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方贵的根脚
作者:黑山老鬼|发布时间:2024-06-29 06:33:52|字数:37065
对付敌人,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直接打杀!
以前方贵就喜欢这种最简单的方法,只可惜自己一身修为未到,做不到这一步,如今修为提升,也有了打杀敌人的本事,却没想到,居然会有人通过来送死的方法,对付自己!
伯赏奉月,便是来送死的人!
因无惧死,反而完全不怕,倒是在挑衅也似的看着方贵。
瞧那样子,倘若方贵不向他动手,他自己都恨不得朝自己脑袋上拍一巴掌!
而在一边,那三位朝仙宗黑袍长老,则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方贵,神色皆显得无比沉重,甚至是紧张,手心都已经出了汗,他们浑身上下,都已绷紧,眼前的某些事情,也已超出了人他们的意料,但是他们此前得了吩咐,不可阻止伯赏奉月来到西幽之后做的一切。
也就是说,哪怕方贵这时候真向伯赏奉月出手,他们也不能阻止。
不过,毕竟都是人老成精的存在,他们这时候也已猜到了伯赏奉月,或说是那个在之前朝仙宗上下陷入慌乱之时,出现在了朝仙宗山门之前,说着要为朝仙宗献策的人之用意。
那时候的朝仙宗,全然没有想到北域大势起的如此之快,原本他们虽然得知仙盟成立,甚至拉了龙庭作为盟友,虽然那时候尊府已经狂施压力,要逼着朝仙宗彻底向尊府低头,但在他们看来,仙盟与尊府,起码还会对峙一段时间,局势未清之前,便是朝仙宗的机会。
而结果却让人诧异。
太白宗主于雪州仙殿之前,拜八方,为北域求得一线生机。
小圣君方贵闯南境,纵横四野,扰得南境诸州大乱,更毁了魔山大阵。
于是,本来占了极大优势的尊府,忽然间便成了一片散沙,而本来内斗不休的仙盟,则一下子凝聚起来,仙军滚滚,冲入南境,表面上铁桶一般的南境十州,一下子便溃不成军。
到了这时候,朝仙宗的危局,便已是一千五百年来,前所未见。
倒向尊府的话,尊府已是自身难保,朝仙宗怕是会被他们当作炮灰,填在前头。
倒向仙盟的话,北域众修,人皆恨之,怕不是会自投罗网?
天下之大,朝仙宗竟无半点生机……
也就是在这时候,那个神秘的人出现在了朝仙宗山门之前,献三策一法,言说不仅可以解朝仙宗危局,更可以帮朝仙宗夺得北域大势,初闻此言时,朝仙宗诸长老,自是谁也不信,可是那个人与朝仙宗太上长老,伯赏奉月的老祖密室之中一番深谈之后,形式就变了。
伯赏老祖态度大变,对那人殷勤侍奉,并命最心爱的儿孙伯赏奉月来做此事。
他甚至在出行之前,将长老之位,传于伯赏奉月,此时他的地位,还要高过自己这些人。
三策一法,定鼎乾坤!
第一策,便是不择手段,斩尊府血脉。
第二策,便是昭显武力,布置仙军。
第三策,便是倒逼太白宗,乱北域人心!
而这三策里面,最毒的,自然便是第三策。
方贵究竟是不是天魔转世?
三位长老自然不知道,他们甚至觉得,可能这天魔之名,都是临时想出来的。
如此随便说说,别说北域众修,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见得信,可是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因为那位神秘人,笃定了太白宗在这件事情上,一定会选择退让,也笃定了这北域众修众仙门,无论心底里信与不信,也一定会有很多人选择在这时候,站在支持朝仙宗的一方。
与他算计的差不多,太白宗主,果然选择了退让。
因为太白宗自己都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在这时候证明方贵的身世。
左右为难之时,太白宗便只能先让一步。
而朝仙宗则伺机进迫,反而要将这位太白宗真传大弟子逼到绝路上面去……
这时候方贵若杀了伯赏奉月,那便是坐实了这件事。
北域人心激荡,定会分崩离析,无论太白宗如何辩解,朝仙宗入仙盟之事,便再也不可能有人阻止,不但阻止不了,甚至朝仙宗一入仙盟,便掌握最大话语权的事也成了定局!
太白宗最大的优势,便是名声,失了名声,便失了大半心血。
纵是还会有人支持太白宗,但比以前的整个北域,人心所向,也差得极远了……
此谋也本来就不是要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一部分人相信就够了。
朝仙宗此一番行使的,本就是阴、阳之谋同时进行,本就没有给太白宗留后路。
而这时候的方贵,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心底忽然犹豫了起来。
要是自己的事,他尽可以放手去打杀。
可若是自己杀眼前这个人,毁掉的却是太白宗主苦心经营的心血呢?
……
……
“方道友不敢杀我了么?”
伯赏奉月眼睛死死的看着方贵,谁也不知道他这时候心里是个什么状态,只能看到,他的脸色,虽然紧紧绷着,但却也隐隐露出了几分扭曲之意,似乎连他,也已神情紧张,绷到了极致,见得方贵这时候只是冷眼看着自己,他眼底愈发的露出了几分癫狂之色。
“本是为灭世而生的天魔,这时候倒对我,生出了不忍下手之意?”
他厉声大叫着:“还是说,你怕杀了我,反而被北域诸同道认清了你的真面目?”
方贵牙关咬紧,猛然看向了伯赏奉月。
周围气氛,忽然便显得有些压抑而紧张,到了这时,莫说神台周围,一直在围观着的众修,就连之前跟了方贵过来的红烟、玄宫、碧华三个人,眼底也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他们皆紧紧的看向了方贵的背影,似乎在等着,无论方贵下手,还是方贵命他们下手,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这时候的形势,已无关于对错,只要事态有发展,对他们便是有利的。
“朝仙宗胡言乱语,也真有蠢货跟着信?”
也就在此时,远空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清叱,滚滚气机荡来。
众修急急转头看去,便见远空之中,有人踏云而来,云上之人,雍容华贵,一脸冷清之意,正是丹火宗大掌柜,明月小姐,在她身边,还跟了清风童儿与几位大丹师。
“说什么天魔与不天魔,编故事也须得下点功夫!”
另有一人朗笑,踏着虚空来到了此时,却见是息大公子、萧潇子等人。
“一千五百年前旧账还没算清楚,朝仙宗便已迫不及待来搅浑水了?”
有人背负黑色长枪而来,正是仙盟最年青的长老,宫商羽。
见到他们赶来,众人皆是微微一愕,很明显的看了出来,他们是来帮方贵的,而且这几个人的身份,都非常特殊,明月小姐,代表的是丹火宗,这是整个北域,最大的隐形力量,他们几乎掌握了整个北域,近半的资源分配,而息大公子与萧潇子,却分别代表了神符息家与雪山宗,这是如今组成北域仙盟的各大势力之中,排名起码在前五的两方大势力。
而宫商羽的出现,则更让人不容小觑。
众所周知,北方苍龙为北域死在了北海之上,那便是北域修士心间的英雄。
宫商羽代表的,便是这位英雄!
“呵呵,几位来的倒正是时候,不知有何可以教我?”
伯赏奉月见到他们出现,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反而冷声笑着开口。
“我来不是为了教你什么,只是看不惯这等无耻行径、荒唐言语……”
明月小姐冷哼一声,清叱道:“太白宗小圣君本是为我北域夺来龙宫大笔资源,又乱尊府,为我等夺得战场胜算的大功臣,北域众修,不思感激倒也罢了,居然还会被朝仙宗言语挑拔,乱了心神,实在荒唐可笑,也不想想,朝仙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能有什么好心?”
说着看向了伯赏奉月,叱道:“你们说什么天魔不天魔,灭世不灭世,可有半点证据?”
“相反的,我倒有证据,此前龙宫赠予了北域的大批物资,便是他为我北域效力的证据,他乱了南境,毁了的尊府魔山大阵,便是证据,他请来了龙帝,于北域设下龙庭,帮着我北域得了一方至关重要的盟友,这便是证据,实实在在功劳,倒比不过你张口胡说?”
说着已是满面不耐烦,冷声笑了一下,像是觉得这些话自己都懒得去说,懒得一驳:“你们还要问他什么根脚,来历,我北域一千五百年来,遭尊府欺压,还有许多走狗帮着尊府打压北域修士,一夜之间,家毁人亡,道统覆灭的不知凡几,遍数整个北域修行界,生于草芥,不知自己身世来历之人,怕不下数十万计,甚至一日之前,便会出现无数个这样的人……”
“这等悲事,倒成了你朝仙宗胡说八道的借口?”
“好,你要问他的根脚,那我来告诉你,他是太白宗的真传大弟子,这便是他的根脚,他是天上剑仙幕九歌的传人,这便是他的根脚,他是东土秦家的女婿,这便是他的根脚!”
“不仅如此,他还是北域小圣君之首,龙庭大总管,丹火宗小师叔!”
“北域修士方贵,就是他的根脚!”
“……”
“……”
“至于你问人家的修为来历……”
宫商羽这时候开口,冷眼看向了伯赏奉月:“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打听这些?”
第七百零一章 神台魔像
唰唰唰……
明月小姐、息大公等人现身,一番质问,却是使得场间压抑气氛大为缓解,倒是没了之前那压抑到使人汗毛直竖的肃杀。此前围观众修的心思,难明难解,尤为复杂,既有对朝仙宗这宁可以死逼问真相带来的震憾,也有这太白宗弟子是否真的是天魔这件事的恐慌感,如今明月小姐等人的话,虽是在斥责朝仙宗,却也隐隐的,让他们多了些松快之意一般。
就是嘛!
一开始被朝仙宗伯赏奉月的问题,问住了方贵,也一下子引动了众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倒像是直接坐实了这天魔之事一般,可事实上,便如明月小姐所讲的,你问人父母是谁,来自何方,人家若真是受尊府之苦的孤儿出身,那不知父母身世,岂非常见道理?
天魔害不害人,灭不灭世不知道,也很遥远,但人家做下的功德,却是实实在在。
至于那一身修为本事……
修行中人,各有压箱底神通绝技,道侣之间,都不见得彼此了解,为何要告诉你?
当然,真个如此想的,倒也不见得全部,但起码有一部分人,顺着这想法,已心间松快不少,而一旦不是所有人都抱有了这种想法,场间那种滴水成冰,几乎可以将人压死的压抑感觉,也就消失了不少,朝仙宗营造出来的氛围,在这时候已隐隐有了消散迹象……
……
……
“北域修士方贵,便是他的根脚!”
众人各自心间惴惴,思索,却无人知晓,此时的方贵心情变化。
被伯赏奉月那三问影响到的最严重的,其实就是他。
便如明月小姐回答那三问,简直就是随随便便,轻易驳斥,可方贵却做不到。
因为他自己本身也在被这个问题困扰!
自己来自何方?
自己修行之中,出现的一些异象,便如道宫、便如那枚铜钱,便如一些人的恐惧……
自己当初入了魔山,面对邪气,生出的那种异样感觉……
难道自己真的是天魔?
难道自己这个天魔,真的要去灭世?
方贵心间,甚至隐隐觉得惶恐,他很确信,自己是不想灭世的,好好过日子有啥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灭世?方贵见着好吃的好玩的,也想抢过来,但惟一确定的就是,自己并不想全都抢过来,他并不介意多给别人留一些,有人才热闹,灭了世,就剩自己一个,有啥意思?
可偏偏,如今所能摸索到的些许证据,又确实在指引着自己的身份……
隐隐的告诉方贵,似乎并非自己所能看到的那个样子!
这使得方贵心底生出了极大的阴影。
他小时候,就希望自己是真正属于牛头村的,大了,也希望自己是属于太白宗的,如今他发现的一些征兆,表明他好像并不属于这里,这让他的心里,生出了极不舒服的感觉。
倒是明月小姐这一番话,忽然便让他心里解开了一个疙瘩!
对啊,自己是谁?
自己是天上剑仙幕九歌的弟子,太白宗真传,东土秦家东床快婿!
北域十二小圣君之首,丹火宗小师叔,龙庭大总管!
自己就是北域修士,玉面小郎君方贵方老爷!
“老方,速速归去,吾等正是奉太白赵师伯之命,前来为你解围来着!”
也就在方贵心思和缓之时,息大公子传音给他:“朝仙宗来者不善,且背后有妖人指点,欲大作文章,如今我等所知所虑,实在太少,争不得他,只能暂让一步,搅浑了水,避于后方,倒且看他们这台子戏,如何能够唱得下去,待水落石出,形势明了,再与他算总账!”
方贵看向了息大公子,便看到了他以及身边几人的担忧之意。
想来这便是太白宗主于极短的时间之内,想出来的惟一一个稳妥的对策了。
事实上,太白宗主一开始的对策,也是如此。
太白宗暂且退出仙盟,冷眼旁观一阵。
反正凭了如今方贵这一身的修为、功劳,朝仙宗这所谓的魔山之言,说破天去,也还威胁不到方贵,总不能真有人头铁到了这种程度,听了朝仙宗的鼓动,便来与方贵为难?
那一巴掌给他拍死,谁敢说点什么?
太白宗整体暂退,该准备的准备,该调查的调查,心里明白了,才好反击!
这确实是惟一的方法!
不过方贵听着这传音,却也没有立时回答。
他知道惟一的问题在哪里,朝仙宗此来,本就是为了逼退太白宗,自己顺势进入仙盟,夺取话语权,虽然太白宗主这一退之策,可以保全方贵,但无论如何,也确实等若是将如今仙盟这好容易经营出来的大好局面,就此让给了朝仙宗,从这一局上来讲,还是输了!
……
……
“这世间,果有人不以大局为重,一心谋私,失了底限!”
也就在此时,端坐于神台之上的伯赏奉月,似乎并不意外明月小姐等人说出来的话,清清淡淡的笑了笑,道:“几位说的也有理,以奉月的修为,确实没有资格质疑如今这如日中天的太白宗真传大弟子,但你们真就觉得,这天底下,便没有人能治得住这天魔了么?”
“欲诛天魔,便须在他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动手,我们而今已是迟了!”
他声音愈来愈响,看向了四方:“难道还要再容得他继续成长,直到谁也对付不了他?”
“唰”“唰”“唰”
无数眼光,忽然同时聚集到了伯赏奉月的身上。
此前他们明显看出,息大公子等人一来,便已有了劝方贵回去的意思。
若说这是一场交兵,那朝仙宗已是赢了。
试问,北域众修已经被朝仙宗放出来的话搞得人心惶惶,太白宗又一直退让,这时候的北域,已无人可以阻止朝仙宗加入仙盟,目的已然达到,为何竟还要如此夹缠不休?
“呵,若只为了加入仙盟,便不必麻烦了……”
而伯赏奉月终于等到了这时候,心底却也已是涌起了一股子一股子的热血,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兴奋的浑身发烫之意,朗声道:“正因为世间总是人心不齐,才会被天魔钻了空子,也正因为总有人营私,只为自己考虑,所以我北域才会任人轻视欺压,无法挺直腰背……”
此言一出,周围已是一片哗然。
伯赏奉月还真是说了句大实话,可这大实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无比荒唐。
这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怪诞……
这样的道理,居然是被朝仙宗堂而皇之的讲了出来……
这,怎么就觉得如此可笑呢?
息大公子已是胀红了脸,忍不住沉声喝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凭我这点本事,自然耍不了花样!”
伯赏奉月厉声喝道:“凭我这点本事,也奈何不了那天魔!”
周围不少人都诧异的向他看去,既然自己知道做不完,那此时你再说这些……
可伯赏奉月的话,紧接着便说了下去:“但有人可以!”
众皆寂寂,目光同时交织在了他的身上。
就连息大公子等人,心里也忽然都吃了一惊,警惕的抬头向周围看去,心想,莫非朝仙宗出面的,除了这个伯赏奉月之外,还暗中埋伏下了什么厉害人物,想要对付方贵?
“那个人,便是我北域修士,万千儿郎!”
也在此时,伯赏奉月大声说了出来,叫道:“谁人能够对付天魔,惟我北域修士,谁人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惟我北域修士,或许我们单个人,谁也不是那天魔的对手,但只要众修一心,那便可以无往不利,莫说是尚未成长起来的天魔,便是真正的天魔,又何足惧哉?”
话音震荡在四周,众修已是被他的话说的心情古怪到了极点。
都到这时候,再说这些漂亮话,过了吧?
“诸位且来看……”
而伯赏奉月,在这时候却已站了起来,忽然间大袖一甩,身前便已出现了一方黑色的匣子,他抬手将那匣子翻开,便见到里面有一个黑木雕就的小人,上面满满皆是诡异的道纹,更是缠绕了丝丝缕缕的黑气,有人一眼便已察觉,那黑气,居然是魔山之中的魔息。
“此乃魔山之木雕就的魔像,也是我们制衡天魔的惟一法宝!”
伯赏奉月将这一个木人以法力缠起,举在半空,让众人细看,同时大声道:“我已说过,魔山便是天魔所留,是天魔将来灭世的棋子,魔山之中的一切,自然也皆与天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我们动不得魔山,奈何不得天魔,甚至无法确定天魔是谁,但却也未必对付不了他,我朝仙宗沥尽心血,设神台,寻魔木,早已定下了这当世仅存的除魔之法!”
“今日奉月将此魔人立在神台之上,以命守之,当世诸修,自可去分辩真伪,存真去假,心间有了定数,再来拜此神台,每拜一次,此台便多一道愿念,每多一道愿念,便可诅咒那天魔一分,倘若愿念足够,无论那天魔身在何处,都难逃被我北域修士拜死之困!”
“……”
“……”
“方道友以为此计如何?”
声音激荡之中,他忽然向方贵看了过去,厉声喝道:“你不愿自承为天魔,奉月也不敢逼你,但我设神台,拜魔像,为北域修士解厄,为这天元诸域除祸胎,总无错了吧?”
“倘若你与魔山并无关系,那我们再怎么拜,也影响不到你半分因果!”
“而你若当真是天魔,杀你的也不是我,不是我朝仙宗,而是这北域众同道!”
“如此……”
他咬牙,眼中凶光暴闪:“总不会冤枉了你吧?”
第七百零二章 拜天魔
伯赏奉月的话远远传了出去,天地之间,终变得一片死寂。
场间有暗流涌动,压抑的可怕。
无论是息大公子、明月小姐等人也好,玄宫、红烟、碧华也好,朝仙宗三位黑袍长老也好,周围那越来越多的围观之修也好,在这时候都已经脸色大变,因为太过突然,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死死的看向了伯赏奉月,心间明白,原来这才是朝仙宗最毒之计……
此前朝仙宗送三份大礼,便是三道计策,已可以逼得太白宗退让。
但如今,这一道法门,才是定乾坤的一子!
……
……
“塑魔像,集众生念……这是厌灵之法!”
其他人还只是惊愕于朝仙宗这一道法门的神异,但坐在了另外一侧,像是跟着方贵而来,更多的却像是在看热闹一般的玄宫、红烟、碧华三个,却皆是脸色大变,碧华神君猛得转头,看向了红烟,压低了声音道:“难道说你们东土,才是朝仙宗背后真正的推手?”
不止是他,玄宫也转过了头,眼神冷寂的看向了红烟仙子。
“这是我东土的秘法之一,但背后推动的却非我东土!”
红烟仙子盯着伯赏奉月,过了一会,才缓缓道:“对有些人来说,路不是一个秘密,也无法保证自己路上的东西,不被他人学去,以三策定法,步步落子,难道你们还看不出……”
“棋宫!”
西荒玄宫忽然开口,冷冷说出了一个名字。
“作为最早觉醒,夺得遗产的人来说,也惟有棋宫的手段,最为阴狠,难以提防!”
碧华神君也缓缓开口,脸上露出笑意:“这一来,便有趣了!”
“不错!”
红烟仙子慢慢道:“若只是朝仙宗的话,还搅动不得大势人心,伤不得太白宗筋骨,更不用说是那个家伙了,但若这一切,其实都是棋宫的人在背后推动的话……”她过了一会,才笑道:“看样子老祖宗说的不错,只需要等着,自然就会出现一些好玩的事情……”
……
……
“不动枪,不动剑的,就这么拜一下,便能把我拜死?”
一片沉默里,方贵打量了伯赏奉月一眼,心里生出了一种极古怪的感觉。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有趣的法门?
他心里这时候想的东西,与别人不一样。
息大公子等人,这时候意料到了朝仙宗的歹毒手段,想到的已经是非常可怕的后果,他们意识到这时候朝仙宗施展的,已经是一种超出他们理解的诡异法门,却不知道该如何破解这个法门,朝仙宗的神台,已经搭铸了起来,伯赏奉月,也已经将那魔像立在了台上。
若是杀了伯赏奉月,捣毁了这神台,烧了那魔像,能不能破解?
他们隐隐觉得不可能。
若是此法如此轻易便可破去,朝仙宗就不会将这神台搭在西幽州这么明显的地方了。
可若是不赶紧破去,人心思变,那迎接方贵的岂不是……
方贵没有动,而是一道神念,忽然飘了过去,直涌向了神台上的伯赏奉月。
“不可……”
周围人有人察觉到了那道神念,还以为方贵是要向伯赏奉月下杀手,皆是心里一惊,出口欲止,但话还没说出口,便见方贵的神念已经收了回来,原来他只是将神念飞向了魔像,扫了一遍而已,没有其他的动作,脸上倒是也轻松了起来,挥了挥大袖,笑的满不在乎。
“你若是想搞我,那我肯定就立马宰了你!”
方贵看向了伯赏奉月,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但你若真是一心的想对付什么天魔,那对我来说就无所谓了,你继续在这里玩你自己的,这场戏,现在连我都很想看了!”
“嗯?”
方贵的话,说得周围所有人都是满面诧异,面面相觑。
神台之上的伯赏奉月,也噎了一下,才道:“方道友似乎还是想撇清关系?”
方贵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撇清关系,而是我自己也想看看……”
声音微顿,他落在了伯赏奉月手里的魔像之上,道:“究竟这与我,有没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时,方贵便在一片惊愕不解里,真个转身便走,身边的旺财、来宝,立刻跟上了他,小红小绿小黑,也脸色诧异,更是跟上了他,倒是息大公子等人,皆满面不解,虽然他们一开始是为了劝方贵回去,但如今魔像已经立了起来,出乎他们意料,又怎么能不理会?
只是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竟是眼睁睁看着方贵离开……
不,没有离开!
方贵直接带了婴啼与旺财,来到了与这一方厌灵神台遥遥相对的栖梧台上,相隔百里,正正相对,于栖梧台上,盘坐了下来,目光微微闭起,然后就此,什么也不再理会!
见到此状,所有人心里都慌了,急急去找各位长辈商议。
可是便是古通老怪、息家家主等人,面对这从未见过的法门与局面,也是一时无策。
惟有问到太白宗宗主时,他沉默了很久,道:“既要等,那便等等看!”
……
……
“故弄玄虚,不必理会!”
而在此时神台上的伯赏奉月,也没有料到方贵会这么干脆利落的离开,神情有些沉凝,显然方贵的选择,与他之前想出的应对不同,有些不明白方贵怎么会这么容易的放过此事,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他是觉得坐在那里看着,便无人敢来拜么?”
摇了摇头,打消了此念,也知道方贵再不济,也不会有这等可笑想法。
而他也做出了决定,冷淡的吩咐:“照着此前商定的来好了!”
……
……
哗啦啦……
天魔之事,最初本是在西幽州境内小范围流传,而且更多的人也只是当作饭后谈资,并不太当回事,可是如今,随着朝仙宗最年青的长老与太白宗那位最出名的弟子对神台之上对峙,且塑神台,立魔像的事情传开之后,却哗的一声,长了翅膀一般向四面八方飞去。
也不知是否有人推动,一夕之间,此事已传遍北域,甚至更远。
无论人在听到了这件事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觉得离奇:“这等荒诞的事也有人信?”
尤其是在北境,因反尊府已久,太白宗之名更盛,也因为对朝仙宗更为痛恨,加之当初方贵从龙宫谈来的物资,也是最早予了他们,因此对方贵更为信服,听到这些话,不仅是不信了,甚至是愤怒,无数人吵吵闹闹,甚至要集结起来,联手赶赴南境来杀了伯赏奉月。
可在这局面下,也有少部分人保持了头脑“清醒”,与人议论道:“吾辈修行中人,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自己的思索与参研,莫要被人鼓动,便失了理智,且来看这天魔之事,乍一听有些荒诞,可若真是空穴来风,又如何解释那位太白宗弟子让人难以理解的本事?”
“不错,不错,前世遗地之事,我也是听说过的,大世崩坏,更是有迹可询!”
有人嗤之以鼻:“你们也不想想,朝仙宗是什么东西?说的话能信?”
有人反嗤了回去:“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更何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情,朝仙宗就是一个背锅的,况且,就算朝仙宗根基不正,难道就证明他说的事情是假的了?在我看来,他们根底愈是不干净,才愈是要做些正确的事情,来赎罪,挽回曾经的过失吧?”
“对,如此想来,朝仙宗反而更可信了!”
“呵,我以前就说,太白宗本不过区区小仙门,如何能做到如今这等声名成就,现在想想,果然有猫腻,我是相信那天魔之事的,因为我师尊的道侣的俗家外甥女便遇到过……”
“我也信!”
“为何?”
“因为其他人都不信啊,所以我要信!”
“……”
“……”
声声繁乱流言之中,又忽然出现了一些让人意料未及的变化,每一宗每一派,都有一些人态度大变,声嘶力竭,开始宣讲天魔之事,甚至列出了种种证据,这些人,无一不是在仙门、世家、道统之中,身居重位,甚至是德高望重之辈,周围诸人,听到了这荒唐的天魔之事,本来就心间存疑,想去找他们请教,却没想到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还用想么?此事便是真的!”
“那魔山,就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难道是假的?”
“说什么功劳,讲什么大义?”
“凡天魔出世,初时无一不是一副伪善面孔,若不如此,又如何去欺瞒世人?”
“我也知道,太白宗着实在对抗尊府之事中,起到了大作用,我更知道,那太白宗弟子为我北域立下了不少大功,但你们也不想想,功劳是功劳,天魔是天魔,难道就因为他做了些伪善之事,我们就放任他们做恶做大了?况且,若他不是天魔,又哪有本事做到这些?”
“退一万步讲,我们也只是拜天魔,又不是拜那太白宗弟子,难道会冤枉了他?”
“对的,拜的时候,呵呵……”
“可千万记得,只想着天魔,不要想着那位太白宗弟子啊……”
第七百零三章 怨气如云
“这么立个神像,便将人拜死,是什么手段?”
而在北域闹哄哄起了一股股暗流之时,方贵却第一次远离了是非,以前的他,与他无关的热闹,都要去凑一番,可如今,分明自己便是暗流中心,但偏偏却安静了下来,没有去理会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盘坐于栖梧台上,犹如泥塑,遥遥的望着百里之外,那一方竖立了魔像的神台,就像是在冷眼旁观,看着一件根本就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荒唐事。
不过在他心里,却也几番神念沉入了识海,询问着小魔师与白官子。
“这是东土厌灵之法!”
小魔师对于这些就连典籍之上,都没有多提过几句的术法,自是所知不多,但白官子倒是一语道破玄机:“东土欲造天庭,塑神治天,行的,便是这般众生念之法。既然众生之念,可以塑神,自然也就可以杀人,人心之念,便是一道力量,只不过寻常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若是大势形成,汇溪成江,汇江成海,便可以形成一种所向披靡,灭杀一切的诅咒!”
“简单来说,想让你死的人多了,你就会死!”
方贵抬头,看向了百里之外的神台,能够看到那里有漫天的黑雾弥漫。
他沉默了一会,道:“怎样的人才会影响到我?”
“把你当作了天魔的人!”
白官子沉默了一会,才道:“有两种人,会对你造成影响,一是本身就将那魔像,当作了你来拜的人,二是面上拜那魔像,心里想着是你的人。朝仙宗有句话也没有说话,他们只是要屠天魔,所以若真的有人只是拜那天魔,而非拜你,那么你确实不会受影响……”
说到了这里,她倒是一叹,道:“不过这样的局面是不会出现的!”
方贵道:“怎么讲?”
白官子道:“我清楚这种手段,无论天魔是不是你,只要有人将这怀疑引到了你的身上,那世人拜天魔时,想的便是你,便是他们嘴上不说,甚至主意识里不想,但潜意识里,也会将你与天魔扯在一起,他们拜魔像,拜的便是你,这一方北域百姓的诅咒,也会落在你身上!”
方贵甚至觉得有些荒唐:“所以我必然要死?”
白官子道:“若你一直不做些什么,确实是的!”
方贵道:“所以确实是北域修士想杀我?”
白官子道:“是!”
方贵沉默了好一会,才仔细的看向了那方神台,细细感受着这一切。
……
……
就在数日之前,方贵还是北域的大功臣。
而事实上,一直以来,他在北域的名声,都是极好!
早在他进入安州尊府之时,便曾经于安州尊主玄崖三尺神诞之上,大闹尊府,凭一己之力,败尽尊府血脉,为被尊府压制许久,头都抬不起来的北域修士,打了个很好的样。
再到后来,他随太白宗,屡立奇功。
镜州遗地,他斩杀了镜州尊主之子,大挫镜州。
太白宗山前,他败朝仙宗圣女白幽儿,破了朝仙宗之计。
初至远州,他与小鲤儿一起治瘟,借丹火宗之底蕴,炼道浆,解瘟气。
后至瑶池国,他随着幕九歌斩尊府不世凶兵,化解了一场浩劫。
得龙宫之邀,他为护北域小圣之名,从西杀到东。
龙宫之中,他送北域苍龙,并挟持龙蛋,对抗与龙宫联手的尊府。
再后来……
他与龙宫谈判,为北域夺来无尽物资!
他带龙帝回到北域,设下龙庭,助北域仙盟之威。
他闯南境,乱四州,使得仙盟有机会攻入南境,连夺数州之地……
甚至连尊府试图以鬼神邪兵,祸乱战场的局面,也是他靠了一个人解开的。
不仔细想想,方贵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劳。
可如今,北域修士,居然真的要杀自己?
……
……
视野之中,百里外的那一方神台之上,怨念如云,滚滚荡荡。
方贵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里面的变化。
在那天魔谣言传遍整个北域之时,那神台之上的怨念,便已浩荡无尽,愈来愈多。
如今这西幽州之中,也有许多人以为方贵这时候坐在栖梧台上,是为了盯着那神台,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真的敢去祭拜那神台,但毫无疑问,这个做法,其实只是笑话罢了。
最初时,碍于方贵就在百里之外栖梧台上看着,确实无人敢公开来拜,但渐渐的,便有一些效忠于朝仙宗的仙门,前来祭拜神台,而且口上还说着,只是拜魔像,与方贵无关。
但他们发现方贵一直没说些什么,太白宗、息家等也没有说过什么时,胆子就大了。
越来越多的人,来公开祭拜这神台,携儿提女,或悲愤或恐惧,来拜神台。
更有些人,甚至拜完了神台之后,还不忘了向栖梧台啐上一口。
也有人拜过了神台之后,又跑到栖梧台前来向方贵行礼,解释:“方小圣君明察,天魔之事,祸乱八方,绝灭一世,不能不重视,所以吾等来拜神台,也只是为了绝灭天魔,但我等保证,在我们心里,绝不相信方小圣君与天魔有关系,还请小圣君与太白宗谅解……”
方贵其实想问,如果你们拜的时候没有这么想,但那一缕怨念又是怎么来的?
不过他没有问,因为这时候他懒得说话!
而这,还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偌大北域,更多想要祭拜神台的人,不必来到神台之前,甚至不必来西幽州。
他们早就随着那些流言,知道了祭拜神台之法。
只要他们诚心静意,集中神念,向着神台方向下拜,便自会有一缕神念,向着神台飞去,汇聚于神台之上,然后加持于魔像之身,而经由魔像,这一缕神念,又会化作怨念,循着方贵的神识,隐隐向他流了过来,便好像如今的方贵,便是这一方天地的中心……
无论他是否抵挡,是否闪躲,那怨念,总会流向他,缠绕到他的身上。
方贵就一直这么在栖梧台上看着,摧动了魔眼的他,甚至可以看到偌大北域,四面八方,有数之无尽、丝丝缕缕的黑色神念,飘流了过来,涌向了那一方神台,以南方为多,这倒也罢了,但北方来的,居然也越来越多,到了后来,居然像是有超过了南方的怨念之意。
那无尽的怨念,便这么压在了方贵身上,像是无形的漩涡,要将他撕碎,磨灭。
“此等胡言乱语,你们怎么能信?”
神符息家、丹火宗、雪山宗,北域十二小圣君等等,虽无上方之令,但见得形势不妙,也纷纷主动出击,赶向四面八方,苦口婆心的与人劝说,怒气冲冲的与那些正宣讲这天魔之事的人辩解,试图将这混乱而荒诞的流言给扭转,可是结果却往往变得让人失望……
他们发现自己难辩得倒人。
无数个出身大仙门,位高权重,德高望重之人,皆能言善辩,思维灵巧,一番番辩论吵闹下来,他们居然无法取胜,甚至更有一些人,反而被对方驳倒,几近于崩溃……
倒是有不少人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道理这玩意儿,是真的不讲道理!
只有机变灵巧,能言能辩的人才讲得赢道理。
而需要分个输赢的道理,又哪里还能算得上道理?
更何况,对某些人来说,信什么不信什么,也不看它合不合道理!
在这乱象之中,就连西荒、南疆、东土,都有无数人开始跳了出来,分说此事,无疑之中,又助涨了许多气焰,而偏偏,这时候的三方诸修,又皆无实在人物出来辩解,某种程度上,倒像是默认了此事一般,就更引得北域众修心念被勾起,甚至因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
……
眼见得事态失控,他们也终于坐不住,无数次前来劝方贵:“事已至此,并无良策,只能先出手杀了那朝仙宗长老,一了百了,或许朝仙宗事后还有毒计,但在这时候也已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然任由他们这般搞下去,怕是太白宗主还有方道友,都会变得……”
“北域修士,宁信南疆西荒东土,也不信自己,甚至引以为傲,已不可能指望他们再明白过来,他们甚至都只觉得自己拜一拜也没什么大不了,却不知道自己在杀死什么!”
面对着诸人的相劝,方贵出奇的保持了沉默。
不仅是他,就连太白宗主、神符息家等,也保持了沉默。
方贵只是平静的坐着,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怨念自四面八方而来,涌向了那一方神台,然后又借由魔像,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感应着这里面的每一分变化,甚至借此,来尝试着去生出真切感应,来判断自己与那一具神台之上的魔像之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这样的感应,进行了许多天,北域这方大势,也就失控了许多天。
方贵一直淹没在了这无尽怨念里,有些时候,居然会微微失神,像是要沉沦进去。
直到有一天,在无数想要杀死自己的怨念之中,方贵忽然感应到了一道来自于东方的金色神念,缠绕到了自己身上,使得自己心神生出一股子与怨念截然不同的暖意,护住了他的心神,那种仿佛要被怨念淹没一般的感觉,在这时候短暂的退去,让他感觉异常轻松。
“是丑鱼儿……”
方贵看向了东方,知道这一道神念来自于哪里。
心里莫明觉得轻快了起来,然后他忽然一笑,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
这段时间里,一直不放心方贵,因而守在了他身边的息大公子等人,见状也急忙站了起来,皆是又紧张又担忧的看着方贵,想劝,却不知如何劝,想帮,又不知该怎么帮……
“朝仙宗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方贵这几日里,第一次开口与众人说话,笑道:“他们猜到我与魔山有关系,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于是用了这法子来试探,也是借此来对付我,但实际上,我自己也想确定自己与魔山之间的关系,某种程度上,这几天时间一过,他们总算帮了我这个大忙……”
息大公子等人听得心间诧异,欲言又止:“那你打算怎么……”
“很简单!”
方贵挥了挥大袖,让小黑龙跳到自己肩膀上来,笑道:“朝仙宗其实真个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算进去了,惟一算错的就是一点,北域修士想杀人,但他们也忘掉了一点……”
“他们以为我是天魔!”
方贵笑着向南方神台看去,笑容渐渐消失:“却没想到,我有可能真是天魔!”
第七百零四章 真的是天魔
“真的是天魔……”
方贵最后这一句话,使得息大公子等人,大出意料,本就是担心至极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方贵会说出这句话来,尤其是这句话里听到的直观意思,更是让他们一阵迷茫……
真是天魔?
怎么讲?
而方贵在这时候则也已经不说什么,只是一张脸沉的厉害,想着心里在这几天得到的答案,某种古怪的念头一直在心间浮沉,使得他自己都有些感觉一颗心像是沉入了冰窖之中,与息大公子等人只看到了朝仙宗想害自己不同,方贵关注的是,他们是否真能害了自己?
早在朝仙宗伯赏奉月拿出了那一具魔像开始,方贵便已经用神识扫过。
他不是为了看别的,只是为了看,那一具魔像,是否真的就只是一具魔像?
结果是正确的!
方贵看得很清楚,那确实就是一截,用魔山之木雕成的魔像,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里面既没有自己的血液、头发,也没有某种用秘纹刻在上面的生辰八字等等,甚至连魔像的五官,也与自己没有半点相像,简而言之,这魔像就只是单纯的魔像,而非自己的替身!
正因为发现了这一点,他才转身回了栖梧台,一守数日,只为观察。
他要看,朝仙宗接下来会怎么做!
其余种种,或流言,或污蔑,方贵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息大公子等人,关心的是这偌大北域,究竟有多少人想害自己……
而方贵在关注的,却是有多少人不想害自己!
他已经从白官子处,得知了厌灵之法的关窍,但凡去拜魔像的人,心里想着自己,念着自己,便会生出怨念,缠向自身,越是清晰明了的想着自己,那怨念便越纯粹,来的也就越深,但如果,真的有人只是想着拜天魔,而不是想着自己的话,这怨念便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毕竟,北域之大,修行中人无数,并非每个人都见过自己,都知道自己是谁。
对这些人而言,拜天魔,便是拜天魔,和所谓的太白宗弟子,没有啥本质上的联系……
所以,朝仙宗若只是想害自己,只是在污陷于自己,那么四方诸域来的怨念,便起码会有一部分,确实是与自己无关的,而方贵,则是一直在观察这一部分怨念的流向……
可结果,没有!
方贵静静的看着,没有发现这些怨念!
于此他便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怨念确实是向自己而来的。
确实是通过那魔像,直接引导到了自己的身上。
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这个现象,那就是,那一具乍看起来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魔像,确实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它是自魔山而来,既然它与自己有关系,那也就证明了,自己确实与魔山有关系,也就证明了,自己……确实就是朝仙宗口中的天魔!
灭不灭世不知道!
但自己与魔山之间的关系,已经得到了证明!
更联想到,月余之前,自己在深入魔山时,生出的那种异常古怪的感觉。
方贵对于自己和魔山之间的联系,便不怀疑了。
既然不怀疑了,那也就不必再看着那些猴子继续上蹿下跳!
……
……
一瞬间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但在方贵心底,却只是一瞬,起身之后,他一步踏出,身形飘摇,狂风骤起,所有人都被那无尽狂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而方贵却已在这时候,横跨虚空,穿越百里之地,来到了那一方魔像神台前的半空之中,俯视着台上的魔像!
此时的神台周围,赫然还有数个宗门,正在祭拜那魔像,老老小小都有,他们本是放心至极,早就听说天魔拿他们没办法,只欲拜完了就走,还要啐那天魔一口,却冷不防,忽然身后狂风大作,方贵居然过来了,回头一看,顿时吓的魂飞魄散,身子倒如筛糠一般。
“呵呵,方道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么?”
神台之上,伯赏奉月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一直盘坐在魔像旁边,一只手按在魔像之上,以作舍命保护之意,这时候看向方贵,神色却显得有些讥讽,双眼红得像血一般!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
伯赏奉月低声大喝:“我也早就在等你,你尽可以杀了我,但这也只会坐实你是天魔这件事,却绝无可能瞒过去!”
方贵低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道:“你说对了!”
伯赏奉月微微一怔:“什么?”
方贵看着他,然后又将目光挪了开去,看向了神台前祭拜的那几个宗门,又看向了更远些的朝仙宗三位黑袍长老,最后甚看向了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无尽怨念,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激荡虚空,带着浪潮也似层起翻流的声音:“你们说对了,方老爷我就是天魔!”
“所以……”
他猛然看向了伯赏奉月:“敢得罪我,就弄死你!”
“哗啦!”
说着话时,他已猛然之间,大袖向下拂落,袖中五指如勾,向他脑袋抓下。
“你……”
伯赏奉月大吃一惊,他想过无数个可能,惟独没想到这一个结果。
方贵是不是天魔,或说天魔是怎么回事,如今的整个北域,或许也只有他才知道。
自己本就是要将他陷入一种分辩不清的境地,岂能想到,他竟不辩了?
迎着那浩浩荡荡涌到了自己身前来的伟力,他大惊之下,也急忙大叫起来,知道自己修为不如方贵,这时候竟是不去考虑抵挡,而是猛然之间,将他一具缠绕了无数怨念的魔像举了起来,当作兵器,向着方贵迎头砸来,铺天盖地的怨念,顿时淹没了整方仙台……
这样的怨念,已是超乎众人的想象,超出一般修行中人的理解。
恐怕就算是元婴来了,在这怨念之下,也只会被逼后退。
可是他绝然没想到的是,方贵竟然没有受到这怨念的影响……
又或者说,这怨念竟像是又加持了他的神通力量。
方贵那一掌拍来,直接便穿越了层层怨气,搅起一个又一个细微而诡异的漩涡,手指微弹之际,那一具被伯赏奉月抓在手里的魔像,便已经脱手飞出,而方贵的手掌,却顺势向前,抓住了伯赏奉月的脑袋,轻轻一扯,伯赏奉月的脑袋,便已经被他给摘了下来……
就这么摘了下来!
毕竟是元婴,被摘了脑袋,伯赏奉月也没死,只是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方贵。
他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贵忽然承认自己就是天魔,是他意料不到的。
方贵竟然不受怨念影响,也是他完全意料不到的……
“你一直求着我杀你,现在我这不是来了?”
方贵看着伯赏奉月的脑袋上,那双圆瞪了的眼睛,摇了摇头,笑的有些古怪,道:“不过老实讲,方老爷我活了这么大,还真的没有遇到过有人跟我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伯赏奉月启齿,想要说话,但嘴里流出来的却皆是血沫子。
他在这时,只能神识杂乱,不停的飞出神念:“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们没想到,我可能真是天魔!”
方贵笑着回答了他一句,同时另外一只手直接挥了出去。
“不好,拦下他!”
也在此时,朝仙宗三位黑袍长老,也皆大惊,拼命大叫着向方贵冲了过来,他们皆意料到形势的变化不对,只想拼命冲上前来,抢下伯赏奉月,或是抢下那一具魔像,却没想到,方贵这一拂之力涌来,那无尽怨念,顿时如浩荡江河,向外涌出,直将他们荡飞了出去。
落地之时,三位长老皆已脸色苍白,嘴角鲜血流淌。
他们的眼神,已然变得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此前他们与方贵交手之时,为了在人前展露天魔的可怕,曾经故意输了一招,表现的像是被方贵一招震退,口喷鲜血,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居然真的被一招逼退……
这一次,可不是演的!
惟一的问题是,这才几天时间,他的修为怎么可能上涨了这么多?
“小黑小红小绿!”
方贵提了伯赏奉月的脑袋,忽然之间,转过身来。
在他的肩膀之上,小黑龙已经飞出,将那魔像雕了回来,蹲在他的肩膀之上,使得他这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无尽的黑雾遮掩,怪风旋转,搅得他衣袍猎猎翻卷,愁云惨淡,而他一身的气机,在这时候却像是天没了整方天地一般,居然在不停的拔高,高过云天。
“他……”
而玄宫、红烟、碧华三人,也皆被这一幕惊动,满面诧异。
对视一眼,他们三人决定还是观望,同时上前,听着方贵的话。
“你们三个说是要做我的护卫,这话作不作数?”
方贵在一片怨念之中,笑着看向了他们三人。
玄宫、红烟、碧华三人还没有得到老祖们其他的命令,更是不知道如今的方贵,究竟是什么状态,又是怎么一回事,心间微一沉吟,于是便顺势回答:“自然作数!”
“好!”
方贵道:“朝仙宗占了三州之地,你们三个一人一州,去给我抢回来……”
玄宫、红烟、碧华三人微一沉默,回答:“遵命!”
……
……
方贵目光扫过了那三人,心情舒畅,又是一声大叫:“旺财来宝!”
“汪!”
“你们两个,跟我去把朝仙宗灭了!”
“……”
“……”
“息老弟,宫师侄,明月师侄……”
正在不远处,看着这完全难以理解一幕的息大公子等人,也忙开口:“……在!”
方贵似笑非笑,道:“棋宫安插了不少棋子在北域,趁着他们这些冒头,该清理一下了!”
他们对视一眼,低声回答:“……是!”
“……”
“……”
方贵连发几句话,然后转头看向了神台周围,那几个刚刚过来拜祭神台的宗门,笑容显得有些古怪,道:“老爷我帮你们干活时,你们不怕我,听着点什么天魔不天魔的话,便想要我死,那我现在最好奇的便是,如果我真是天魔,你们还有没有那个胆量想让我死?”
“尤其是……”
他猛之间,一甩大袖,漫天怨念,同时激荡,卷起漫天流云。
每一缕怨念,皆有自己的源头。
如今随着方贵震荡怨念之云,所有怨念的主人,在这时候忽然都感觉心神不宁。
而方贵的声音,则随着这些怨念激荡,响起在了无数人心间,犹如洪钟暮鼓,又似噩梦惊魂,震颤得无数人在这一刻,心神不宁,生大恐惧:“在我随时能把你们找出来的情况下!”
第七百零五章 天魔老爷
天地皆寂!
在这一刻,所有通过那怨念的联系,听到了方贵那一番响自自己心底之言的修士,大大小小,尽皆惊愕在了当场,便像是一样子听到了什么恶魔之言,甚至浑身汗毛,都竖起了一层又一层,若以一种极高的视角,看向每一个人,便可见到,无数人忽然愣在了原地,脸上先是惊愕,旋及这惊愕,又变成了恐慌,又从这无尽的恐慌,变成了无尽的怒气……
怎么可能?
自己的心底,怎么会响起这样的声音?
自己此前本是内心里祈祷,甚至没有被任何人看见,又怎会被抓了现形?
……
……
“哈哈,你们等着我!”
而在天地皆寂,无数人被吓的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一点言语之时,方贵却已经腾空而起,身在空中,便指掌叉开,大袖用力的一荡,身边滚滚怨念,便已如浪潮一般涌起,他一只手探向了空中,托着的是伯赏奉月那一颗兀自满满皆是惊恐的头颅,然后于众人面前,五指用力,便听“噗”的一声,伯赏奉月的首级已经被捏碎,一片血雾里,元婴逃窜。
只是那元婴,刚刚从头颅里逃出,便已被周围涌动着的怨念淹没,这等怨念,本就异常阴邪歹毒,再加上伯赏奉月的元婴,又不是类似于东土大仙宗那等万邪不侵的仙婴,因此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已被怨念侵染,被恶毒侵蚀一般惨叫起来,声音凄惨,异常嘶哑。
可不等他叫出声来,方贵已是神念一动,便将它扯入了自己的眉心之下,再下一刻,他便已经出现在了道宫里面,跌倒在了白官子与小魔师的脚下,同时传进来的,还有方贵的声音:“没有人不怕死,这厮不怕,只能说明他们还另有安排,你们两个,帮我逼问出来!”
看着落在自己脚前,拼死挣扎哭嚎的伯赏奉月,白官子与小魔师两个都怔住了。
伯赏奉月已经是半魔化状,形容可怖,触目惊心。
白官子这等胆子,看着都有些发怵,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
倒是小魔师,一咬牙,壮着胆子上去踹了一脚,见他应声而倒,胆子就更大了。
一脚踏住伯赏奉月,厉喝道:“快快交待,免吃苦头!”
白官子在一边看的都惊了,倒是发现了小魔师的另外一面。
而在外界,方贵则已是大手一挥,身边滚滚怨气,竟在这时候变成了漫天的兵器,每一种,都幽寒发亮,锋利无比,像是生来便代表着死亡,每一件,都透出了一种诡异至极的光华,像是天生就代表了无尽的歹毒,而随着他的目光,这些兵器,已经指向了一方……
而是朝仙宗三大黑袍长老!
“要灭朝仙宗,便先拿你们三个开刀!”
方贵低喝,身边漫天怨兵,同时向前呼啸而去。
“你……你……”
三位朝仙宗长老绝然没想过自己会看到这一幕,他们没想到方贵居然会承认自己的天魔身份,更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杀了伯赏奉月,最最没有想到的便是,那漫天让人心惊的怨气居然奈何不得那魔头,反而化作了无尽怨兵,纷纷指向了自己,仿佛勾起了内心的恐惧!
这怨兵,本就是人世间最恶毒之意所化!
尤其是在这数量如此庞大的情况下,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恐怖!
便是化神在此,都抵挡不住!
更何况,他们三人的修为虽然在元婴境界是顶尖的,却还没有达到化神那一步!
“你……你居然真的是天魔……”
三位元婴老修惊恐到了极点之后叫出来的话,透露了他们原本的念头。
只是到了此时,却已无人注意到他们的话了。
所有人的眼中,只看到漫天漫地的怨兵落将下来,将他们彻底的笼罩,堂堂朝仙宗三大长老,在这漫天怨兵的笼罩之下,丝毫没有反击之力,甚至没有逃跑的机会,便已被撕裂了肉身,割伤了神魂,片片骨肉分离,神魂侵蚀成孔洞,几近于被从里到外的凌迟!
无法用准确的言语来形容这三位长老临死前的恐惧。
简单来说便是,我特么以为你是天魔,所以骂你,没想到你真的是!
……
……
“三千儿郎,跟我走吧!”
而在方贵抬手间,毫不将道理的将朝仙宗四位长老,也就等若是朝仙宗此番北上的四位使者尽皆斩杀之时,在方贵的身后,玄宫、红烟、碧华,或说小黑小红小绿,也明显都已定下了主意,他们这时候都明显在等一些消息传来,只是消息既然没有来,便代表了态度。
于是碧华神君忽然哈哈大笑,一声吩咐,远处便有一方巨大的轿台飞了过来,三十六位赤着脊梁,身穿大红绸裤子的精壮男子抬着,轿台上面,还有许多妖娆的女侍相伴,而在轿台后面,更是跟了三千妖兵,远远看去,一片妖雾蒸腾,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诡谲。
“雾州归我了,一天之内,帮你斩尽雾州仙军统领!”
他大笑着,轿台飞快远去,倾刻间只剩了淡淡妖雾弥漫在空中。
“我自往偃州,只斩魁首,不动那边的仙兵!”
红裳女子开口,身形已飘到了半空之中,更远处,倾刻间便有数十位江土归人赶来,伴随在她身边,同时与她化作了神光,疾向南方遁去,乍一看,便像是一片流星雨!
“我去晖州,因果在你!”
西荒玄宫低声开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嘭!”
他忽然飞身而起,瞬间跳到了半空之中,眨眼间就成了一个黑点,渐渐远去。
而地面上,则被他踏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三个王八蛋,平时阴阳怪气,到了正事上还挺听话!”
方贵看着他们三人远去,冷哼了一声,自己也抬手一招,婴啼早就等不及了,颠颠的飞了过来,上下翻腾,而小黑龙则是屁股一沉,结结实实的蹲在了方贵的肩膀上,一只小爪子还扯着方贵的一缕头发,这也是做好了此一去,一直老老实实跟在方贵身边的准备了。
“我去灭了朝仙宗,就回来!”
方贵回头,大叫了一句,也不知是向谁叫的。
声音落下之时,他已然荡起黑云,急若闪电,直向南方朝仙宗方向掠去。
……
……
“他……他居然是真的……”
直到方贵走了之后良久,场间众修,才从那惊愕与恐惧之意,缓过了神来,尤其是以刚刚正在神台之前祭拜的那几个宗门为最,他们刚才甚至吓的失了心神,直到此时才重新得回了理智,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神台,伯赏奉月的无首之尸,喉结滚动,难以想象……
朝仙宗神使,就这么死啦?
那太白宗弟子,居然真的是天魔?
更关键是,他真的会来找自己报仇吗?
“噗通”
忽然有一位老修双腿一软,跪倒在了神台之前,满面绝望,号陶大哭。
余者见状,也顺势一片跪倒,满面皆是凄然之色。
……
……
“好大胆,那厮果然是天魔!”
“我们果然没有冤枉他!”
“他居然自承身份,还要威胁我们,胆子包天,自寻死路……”
但也在方贵那一番话,通过无尽怨念,传到了每个修士心间之时,引发的,却暂时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不知有多少修士,初一时还以为是幻觉,待到彼此告之,才发现那是真的,这使得他们心间如翻江滔海,无尽的怒火,皆在这时候熊熊燃烧了起来,破口大骂!
“杀了,既是天魔,那更不能饶过他!”
“竟还要出口威胁,倒要看你能不能杀尽我北域修士……”
不知有多少人,在这时候甚至要集结起来,赶赴西幽州,质问天魔。
但也就在这时,最快的消息传来了:“朝仙宗四大长老被杀,神台被毁,魔像被夺……”
“唰!”
心神上宛若遭受重击,无数人的声音小了下来,仿佛矮了半截。
但还有人在愤怒的大叫:“西幽州本就是仙盟的地盘,他们的人全在那里,朝仙宗四位长老被杀,也不为过,这恰恰证明了他们心里发虚,况且朝仙宗还有三州之地,十万仙军,如今一来更是要与仙盟不死不休,我们也趁这时候,一起找上去,就不相信他们敢……”
……
……
第二个消息很快传来:“一日夜间,雾州仙军大帐被人闯入,自仙将始,阵师幕僚、先锋统领,尽被斩杀一空,仙盟大军顺势跟上,雾州三万仙军,不动一刀一枪,尽皆臣服!”
那叫嚣的声音,忽然又低了无数。
有人喃喃道:“仙盟还真有些本事,朝仙宗未免也太……”
更有些人愤然连声,怒吼道:“明知那是天魔,仙盟竟还要护着他们,连仙盟也反了!”
“我北域修士,尊府都不怕,还怕那劳什子仙盟?”
……
……
第三个消息很快传来:“偃州三万仙军被东土修士收伏,已降了仙盟……”
叫嚣之声顿时为之一滞,良久无人说话。
……
……
第四个消息来的很是时候:“那天魔已攻至朝仙宗山前,踏破了山门啦……”
……
……
整片北域上空,渐渐弥漫起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不知有多少人,急急跪倒,哭天抢地的叫嚷了起来:“天魔老爷饶命……”
“吾等绝无要害天魔老爷之意,只是被人蛊惑……”
“吾等只愿天魔老爷寿比天地,福泽天下,生生世世,为我北域之主……”
第七百零六章 黑白之棋
“我还没想着来找你们朝仙宗,你们朝仙宗倒要来找我?”
“那你们找我之前,可想过我会打上门来找你们吗?”
气机荡荡,风卷云动,方贵踏着虚空而来。
远远的便已看到一片云霞漫天,那是灵脉交织,气运昌隆,才会映照虚空,形成的异常。一般来说,只有底蕴深厚,道术昌明的大道统、大世家上空,才会出现这等异象,方贵在北域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一方仙门,地底的灵蕴,可以蒸发出这样的云霞来,朝仙宗是第一个,若不亲见,谁又能想到,北域最有仙宗气象,最像一方仙门的,居然是朝仙宗?
睁开魔眼,向下看去,目光穿透了层层云气,便可以看到,下方乃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大山,乍一望去,足有三百里方圆,内中奇峰林立,幽谷暗藏,数之无尽的灵脉,沿着山势而走,最终在这一域的地底交织,因此使得这一方仙门,藏风聚气,拥有无尽的灵息……
可以说,在这里,随便一株野草生长的地方,都比太白宗的灵漩更具灵气。
某种程度上,这里简直就是整个北域的灵脉之眼。
难怪朝仙宗可以养出威名赫赫的十大长老,难怪朝仙宗野心一日比一日更大,座落在了这灵眼之上,再加上他们搜刮整个北域无数仙门的经卷秘法,本就使得他们的底蕴,远远超过了其他仙门的想象,只一千五百年,便已经让他们拥有了堪比东土仙宗的气魄!
不过,这一次方贵不是来感慨的,也不是来眼馋的。
他远远的看着那一方仙宗,眼底有着前所未有的狠劲,热血都在激流!
今天,他是来灭宗的!
顺便,要找出那个躲藏在了朝仙宗身后的人!
识海道宫里面,伯赏奉月在小魔师一通毒打,白官子一番高高在上的劝说之下,已经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答案也出乎意料的简单,朝仙宗的三策一法,本来就不是他,或是朝仙宗可以想的出来的,这三策一法,皆来自于一个主动找上门的神秘人物……
所以方贵的目的,也非常简单!
灭了朝仙宗,出口气!
找出那个神秘人物来,好好问问他!
方贵确信,既然这个人可以借魔山给自己挖坑,那么他想必也确实了解某些真相!
比如说,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
比如说,自己为何会与魔山有着这样的联系?
再比如说,自己是谁?
……
……
“说话算话的,给我滚出来说话!”
人在半空之中,方贵便已遥遥大喝,直向着下方落去,同时大袖甩动,一道强横无比的法力,便直向着下方滚滚荡荡的扫落,以他如今这凶狂力道,随手一道神通击落,便可以扫断数道山峰,便像一道从天而降的雷鞭,由远及近,结结实实抽在了朝仙宗之上。
铮!铮!铮!
令人听了牙龈发麻的声音响起,那一道神通落在了朝仙宗上空,却没有顺势击打进去,倒是引动了朝仙宗的护山大阵,只见得那灵底充沛的各个山头,在这时候忽然同时涌动无尽灵息,在朝仙宗上空,交织成了一方半透明的屏障,阵光闪烁,起起伏伏,犹如海面。
就像一棍劈打在了海上,海水至柔,却可以承住这一棍之力。
“嗯?”
方贵一眼瞥见,眉头皱起,喝道:“来宝,给他一下子!”
“吼(好)!”
他肩膀上的小黑龙敖来宝含混不清的答应着,脖子一梗脑袋一探,便是张口喷出了一道黑色龙息,像是一柄利剑,自半空之中斩落了下来,这龙息便是它觉醒最早,也是最拿手的神通,直直喷了下来,便是连龙主那等境界的存在,也不敢直撄其锋,以免吃了苦头。
如今喷落,也蕴含着一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所过之处,像是虚空都被影响,渐次扭曲,好像是一道道涟漪,形成了褶皱一般的箭头,顺势落在朝仙宗上空,层层涌落。
哗……
便如火山爆发,朝仙宗上空阵光更盛,散发出了一种耀眼也似的光华。
方贵与小黑龙,还有跟在一边的婴啼,都瞪大了眼睛瞧着。
良久之后,光华褪去,只见朝仙宗群山之间,灵气如泉,自谷间流淌,无数损坏的阵基,也皆在这灵气之间缓缓的复原,虽然声势浩大,可是在朝仙宗这几乎是汇聚了整个北域最大的几条灵脉交织的灵眼底蕴之前,它的护山大阵,居然还是撑住了,没有被彻底毁灭。
“哼哼哼……”
婴啼在一边甩了甩大脑袋,发出了些不满意的声音。
“嘤嘤嘤……”
小黑龙两只小爪子捂住了脸,似乎有些尴尬,无脸见人了。
“到底还是缺了最关键的资源,没有补全,这神通力量还是有极限啊……”
方贵倒是安慰了一句,在化婴之前,他对于小黑龙的实力,根本就无从去判断,因为那着实已经超过了他的境界太多,看不懂,只知道很厉害,如今他已经化婴,更是经历了种种奇事,倒是越来越明白了一些事情,小来宝这一身血脉,自然是出奇的强大,已然超过了世间大半……或说是所有的生灵,但是它毕竟还没有被补全血脉,仍然有着极大的限制!
它生来便可以伤到化神境界修士,但却不一定能给对方造成致命的威胁。
而如今,这朝仙宗的护山大阵,所承受极限,却已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化神境界……
说不定,这护山大阵,一开始是为了应对南海那位帝尊而布置的。
“看样子还得我来!”
方贵既然来了,就没道理不破掉朝仙宗的护山大阵,眉头一皱,便已有了主意,忽然之间,大手一挥,那半空之中,随着他来的浩荡怨念,便在这时候纷涌沓来,像是道道狂流,汇聚入海,然后向着下方的朝仙宗涌了过去,很快便已将整个朝仙宗都淹没在了里面。
怨念与朝仙宗大阵接触,便生出了极为可怖的变化,滋滋燃烧,侵蚀着那阵光。
眼睁睁可以看见,朝仙宗那圆满无瑕的护山大阵,已经在飞快变得黯淡了下去,哪怕是有着无尽的灵息,可以时时补充,但那阵光的修复速度,也已经不如被侵蚀的速度!
而方贵自己看着这一幕,也已怒气大涨,当场就在山前骂起了街。
“朝仙宗的王八蛋出来受死……”
“你敢跑北方去找你家方老爷的麻烦,如今倒不敢出来?”
“等我打破了你的龟壳,连你洞府里的猫都给捏死!”
“……”
“……”
“长老,师尊,不好啦……”
“那太白宗的小怪物,打上门来啦……”
而在方贵引落无穷怨念,蚕食着朝仙宗护山大阵之时,或者说,就在方贵赶到了朝仙宗之前,一道神通打落下来时,整个朝仙宗上下,便已乱作了一团,无数的门人弟子,奔走哭嚎,哭儿唤女,慌乱不堪,纷纷涌着去找自己的师尊与长辈,询问这可如何是好……
而他们的师尊与长辈,则又纷涌着去找门中长老,哭喊着问这可如何是好!
这特么,说好的朝仙宗马上就可以北上,入驻仙盟,摇身一变手握重权,再调头回来与尊府谈判呢,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人家气势汹汹打上门来,并且在山前骂起街了?
“先生,你似乎该给我一个解释!”
而在朝仙宗大乱,声沸盈天之时,终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座山!
朝仙宗群峰之间,最古老的一座山,如今这座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山崖之上,泥石岩壁,纷纷扑落,出现了两只眼睛,这眼睛乃是岩石的纹络形成,看起来就像是画上去的,只是却有着一种无论怎么画,都无法传达出来的真实之意,甚至投射出来了两道目光。
而这目光,则看向了朝仙宗某座隐秘峰上的大殿。
殿中,正有两个人在下棋,一人穿黑袍,一人穿白袍,不过出奇的是,这两人皆生得一般模样,面目俊朗,满眼笑意,只是头发显得有些杂乱,看起来有些落魄模样……
他们两人的动作、表情,甚至话语和反应,也完全一样。
听了那山上传来的话,便同时转头看了过来,笑道:“还要什么解释呢?”
山峰崖壁上的眼睛,露出了些冷凝之意,声音像是闷雷,响在地底之间:“先生献的三策一法,我朝仙宗已然照做了,但最终的结果,却与先生之前提到的并不一样……”
下棋的两人笑道:“你们也没有依言放我走啊,这不还是把我扣在这了?”
山底的声音沉默一会,道:“只须先生兑现了诺言,我自会恭送先生离开,而在我朝仙宗成就北域之主后,千年万年,朝仙宗都会奉先生为大恩之人,永生永世,绝不食言!”
“哈哈,少来少来!”
那下棋的人笑道:“我答应你们的早就兑现了吧,打击太白宗声誉,加入仙盟,都替你们铺好了路吧?只不过,既然咱们去招惹天魔,那就得提前料到天魔发火呀,总不能只许你骂人,却不许人家还嘴,现在这局面其实也简单,你们把这天魔杀了,那便万事妥当……”
山底的声音已有些愤怒,仍强压着:“先生之前说他会被怨念缠身,却又如何?”
“他确实被怨念缠身了,不是么?”
那下棋的人笑道:“当然,我知道你已经被吓到了,不过无防,现在你虽然空有这一身境界,看着他却莫名的害怕,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无法克制他,所以束手无策,但我了解,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几个人比我了解这个小坏蛋了,如今的你,只是缺了样东西罢了……”
他说着话,两个人忽然交融,变成了一个,一半黑袍,一半白袍。
然后他起身,将身前的棋盘托了起来,送向了山峰的方向。
那一座山峰,涌现了大量的生气,像是一个活物,在凝神打量着这棋盘。
“这是什么?”
他看了很久之后,方有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托着棋盘的男子笑道:“很明显,这是一方棋盘!”
山峰又沉默了,似乎快要忍不住他的调侃,怒火即将爆发。
而在这时,那男子笑着继续说了下去,道:“只不过,这棋盘与普通的棋盘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它是用先灵山上的石头磨成的,这样说,你就应该晓得它的份量了吧?”
“当真?”
山峰之上,忽然滚落无数岩石,像是这座山峰在激动。
山上有藤蔓蛇一般生长,探了过来,飞快的将这棋盘给夺了过去。
良久之后,山峰之下,声音沉沉响起:“他若死,先生便是朝仙宗大恩人!”
“他若不死,先生便也只能永远留在朝仙宗了……”
下棋的男子闻言却笑了起来,道:“你们可真会为难人,我回去还有事呢……”
第七百零七章 棋盘
“王八蛋的朝仙宗,快给我出来……”
“你们以为缩在王八壳子里就完啦,你们以为我进不去吗?”
“朝仙宗大长老,你家方老爷叫你呐……”
朝仙宗内那一番对话想起之时,方贵还正叉了腰堵在山前大骂,见得朝仙宗内没有半点动静,只能隐隐感觉到,那一方护山大阵之内,似乎藏了无数惊惧慌乱的目光,方贵倒是更痛快了,越骂越开心了,扯着嗓子就骂了半个时辰,连婴啼都在一边给他帮起了腔,朝着朝仙宗里面,汪汪汪汪叫个不停,乍一听起来,一人一蛇硬生生骂出了满村大闹的味道。
“王~八~蛋~~~”
小黑龙都蹲在方贵的肩膀上被憋急了,不管是“汪汪汪”,还是“哼哼哼”,甚至是“嘤嘤嘤”,它都不如婴啼那般字正腔圆,颇具神蕴,因此终于被逼着说出了人生第一句完整的话,虽然字眼还有点不清楚,嫩声稚气的,但是那三个字的嚣张与拔扈,可真是到位了。
生在牛头村,方贵深觉,做人最威风的事情,是什么?
那就是守在对方门口,骂他个昏天暗地,偏他躲在家里,就是不敢出来!
这便是村里威风豪气霸道之极点!
以前他在牛头村的时候,不管跑谁家门口去骂,都是骂不了一会,人家就抄着菜刀出来撵他了,方贵也就立刻就得跑,哪像这一次,骂了半个时辰,对方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一不小心,倒是把小时候的梦想实现了!
……
……
“准备好啦……”
而在破口大骂过程中,方贵也留意到,那涌向了朝仙宗护山大阵的怨念,越来越多,便好似这时候,正有更多的人,在怒气冲冲,将他们的怨气撒到自己身上,只是这些人或许也没想到,正是他们的怨气,倒是帮着方贵更快一步的将朝仙宗的护山大阵给侵蚀了。
如今护山大阵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孔洞,那山门之下的灵气,都无法及时弥补,孔洞只会越来越大,待到护山大阵垮掉,方贵便可以借机攻打进去!
“无知小儿,何敢闯我山门,毁我大阵?”
正想着时,忽听见得那护山大阵之中,陡然响起了一声怒喝。
随着怒喝声,一道灰蒙蒙的光华直冲天际,涌如云中,旋及朝仙宗山顶之上,云气尽皆生出了变化,便如一个老修头颅的模样,苍须白发,怒不可遏,狠狠向着下方看了过来,那眼中的怒火,几如实质,似乎要从空中流淌下来,将山前的方贵给直接吞没掉……
“我去,出来了……”
方贵一惊不小,也不敢大意,瞬息之间,便带了婴啼与小黑龙,疾退数百丈。
抬头看去,便见那一团云气变化不定,化出诸般怒火,倒像是真人一般,他心知这应该是朝仙宗个头最大的王八了,便也提起了气,骂道:“你不是要躲着嘛,这会敢出来了?”
那云气变化,发出声音,怒火滔天:“尔不过小小元婴,黄口稚儿,不过借了点大道之势,便也敢来我朝仙宗前触犯仙威,老夫本念你年幼,不想与你计较,但你居然敢使毒计毁我护山大阵,今日便是你太白宗主,天上剑仙来了,老夫也要将你这小儿镇压永世……”
说着话时,已大口一张,忽然间无尽云气搅荡,化作一道惨淡雷光,自天上劈落。
“这就是化神?”
方贵迎着那雷光,心里也是一惊。
他以前可从来没有打过化神,虽然看起来嚣张,但心底着实不敢大意。
世间化神,皆是不俗,依着寻常的修行体系,他们都已经是快要走到了修行顶端之人,只差一步问天地,便可以与天地同寿,永世为仙,也因得他们修为高妙,境界太高,所以世间每一个突破化神之人,无一不有一桩泼天样的大机缘或是心境历练,非同凡响。
到得了这一境,便是那些上了路的,或是半步在路上的,也不敢随便招惹他们。
如今这位朝仙宗大长老,借着空中云气化形,口吐一道雷光,方贵就已经可以猜出了他的境界,此人绝对不是元婴,因此这时候的元婴,已基本上不会给他造成这般威压!
不过,对手是化神,那自己敢不敢揍他呢?
方贵敢!
一般半步在路上的人,或许不敢轻视这些化神境的强者。
可方贵不一样!
自己在路上的机缘,可不是只有一件两件……
“老王八蛋,受死!”
方贵一声怒喝,再次急退,躲过了那一道雷光,然后手捏法诀,头顶之上神光呼啸,已现出了他的元婴来,身披山图仙袍,上面投射出了诸般异宝投影,魔头怪眼飘浮身前,阴阳道蕴太极图则投射在身后,青木仙灵在左手边,那一尊凝炼神通的神灵蛤蟆在右手边。
斩神杀鬼大真意盘绕在头顶之上,如飘飘彩带,扭曲虚空。
“旺财来宝,动手!”
方贵大叫,然后拼尽全力,双手狠狠向前挥去。
轰隆!
以他为中心,天地忽然不停的坍缩,像是虚空如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与此同时,方贵身周,诸般异宝,同时大放光明,然后涌现了无尽的光华,魔眼之中,射出一道魔光,直向那一团乌云洞穿了过去,青木仙灵与太极图影,也前后交缠,涌向了虚空。
这还不算!
方贵头顶之上的仙带,飘飘如飞,缠向了那团乌云。
金色蛤蟆呱一声叫,惊天动地,天地之间,金木水火土,日月风雷诸般力量齐齐显化,像是重开大世,再现混沌,一道一道的神通力量,犹如大网,罩向了那一团云气……
小黑龙“哇”的一声叫,口喷黑色龙息。
婴啼汪汪大叫,两只小翅膀不停的扑闪,打出一层一层的风刃……
……
……
面对着化神大修,方贵心底不敢小瞧,这一出手,也就不敢留有半分的余地!
一出手,便已是倾尽了全力!
“你……”
那半空之中,云气化作的老修,也明显没想到方贵出手居然这么凶猛。
这世间与人斗法,无不先观察对手,试探几回,抓着对方弱点再下狠手……
……谁见过这种上来就玩命的?
哪怕他是化神大修,迎着这些分开来任何一道都足以惊天动地的力量,也是吃惊不小,暴吼之中,也不知施展了什么法则,天地之间,道蕴齐鸣,有法则之影显化,渐次排布于虚空之中,似乎想借此来抵挡方贵释放的道道力量,只可惜,那些力量太强,来的也太快,还不等抵挡得一二,便见那无穷力量前后轰击过来,瞬间便将法则之力给彻底抹平。
再下一刻,那化作了他头颅模样的云气,也瞬间被蒸发干净了。
这还不算,余下的力量,已顺势向前涌去,直接撞在了这时候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护山大阵之中,连残存阵光,带阵基,渐次催垮,又涌向前,连朝仙宗山门、大殿、七道山峰,以及这些山峰之上,若是距离较近的门人弟子,尽皆蒸发,推出了一道平坦至极的大道!
滚滚硝烟平地而起,弥漫四域。
里面,乃是死一般的沉寂,与时时闪烁的神通余光。
不知过了多久,朝仙宗内,才响起了惊恐而绝望的大叫,以及凄惨绝望的哭嚎。
狂风猎猎,很快便将那弥漫的烟尘吹得了个干净。
方贵身前,空空荡荡,护山大阵与半个朝仙宗,都消失在了那一击之中,正面对着他的,乃是一座怪山,看起来数百丈高,形状古怪,在那崖壁之上,居然有两个眼睛也似的存在,正惊愕又恐惧的看向了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山在颤抖,像是愤怒,又像是恐惧……
“小儿,你敢毁我山门?”
之前听到的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那声音竟响自地下。
乍一听起来,竟像是那座山发出来的。
“哈哈,原来朝仙宗也不怎么样……”
方贵看着自己这一击造成的大场面,也是愣了半晌,旋及哈哈大笑。
大踏步向前赶来,便要杀将进去。
可也在此时,那一座山已响起了犹如闷雷也似的愤怒吼叫,旋及山石滚滚而落,整座山吸引了无尽的灵脉之力,每一块山石,在这时候都像是发出了宝光,每一株草木,都像是散发出了滚滚的灵气,而这无穷灵气,又汇于一处,倾刻之间,祭起了一方黑色虚影……
那黑影四四方方,飞在半空之中,顿时引发无尽法则交织。
它似乎没有变,又似乎一下子变得无穷大,整方天地,都像是收在了棋盘之中!
棋盘出现的一瞬,天地法则,都已被它改变。
“不好……”
方贵的识海之中,忽然响起了白官子的惊呼声:“是最接近完整的大道之宝!”
而这一刻的方贵,也明显感觉到,随着那棋盘出现在半空之中,自己身边的魔山怪眼、青木仙灵、阴阳灯盏,甚至包括了自己的真意,蛤蟆,尽皆受到了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
这些加持于他自身的力量,居然都像是在飞快的沉睡下去。
不过最让他震惊的,却是那空中的棋盘,使得他生出了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
“这个棋盘……”
他死死看着,然后确定了一个问题。
自己见过!
自己甚至还在这棋盘上撒过尿……
第七百零八章 胜负手
无法形容这一刻方贵看到了那棋盘之后心间生出的惊诧之意,小时候自己在村里见过的棋盘,如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朝仙宗的老怪物,又怎么可能拿到村子里的东西?
如今这一战,本就是他想来问询自己的身世,想搞明白那些魔山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搞明白可以借魔山算计自己的人,或说是棋宫宫主,又是怎么回事,但又何曾想到,如今只是甫一动手,便看到了棋盘,难道说这一切的背后,已经有了牛头村的人介入进来了不成?
轰隆隆!
方贵心间盛怒,但那棋盘之上,无形道蕴散布,已然向着他镇压了过来。
在这种情形下,他又急又惊,急想挣脱,可偏偏,那魔山怪眼、阴阳道盏、青木仙灵,甚至还有自己的斩神杀鬼大真意,自己的九灵蛤蟆,在这时候居然都受到了压制,这些力量,本是可以让方贵随手心所欲的施展,可是在这时候,他居然偏偏无法施展得出来……
这还是头一遭出现这样的情况!
“最接近完整的大道之宝?”
方贵想到了白官子失声叫喊出来的话,也顿时隐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到了如今,他也早就了解到了一些路的秘密,晓得玄机。
路,就代表着不同于普通修行体系的一种方向,也代表着一种强横到可怕的力量,甚至可以说,代表着终极的走向,而在路上,不仅有他们独自的修行秘法,更是有着一些深藏道蕴的法宝,自己还没有深入的修炼过路的秘法,如今倚仗的,便是这些大道之宝……
可是他身上的大道之宝,皆不完整!
魔山怪眼,只是眼、耳、舌、身、臂、足,六尸宝之一。
阴阳道盏,也只是阴阳道的两盏灯之一。
青木仙灵,乃是上一世的五灵宝之一。
至于自己修炼出来的斩神杀鬼大真意,九灵蛤蟆,更是神通凝聚而成。
属于秘法之类,甚至都还算不得是大道之宝。
遇到了普通修行中人,自然神威莫测,无往而不利。
但如今,他遇到的却是先灵山,甚至有可能是最接近完整的先灵山!
依着之前白官子的话来讲,如今这世上的先灵山,已经不完整了,因为之前,出于某种原因,先灵山有一部受到了污染,所以被人斩去,那被斩掉的一部分,落在了南海,归于帝尊之手,滋生了鬼神,而另外一部分,则是落在了棋宫之中,成为了棋宫最强的异宝……
虽不完整,却已经是当世散落于诸地的大道之宝中,最接近完整的一个。
也就是最强之宝!
所以此山气息一出现,便立时压制了方贵身上的这诸多遗宝!
而这,便代表着一件可怕的事情!
失去了大道遗宝的加持,如今的方贵,便是一个普通的元婴……
他最多能动用的,也就是斩神杀鬼大真意,还有那一只九灵蛤蟆……
可他面对的,却是朝仙宗的化神老祖!
金木水火土、日月风雷,九位长老里面,年龄最长,修为也最高的山主……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而见到方贵诸般遗宝被压制,那位朝仙宗内的山峰,居然也散发出了一阵狂笑,山体之上,丝丝缕缕的灰气蒸腾了起来,凝聚成了一只大手般的模样,狠狠的向着方贵抓了过来,可以从那笑声之中,感受到一些惊喜过望,甚至夹杂着猖狂意味的散乱神识:“我终于知道,南海帝尊为何会如此可怖,我终于知道,原来路与路之间,还有着这等克制的关系……”
“小儿,你不过是区区蝼蚁,全仗了遗宝之威胡作非为……”
“小儿,被压制了大道遗宝,你又能算是什么?”
轰隆隆……
随着他的笑声,数之不尽的灰气呼啸而来,便如浪潮,要将方贵直接卷将进去。
而面对着这诡异至极的力量,方贵甚至感觉自己肉身像是纸糊的一般,他根本不敢硬接,因为在这高过了他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力量面前,哪怕只是一丝力量,都有可能撕碎了他。
倒是在这时候,小黑龙急急口喷黑色龙息,在那铺天盖地的力量里,撕出了一道口子。
也因着这撕开的口子,总算让他有了几分闪躲之力!
但很明显,便是这闪躲,也是勉强至极,根本不得持久……
“哈哈哈,凭了老夫的修为,再加上这大道遗宝,何惧你这虚张声势的小辈……”
“若可以留住此宝,便是那南海帝尊,恐怕也……”
朝仙宗内那座大山,念头已兴奋到了极点,猖狂到了极点!
……
……
“老太白,你究竟在想什么?”
也是在朝仙宗山门之前,展开了那一场浩荡大战时,此时的西幽州,栖梧台附近,久未露面的太白宗主与古通老怪,则正并肩立于台上,他们抬眼看去,望的正是朝仙宗方向。
如今息家家主已经前往三州,接收那十万仙军,此前被朝仙宗夺去的三州之地,十万仙军,确实比他们想象的更容易瓦解,随着西荒玄宫、东土红烟、南疆碧华三人出手,斩尽三州上层仙军统领,若大仙门,便已成为了无主之军,心神慌乱,难以自持,很容易收伏。
便如朝仙宗最一开始来与仙盟相见时,息家家主说的一样。
这十万仙军,虽是精锐,却未必能想到什么大的作用。
他们既然可以轻易背叛尊府,改投于朝仙宗的门下,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背叛朝仙宗?
而息家家主过去了,太白宗主与古通长老却留了下来,在关心另一件事。
哪怕相隔不下十万里,古通老怪,似乎也可以看到遥遥的朝仙宗山前,那一场大战,心神不由得有些担忧,向太白宗主道:“你家那个弟子,我那把兄弟,本事确实不小,连老夫都看不懂他如今究竟有多少本事,可他如今毕竟是要去攻打朝仙宗啊,可那是一千五百年前传承至今的朝仙宗,而今小辈们,不知道朝仙宗的可怕,你和我却是深深知道的……”
“真就让他自己这去打?”
“我们真就不赶过去,助他一臂之力?”
“……”
“……”
太白宗主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们去了也没用!”
古通老怪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古怪:“朝仙宗这件事上,你真就什么也没算到?”
太白宗主顿时有些无奈:“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算到所有?”
古通老怪顿时皱起了眉头,十分不服气的看着他。
心想从头到尾,一直以为,这太白宗赵矮子在别人心里,可不就是神仙?
哪有什么事是他算不到的?
他简直笑一笑,就让人觉得他在布什么惊天的局好嘛?
到了这时候,你倒忽然说自己没算到?
太白宗主感受到了古通老怪不服气的目光,自己也觉得有些心累,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过了一会,他才道:“有些东西,不是能不能算到的问题,而是我们境界实在太低了,我们能算的,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却不能去算一些未知的事情,尤其是,太未知的事情……”
古通老怪听着,整个人都有点懵了:“朝仙宗?”
太白宗主沉默不语。
古通老怪反应了一下,又道:“三子棋宫?”
太白宗主缓缓摇了摇头。
古通老怪当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那你指的是谁?”
太白宗主过了一会,才道:“我曾经去见过小方贵的家里人!”
古通老怪有些错愕:“然后呢?”
太白宗主道:“当时他们或明或暗,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只是都没有言明,有些事情,当时我就明白了,也有些事情,一直到如今,都还想明白,比如最重要的一点……”
停顿了一下,他才道:“他们的态度!”
古通老怪已经有些抓狂了:“什么态度不态度的?”
“应该怎么说呢……”
太白宗主自己都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有些苦恼:“我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们对这天下的态度与我们不同,我相信他们并不是无欲无求的存在,他们想必也代表了某种意志,所以这时候我们需要搞明白,他们究竟同不同意我们与帝尊为敌?”
古通老怪怔怔道:“如果他们同意……”
太白宗主淡淡道:“那朝仙宗后,便是我们与尊府决胜负手的时候!”
古通老怪神色愈发的紧张,喉结动了动,声音微颤:“那……他们若是不同意……”
太白宗主缓缓将双手背了起来,看向远天。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回答:“那我们就得想想,如何说服他们同意了!”
……
……
“老王八蛋欺负我?”
满心疑团的方贵,被那棋盘的出现,搞得有些心神不宁,更是因为自身的大道遗宝被压制,因而有些力不从心,但迎着朝仙宗山主愈发凶狠的强攻,他终于还是咬紧了牙关,这一次的事情,他没有借仙盟的力量,就是因为这关系到了自己的身世,关系到了最大的秘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打破朝仙宗,抓那身后的人出来问个明白。
所以眼见朝仙宗山主逼得越来越紧,他也一咬牙,忽然厉声大吼,猛然掀起了那滚滚荡荡的怨念,犹如大江大潮也似,狠狠的向着朝仙宗山主的灰色法力正面撞击了过去……
大道遗宝被压制,但他还有这些怨念!
在此之前,就连方贵都没想到,这些本是想要害了自己的怨念,倒成了如今自己惟一可以用来对抗化神境修士的力量……
某种程度上,这甚至像是有人故意帮自己聚集起来的……
第七百零九章 北域真可爱
轰!
畏畏缩缩满面惊惧的躲在诸方山谷之中,以免自己被这场大战波及,糊里糊涂葬了性命的朝仙宗众门人弟子,还有远在四方,遥遥看着这朝仙宗山前一场大战的众修,在这时候看到了异常令人惊愕的一幕,他们在大地之上,看到了两方浪潮彼此袭卷对撞的一幕!
一方来自山上,那是朝仙宗最古老,所在位置也是灵脉交织,底蕴最深厚的山峰,此前朝仙宗年龄最长的魔山长老,便在此峰之下闭关,不过长老已经数百年没有离开过这座山峰了,他老人家的修为,据说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突破了元婴境界的桎梏,成就了化神之身。
但也从那时候开始,这位魔山长老,便不再于人前露面。
很多时候,这座山,便是他的化身。
而在此时,魔山长老,确实施展出了前所未有的神通,那座山上,绽放滔天气焰,灰气巨浪,每一丝里,都凝聚着无法形容的诡异力道,犹如大浪翻卷,直向山外扑将了过去。
可是在山外,大道遗宝被镇压的方贵,同样也是双臂一挥,荡来一片魔息。
那是一种色呈黑色,妖毒异常的气息,自偌大北域,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如海,伴随在了方贵身周,原本人的理解之中,这怨念,应该要了方贵的命,可事实却截然相返,这些怨念非但没有要了方贵的命,反而隐隐有种被他所掌御之势,随着他的意志,向前呼啸而来。
哗啦啦……
两种力量于朝仙宗山门之前相撞,滔滔洪潮向外翻卷,磨灭了无数万物。
本来就被方贵之前的大道遗宝之力折腾的消失了前面一半的朝仙宗,一下子又朝两侧卷去,剩下的一半,顿时又少了三分之二,原本灵气浩荡的朝仙宗,在这时候整个变成了一堆瓦砾,不知多少老实巴交躲在了山谷里避祸的朝仙宗弟子,都被这力量直接磨灭……
没办法,连山谷都推平了,更何况是他们?
……
……
“不可能,这不可能,此小儿区区元婴,怎会引动如许怨念?”
朝仙宗那位魔山长老惊诧于这个结果,嘶声大吼了起来,整座山都在震动,传达着他难以置的神念,按理说,既然自己已经借先灵山棋盘压制了方贵的大道遗宝,那么此时的方贵不过是区区元婴,自己想要杀他,应该是毫不废力才是,怎么却又被他以怨念挡下了?
若是这怨念竟可以帮到他,那自己又何苦布那三策一法?
直接以先灵山镇杀就好了,为什么又要为他引来那偌大北域修士的怨念?
这不成了往对方手里递刀子吗?
魔山长老这时候已经反应了过来,有些事情,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超出了自己的算计。
以前他深信那棋宫主人给自己的献策,因为他前后推敲了无数遍这位棋宫主人的三策一法,确定事情会向自己想象中的方向发展,原因或许说起来也很可笑,因为朝仙宗,本来就代表着北域的一部分,或说绝大部分人,所以朝仙宗相信那些人很容易被改变这念头!
前面的事情发展与他们所料一般无二。
太白宗声名被打击,北域修士的怨念被引动,简直出奇的顺利!
然后在这时,出现了意外!
那小儿没有死,反而是那无尽怨念,变成了他的兵器!
为何会这样?
……
……
“流言怨念,能够杀死的,只有好人!”
而在这时,在这一片几近于残破的朝仙宗废墟之内,那位身穿黑白袍子的男子,却正坐在了已经垮掉一半的大殿之中,斜倚在歪歪斜斜的廊柱着,满意的观望着这一场大战。
“这小王八蛋又不是好人,怨念怎能杀他?”
他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道:“这小王八蛋甚至连人都不是……”
……
……
朝仙宗长老,这时候无暇细问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形势紧急,他也只能先这样对付方贵,或许直接将方贵镇压了,再来问那棋宫主人,甚至以此为借口,将棋宫主人留下的先灵山棋盘留在手里比较好,在这时候,先将这个太白宗的小怪物给镇压了,才是最要紧的事。
好在,自己毕竟是化神!
好在,那小怪物身上的大道遗宝,确实被镇压了。
好在,那先灵山棋盘,仍是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仅凭这等妖邪怨念,你还敌不过老夫的神通……”
朝仙宗长老奋然厉喝,荡起层层灰色流云,源源不断的向方贵卷去。
到了此时,他也已动了真怒,甚至整个朝仙宗地下的灵脉,都被他激荡了起来,肉眼可见,道道如同大龙也似的灵脉飞腾上空,交织在了那一座类似于他本体的山峰周围,便像十几道神龙缠在了山上,而他荡起的神通,则更为可怖,一层一层,源源不断向方贵涌去!
可相应的,却是方贵心底愈发的烦躁!
他如今借用那漫天怨念,抵挡住了朝仙宗魔山长老的攻势,但他自己,在这怨念之中,却也愈发的沉沦,这些怨念,确实伤不到他,无法要了他的命,但是,这怨念本身是歹毒异常的,方贵愈是借用他们的力量,便愈是被这力量里的某种阴毒龌龊的念头所浸染。
这种念头,让他想发狂,想放手大杀,想……发泄!
似乎心底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皆在这时候被那些怨念给激发了出来!
在这情形之下,他几乎要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所幸者,在这些怨念之中,还有一些好的念头,想要方贵活下去。
这来自于一些真心希望方贵好的人,尤其其中有一道,来自于东方的一个小姑娘,她在诚心的祈祷,希望方贵一切安好,这种力量,像是一盏烛火,照在了方贵的内心深处。
以另外一种目光看去,可以看到方贵整个人都陷在了无穷无尽的黑色大海之中。
浪潮涌动,磨灭一切。
在这浪潮之间,却有一个女孩的影子,守住了那一点温存。
……
……
“邪法伤人更伤己……”
而朝仙宗魔山长老,修为高深,也分明有着自己的老辣,虽然那无穷怨念,帮着方贵抵挡住了自己的神通,他却也看出了这等隐患,不知是故意,还是当真心间太过猖狂,厉声大喝了起来:“你太白宗不过蝼蚁一般,你那师尊不过是幸运儿,偶然悟了心剑,你那宗主,也不过是偷偷修炼魔功,这才算是有了几分手段,又如何能与我朝仙宗一千五百年底蕴比?”
“你借了怨念抵我神通,可你自己沉浸在怨念之间,道心又能守到几时?”
无穷无尽的话,有的是以声音形式传来,有的是散乱神识散向四方。
但惟一的特点,便是都疯狂涌动,荡在方贵的心底,扰乱着他的心神,动摇着他的道心。
“你为北域做事,北域人却想杀你……”
“你为北域立功德,他们却污你为天魔……”
“你……”
“你是怎么回事?”
“……”
“……”
那散发的邪念蕴藏着朝仙宗魔山长老的邪法,正自让人心神混乱,甚至在加速着方贵于怨念之中的沉沦,但却没想到,这位朝仙宗长老自己说着说着,忽然整个人都懵了……
声调都变了,见了鬼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从他的眼中,向着四面八方看去,可以看到,仍然还有无穷无尽的怨念,正自四面八方而来,那都是北域各地,因信了天魔传闻,在暗中诅咒方贵的北域修士怨念,正是靠了这怨念,方贵才暂时抵挡住了朝仙宗魔山长老化神境界的力量,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怨念,他的道心正被蚕食,无尽负面情绪纷涌,几乎要将他的本性淹没,化作另一个人……
若是这样下去,方贵自然是下场凄惨。
要么死,要么真个走火入魔,变得比死还可怕!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怨念仍然在自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但性质却变了。
一丝一缕的黑色怨念之中,正有丝丝缕缕的金色祈祷之念交杂,涌向了方贵,甚至可以看到,这些怨念有的前一半还是黑的,后一半便成了金色的,也有的一会是黑色的,一会又成了金色的,变来变去,可有一点能够确定,居然有越来越多的怨念,在变成祈祷之力!
“怎么会有这种变化?”
朝仙宗长老整个都懵了,饶是他寿元悠长,见多识广,也没有料想到这种变化。
明明整个北域修士都还在想着方贵去死,明明大部分的北域修士,都已经相信了方贵便是天魔这个事实,甚至连方贵自己,都已经承认了,这些人怎么倒为他祈祷了起来?
……
……
“这是……”
方贵自己都懵了。
他能够感受到如今向自己涌来的怨念,非但没有变少,反而变多了。
或者不应该再称之为怨念,而应该称之为愿念。
他能够感受到这无穷无尽的愿念尽头,乃是一些诚心诚意的祈祷之力,甚至神识往深了探查,他还能够听到一些发出愿念之人的心声:“天魔老爷,我祝你福寿绵延,寿比天地!”
“天魔老爷,我祝您妻妾满堂,我老婆都可以给你……”
“求你了天魔老爷,我之前是受人蒙蔽,现在恍然大悟,我忠心为您祈福啊……”
“求您饶了我吧,千万别来找我报仇,我天天在家给您烧高香啊……”
“……”
“……”
而此时的朝仙宗内,那破败的大殿之中,黑白道袍的男子,向着北域看去,便可以看到无数个北域修士,更多的是之前偷偷的发出怨念诅咒方贵的人,在这时候皆是一脸的恐惧,尤其是在三州皆已陷落,方贵已经打上了朝仙宗之后,更是彻底的改变了态度……
他们在忠心的祈祷,虔诚的祈福!
谁也不敢作假,不敢在心里暗骂,因为他们知道,天魔是可以听到他们心声的。
之前自己心里骂天魔骂的有多狠,这时候祈福的心便有多诚!
时间实在是不多了啊……
谁知道等那天魔灭了朝仙宗,回过头来是不是要顺着那些怨念来找自己报仇?
这时候不赶紧祈愿,还要等到啥时候?
于是,越来越多的金色愿念自四面八方涌来,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金色大浪,很快便将方贵卷在了其中,也很快便铺满了整片天地,这些愿力宁静详和,非但不再妖邪阴冷,甚至让方贵生出了一种异常舒服的感觉,简直像是在被整个北域的人同时拍着马屁……
“愿念便是福禄,便是功德,若想凭空赚取,没个千儿八百年,是成不得事的!”
黑白袍子的男人已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但我这偷天换日窃功德之法,却帮你数日之间,凝聚北域众生愿力,可是要比东土那苦心经营了好几千年的法门,都要厉害许多了……”
“有了这功德打底子,你,也就有了取回自己力量的底气了……”
“从这一点上看……”
他忍不住大笑:“北域之人,还真是直接又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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