但是确实一种毫无根据的猜测。
“毫无疑问的是,太昊仙帝的多次重生失败,真正的郁结,就在穆穹天这里。”
“穆穹天在等待一个机会脱身。”
“太昊仙帝也在等待一个机会复活。”
“这两个机会……应该也就是同一个事件。”
“那如果……让复苏过程中的太昊仙帝,获知了某些‘必要’的讯息,这会不会对‘结果’有所改变?”
“而这样的更改,是否是我可以承受的?”
“还有,在这种特殊状况下,我能不能引导一些外部力量入场,从而造成整体的冲击?”
“比如已经开始涉及平行世界的白玄,又比如……那些源自龙族的龙王级强者?”
林溪的思维越飘越远。
做事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而思考的时候,则是不妨大胆一点,想的开阔一点。
第五百零六章 开端
很多时候,越是伟大的时刻,越开启于某一个不起眼的瞬间。
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小人物,做了一个看似不那么重要的决定,却在命运的推动下,拉开了一段伟大而又悲壮的序幕。
但是事实上,果真如此吗?
那些微小的变化,真的不在某些存在的掌握之中?
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难道真的不是早有预谋?
答案是清晰的,也是模糊的。
就看人们怎么去想,怎么去看。
一件同样的事情,在时间、人心、传言、个人的思想作用下,总是会体现出不同的变化。
一场灾难的到来,一个伟大的逝去,一个生命的诞生,一种思想的死去……他们或许同时发生,至于是否有所牵连,是否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是否暗示着什么,这很难说清楚。
当变化来临时。
作为变化的推动者,也同样无法掌控全局,做到全然知晓。
因为背后推动的手不止一只,谁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
就像森林里刚刚捕获了猎物的猛兽,它也并不能确定,自己不是猎物,而那被它捕获的猎物,不是引诱它的诱饵。
旻国的北方已经干旱了接近三个月,入夏以来,太阳炽热,却始终未见一滴雨,眼看就要到了秋收的季节。
但是地里的庄稼,却都因为长期缺水,显得垂头丧气。
如果还不降雨,那么单单是引河水灌溉,已然无法达到丰收的标准。
而为了争夺水源,不少位于一条河流,上下游的村寨,已经屡次进行了械斗。
粮食的短缺,会引发更多的社会问题。
而在干旱过后,往往会出现的蝗灾,更是让不少老人忧心忡忡。
请来祈雨的修行者,已经来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无法建功。
依照那些修行者的说法,旻国北方的空气中,没有一丝的水汽凝聚,他们即便可以强行施法,引来一点点‘仙露’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天还是不会下雨,无法湿润整个饥渴而又贪婪的大地。
这里的空气,就像是一块干透了的毛巾,怎么去拧都不能挤出一滴水来。
而能够与天地交感,直接律令天地,强行推动水汽升腾,大面积降雨的,唯有真仙。
即便是元神真人,也只是因地制宜,借势而行。
天上有云,才能以雷惊云,借云落雨。
这话有真有假。
修行者……即便是元神境界的大修行者,也无法凭空造雨,这是真。
但是说他们完全没有办法大范围降雨,这其实是假。
布阵施法,或者借助特殊的法宝,将别处的水源,大量的调集过来,都是能够做到的。
只不过……那些平民百姓的死活,对于一个个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而言,却又算得了什么呢?
莫说是百姓之于修行者。
即便是那些享用民脂民膏的官僚,又有几个不是这般?
一群普通人的死活,还不如一顿饭重要……这可从来都不是一个笑话。
事实上,那些前来祈雨施法的,都只是一些底层的修行者。
受邀而来,获重利益,而‘欣然’祈雨者,修为最高不过金丹后期。
毕竟,整个旻国,也只是文州一隅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因为群山环绕,易守难攻,这才不至于被邻里之国吞并。
祈雨之初,来的还是一些有点修为的修行者。
到了后来,病急乱投医。
也就多了许多骗子。
骗子们的头衔一个叫的比一个响亮,手段却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目。
有些骗子骗走了财物逃之夭夭。
当然也有许多,被愤怒的百姓当场打死,诠释了什么叫做鸟为食亡。
渐渐的,就连骗子也不来了。
绝望的情绪,弥漫在整个旻国的北方,甚至逐渐朝着全国蔓延。
毕竟,北方的粮食若是有缺,单靠南方的粮食产量,并不足以供应全国。
何况旻国的南方,历来以种植果树、茶叶为主,是旻国的重要出口之物。
产粮的压力,一直压在北方。
至于对外求援……
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何况,旻国易守难攻的代价就是,对外的交通十分不便利。
想要大规模从外运粮入国内,如果没有大量的修士帮忙,几乎不可能。
破旧的野庙门口,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羽毛的刘三正躺在竹椅上,眯着眼睛,想着等会怎么去装神弄鬼,混口吃的。
他不是修行者。
却因为一次侥幸,从一个残破的古器一角,得到了一段口诀,而拥有了驱使一些莫名之力的能力。
这能力没有多了不起,却也让他在百姓之中装神弄鬼,拥有了一定的威慑力,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巫师。
远远的,大量的脚步声,从山脚下一路快速传来。
很快就有一大群人,拥挤到了野庙门前。
看着躺在竹椅上的刘三,这些人二话不说,便噗咚的跪倒一地,不住磕头。
最前面带头的那个,是附近很有名望的老人,活了七十二岁,已然是方圆百里,最长寿者。
“仙师!求您救救我们吧!”
“天再这么干下去……我们就都活不成了!”老人满眼殷切,含着泪水,十分卑微的看着刘三,急迫的恳求着。
刘三却转了个身,没有回应。
就在五天前,刘三下山闲逛的时候,还亲眼看见就是这个老头,带着村子里的青壮,将两个前来坑蒙拐骗的骗子,乱棍打死在了田埂上。
那时候的老人,脸上可是满脸戾气。
在物质贫乏,并且人命卑贱的时代,能够活到七十几岁还身子骨硬朗,且成为十里八乡最有名望之人的老家伙……可绝不是什么善茬,长者慈祥在他这里,只是一种伪装。
百姓们一再恳求,刘三只是装作没看见。
他有几分本事,自己心里清楚。
借助口诀,装神弄鬼也就罢了,若是真要他去祈雨……他万万没有这个本事。
“仙师!我们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
“如若您愿意出面祈雨,我们十里八乡的,不仅给您凑齐了纹银百两,并且……还能给您制作万民书,乞求天子为您封官。”老人不再只是带领百姓去求,开始开出准备好的价码。
旻国的官员选拔,并非科举制。
除了来自于有名望的大官、贵族举荐,由民间百姓自发请求,也是入驻官场的重要手段。
刘三听闻此言,当然是心动了。
倘若是做了官,那就再也用不着坑蒙拐骗了。
以后也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娶上十几房的老婆,每天不重样。
但是……再一想,刘三又冷静下来,这一切条件,是祈雨成功才有的。
如若失败了……
刘三想到了那几个骗子的下场,又摇摇头。
这时,那个老人却站起身来,走到刘三跟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刘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五百零七章 祈雨
“仙师只需出面祈雨,能不能成,都有纹银百两。此时旱情严重,百姓情绪激动,还需给人们一点希望才是。”
“如若不成,仙师自从暗道速走,老夫自会寻一尸体,丢在台上,以供百姓发泄。”
“仙师若是不信,这祈雨台的制造过程,仙师可全程参与,替代所用尸体,也可提前备好,让仙师查验。”
老人的三句话,彻底的打动了刘三。
有生命危险的钱,谁都不敢轻易去挣。
若仅仅只是承担一定风险……那另当别论。
毕竟几乎一切的‘暴富’,都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老人安静的退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依旧虔诚而又恭敬,花白的胡须长在那张干瘦而又布满了皱纹的脸上,怎么看都写着‘慈祥’二字。
刘三从竹椅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庄重而又充满怜悯的看着那些跪拜的百姓。
“唉……此次大旱,实则是有人不敬天神,而导致天神降下怒火,我虽与天神有私,但是却不愿插手此等凡间之事。”
“只是……若是这般大旱下去,注定是饿殍遍地,赤地千里。我亦于心不忍,便唯有开坛祈法,魂飞九天,面见天神,求得一两分颜面,看看是否可有转圜余地。”
刘三虽然答应了祈雨,但是还是没有将话说满。
而是留有了一定的余地。
同时给自己扯上了一张虎皮。
一旁的老人也还是感恩磕头,仿佛真的相信了刘三这番鬼话。
嘴里却连番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却不知仙师,准备何时开坛,何日祈雨,定法台于何处?”
刘三小眼一转,便指着自己身后的野庙说道:“无须法台,也无须多费功夫和钱粮,三日之后……便在这庙中祈雨。此地虽然荒僻,却是灵山福地,亦有有德真仙,在此长住。”
“比这世上任何一处法台,都要来的好。”
刘三多了几分心眼。
虽然老人答应,让他全程参与搭建法台。
他却还是信不过。
因为常年坑蒙拐骗,所以刘三的野庙之内,暗藏了几处密洞,事有蹊跷,刘三随时准备跑路。
老人目光闪烁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反而是跟着老人前来,就站在他身后的几个青壮,神情之中露出几许不屑之意。
祈雨之事,老人连同他的几个子侄,都并不抱有希望。
他们真正打主意的,是隔壁王村的那几口古井。
还有二村共用的刘王河。
等到刘三祈雨不成,他们定会放任刘三离开。
但是替代刘三接受‘惩罚’的却不会是一个死人,而是老人所属的刘家村里,一个已经无父无母在世的傻儿。
因为王村在十里八乡最为富裕,有几家富户,所以这一次祈雨所处银钱,王村独自便承担了大半。
祈雨不成,银钱有失……王村的人一定首当其冲,最为愤怒。
一旦刘家村死了人,就能占住理,并且激起村民同仇敌忾之心。
定当都下定决心,前往夺取水源。
此中计较,虽然上不得台面,却实在鬼祟,不足以为外人道。
老人之算计,也唯有家族之中,几个最信得过的后辈知晓。
只要活得够久,这世上很多事情,都再难以成为挂碍。
道德、伦理、良知这些……对于一个想要继续活着,让家族、让村子继续活着的老人而言,都只是狗屁。
当然,刘三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人之所以来找刘三做这场祈雨,就是抓住了他的把柄。
知道刘三在七十里外的红门镇,偷偷藏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这些年他坑蒙拐骗的钱,多放在自己女人和孩子处,对外却不敢宣扬,以免被骗的仇家寻上门来。
得了百两纹银,刘三一定会去带着老婆孩子跑路。
而老人安排的人手,则是已经守在了红门镇,只等着刘三自投罗网。
三天之后,祈雨开始。
没有太多的讲究。
穿着一身奇装异服,刘三装模作样的跳了一遍,乱七八糟的舞蹈。
手里拿着他自己随便乱制的‘法器’,不断的摇晃着。
整个人就像是抽风一般,使劲的哆嗦,嘴里念叨着乱七八糟的字眼和音符。
这些都毫无意义,只是做个样子。
等到前奏差不多了。
刘三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觉得总要拿点什么交差。
他开始用自己所会的那段咒语祈雨。
以往他只是用这咒语,乞求过一些小事。
事情越小,成功的概率越大。
而那种乞求暴富、乞求做大官、做皇帝的愿望,却从未实现过。
每一次失败,他的脚底就会长出一片蛇皮般的斑。
如今刘三的脚底,已经遍布了蛇斑。
咒语越念越快,越念越急。
刘三突然开始又跳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舞蹈不再是胡乱瞎蹦,而是带上了一种古怪而又诡异的韵律。
他的身体,似乎可以扭曲成任意一种难以想象的形状,做出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
老人的后辈们,看稀奇似的看着。
脸上并未周围人群众人脸上的虔诚。
唯有老人,感觉有些古怪。
他似乎从刘三那带着面具的脸上,透过面具,凝实眼神……看到了绝对的恐惧。
猛然之间,刘三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这些古怪的动作。
他的皮肤,开始撕裂。
鲜红的血,从破裂的皮肤伤口处渗透出去。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即便是青天白日,依旧发出了一阵阵闷雷之声。
再一小会,一片似黑似红的云,莫名的飘来,笼罩在了群山之巅,整个旻国的北方,甚至以此为基础,朝着更多、更广泛的区域蔓延。
刘三跳舞和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渐渐的,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只是那野庙门前的地上,却出现了许多鲜红的血脚印。
而这血脚印似乎正在画符……画一道无比诡异,却又极其强大的符。
“快!快阻止他!”老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多年生存下来的经验和本能,让他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乌云的出现令人们狂热,他们疯狂的朝着刘三叩拜,疯狂的祈求着大雨的降临。
当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两个壮汉,用棍子打翻在地。
即便是老人的那几个晚辈,也没有站出来制止。
或许……构陷王村的计划,十分的完美。
然而若无须这般去做,就能获得雨水浇灌大地,何必再多此一举?
王村……毕竟是十里八乡,最强壮的村落。
轰隆!
雷声滚滚,红黑色的云不断的翻滚,就像是有数不清的冤魂和厉鬼,在其中纠缠与挣扎。
下一秒钟,豆点大的雨水……似乎已经洒落下来。
人们感觉到了头顶的凉意,以及雨水击打在身上的那种冰凉感,便纷纷欢呼起来。
第五百零八章 血色青宵
人们都望着天,自然看不清脚下的颜色。
唯有老人,他倒在地上,躺在逐渐泥泞的泥地里,他看清了那雨水的颜色。
那分明就是血的颜色。
这不是真正的雨,而是血……
“不对!不对!大家都快散开!”
“阻止他!阻止他!”老人拼命的喊着。
然而此时,他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微弱,人们的欢呼声里,他苍老的呼喊声,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江河,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他曾经为自己的经验和智慧,威望与年龄而沾沾自喜,自以为重。
此刻,当他需要登高一呼的时候,却才悲哀的醒悟,他只是一个老人……只是一个行将就木,并且连说话都吃力的老人。
当别人需要他,细心听他说话的时候,他说的话,自然都听得见。
不需要他的时候,他的声音,回归了原本的幅度,失去了光环的扩散。
软弱且无力。
老了……果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和高兴的事情。
人们的欢呼声越来越高。
而那朵泛着血色的乌云,似乎也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快速的膨胀。
更大的雨水飞溅下来,蔓延了所有肉眼所及的山河。
远处的湖面和河水,开始弥漫上了一层浅红。
人群里,有人低头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越来越多的人高声呼喊。
再然后,人们就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在变得模糊,感官在变得稀疏,身体里某些力量正在被抽空……
就像是一些原本扎根在他们的血脉、根源、本质、灵魂里的东西,被直接的、暴力的且蛮不讲理的取走。
整个青宵界的众生,都是太昊仙帝的‘转世’。
换而言之,如果太昊仙帝想要真正的归来,就必将收缴天地,从这片他的丹田里孕育出的世界之中,获取足够的支撑能量。
突然的变故,让人们狂乱起来。
他们开始努力的挣扎,拼命的奔跑,想要去躲避。
于是倒在地上的老人,被数十双脚踩踏而过。
原本就虚弱的老人,被抽走了某些本质,已然到了生命垂危之际,如今再经践踏,直接一命呜呼。
乌黑发红的血云,没有停止它的生长和蔓延。
旻国只是一个起点,很快整个文州便被血云笼罩。
然后是沧州、眠州、云州……雷州。
青宵世界,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便被笼罩一空。
几乎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例外。
说几乎没有,是因为……总有一些地方,即便是在青宵界中,却也算是青宵界外。
主神陈潇的简易神国,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陈潇此刻,却并不兴奋。
更不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自豪。
他只是更加的无力,且绝望。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神国正在一股莫名之力的牵引下……上升。
不仅仅是他构造出来的简易神国。
与他的神格相连,位于混沌之中的真实神国,竟然也被牵引了过来,正在与简易神国重叠。
那些闪耀在无限神域麾下的诸多世界坐标,此时似乎都模糊的正在映射出一个共同的身影。
陈潇已经察觉到了!
不……他或许早就应该有所感觉。
只是不愿承认,更来不及抽身。
此时一个和尚,脚踩着金色的祥云,十分灵活的走入了简易神国之内。
神国内……原本的一切,都在崩塌。
而一些莫名的东西,却在新生。
陈潇却被锁在神国之中,那原本代表权力的神座,变成了他的镣铐,那绝世的天使美人们,成为了束缚他的狱卒,曾经为他提供数不清的优秀‘兵源’的世界,将厚厚的重力压在他的身上。
数十个世界带来的重量不仅让他无法动弹,更无法喘息。
他凄惨极了,只能无意义的狂吠。
当看到和尚的进入时,他开始向和尚求助。
“须弥!”
“须弥!救救我!”
“我帮助过你,我给予了你更广阔的天地。”
“你不是要渡人吗?”
“今天你渡我,明天我渡你。这就才是佛学真谛,佛家教你割肉饲鹰,何况我是你的恩人……你不能不管我。”陈潇似乎隐隐感知到了什么,试图用语言来打动须弥。
但是须弥和尚却并不为所动。
他双手合十,冲着被镇压、封印的陈潇一礼。
“陈施主!此事非贫僧不愿,而是贫僧不能……”
“你之神国,便是你苦寻不得,属于太昊仙帝的脑部仙域,你之神格便是聚拢仙域重生的核心碎片。贫僧欲使天地重生,太昊再临……所以不能帮陈施主你,还请施主见谅。”须弥和尚一脸慈悲地说道。
只是这样冷酷绝情的话,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说出来,只会令人毛骨悚然,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陈潇气急了,只能各种脱口大骂,却根本无济于事。
他就像一只出生在笼子里的鸟儿,越是拼命的想要挣脱,越是发现自己的生活,全都是谎言。
曾经他最信任,最宠爱,也对他最为依恋,与他从微末之时,便相伴到现在的那个女人,此时却一脸冷漠的,将一根根细长的,刻满了细碎纹路的银针,扎入他身体的各处要穴之中。
两人环抱纠缠,似乎依旧如同当初那样恩爱。
所做之事,却又大不相同。
陈潇无法理解,同样是一个女人。
甜言蜜语时,山盟海誓时,都是那样的真挚且充满了可爱与美丽,真诚与善良。
而到了决绝之时,却又那样的恶毒狠辣,毫不留情,毫无眷恋。
那张他曾经最喜欢的神座之上,仿佛虚浮出了几个狰狞的面孔。
那些狰狞的面孔,都无一例外,十分整齐的怒视着他怀里的那个女人,仿佛他们都很熟悉,曾经无比的亲密。
陈潇感觉自己的知觉越来越麻木。
而不断融化,却又不断改变的神国内,一座座神山飞天拔地而起。
一栋栋神奇而又古老的建筑,漂浮在了云朵之上。
那些原本扇动翅膀,美丽洁白的天使,也都收起了翅膀,穿上了云织彩丝,飞扬起了高高的发髻。
“骗子……都是骗子!”
“我的生活……就是谎言!”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陈潇的眼中流露出了疯狂,他知道如果不想认命,他只有一条路走,即便是死亡……他也要死的足够有尊严,死的让那些操控他命运的手,难受恶心。
第五百零九章 没有偶然
林溪端坐在雪山之巅,猛然的睁开了双眼。
作为天魔,他有着响应召唤的本能。
只是因为最近的诸事缠绕,以至于他也不再去关注这一块的能力。
然而就在方才,他听到了极为强烈的‘召唤声’。
这应该算是召唤吧!
“我将撕毁与天魔的约定,我将不再履行从混沌之中衍生的至高契约,从现在起,我将不再遵从,把所管理的世界所有权,分割一半给天魔。我将收回所有世界的控制权,无限神域的完全统治权,独自享有。”
“天魔啊!你听到了吗?”
“如果听到了,那就来吧!作为我的心魔,吞掉我这可悲的灵魂。我会让你更加强大,唯有一点……唯有一点,我乞求你,我哀求你,我用我生命之中,仅剩下的唯一一点自我,向你祈祷……一定要破坏他的计划,一定不能让他如愿以偿,向那玩弄我人生的手狠狠的予以报复。”
“蚍蜉虽小,亦有遮天之志。虽为棋子,却要粉碎棋盘。”
一条冥冥中,沟通灵魂的通道,出现在了林溪与陈潇之间。
第一次,林溪感觉到了通往六欲天魔之路。
化身为欲,化身为愿,成为某一个人,某一群人,那心中的乞求标点。
“佛魔一体,原为一体……原来如此!佛观世人,怜悯其苦,行大愿,成大善……魔亦如此。”
“念头一动,选择一定,天魔可谓天佛,天佛可为天魔。”林溪心有感悟。
却并未立刻做出抉择。
恰在此时,穆穹天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及时响起。
“这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定钱。”
“吃了他,你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也能更加完美的掌控我的身体。”
下一刻,竟然轮不到林溪自己选择,他便被一股巨力,推入了通道之中,顺着源自灵魂的羁绊,与陈潇的肉身重叠在一起。
同时陈潇的灵魂,也在心魔大誓的作用下,迅速的融化入林溪的天魔本质之中。
“记得我说的话……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陈潇最后的呼喊,还在林溪的灵魂之中回荡。
那充斥着绝望、愤怒与不甘的声音,最后便只是如同叹息一般,在幽暗的寂静里,悄然的回荡,渐渐平息,再无波澜。
当林溪借助心魔大誓的约束与伟力,吞到了陈潇的魂魄。
他原本就已经被推的极高的天魔本质,此刻再进一步,几乎抵达了魔圣境的巅峰。
此时的林溪,已然有了一种‘饱胀’感。
这是他过往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一次,他是真的吃撑了。
陈潇虽然是个速成的主神,却毕竟是金仙级别的存在,他的灵魂本质极其强大,其中不仅蕴含了不少规则讯息,更有着不朽之意。
林溪现在对陈潇的吞噬,只能算是囫囵吞枣。
距离完完全全的消化,将其所有,尽归己有,还需等待。
“他就这么死了,消失的彻底,几乎再无痕迹……”林溪不由的,也有些惆怅。
与陈潇之争,虽然不像与须弥之争那么旷日持久。
却也有过一段斗智斗勇。
对于陈潇的手段、才智,林溪还是认可的。
然而,就是这样心比天高的陈潇,却死的这么憋屈,这么的无法抵挡。
或许他最后的选择,是一种无可奈何之下的绝地反击,是一种对命运的愤怒控诉,既然太昊仙帝要让他的生命为祭品,开启新一轮的重生。
那么他就要用自己仅剩的东西,去做赌注,就为了让太昊仙帝的算计,无法成功。
在林溪眼中,却不是如此。
这样的选择……难道真的不是穆穹天在背后悄然推动的结果?
林溪不知道穆穹天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每一个智慧生灵,在每一个瞬间,都会产生许许多多的念头。
而从这些杂乱的念头之中,挑选出哪一个念头来,作为其行动方向,而进行执行,这是一个很玄学,也很奥秘的问题。
看似存在理性逻辑的瞬间,却又未必真的那样严谨。
陈潇或许在那决定玉石俱焚的一刻,就已经被穆穹天进行了思维控制,或许除了选择林溪之外,他还有着其它的选择。
但是在穆穹天的暗中干涉下,他选择了林溪,选择了触发心魔大誓,选择了将一切都交给林溪,让林溪去代替他,推翻这棋盘,粉碎太昊仙帝的复苏。
林溪悄然的替代了陈潇。
没有过多的举动。
他能够感受到,从身体到灵魂所受到的种种限制。
如果他不是天魔,有着混沌和虚无的属性,只怕也如同陈潇一样,半点力量也使用不出来。
尽管如此,他想要发难,也需要选择时机。
左右几个绝色的美人,与他肢体纠缠着。
却并无半点的旖旎。
她们是鲜活的锁,锁住了陈潇的身体,也锁住了他的灵魂……当然现在换成了林溪。
而再往远处看,一个林溪很熟悉的光头,就站在那里,神情淡然,只是那白色的僧衣下摆处,不知何时竟也染上了墨色。
看到须弥和尚的出现,林溪也只是微微有些诧异。
他是没想到,须弥和尚竟然会与太昊仙帝的复活,有了直接的关联。
或许,这是林溪自己种下的因。
他要让须弥入魔,所以在他的心中复苏了从来都未死绝的念。
而现在,这念生根发芽,悄然滋长,却被太昊仙帝所利用。
即便是不用有人特别说明,林溪也明白。
既然整个青宵界,都只是太昊仙帝的丹田,那么只要太昊仙帝复活,就可以轻易的将从肉身到灵魂,都完全湮灭的红蜡重塑复苏。
这是太昊仙帝必然拥有的权柄。
再往远处看,大片大片的仙宫殿宇开始浮现在一片流光溢彩之中,大量的仙兽灵禽也都欢快的飞舞在遥山远水之间,朦胧的仙雾将山与殿与人,完美的联系在了一起,构成了一幅既缥缈又宏伟的画卷。
这一切,都仿佛从未破碎,从未消亡,从未折损,而是一直存在,一直鲜活。
“这里是太昊仙帝的脑部仙域。”
“这里承载着太昊仙帝的记忆,而仙帝的记忆,在他的仙域里,便都是真的,从未消亡,也不会消亡。”穆穹天的声音,再度在林溪的脑海中响起,就像是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他像是在告诫着林溪,即便是隔着太昊仙帝的脑部仙域,他对林溪依旧有着绝对的控制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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