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名利之毒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仙宫遗址……是不可能去的!
  那就是一片基本上没有价值,却十分危险的废墟。
  能到手的好处,也早都被掏空了。
  半块伏龙玉,也当然不会在仙宫废墟之中。
  那只是托词。
  月色逐渐的暗淡,漫长的夜也终于要走到尽头。
  “我要走了!我还会来找你。”月婵意味深长的看着老白说道。
  同时也扫视了林溪和胡大官人一眼。
  这让林溪莫名觉得惊悚。
  被一个渡劫期大修士记住,并且不是什么好印象的记住,这绝不是好事。
  月光散尽,那月光凝聚的人,也消失在了小酒馆中。
  烛火摇晃,在晨曦升起之前,带着最后的冰凉,从河畔吹来的夜风,着急的敲打着门窗,年久失修的木窗,发出衰老的呻吟声。
  “她这对你,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又或者说,这个月婵,究竟是她本身意志为主,还是……”胡大官人看着老白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停止了不太适当的话。
  作为月婵本身而言,她需要伏龙玉,倘若真的已经与那些夹杂在功力里的意志彻底融合,就绝不会再打伏龙玉的主意。但是这样试探老白,拿感情作为筹码,又说明月婵的本来性格,已经受到了影响。她也绝不再是单纯的她了。
  最后她仿佛不了了之的就这么离开,留下了一句,还会再来找老白。
  这似乎是顾念旧情,没有直接施辣手。
  但是却依旧矛盾。
  “你们聊你们的,我先走了!”天快亮了,林溪也该继续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了。
  关于老白和胡大官人的事情,他真的不想插手干预。
  这件事涉及了两个渡劫大修士,真的很危险。
  被一晚上都塞在桌子底下,被金色的绳索法宝牢牢捆住的归骅子,看着林溪远去的背影,不断的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道道恶意涌向林溪。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青色的街道。
  远山寺庙的钟声,已经叫醒了沉睡的苍云城。
  “长风出祁山,苍茫破云海。祁山长风门侯君,敢问阁下是否是南陵剑阁白二?”朝阳下,一个身穿黑色短衫的男子,手里提着一把宛如弯月般的短刀,挡住了林溪的去路。
  “长风门?没听过!侯君?更没听过。”林溪冷淡的回答道。
  以挑战而扬名天下,注定也会遭遇别人的挑战。
  出名的太快,缺少底蕴,难免会让一些人错觉,认为他的扬名,不过是运气好,并没有真本事。
  踩着他林溪的脑袋,可以成为这片天地间,那站在风口浪尖的宠儿。
  “等我击败了你!大家便都能听到了!”弯刀出鞘,刀光携带着清晨的一缕晨辉,整个人都仿佛化入了光里,如风一般砍向林溪。
  侯君挑选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时间、地点,堵住了林溪的去路。
  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并且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只有一个念头……赢!
  但是实力的差距,无法用信念弥补。
  天时地利人和……所能带来的改变,必须是在一定区间内的波动。
  而林溪的实力,超过了侯君所能感受的区间。
  没有人看到林溪是怎么出刀的……同样也没有人看到,他的刀回鞘。
  但是侯君的脖子上,却多出了一道刀痕。
  鲜血染红了青石地板,在阳光下显得刺眼。
  周围百姓的尖叫声和慌乱来的后知后觉。
  林溪一路往南走,一路上便遭遇了各种各样的挑战。
  有单纯为名的,有为了某些利益而来的,还有嫉妒林溪摘采了柳仙这朵花的……
  即使林溪一路已经斩杀十数人,但是依旧有人前仆后继。
  名利是一碗毒,但是无数人皆甘饮。
  因为对很多人而言,默默无闻的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
  等林溪走到城南城门口的时候。
  拦住林溪的,是一个乞丐。
  乞丐也配着刀,他有着筑基期的修为,但是起伏不稳。
  对于林溪今天遇到的那么多对手来说,这是最弱的一个。
  但是林溪作为天魔的本能,却让他从这个乞丐身上,嗅到了危险。
  “你要拦我?”林溪问道。
  乞丐回答道:“我叫龙冶,丐宗第七分舵的弟子,练的是当年刀乞儿传下的杀牛刀。”
  “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第一次就要睡觉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半年前,就在这城门口,我瞧见了柳仙姑娘半面。”
  “从此心思浮动,难以割舍,运功之时,气息浮躁,根本无法搬运周天。”
  “我师父察觉到我的心思异常,从绿衣巷的平阿姑那里,找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的皮肤很黑,并不光滑,长相一般,涂抹了脂粉,也掩盖不住皱纹,她的胸膛也很干瘪,就像是空荡荡的口袋。而我就在她身上,结束了我的第一次。”
  乞丐在说话的时候,周围很多人都听着。
  他们并没有嘲笑乞丐。
  因为这就是很多人,都曾经面对过的现实。
  很多少年,爱慕美貌,都想和意中人切磋高下。
  但是现实却是,他们的第一次,往往都终结的并不是那么如意。
  没有浪漫的花,也没有猩红的烛,没有低头一笑,羞涩不已的美人,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我跟着师父修行了十七年,练了十三年的刀,我不想活的浑浑噩噩,也不愿以后睡的女人,都是从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走出来,最低贱的女昌。”
  “所以我想要成为你!”
  “请将你的名气,全都交给我吧!”
  说话之时,乞丐身上的真元波动,犹如登塔,一层层的往上递增。
  等他出手的时候,修为竟然已经增幅到了金丹后期。
  这当真是了不得的法门。
  无论他用了这法门之后,会承受什么样的副作用。
  这真的是很了不起的法门。
  竟然直接跨越了一个大境界。
  同时,乞丐的这一刀,也朝着林溪劈来。
  这一刀简单、直接、干脆,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意志,仿佛推使着人,自发的朝着这刀口靠近。
  “好强的刀意,返璞归真的刀法……看来又是一个真正的刀法天才。可惜……看来修行天赋一般,并且没有什么资源培养,否则绝不仅止于此。”林溪也只是心中这样感叹。
  挥刀还击时,却绝不手软。
  刀道天才……好呀!
  吃了他的人魂,林溪自身的刀道天赋,也该升级了。
  也唯有更高级的刀道天赋,或许才能媲美白玄在剑道上的天赋。


第一百零一章 蓄势待发
  龙冶的刀,不是快!
  而是一个字……压!
  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带着一种逼人的强势。
  林溪必须庆幸,是在龙冶还籍籍无名的时候遇见了他。
  倘若此时的龙冶已经掌权一方,是一个手握权柄,习惯了生杀予夺的大人物。
  那么林溪面对他这一刀时,绝不会如眼下这般从容。
  刀与刀并未碰撞。
  刀是冲着人去的,而不是冲着对方的兵器去的,为什么要碰撞?
  更何况,无论是林溪还是龙冶,都没有想过防守。
  林溪是不在意,而龙冶是抛开了一切,放手一搏。
  噗嗤!
  刀划破了龙冶的胸口,鲜血喷洒出来。
  龙冶的脸,呈现着异样的通红。
  某种催发身体潜能的功法,已经被他运转到了极致。
  方才那一刀,林溪是冲着龙冶的脖子去的。
  却被他猛然平底拔高了一尺,用胸口挡下。
  而龙冶的胸口,还塞着两块坚硬的玄钢。
  林溪那一刀,砍断了玄钢板,且划在了龙冶的胸膛上。
  或许有人会疑惑,龙冶既然已经反应过来了,为什么不直接下蹲?
  那是因为,他看穿了林溪的变招。
  知道倘若下蹲躲闪,林溪一定会顺势下劈,他只会落得被一刀两半的结果。
  至于后退……往哪里退?
  招法已失,多退一步,林溪只需刀芒一吐,便继续收割。
  所以虽然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龙冶却已经找到了最佳的处理方式,用藏在胸口的玄钢板,硬接了林溪一刀。
  从怀里掏出染血的钢板,龙冶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惊恐,反而越发的自信满满。
  他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林溪的刀法。
  所以接下来这一刀,绝不会失利。
  刹那间,二人再度扬起了刀。
  阳光下,闪烁的刀光,喧嚣如节日下,飞扬的鞭炮。
  林溪感觉到了自己刀法遭到的阻碍。
  就像是一张网,更像是一块印,遮住了他刀法的活动空间,越逼越紧。
  林溪终归只是一个假的刀法天才。
  当面对真正的天才时,总会稍稍差了那么一筹。
  当初他可以一刀斩了娄观宇,并非对方名不副实,而是因为娄观宇心境已失,林溪把握住了机会,方才可以一刀毙敌。
  其实倘若娄观宇不耍那些小手段,而是直接与林溪较量,或许结果有所不同……也说不定。
  “不到一炷香!”林溪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没头没脑,仿佛是林溪的呓语。
  但是龙冶听了之后,面颊却涨的更加通红。
  一口气,猛然松懈了。
  就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
  那原本被临时推动到金丹后期的修为,也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下滑。
  但是,林溪并没有给龙冶将修为下滑到谷底的机会。
  刀已经当头劈下!
  鲜血模糊了龙冶的视线,他最后的不甘心,还有那被堆积、压抑的野望,也都全部埋葬在了这猩红的血色里,渐渐昏暗。
  周围没有什么大高手!
  林溪快速的伸出触手,抓住龙冶的人魂。
  当龙冶死亡的一瞬间,天地二魂便已经归还给了天地,唯一还能留存在尸体上的,便也只有人魂。
  龙冶的人魂,被林溪吞噬。
  一瞬间,林溪仿佛听到了‘刀’的心跳。
  他真正的懂得了刀的呼吸。
  甚至可以感觉到,手中之刀的‘想法’。
  林溪其实很清楚。
  这些都不过是错觉。
  归咎起来,其实与绝对音感是一类的东西,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舞蹈和歌曲,在一些特别的人身上,会出现生命力,仿佛活着。
  刀也一样!
  以前的林溪,用的都是死刀。
  哪怕是吞噬了那么多刀道高手的人魂,得到的大多也不过是经验,而非天赋。
  但是此时……林溪在刀道上的短板,终于被彻底的补全了!
  最开始,他是猛力的挥刀。
  将自己的真元,将自己的魔元所化的煞气,全都拥挤、排放出去。做到一种视觉和感觉上的轰动……
  那是外行的做法。
  而之后,林溪转战四方时,渐渐的懂得了收敛,渐渐的知道,如何用最节省的力道,劈砍出最快、最狠、最凶的刀。
  而此时,林溪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尽力。
  什么又是人与刀合,气与意合。
  “可惜了!”林溪看着龙冶的尸体,微微感叹。
  随后大声说道:“苍云龙冶,丐宗第七分舵弟子,精修杀牛刀,刀法精湛,天赋非凡,我……白凡!愿称其为迄今为止,遭遇刀修之中最强之人,绝不弱于昔日青云榜十二娄观宇。”
  林溪的话音落下。
  一个也不过是筑基初期的老乞丐,一脸悲痛的走出来,抱起了龙冶的尸体。
  随后对林溪说道:“白二公子果然高义!能得白二公子这般认可,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说罢老乞丐踉跄的抱起龙冶,一步一蹒跚的走入了人群中,消失在了城门口……路的尽头。
  随后便听见有人高呼:“跳河啦!跳河啦!”
  林溪运用魔眼,上升视野看去。
  那老乞丐的已经抱着龙冶的尸体,沉入了丽水之中。
  老乞丐有心自杀,闭了真元,封了丹田,用不了多久,就会与龙冶一起,埋葬在滔滔河水之中。
  林溪没有救他,更没有去打听他们的故事。
  也没有必要去打听。
  这世上的人,活在这世上,总会都有自己的故事。
  每一个人都想讲自己的故事给别人听。
  但是很少有人,愿意去真正的倾听别人的故事。
  就像老乞丐说的,龙冶能在死后,得到林溪的认可,这已经是他的荣幸了。
  多少人死后,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林溪打穿了苍云城。
  也将所有的挑战者镇压。
  他的实力,为许多人再次见证。
  而拥有了更高刀道天赋的林溪,正在蓄势待发。
  他和白玄之间,迟早再有一战。
  唯有正面战胜了白玄,白凡的执念方才全部达成。
  “还不够!还不够!”林溪闭眼,一瞬间再次在脑海里,模拟了与白玄的交手。但哪怕是当时白玄展露的那些手段,对上现在的林溪,林溪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想不到找到更好的对手?”一个秃鹫般的男人,踏着浮云,盘旋而落下。
  他用看猎物般的眼神看着林溪,然后对林溪问道。
  “谁?”林溪反问。
  “雷刀俢阳!”男人开口说道。
  林溪闻言,微微一愣。
  因为这个人……林溪其实曾经见过,知道他是谁,更了解他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第一百零二章 阳谋
  “雷刀俢阳……远在雷州,虽早闻其名,不过暂且难与之一战。”林溪说道。
  “他现在已经不在雷州了,黑帝遣他前来琅州保护薛慕白。你若能胜他,那这天下的刀修,单以刀道修为而论,足以胜过你的便已然不多了。而你在青云榜上的排位,还可以再上几个名额。”那男子说道。
  雷刀俢阳虽未入青云榜,却也是一个传奇。
  他出身于雷州的一个小家族,修行天赋奇差,所有人都觉得他,甚至没有机会突破到筑基期,成为掌握真元的真正修士。
  于是十六岁那年,俢阳一人一刀,独自行走于荒野,猎杀妖兽、猎杀妖魔、袭击邪派修士,以虎口夺食的方式,获取修行资源,硬生生用大量的资源,将自己堆入了筑基期。
  之后六十多年,都盘桓于筑基期内,难以寸进。
  却多次凭借手中的刀,越级击杀金丹修士。
  被许多卡在筑基期无法进步的散修,视为偶像。
  俢阳九十五岁那年,被三个金丹修士围攻,虽然斩敌,却也身受重伤。
  随后被黑帝所救,其后黑帝,更是以强大神通,将一头蛟龙的精华本源,注入了他的身体,改换了他的资质。
  跟随黑帝一百多年,如今的俢阳虽然尚未突破入元神,但是其强大毋庸置疑,多少元神真人都无法正面与之抗衡。
  其人更是黑帝的左膀右臂,即便是黑帝这样的渡劫大宗师,也依旧有倚重他的地方。
  当初老白带着一票人,帮忙攻打天音阁的时候,俢阳便一直守在老白身边。
  随后妖魔被坑,老白这个献计者,自然受到围攻。
  全靠了俢阳一人一刀,将众多妖魔斩杀当场,如岿然大山一般,护住了老白。
  “黑帝即将渡千年大劫,却将俢阳派来……是想让俢阳保护老白?不!俢阳再强,如果月婵想要对老白不利,俢阳也护不住他。”
  “除非……俢阳带着另外一件东西来了。”
  想到这里,林溪再看那男子,运转魔眼,一眼洞悉某些内情,忽然笑道:“原来是魔庭的右护法当面!”
  “我白凡虽然立志战遍这天下的刀修,成为举世无双的第一刀修。但是……却也不是任人利用的傻瓜,你们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有什么目的……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恐怕,你不是想让我来战那俢阳,而是另有其人吧!”
  林溪表面要扮演一个,为刀痴狂,并且悍勇非凡的刀修。
  但是骨子里,他还是那个林溪,不会真正的发生变化。
  他自己很有哔数,知道现在的自己,绝不是俢阳的对手。
  能够真正斩杀俢阳的……唯有白玄。
  月婵是魔庭教主,想要借用伏龙玉,保持自己的独立灵魂。
  但是很显然……魔庭内部,有许多人并不想打破‘惯例’。
  俢阳此来琅州,很有可能随身携带着半块伏龙玉。
  即便是魔庭……也没有把握留下俢阳,特别是当着月婵这位教主搞小动作,就更不可能了。
  元神真人级别的长老,只怕是一个也无法动用。
  所以才想出,利用林溪这种阴损的主意。
  面对林溪的拒绝,那男子阴冷一笑:“你想要避战?”
  “很快,雷刀俢阳来琅州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琅州。许多琅州本地的刀修,都会挑战他,然后死在他的刀下。这个时候……你这个琅州最新崛起的大刀客,究竟是战,还是不战?”
  说罢之后,直接扶摇直上,消失在了林溪眼前。
  林溪紧皱着眉头。
  这是阳谋。
  在逼他就范!
  “不过,还在很是小瞧我呢!”林溪心想。
  日上正中,天火炙热。
  一道消息,传遍整个苍云城。
  南陵剑阁的白家二公子中毒了!
  下毒的是揽月画舫的秀梅姑娘。
  那是一个清冷、孤傲似红梅的姑娘,即便是接待恩客,登科及第之时,也依旧冷若冰霜,冰肌玉骨。
  如此做派,却也满足了不少特殊癖好者的需求,平日里生意也不错,一杯酒就价值千金。
  但是传言,当白二公子登船的时候,这位秀梅姑娘却一反常态,十分的热情。
  甚至于房内,亲舞了一曲‘踏焰’,火辣而又性感。
  毒就藏在不可言说之处。
  白二公子中毒,下毒的秀梅不知所踪。
  有人传言猜测,秀梅……其实是听雨楼的杀手。
  苍云城的所有有些本领的医修、丹修,都去给这位白二公子看过了,却都说此毒无解,不出七日,白二公子……必亡。
  也就在此时,雷州俢阳进入琅州的消息,传遍开来。
  接连三日,都是俢阳一刀斩杀了某某成名刀修的事情。
  一时间整个琅州的刀修……甚至其它修士,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列举了一大堆可以抵挡俢阳嚣张气焰的刀修名单,其中林溪扮演的白凡,也在其列。
  但是无可奈何……白凡身中剧毒,已然一脚踩进了鬼门关。
  当然,也有谣言,说‘白凡’早已知晓俢阳将至琅州,故而假装中毒,以此避战,实乃小人所为,非真刀客。
  不过这种说法,并不是很站得住脚。
  因为白凡的中毒,是经过很多医修、丹修看过、瞧过的,确实是已经危在旦夕。
  没有作假的痕迹。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
  林溪……确实是中毒了!
  秀梅也确实是听雨楼的杀手。
  不过,这是林溪早就知道的事情。
  他利用了秀梅,他故意中的毒。
  虽然眼下这具身体,只剩下七天的可活,但是林溪却很自信……自己绝不会死。
  无论是白玄,还是那想要利用他,推动白玄与俢阳一战的魔庭中人,都会想办法将解药送到他手中。
  光影斑驳。
  风吹楼影。
  蓝衣的公子,穿过了布置在林溪房门前的阵法,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房间。
  公子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葫芦。
  红皮的大葫芦上,铁画银钩般的刻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两条玲珑剔透的灵鱼,就拴在葫芦口的红绳上。
  林溪模糊的睁开眼,看了看白玄,看了看他手里的酒葫芦。
  “徐九公的酒仙葫芦……内有千年灵酒,可解百毒,可助修行,增进功力……徐九公的亲儿子,被人打废了丹田,他都没舍得给亲儿子喝一口酒疗伤。你是怎么把他整个酒葫芦都带来的?”林溪用虚弱的语气问道。
  白玄用手指,灵巧的避开了那两条灵鱼的纠缠,林溪便看着这两条灵鱼刹那间变成剧毒的毒蛇,却被白玄挥指轻巧斩落。
  随后白玄打开葫芦口的塞子。
  一股清淡,却悠远的酒香传出。
  有酒雾蒸腾出来,仿佛瑞兽在雾气中奔走。
  “喝了吧!”白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酒葫芦递到林溪的嘴边,然后轻声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大召唤术
  林溪没有迟疑,拿起酒葫芦,就先灌了一口。
  先是一股浓郁的酒香,沁入心脾。
  随后便犹如甘冽清泉一般的酒浆,带着一丝丝酒味缠绕在他的味蕾。
  就像一颗颗饱满的粒子,在他的口腹之中,微微的炸裂。
  如火一样汹涌,却又像水一样温柔的能量,洗练了全身。
  林溪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
  恐怖的毒素,就混合在这口酒气里,被全都排斥出去。
  那对于整个苍云众多医修而言,难以下手的奇毒……如此便解了。
  而且林溪还感觉,白凡的这具身体,修为也微有松动,他感觉到,自己主观上找到了突破到元婴的办法。
  当然,突破元婴,林溪并不会轻易尝试。
  因为突破元婴,需要彻底的凝练三魂七魄,那可能会让他露出破绽,显出真容。如果没有隐藏好,被发现了行迹,则是整个修行界都追杀的存在。
  解了毒,林溪的拖延之法,等于被破。
  但是林溪已经不担心了。
  这一招自饮奇毒,为的就是召唤白玄来。
  既然那些魔庭众人的目标,其实是白玄。
  那就把白玄招来,直接先告诉白玄真相,然后再寻找破局的方法。
  等到林溪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后。
  白玄皱了皱眉然后微微斥责林溪道:“你可知,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过……你还算冷静,没有入了圈套。”
  接着白玄那原本一直温和平淡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明显的怒容。
  “哼!魔庭?右使……向归田!好大的胆子。”
  一股锐意,在白玄的周身微微流转,尔后迅速收敛。
  但即便是偶尔露出的那一丝气机,依旧令林溪浑身难受,一瞬间感觉仿佛被万剑穿心。
  林溪能够判断出,那才是真正的白玄。
  眼前这个温和如玉的白玄,只是真正白玄的鞘。
  他将绝世的锋芒,就隐藏在那温和如玉的剑鞘之中,只有等到真正的时机,才会展露。
  “你打算怎么做?”林溪试探着问道。
  白玄转身,冲着林溪微微一笑,表情中带着郑重,他似乎认真了:“怎么做?”
  “用不着多想!”
  “既然他们敢算计咱们兄弟……那就挑翻他们!”
  “剑不出鞘,便以为空利?”
  魔庭在苍云城中是有驻扎之地的。
  毕竟赤子教亦正亦邪,很少主动参与正邪之争。
  此时阳光正好,小风舒爽。
  守在门口的几位魔庭弟子,有些微微打着盹。
  这似乎是与以往,并没有区别的,悠闲又祥和的一天。
  但是猛然一个瞬间,一道璀璨无边的剑光,从天穹之外飞来,然后狠狠的扎入了府邸之中。
  三层大阵,在这道剑光之下,压根没有多少抵抗能力。
  “谁敢在我魔庭分舵闹事?”之前算计过林溪的向归田,从府邸深处冲出来,他的周身飞舞着几十张黑色绘制血色符文的符箓,恐怖的气息,环绕周身,这些符箓展开,随时可能将周遭化为血海。
  噗嗤!
  一柄白如玉般的长剑,一瞬间刺破了他全部的符箓。
  然后飞着将他钉在大堂正中央的石柱上。
  任由其如何痛苦的挣扎,都无法脱离,只能发出痛苦的咆哮。
  “断玉剑!”
  “是白玄!”大堂中,几个赶过来的身影,看着那定住向归田的玉色长剑,纷纷变色。
  下一刻,他们的屋顶就飞了。
  “白玄!这里是魔庭分舵,你若放肆,便是与魔庭为敌。”说话的修士下一瞬间,便被剑气切断了四肢。
  “这里是苍云城,你如此肆无忌惮,难道不怕,惹出赤子教的高人来吗?”又一个魔庭修士大声质问。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剑。
  剑光纵横,闪耀千里。
  这一瞬间,整个魔庭驻地,只有璀璨的剑光,锐利、锋芒毕露还有……举世无双的辉煌。
  那些路过的修士们,察觉到气息,都纷纷变色,只敢绕道而行。
  等到剑气渐渐收敛。
  整个驻地,便只剩下一片废墟。
  废墟之中,废掉的魔庭修士,多达数百人。
  其中元婴境界的修士,便有近十人。
  这样的损失,便是魔庭也是伤筋动骨。
  若非魔庭教主在此地,只怕这分舵之中,平日里也绝不会有这么多魔庭精锐。
  “可惜了!你们的元神长老,一个也不在。”云中传来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遗憾。
  “告诉你们长老,我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我白玄都接下了。再敢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白玄便携剑上飞凤山,劈了你们魔庭祖庭。”说罢之后,最后一道剑光落下。
  霎时间,整个驻地内,犹如炸开了一朵白色的繁花。
  恐怖的剑气,如花瓣一般朝着四周绽放。
  摧毁性极强的剑气,在恐怖的剑意支撑下,彻底的将原本魔庭驻地所在,磨灭成了一片沙土之地。
  一众被废了修为的魔庭修士,就被埋在这沙土之中,苟延残喘……眼中剩下的只有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太小看白玄了。
  都说白玄是无双公子,温润如玉。
  却忘了,对方扬名依靠的,却是手中那冠绝一代的剑。
  整个青宵界,年轻一辈的修士中,在剑道上能胜过白玄的无有一人。
  他是未来的剑圣、剑神、剑仙。
  这样的人物,发起火来,又岂是他们这些庸俗昏碌之辈可以招架的?
  任你多少阴谋算计。
  任你打了什么歪主意。
  我自一剑破之。
  废了你的修为,灭了你的气焰,杀了你的心性,如此……你还能如何?
  白玄没有杀人。
  但是他将恐怖,种在了魔庭弟子的心中。
  远远看着那恐怖剑光的爆发,林溪紧了紧拳头。
  他自以为,已经距离白玄不远了……
  但是此番一看,他还是个弟弟。
  和白玄的能发能收,并且动如灭世比起来,他的那点蛮横的霸道的刀劲,显得似乎有些可笑。
  “俢阳……!”林溪此刻,难免想到了俢阳。
  他现在已经拥有了龙冶的刀道天赋,但是这天赋比起白玄来,还是差了许多。
  再加上白玄不可能停滞不前。
  所以按部就班的去修炼,去领悟……想要做到超越白玄,根本不可能。
  林溪需要收集更多刀道天才、好手的人魂,继续提高自己的天赋。
  而俢阳,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目标。
  “既然你们想利用我,那我就利用利用你们。”林溪站在窗前,露出了冷笑。
  通过南陵剑阁的渠道。
  一个消息,疯传了整个琅州。
  俢阳手持伏龙玉,执此玉可破魔庭教主魔功,力压魔庭渡劫大宗师。


第一百零四章 雷刀俢阳
  残阳如血。
  丽水却在残阳下,发黑。
  河畔原本翠绿的草甸上,已经扑满了尸体。
  刀客的战斗,注定无法像剑客那样华丽、优雅,充满了浪漫。
  选择刀的修士,他们注定伴随着‘残酷’。
  满地的断肢残骸,就是最显著的证明。
  那碎裂的尸体,控诉着施刀者的残忍和凶猛。
  俢阳紧了紧手中的符带,原本黄色闪耀金色符文的符带,此刻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而符带则是紧紧的将俢阳的手,与他手里的刀捆在一起。
  自从一百多年前的那一战,他被人用夺兵咒,盗走了手中之刀,以至于失了利刃,差点身死之后,他就习惯用符带将自己的手与刀捆在一起。
  哪怕是失去了远程御刀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俢阳有着满头的卷发,嘴唇上是长长的八字胡,鼻子很大,显得格外突兀,这样的五官,挂在他那张平平无奇的大圆脸上,显得似乎有些滑稽。
  但是,他还有一双锋利、霸道、残忍、冷血的眸子。
  当看到这一双眼的时候,你就会忽略了他的长相,只记住他的眼。
  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蹒跚。
  再强的人,也会受伤。
  俢阳他只是一个名扬天下的刀修,并不是打不死的神佛。
  但是,受伤的猛虎,才是最凶狠的。
  如果有人以为,这个时候可以过来捡便宜,那么就真的是想多了。
  远远的一只白头的雄鹰呼啸着九天之上的寒风,朝着俢阳飞来。
  俢阳眯了眯眼睛。
  雄鹰背上,跳下两个人来。
  “俢叔叔!”老白冲着俢阳打着招呼。
  俢阳看着老白,皱了皱眉头:“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你不该来找我。”
  伏龙玉的作用已经暴露。
  俢阳现在,就是一块大大的吸铁石,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都会朝着他集中。
  老白这个时候前来找俢阳,无疑是将自己卷入一个大大的漩涡。
  “来了也好!半块伏龙玉你带走,至于怎么处理……你自己心中可要权衡好。”俢阳顿了顿,从自己胸口被缝合的皮肉里,掏出半块玉佩来。
  翠绿色的半块玉佩上,雕刻着半个龙头,一些奇异的符文,在玉佩中流转。
  只要盯着它多看一会,仿佛真的可以看到一头被镇压、封印的怒龙。
  当然……伏龙玉内,并无真龙,更没有什么龙魂。
  其中记录的是一种特殊意志,一种足以镇压怒龙之魂的意志。
  有了这样意志的帮助,任何来自灵魂的异样,都可以被镇压而下。
  老白接过伏龙玉,然后对俢阳道:“俢叔叔!咱们一起走!有九风鹰在,旁人追不上咱们。”
  俢阳看向老白的眼神,多了一丝温和。
  老白这句话,不仅仅透露出,不顾危险也要帮他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老白表现出了离开的意图。
  除了黑帝,没有人比俢阳更清楚,这半块伏龙玉,对于黑帝的重要性。
  数年前,老白明明已经找到了另外半块伏龙玉,却将它交给了魔庭圣女月婵。
  而今,黑帝为了成全自己的弟子,竟然在千年大劫来临之前,将另外半块伏龙玉,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带来交给老白。
  这是黑帝作为一个师父的器量和关爱弟子之心。
  但是摩天崖下,众多黑帝所属,皆心有不忿。
  黑帝亦正亦邪,他麾下的那帮人,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倘若黑帝无法渡过千年大劫,那么黑帝麾下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那票人,全都会受到清算。
  “九风鹰的速度是很快!但是快不过魔庭的毒箭,快不过那些想要打击魔庭之人的筹划和有心设伏。和我在一起,都走不了!”
  俢阳深深的看着老白,然后握紧手中的刀,无惧的目视前方:“我并非你的师父,但是却看着你长大,从来没有教过你什么,今天……便教你一课。”
  “欲成大造化者,当有所舍。畏首畏尾,只会抱憾终生。”
  “你且去吧!我俢阳一生唯战,只要刀还在手中,便不信有人,能取我性命。便是这老天爷要收了我,我也要劈开这天!”
  俢阳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火。
  他不是故作姿态。
  胡大官人拉了拉老白:“走吧!这是俢先生的路!他一生唯战,若是此战得胜,那他便直入元神,再无挂碍。”
  “这是他的选择……我们唯有尊重他的选择。”
  老白深深的看了一眼俢阳。
  深深一礼。
  “学生……受教了!”说罢之后,二人转身上了九风鹰。
  九风鹰展翅,阳光下羽毛上的油脂,折射出道道彩色的虹光。
  唳!
  突然九风鹰发出一声惨叫。
  那宽大的翅膀,被两只巨大的铁箭洞穿。
  云层之上,飞来一只巨大的帆船。
  那悬挂的旗帜,正如满月,却有一道黑云贯月。
  这是魔庭的标志。
  “闪开!”俢阳一声咆哮。
  刀已经愤然而起。
  怒!
  看到俢阳挥刀的人,只怕都能在一瞬间,感受到他的愤怒。
  那是一种对一切的怨怒和不忿。
  他拥有举世少有的刀道天赋,却基本全无修行资质。
  这种愤怒,埋在了他的骨子里,无法更改。
  哪怕是后来,有黑帝以大神通,替他改脉易骨,但是这种改变,其实也只是一时的,无法长久。
  俢阳……注定无缘仙道。
  所以他越是强大,便越是愤怒。
  空有屠龙之刀,却注定见不着真龙,这既是憾,更是怒。
  他的刀,划破了长空,狠狠的砍在了巨大的帆船上。
  一道幽光闪烁波纹,将俢阳的刀芒,牢牢的抵御在了外面。
  俢阳毫不气馁,短短时间内,便连劈七十二刀。
  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强。
  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凶。
  当一共七十三刀的刀芒汇合于一处,那巨大帆船上的幽光,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立在巨大帆船几个角的阵旗,还有一些阵纹,都开始闪烁和泯灭。
  “好一个雷刀俢阳,刀如怒雷,霹雳九天,你若是元神……我怕是都要稍稍惧你三分,只可惜了……你只是元婴。所以今日,你必死在这里。而伏龙玉……你也一定要留下来。”月婵的声音,从帆船内传出。
  这一刻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尽显魔庭教主的威严。
  与那一夜,伏在老白怀里的女人,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老白看着那巨大的帆船,几次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俢阳冷冷的看了一眼老白,将老白即将吐出的话,全都压迫了回去。
  这一刻老白毫不怀疑,倘若他敢开口求情,敢直接交出伏龙玉求和,那么俢阳……一定会挥刀砍了他,无论他是谁!


第一百零五章 百刃刀婴
  刀!
  刀!
  刀!
  视线所及,皆属刀。
  这一刻,俢阳的刀,超越了界限,超越了思维。
  俢阳已经将自己的精气神凝练到了极致。
  只差稍稍一股劲,他便能踹开对他而言的天堑,进入元神境,增寿至少千载,得享长寿。
  但是天空却在一瞬间,变幻了颜色。
  一瞬之前,还是烈日高悬。
  一瞬之后,悬挂在天际的,已然变成了那一轮巨大的圆月。
  渡劫大宗师,已经是半仙,拥有了部分‘仙’的威能。
  而月光下,所有的刀光,都在粉碎,所有的凶狠和不甘,霸道与愤怒,都必须蛰伏。
  犹如猛虎站在高岗之上,对着天穹咆哮。
  即便它的啸声,足够让百兽惊惶,却无法令那万载悠悠的岁月,那高悬于银河的明月,有丝毫的动摇。
  这是境界上的绝对压制,也是实力上的绝对压制。
  嘣!
  俢阳的刀上崩碎出了一个缺口。
  而俢阳的身上,也多了一丝裂痕。
  老白握紧了拳头,他想要说什么,做点什么,却终究只能旁观。
  这是俢阳自己的选择。
  嘣嘣嘣……!
  大量的缺口在俢阳的刀上崩开。
  而他的身体,也布满了裂痕。
  鲜血纵横,洒满全身。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血人。
  但是俢阳迈着滴血的步伐,却没有停止挥刀。
  刀!
  是霸主的武器,也是勇士的武器。
  手握长刀,就当百死无悔。
  “杀!”俢阳踩着血,踏着自己的战魂,冲上了云霄,将天空的云,都染成了血色。
  弯曲的刀,走着最笔直的线。
  这一刀,斩碎了数个魔庭的修士,然后劈到了月婵的面前。
  此时的月婵,终于露出了全部的真容。
  肌肤雪白,吹弹可破,高挺的鼻梁和小嘴。
  银色的长发,在刀风之中,狂舞。
  她伸出了一根纤纤玉指,然后抵住了俢阳的刀锋。
  一滴殷红的血,缓缓的从她的指尖渗出。
  下一刻,她微微屈指,然后一弹。
  刀……碎裂成了一片片。
  而俢阳,也如破布娃娃一般,坠落下来,掉入了染黑的丽水之中。
  “刀修!可敬……!”月婵淡淡地说道。
  随后却又紧跟了一句:“也可笑!”
  是的!
  对于大多数传统的修士而言,无论是剑修还是刀修,都是可笑的!
  这世上的法术千千万万,各种各样的应敌、应对手段,层出不穷。
  对于修士而言,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拒绝正面交锋,拒绝照面,间隔千里万里的解决对手。
  但是刀修、剑修之流,却偏偏选择了最直接,最残酷,最血腥,也最没有退路的方式去战斗。
  剑修尚且还有御剑千里取人头的手段,而刀修……要比剑修更绝对,他们将自己与对手、敌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他们更喜欢将刀紧紧的握在手里……犹如自己的生命和权柄。
  “可笑吗?”一叶扁舟,穿过了层层的雾霭,出现在了那被染黑的水面。
  一张网,捞起了俢阳仅有一丝余气的身体。
  “无名黑刀,长三尺八,染血数十,曾斩青云榜十二娄观宇,苍云刀客龙冶,今日有幸沾染雷刀俢阳之血,不甚荣幸。”林溪手捧着自己的刀,对俢阳说道。
  俢阳的眼神黯淡,他的生机已经断绝,此刻他只是盯着林溪的刀。
  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一名刀客,死在刀下,是其最佳的归宿。
  噗嗤!
  长刀划过,大好头颅飞起。
  那原本就依附在刀刃上的一丝丝魔元,迅速的将俢阳的人魂抽走。
  这一个刹那,林溪走完了俢阳的一生。
  林溪和龙冶、娄观宇所修的只是刀意,而俢阳所拥有的……是刀魂!
  他的荣耀,他的生命,他的理想,他的不甘与愤怒,守护和决心,全都寄托在了刀上。
  刀锋所向,百死无悔。
  也就在这一瞬间,林溪……顺理成章的突破了。
  他原本是不适合在这样场合下突破的。
  因为那会暴露了他的本质。
  但是此时……他没有了顾虑。
  他已经被俢阳的刀魂感染,那属于刀客的决心、意志,胜过了林溪的本能。
  冲天的刀气,晃动着天穹星斗。
  金丹碎裂,在灵气的淬炼和敲打下,化作了一柄绽放百刃的刀,入驻了林溪的丹田。
  那是刀婴!
  与白玄的剑婴同级的刀婴。
  “刀修……不可笑!”当林溪凝聚刀婴的一瞬间,竟然也朝着那巨大帆船上的月婵挥刀了。
  月婵脸上挂着冷笑。
  但是当刀芒临身的那一刹那,她突然面色微变,微微往后一退……躲闪了!
  堂堂渡劫期的大宗师,竟然躲了林溪一刀。
  “燃婴?”
  “你方才凝聚元婴,便燃烧元婴,化作一刀……此事你本就是受牵连,俢阳此时死在此地,也是你一手造成。你为何要斩这一刀?”月婵对林溪质问道。
  林溪握刀道:“我算计俢阳,是为了活。而我用刀斩你,是因为……有些东西比活更重要。”
  “就因为我说了一句……刀修可笑?”月婵脸上的讽刺更甚。
  林溪却不再废话,他出了第二刀。
  “冥顽不灵,果然还是可笑。”
  “刀修可笑,而你……弱的可笑!”月婵伸手一指,月光贯穿了时间,带着千古以来的永恒光辉,朝着林溪落下。
  月光里,所有的刀光,都显得格外的脆弱。
  林溪燃烧了刀婴而发出的一刀,真的似乎很可笑。
  天空……划过了一道光。
  就像一颗流星,划破了黑夜。
  剑鸣声,剑啸声,粉碎了月光的永恒。
  一种更加骄傲,更加永恒的意志,贯穿了这片被笼罩的,人为制造的夜晚。
  “白玄!”
  “你也来送死?”月婵骄傲的质问。
  即便是白玄来了,她也并不将其放在眼里。
  青云榜第三,隐仙榜的有力竞争者又如何?
  潜力也只是潜力,并不是无法匹敌的实力。
  但是下一刻,天……裂开了!
  阳光洒落,月光零碎。
  那原来不过是一场幻境,不过是一种伪装,月婵并未真正的改天换地,偷天换日。
  而白玄手中的那柄剑,则夺取了日月的辉煌,闪耀了整片天空。
  “越陵剑!没想到……居然还在!”月婵忌惮的看着白玄手中的那把看起来锈迹斑斑的古剑。
  南陵剑阁南指的是第一代祖师南镶子,而陵则是这把越陵剑。
  越陵剑的来历早已不可考,相传是上古时期古越国的镇国神剑,古越国被仙庭覆灭后,这柄剑也就成了古越国的陪葬品。
  直到许多年后,南镶子得到了它。
  其后相传,南陵剑阁的第三代祖师,带着这柄剑打破虚空,飞升天外去了。
  如今看来,传言有误。
  这柄剑,一直都在南陵剑阁,并且选择了白玄,成为它新的执掌者。


第一百零六章 尘埃暂定
  白玄执剑,立于风中,一人独对那巨大的魔庭帆船,却有势均力敌的威势。
  “白玄无礼,还请教主今日退去如何?”白玄用剑遥遥指着月婵。
  月婵却笑了,笑的妩媚。
  而这种笑,是真正的月婵所不会有的。
  “越陵剑?”
  “确实不错,不过单凭这一把剑,就想让我收手,有点自以为是了吧!”月婵说道。
  白玄道:“白玄当然不敢小瞧了教主。”
  “不知三千剑修组成的凌天剑阵,教主可愿一试?”
  话音方落,一道道剑光,从四周冲宵而起。
  不知何时,南陵剑阁的众多弟子,早已埋伏在了四周。
  剑阵一成,隐隐以白玄手中的越陵剑为核心。
  月婵环顾四周,又感觉到灵魂中的隐隐分裂之感,咬了咬贝齿,冷哼一声:“好!好手段!退!”
  一声令下,魔庭的巨大帆船,穿破了云层,便朝着远处滑走。
  而此时的林溪,已经‘清醒’过来。
  “我擦……我刚才,都做了啥?我这么威了的吗?敢冲着渡劫大宗师挥刀!”林溪下意识的想要摸一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却又急忙停住了手。
  “果然,我就适合成为混沌魔神,正面刚才是我的本质,背后阴谋算计什么的,都只是为了生活,被逼无奈而已。”林溪很有自知之明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刚才要不是白玄来的快,他这个分身,怕是要完。
  这一次的投资……就真亏本了。
  月婵退去后,老白二人迎了过来。
  看着俢阳的尸体,老白却对林溪一礼,然后说道;“我二人要带修叔叔的尸体返回摩天崖,今日二公子仗义执刀之谊,薛某改日必报。”
  虽然俢阳陷入困局是林溪主使的。
  最后更是林溪砍掉了俢阳的脑袋,但是薛慕白不怪他。
  薛慕白是个聪明人。
  知道林溪只是‘被迫卷入’的人,真正的根子在他的身上,要说是谁害死了俢阳,那只能是他,而不是别人。
  “你们就打算这么回去?”
  “身怀伏龙玉,魔庭不会放过你们,那些对伏龙玉有觊觎,想要针对魔庭教主的人,更不会放过你们。”林溪说道。
  他对伏龙玉……倒是没什么想法。
  甚至依照本心,他恨不得这种玩意,全都消失为好。
  即便是隐隐感知,林溪依旧可以从老白的身上,感觉到一阵阵令他厌恶的气息。
  “修叔叔敢一路杀到此地,我二人又何惧再杀回去?”老白满脸冷色道。
  林溪点了点头,便不再劝。
  他和老白还有胡大官人,到底算不算朋友呢?
  这真不好说。
  但是无论如何,一个像老白这样的人,决定了的事情,那就不要去阻止他。
  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已经被俢阳点燃。
  现在,他到了蜕变的时候。
  他是黑帝的弟子,是将来摩天崖的主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软弱’,他必须狠,也必须强。
  而狠人和强人,不是自己窝在家里,咬牙切齿出来的。而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老白和胡大官人走了。
  他们这一回去,注定是九死一生。
  但是都和林溪无关了。
  此时白玄正盯着林溪。
  林溪可以从白玄的眼中,感觉到浓浓的战意。
  白玄看向他的眼神,终于变了。
  以前,林溪觉得,白玄看他就像看一个孩子。
  一直都是宠溺的。
  而此刻,白玄看他,确是在看一个可堪一战的对手。
  这正是林溪所一直追求的。
  “等你修为稳定了,我们再打一场吧!”白玄主动邀战了。
  那些还在周围戒备的剑阁弟子,听到白玄此言,纷纷侧目……但是却没有太过诧异。
  林溪之前的表现,已经征服了他们。
  敢向渡劫大宗师挥刀,单凭这一点,便已经超越了这世上九成九的刀修、剑修。
  做白玄的对手,自然是足够了。
  面对白玄的邀战,林溪很想一口答应。
  但是他知道,还不是时候。
  之前他与白玄一战,那其实是指导战。
  即便是输了,也无伤气势。
  因为,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没有赢的可能。
  但是现在,他已经具备了成为白玄对手的资格,即便赢面较低。
  倘若输了,便是输了气势。
  再想要赢,便更难了。
  “我需要等等!”林溪说道。
  “等什么?”白玄问道。
  “等我的刀音,在人们的耳中,多飞一些时候。”林溪说道。
  白玄闻言一愣,然后却又笑了:“原来如此!那便……再等等吧!”
  随后对身后的众多剑阁修士道:“向四方传言,三个月后我兄弟二人,将在剑阁排云峰一战,既是兄弟之战,亦是刀剑之争。邀请四方修行高人,前来观战。”
  一位剑阁弟子,对白玄问道:“正式发帖吗?”
  白玄道:“当然!”
  林溪全程听着白玄的安排,不得不感叹,白玄……果真是个君子。
  他明知‘白凡’是在蓄势。
  今日一战,必将传扬四方。
  俢阳的刀,白凡的刀,都将因为魔庭教主而成为一时传奇。
  而这势,也将成为林溪执刀的信心和气势。
  但是白玄依旧给了林溪这样的时间,甚至主动推了一把,将他推的更高,推的更传奇。
  丽水畔的一战,经过数日的酝酿,终于风传天下。
  雷刀俢阳,可歌可泣。
  绝刀白凡,可期可待。
  而白玄、白凡的兄弟之战,刀剑之约,也同样传开,轰动了整个青宵界。
  以前的白凡,确实在很多人眼里,都远远比不上白玄。
  要说二人一战,便是笑话。
  但是现在,白凡竟然对渡劫大宗师挥刀,并且让渡劫大宗师退了一步……无论当时月婵退那一步,是因为什么。
  这就是战绩,就是名利。
  林溪此时扮演的白凡,在名头上已经追上了白玄。
  剑首宫中,林溪第三次见到了白天奇。
  “三个月后的一战,无论你有什么手段,你且记住……我不许你赢。”白天奇盯着林溪,就像一头雄狮正在警告自己的幼狮。
  林溪若是真正的白凡,此刻只怕早已满心悲愤,但是他并不是白凡,所以他只是反问道:“父亲也觉得……我有可能赢吗?”
  白天奇被这句话噎的一愣。
  随后怒道:“这里是南陵剑阁,白玄是将来的剑阁之主,注定要代表整个剑阁入隐仙榜,甚至破空飞升之人。他是整个剑阁的颜面,也是剑阁的未来……他不能输!”
  林溪闻言,反而摇头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不了解他呢!”
  “他输得起,剑阁也输得起。”
  “但是我不能让……”


第一百零七章 武帝庙传刀
  父子间的对话不欢而散。
  白天奇的态度很强硬。
  但是他对林溪无可奈何。
  虽然偏心,但是毕竟还未丧心病狂,为了一个儿子的前程,去毁灭另一个儿子。
  他只是……平庸而已。平庸的人总是竭尽全力的,做着平庸的决断,并且自认为是正确无比。
  白凡的名声传的很快。
  每天,林溪都可以吸收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嫉妒’。
  名利是毒,但是却几乎人人都想沉醉其中。
  白氏一门双杰,更是引得天下侧目。
  对于白玄与白凡三个月后的一战,谁胜谁负,也都是众说纷纭。
  有人信誓旦旦的认为,白玄必胜,毕竟白玄的优秀由来已久。
  但是也有人觉得,赢的会是白凡,因为白凡从改练刀,到扬名天下,也并未过去太久。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白凡再进一步……甚至好几步。
  就连南陵剑阁内部,各种猜测和揣度的声音,都从未断过。
  飞紫楼中,林溪将刀盘在自己的腿上,脑海中不断的回闪着俢阳的一生。
  同时再次提炼和感悟着,俢阳对刀的理解、运用以及执着与赤诚。
  彻底的成为俢阳,只要白玄不用越陵剑,他确实可以与之一战,但是谈不上战而胜之。
  唯有超越俢阳,才能获得更高的胜率。
  林溪没有闭关太久,半个月后便又下了山。
  他要去享受‘名声’带来的成果。
  这是一个蓄势的过程。
  当许许多多的人都对他的刀抱有期待,许许多多的人,都希望他赢的时候,他的刀势就得到了锤炼。
  “敢问可是白二公子当面?”一个抱刀的老汉,挡住了林溪的路。
  林溪看着老汉,察觉不到对方的任何敌意。
  “东三十里,武帝庙,可敢一会?”老汉冲着林溪问道。
  林溪扶着手里的长刀,朗声笑道:“有何不敢?”
  山峦多怪石,嶙峋奇巧,而就在这怪山之巅,有一间破旧的古庙。
  庙中的神台上,泥胎木塑的是一个手持大刀,坐在虎背上的怒目将军。
  将军本名‘关思飞’,是琅州数千年前大洐朝的开国元勋,一口大刀曾经立功无数,杀敌盈野。
  多年流传他的故事和传说,渐渐的便不知怎地就封了神,成了‘武帝’。
  而就在这武帝庙内,坐着十几个神态各异,穿着打扮也各异的刀修。
  他们虽然各有不同,有的看起来如富家老翁,有的如寻常百姓,有的做将领打扮,也有的看起来凶神恶煞不似善类。但是他们却同样,都抱着一把刀,并且紧握手中。
  当看到林溪走进来的时候,所有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林溪身上。
  一个看起来身材精瘦,唯一手中无刀的老者,上下打量了林溪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随后便有一个面目凶狠,身穿短装的大汉跳了出来,手持一柄鬼头九环大刀。
  “黑山姚黑虎,请赐教!”说罢之后,便一刀朝着林溪劈来。
  林溪没有躲闪,而是挥刀迎了过去。
  与这九环刀碰撞之间,只听各种杂音乱溅,刺耳摩擦,撼动心神。
  “九环刀有音攻之效,鬼头可积累煞气,音煞相合,再辅以大开大合的五虎断魂之刀法,愈战愈勇,战场之上,纵横捭阖。”老者在一旁解释说道。
  交手不过三五招,手持鬼头九环刀的大汉,便收刀而立,站在一旁。
  紧接着,一个小脚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的是子母刀。
  冲着林溪拱拱手,老妇人用柔顺的声音说道:“乔家,三房祖奶奶乔氏熊欣,多年不曾用刀了。”
  话虽如此,当她出手的时候,一道道阴柔、毒辣的刀风,连绵不尽的朝着林溪涌来,若不是有俢阳丰富的战斗经验撑着,林溪非得丢丑不可。
  “子母阴阳刀,一长一短,一攻一守,犹如阴阳环抱,互生助力,阴阳合,攻守转!”老者的话音中,老妇人的刀势猛然变了。
  原本她以子刀进攻,母刀防守,故而刀法诡异,处处凶险。
  此时却是母刀进攻,子刀防守,刀法狠辣,犹如母护子,处处显露决绝凶狠之势。
  刀势一尽,老妇人同样收刀,站在一旁,就看着林溪,没有再说话,没有再出声。整个武帝庙中,充满了一种肃穆、庄严的氛围。
  “下一个是谁?”老者问道。
  一个胖头和尚,摸着光头走了出来。
  他手里的,是一柄戒刀。
  “行空寺……善果!”和尚单手持佛礼,另一手却紧握戒刀。
  老者依旧在一旁解释:“根本杂事云:‘佛在室罗伐城,苾刍欲裁三衣,便以手制,衣财损坏’,此刀为割衣物用,不允杀生。只是利器在手,自有凶心。故而挥刀如裁衣,杀人似割布。刀出九式,八式以守代攻,唯有一刀……乃为破戒,杀生入魔,坏人性命。”
  林溪与那和尚善果交手,只觉对方的刀法中,带着一股极强的粘粘劲道,将他霸道、雄浑的刀气,全都沾了起来,就如同裹入了一团乱布之中。
  直到猛然一瞬间,所有的束缚炸裂,唯有一刀……惊艳而出,状若疯魔。
  和尚收刀,调整呼吸。
  脸上原本癫狂的神情,渐渐收拢,然后挪开了位置。
  接下来,林溪分别见识了苗刀、斩马刀、雁翅刀、大刀、连环刀、柳叶刀、鱼头刀、单刀、大砍刀……等等一系列的刀,以及各种刀的用法、其中隐含的招式、技法。
  这既增长了他的见识,也让他明悟了各种用刀的法子。
  虽然是技巧,但是技与力与理与道,其实都是互通的。
  林溪看着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却能从他们炙热的眼神中,感受到他们浓烈的期待。
  刀修,相比起剑修来,确实宛如一盘散沙。
  在剑修已经被高高的拱起到神坛的时候,刀修们却深知被打入杂修的行列,不被重视。
  白玄、白凡一战,看似只是兄弟之战。
  但是对于很多人而言,却分明是刀剑之争。
  白天奇说……南陵剑阁不可以输。
  但是对很多刀修而言……白凡一定要赢。
  赢了未必能改变什么,但是至少……有人曾经为了改变什么,而进行过努力。
  这就已经足够了。
  什么都不做,等待着时事的自行变迁,那是何等的懦弱和悲惨无力?
  “各种刀和对应的刀法,你都见识过了,而现在你可做好准备,接老夫的刀?”最后老者走了出来,看着林溪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我将引领你们
  老者的手中没有刀。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林溪此时,如果还认不出,眼前这个老者是谁,那么白凡、龙冶、俢阳的记忆,就白看了。
  “刀狂前辈!请指教!”林溪说道。
  刀狂闫雨,曾经手持一把刀,令天下都颤抖的人。
  但是属于他的时代,也注定早已经落幕了。
  他也曾经热血过,抗争过,为了一个信念,不惜与天下为敌。
  但是最终,他没有败给有形之物,而是输给了时间。
  时间的冷漠,终将让一个人看清楚,他的所有努力,都仿佛徒劳。
  ‘白凡’的异军突起,令他惊喜。
  也正是刀狂闫雨,在林溪身上,看到了一丝丝微弱的光,所以才召集了这么一票刀修,在这武帝庙中,为林溪演示各种刀道。
  “没什么好指教的,唯有一刀,你且看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千万别学。”说罢之后,伸出一只单掌。
  “指为剑,掌为刀,脱刀而化掌……劈!”闫雨挥动手掌,一掌劈下。
  轰隆!
  庙宇之外,天穹之上,顿时晴天霹雳。
  天空仿佛被一把巨刃,疯狂而又凶猛的斩开。
  这一刀,有开天之势。
  闫雨收起了手掌,然后摇了摇头:“老了!老了!当年若是刀劈出去,这座庙要塌了,现在它却完好无损。”
  武帝庙中,有人不解。
  这样难道不是更好吗?
  这说明闫雨对力道的运用,更加的收发由心,更加的细致入微,需要用尽全力之处,一点也不节省,不需要耗费力道的地方,则是半点也不泄露。
  林溪却隐隐有感。
  是否打破武帝庙,对于闫雨这一刀而言,并无实质性的影响。
  只是……当年的闫雨,或许不会在乎和顾忌那么多,所以那一刀,可以是无所畏惧的,也是敢于挑战一切权威的。
  而现在,这一刀已经失了‘神’,只剩下操控入微的气力,看似完美,实则缺憾。
  “这一刀,你看懂了吗?”闫雨看向林溪。
  林溪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如果说,这武帝庙中,大部分的刀修,他们的刀法招式,还是处于发挥各自武器特性的话。
  闫雨这一刀,分明就到了师法天地的境界。
  闫雨那化刀为掌的一招,模仿的是天地间最为霸道的雷霆。
  一刀劈出,便是一道雷霆划破长空,撕裂苍穹。
  那既是一种极端的力,也是一种极端的技。
  林溪点头,正是因为,他看清了这一点。
  而他摇头,却是因为,他不懂……闫雨为什么要脱刀以掌代替。
  确实,人就是刀,刀就是人,说起来似乎颇为有道理。
  但是并不是这样的……刀……或者说所有的武器,他们本就是人类在与自然,与万物抗争的过程中,由先辈的智慧、经验和鲜血与尸骨里,总结出来的器物,它们是一种延续,而不仅仅只是一种象征。
  丢掉了武器,而只取其象征,这其实是偏离了正道的行为。
  就像大多数剑修,虽然口中喊着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但是却永远在寻找各种各样的材料,打造更好的、更强大的剑器。
  一柄好的武器,对一个修士的加成,绝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有看不懂的地方?”闫雨问道。
  随后却又接着自行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别学我。”
  “刀修的路很杂,不像很多剑修,有路径可寻。大多数出名的刀修,他们都并不纯粹,如同六千多年前飞升破界的天意如刀宋思平,他的刀法固然精湛,但是他的阵法、丹术、术法、推演之术,一样强大,一样达到了巅峰。他并非是以刀扬名,刀……只是他利用的一种手段。他并未将此道,上升到一个足够的高度。”
  林溪听着点头。
  这他是知道的。
  不是说用刀的没有强者。
  为什么刀剑可争锋,就是因为,近战武器中,这两种武器的使用者,最容易出现盖压一时的强者。
  问题在于,剑修之道,有迹可循。
  有着许许多多能叫得出名号的剑仙,站在这条道路的顶端,如同烈日当空一般,为后来者指引着道路。
  他们信奉着一剑破万法,信奉着诚于手中剑,不向别处求。
  而刀修中的强者,却可以同时身兼许多身份,他们的道并不纯粹。
  他们无法为后来者,指明一个可以按部就班过去的方向。
  “我曾经想过,舍弃了刀的形态,而保留这种意志,化刀为掌,让它被更多人接受。为刀修趟出一条道来……”
  “但是我错了!脱刀为掌,那时……我用的到底还是不是刀法呢?又或者,只是一种像是刀法的掌法?”闫雨的眼中闪烁着迷茫。
  林溪给不了他答案。
  事实上,林溪有点心虚。
  说句正经话,他也只是利用者而已,只要对他有利……其实他也并不在乎,用的是刀,还是剑或者别的什么手段。
  当然,如果被俢阳等人,人魂中记忆影响,林溪确实可以短暂的,进入某种‘真正刀修’的状态。
  林溪闭上了眼,他似乎还在感受闫雨方才那一刀。
  猛然,他睁开了双眼。
  手中的黑色长刀,轰然劈出。
  噼啪!
  犹如雷霆撩动,击破了庙宇的屋顶。
  璀璨、张扬、凶狠、霸道的刀芒,撕裂了云层,仿佛要碎裂长空。
  林溪竟然模仿了闫雨那一刀,并且将之还原,还原成了纯粹的刀法。
  “前面没有路,那就斩出一条路。如果不知道怎么走,那就跟在我的身后。”林溪手持着刀,站在倒灌进来的长风之中,飞扬着长发,如此说道。
  闫雨乃至庙宇内的众人,就这么看着林溪。
  随后由闫雨带头,冲着林溪抱刀行礼。
  “如此……便拜托了!”
  轰隆!
  被斩碎的云,开始化作雨滴落下。
  倾盆的大雨,笼罩了嶙峋的怪山。
  林溪站在雨里,眺望着远方。
  “现在……都似乎成为了一方刀修领袖了,不知道……这一回消息传出去,我能收获多少嫉妒?嗨呀……不会等回到混沌潮汐的时候,变成嫉妒魔主吧!”
  “不行啊!这样下去,我会偏食的!”
  “必须要饮食均衡才行!”
  众人眼里,背影霸道、孤傲、坚挺的林溪,此刻心中却想着众人绝对无法猜测到的事情。


第一百零九章 前奏
  八月十五,月儿圆。
  南陵剑阁已经有上百年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从青宵界各处而来的修行者,都拥挤过来。
  有交情的,就由南陵剑阁安排住处,先做歇息。
  没交情的……就想办法攀点交情,至少到时候看决斗,能占个好位置。
  而这些修士中,又尤以刀修和剑修为多。
  相互之间,冒着火药味。
  而理所当然的,南陵剑阁作为剑修门派,对于各地而来的刀修,是有所歧视的。
  本来……一般来讲,剑修是压根瞧不起刀修。
  所以,也就自然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歧视。
  只是现在氛围起来了,反而给了许多人一种,刀修竟然已经媲美剑修的错觉。
  此时的林溪正和白玄,对坐在排云峰的鼓楼上。
  楼上的鼓声已经敲响了第七遍。
  但是二人的对战,却还未开始。
  对战的双方不心急,看的人倒是都挺急的。
  “就这么陪我坐在这里,不觉得无聊吗?”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找一个显眼一点的方式出场,对你的气势积累,更有用些。”白玄给林溪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
  他一直很平静,没有因为这次决斗搞的声势浩大,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对他来讲,这只是他经历的众多战斗中的一次而已。
  本也不应当有太多的不同。
  “有必要吗?”林溪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漂浮在表面的茶叶,然后问道。
  白玄闻言,微微一笑:“确实……也没什么用了!现在的你,已经懂得了收敛锋芒,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刀和剑,不同。
  剑如君子,故而要懂得显露锋芒,也要懂得收敛锐利。
  而刀是霸者,唯有时刻张牙舞爪,方能威慑四方,令匪类胆怯。
  林溪将自己的刀放在桌子上,然后拍了拍。
  嗡嗡的玄音,震荡出来,一丝丝的刀芒,如电弧般践碎。
  白玄看了看林溪的刀,然后笑道:“原来如此!”
  紧接着话锋一转,忽然感慨道:“短短不过一年时间,你的变化却这般大,有时我也十分感慨。曾经……我很担心你。”
  说着用温和的眸子看着林溪,显示其并未作伪。
  “幸好……你自己走了出来,并且另辟蹊径。虽然对剑阁而言,这是一种背叛。但是我是你的哥哥,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突破。”白玄用庆幸的口吻说道。
  这番话,换作旁人来讲,或许有动摇林溪心神,战前挖坑的嫌疑。
  但是白玄来讲,却显得如春风拂面,并不觉寒。
  “你担心的没错,你弟弟已经扑街了。”林溪当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来。
  虽然……蛮想试一试,这样的话,能赚多少负面情绪,质量会有多高……不过再一想,还是别作死为好。
  “往事如梦,如今回想,难免羞愧。站在屋子里,看到的只是门前庭院,站在山顶,看到的也不过方圆百里,站在云端,方能俯瞰众生,仰视星河。以前的我,只看向你,所以我永远都不如你。而现在的我,看向的是整个世界,是那无垠的星空,未知的虚无。所以你只是我的一个对手、兄弟,再无其它。”林溪站在白凡的角度,做着这样的总结。
  白玄闻言,笑的便更加的温和灿烂。
  “大家都已经等了很久,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白玄问道。
  林溪却道:“不着急……让他们等等又何妨?他们将自己的思想、欲望和意志,妄图强加在我们的身上,对我们的这次决斗,进行了太多本不属于我们的定义。让他们多等一等……就当寥以还击吧!”
  说着林溪的脸上,还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有些调皮的样子。
  白玄听了却抚掌大笑:“凡弟说的有理,那就让他们继续等着,干着急!”
  林溪此刻吸收着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负面情绪,就快舒爽上天了。
  决斗时间就是今日。
  但是许多观战的人,已经从清晨等到了夜深。
  他们当然会不耐烦,也当然会因此生出许多负面情绪。
  嘎吱!
  鼓楼房间的门被推开了,白天奇黑着脸走了进来。
  “玄儿、凡儿!可是还未准备好?”白天奇问道。
  说话之时,还狠狠的盯了林溪一眼。
  “随时可以开始,只不过……我不乐意,还不想打,不是很提得起兴趣。”林溪说道。
  白天奇一瞪眼,万千般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吐出两个字:“孽子!”
  接着却又松软了口气对林溪说道:“凡儿!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天下修士都齐聚在此,就等着你们一战。无论如何……这一战都不可避免。”
  说罢隐晦的还递给林溪一个眼神。
  他似乎是以为,林溪此时不愿战,是因为他当初提的要求。
  而林溪在闹别扭。
  这也让他心中稍安。
  毕竟,如果是这样,就代表‘白凡’这个孽子心乱了。
  假如心乱了,那么原本不足四成的胜率,立刻锐减到不足两成。
  只要白玄发挥不失误,那么也就赢定了。
  南陵剑阁的招牌……也算是保住了。
  “不如这样吧!”
  “我听说,很多人以我和哥哥的决斗开了盘口,赔率是一比五。我这里有三百万灵珠的私房钱,不如父亲拿去,压我赢……对了!要是父亲对我有信心,不妨也压一笔。”林溪随口说道。
  白天奇此刻感觉自己的元神,都要炸了。
  脑门上的青筋不断的跳动着。
  “逆子!你究竟想作甚?此事……此事,怎是我南陵剑阁可插手的?”
  “无论战局如何,我等若是插手,难免瓜田李下,落人口舌……”白天奇怒声道。
  林溪冷笑道:“迂腐!”
  白玄却笑道:“既然凡弟对自己这般自信,那我便也压凡弟一千万灵珠吧!”
  林溪看着白玄,然后说道:“你可别因为利润太高,而故意输给我。”
  白玄道:“那我就给自己再压三千万,这样无论输赢,我似乎都不至于赔本了。”
  听着兄弟二人的对话,白天奇气不打一出来,却终究知道,对这兄弟二人,他是一个都奈何不了,只能冷着脸,杵在一旁。
  “罢了!终归开个玩笑。”
  “既然父亲这般着急了,那咱们也别让人失望了。便出去一战吧!”林溪说道。
  白玄却道:“何必出去?既然咱们就在这里,而这里就是排云峰,那便直接进招吧!”


废纸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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