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接天户
作者:流浪的蛤蟆|发布时间:2024-06-29 06:33:00|字数:24403
王崇是真没想过,要撩浪安羽妙。
他手头这口飞剑,夺自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黎东山,黎西壁之手,品质太差,又容易暴露自家来历,留在手里也没得什么用处。
随手送给安羽妙,也不过是销赃之意,还真没想过太多。
邀月思忖了一回,她知道自己跟王崇的关系,在掌教那里都定了性,若是提醒安羽妙,未免就有些以打压小,有妒妇之嫌。
她又想道:“温媚师姐,也知道我和王崇的事儿,又是个稳妥的人,必然会提醒徒儿。安羽妙乃是她最宠爱的小徒弟,怎么也不会送羊入虎口。我若是提醒,反而有些不美,徒自惹人笑话。”
邀月夫人思前想后了一番,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含糊的叮嘱了王崇一句,王崇也没放在心上。
温媚还真不知道,王崇和邀月的关系,毕竟演庆真君也是此界顶尖大能,怎会跟自己徒儿说这种不上台面的事儿?
所以三人辗转误会,倒是颇有些奇趣儿!
王崇随手送出了一口用不上的飞剑,转而问道:“邀月姐姐,距离三月之期,还有些时日,我打算再闭关一段时日,打磨功力。”
安羽妙心头更寒,暗暗忖道:“从没见临阵抱佛脚,还抱的这么急躁,他早些干嘛去了?”
邀月亦是一笑,说道:“虽然还有些时日,但你们都要提早一些去接天关,让本门前辈传授经验!何况,你也要跟几个结伴同门多做熟悉,这几日能修练出什么来,不要再闭关了。”
王崇也只能道一声好,他其实心头紧迫,总想着多修炼一分功力,就多增一分活命的机会。
毕竟他底子太黑,就算没有接天关的任务,也总要担心被正魔两道追杀。
不过他突破到了天罡境,也知道,今后想要进境,动辄以年计数,不足一个月的时光,还真修炼不出什么来了。
安羽妙心底再度叹了口气,对邀月说道:“邀月师叔,不如我带着小师叔,先去见一见同行之人,大家一起操练一套阵法。”
邀月说了一声好,王崇亦不会反对,安羽妙就起身告辞。
王崇跟着安羽妙,离开了千岩竞秀阁,这位温媚座下最得宠的弟子,就问道:“小师叔!你的遁术修炼的如何?”
王崇微微沉吟,说道:“也还差不多!”
王崇说的是玄玄炼遁术,安羽妙却问的是,天罡境的寻常遁术。王崇回答的如此迟疑,这位少女更是无奈,只能再“仔细”问道:“小师叔的土遁术,可能日行千里?”
王崇有些哑然,他想道:“难道此去接天关,有什么必须要用土遁的地方?”
他稍稍犹豫,想到自己还有山行海宿之术,笃定的说道:“尚可!”
王崇先是愣神,再是犹豫,又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安羽妙最后一线希翼,也落为了泡影,这位素衣少女低着头,要忍了很久,才能按耐住,去找师父诉苦的冲动。
安羽妙捏了一撮泥土,扬空洒出,昏黄的遁光把王崇也笼罩了进去,她闷头不响,驾驭土遁,带了王崇直奔吞海玄宗的另外一处宗门重地。
吞海玄宗有四户八堂,还是上上一代,执掌门户的掌教弟子,定下的规矩,吞海玄宗能够运转无碍,还要多赖四户八堂的规矩。
安羽妙带了王崇,去了接天户!
接天户就是吞海玄宗内,专门负责,派遣门人弟子去接天关,并且记录接天关回来的弟子功勋之所。
本来四户权责在八堂之上,但是温媚接掌了戒法堂之后,就把接天户纳入了自己的掌握,如今的接天户,已经变成了戒法堂实质的从属机构。
温媚作为戒法堂的长老,在接天户亦极大权威,安羽妙作为她的徒儿,来接天户,顿时就有无数仙官奔涌出来,把这位女修给簇拥了起来。
反而是王崇,虽然备份更高,却并无人理会,只有两个少年仙吏,在一旁随侍,也不大有精神的模样。
安羽妙也不理会,这些蜂拥过来的仙官仙吏,对其中一人说道:“带我去甲字会馆!”
顿时就有一人殷勤而出,屏退了其他人,带了两人,直奔一处会馆。
这出会馆占地不小,有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六七处楼阁,来来往往,还有许多仆从,倒是比王崇的青云楼要热闹,甚至也比邀月的绣阁热闹。
安羽妙到了甲字会馆,引路之人就悄然退去,先后有六七道气息冲起,有一个爽朗的声音,大叫道:“安仙子来了!”
然后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安师姑,我们等你好久,小师叔祖也来了吗?”
不多时,就有七人先后从住处走出,为首的一个是高冠博带的年轻道士,背后一口长剑,丰神俊朗,举止洒脱,见到安羽妙也不行礼,反而十分亲热的喊了一句:“安师妹!”
一个年轻道姑带了个十六七岁,一身鹅黄裙装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直接扑来安羽妙的话里,叽叽咕咕,说了好多话,还不住的把眼来望王崇,听声音清脆,就知道是刚才叫安师姑的少女。
其余四人也各有特质,但却并非都是吞海玄宗的人,王崇也略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安羽妙居然还找了外宗之人。
他其实并不知道,安羽妙以为他是个“天坑”,为了能保护这位小师叔,完成师父温媚所命,也是舍了脸面,请了外宗的几位好友帮忙。
这些人几乎都是天罡境,也几乎都是天罡境圆满,除了那位叫安羽妙师姑的少女,但是她也有天罡中流的修为,若是只论境界,倒也跟炼开了十七条罡脉的王崇“差不许多”。
安羽妙手揽那位娇俏可亲的少女,含笑说道:“这位便是小师叔季观鹰!”
她又复给王崇介绍道:“这位是姚莲舟师叔门下,张秋师妹是严师姐门下,这是她的徒儿张玉娘,另外四位都来自武当派,分别是大醉刀客袁狂生,小仙猿屠明,离烟剑隋波,黄山客莫远图!”
第一零一章、这玩意,居然也是要练的吗?
安羽妙自觉是师父和邀月,把小师叔托付给了自己,又是她召集了六个帮手,就主动肩负起来“责任”。
她对众人说道:“我们去接天关,危险无比,须得多些准备!距离前往接天关,还有几近一月,便来操演一套阵法如何?”
安羽妙为吞海玄宗三代弟子,最为优秀出色的几个人,甚至不管是吞海玄宗,还是其他门派,都会拿来跟峨眉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相提并论。
不管是修行天份,待人接物,品性容貌,都是千里挑一。
她虽然自觉应为主事儿之人,却也并不强迫,仍旧是询问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
丰神俊朗的年轻道士天随子,闻言笑道:“这件事就该安师妹主持,我们要操练什么阵法?”他轻轻讽刺了王崇一句,其余人更是露出古怪神色,似乎都为安羽妙抱不平。
就只有张玉娘,年纪还小,没有露出这般神色。
她倒是对王崇很好奇,觉得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憨厚质朴,很容易亲近。
安羽妙瞧了王崇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就操演七星阵吧!玉娘功力还浅,这次也不去接天关,小师叔不用排演阵法,只要随时支援我们便可。”
安羽妙早就跟几位好友打过了招呼,故而人人都知道,她是要“保护”王崇。
要不然,八个人为什么要排演七星阵?
七星阵法也不是什么秘传,各派都有收集,大家多少都学过一些,故而安羽妙安羽妙带了六位好友,操演阵法,只是略略磨合,七条人影纵横来去,就配合已经上佳。
王崇不用排演阵法,也就闲了下来,他顿时有点不明白,自己究竟跟过来干啥?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用,还能陪着张玉娘闲话。
这个女孩儿天真烂漫,又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吞海玄宗,全无半分心机,拉着王崇,问东问西,但却不知不觉,被王崇套出来好多言语。
安羽妙跟六位好友,练了一会儿阵法,抬手轻呼道:“小师叔!”
王崇抖了抖衣襟,以为是要自己演练如何配合几人,随时支援,却没想到,安羽妙伸手一指,说道:“请师叔跟上我们的阵法变化,稳居北极星位,不要脱出阵势去!”
天随子还抽出背上长剑,随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说道:“便请季师叔站在此处。”
张玉娘还在旁边,替他加油打气,这女孩儿叫道:“小师叔祖!你好棒棒哒。”
王崇茫茫然站在剑圈里,看着七条人影兔起鹘落,各自施展拳脚法术,剑法刀法,练的十分热闹,顿时有一个念头——就只是这么傻站着……这玩意,居然也是要练的吗?
他只觉得自己宛如牵线木偶,被安羽妙安排着,尽显萌蠢!
安羽妙在甲字会馆排演阵法的时候,接天户其余的会馆,也陆续有吞海玄宗的弟子入驻。
这一次,吞海玄宗共有两百余名弟子,要前往接天关,大家按照亲疏,拉帮结伙,组成了十余个队伍。
这些要去接天关换防的吞海玄宗弟子,修为有高有低,辈分也有高有低。修为几乎都集中在天罡境和大衍境,并未胎元以下,金丹以上的人物。
辈分跨度更大,最高的便是王崇,掌教演庆真君的亲传弟子,最低的一个已经是吞海玄宗第十三代弟子。这倒不是说,吞海玄宗立派数千年,只有十三代传承,而是经常会有某一代死绝,便把这一辈抹去的情况。
就比如旧款的季观鹰,是演庆真君第一百六十个徒儿,如今却是整个吞海玄宗的大师兄。
王崇除了配合安羽妙演练阵法,便没什么事情可做。好在甲字会馆房舍甚多,他辈分又尊,独自占据了一处馆阁。王崇就当换个地方潜修,也并没太多困扰。
忽忽就在甲字会馆,待了十七八天!
王崇除了第一天,配合安羽妙“演练”多次阵法,就再也没什么事儿了。
毕竟只要牢牢站住了一个圈子,动也不动,想要出什么差错也难。安羽妙也觉得这个小师叔,总还算是“懂事儿”,也再不来搅扰他“清净”。
这几日,他悄悄又炼开了一道罡脉。
从“大师兄”哪里得来的好处,早就消化殆尽,这第十八道罡脉,却是实打实的苦修之功。
王崇暗暗忖道:“山海经修成的功力,浑厚无匹,纯以法力浑厚,只怕堪比寻常金丹之境。同样境界,就连京吞海都比不得。”
“只是山海经的法力,远不如天符书的道法来的多姿多彩,不但可以运使小无相剑诀,还有七门玄天禁法可用,对敌手段未免太少。本来还可兼修雷霆玉经,催动太元珠,但演庆真君亲自出手打散了雷霆真气,我若是再作冯妇,可就有点不识好歹……”
王崇懂得的法术,并不算多,大半都在妖身上。
比如巨鲸妖身的浮游天海,白枭的雷霆霹雳真气,使用人妖相化之术,当然百无禁忌,可原身都没法使用。
所以王崇现在就颇为犯愁,该如何弄几手迎敌的法术。
他总不能当着自己师侄儿的面,使用峨眉的元阳剑诀和令苏尔所传的小无相剑诀罢?
王崇的烦恼,在吞海玄宗内都算是独一份,毕竟九成以上吞海玄宗弟子都会选择御天兵法,对敌的手段,宛如万花筒一般,千变万化,无有穷尽。
王崇正在烦恼,张玉娘却蹦蹦跳跳的进了他的楼馆,这女孩跟他年纪相若,又天真烂漫,经常来寻他闲耍。
王崇倒也对这个女孩儿,颇有些好感,毕竟这十余日,安羽妙忙于操演阵法,其他人也并不想理会他,也只有张玉娘偶尔来陪他说话。
张玉娘见到王崇,就喜滋滋的叫道:“小师叔祖,我们去看个热闹如何?”
王崇笑道:“又有什么热闹?”
张玉娘答道:“听说本门的一个六代弟子,要跟另外一个外宗门的人比剑,已经有好多人去围观,我们也去吧?”
第一零二章、玉娘,照顾好小师叔祖
王崇也觉得,这几日有些气闷,虽然甲字会馆的人不少,算上仆从,还颇热闹,但却比他独自一人潜修,还要更觉得气闷。
这种满地都是人,却没一个人搭理的滋味,着实不太美好。
听得张玉娘的邀请,他欣然答应,张玉娘从小在修仙宗门,也没什么男女之嫌的念头,拉着王崇的小手儿,扯着他,就前面引路。
王崇出了自己住的楼馆,张秋远远的还喊了一声:“玉娘,要记得照顾好小师叔祖。”
王崇一口气憋闷,恶狠狠的想到:“老子还需要被人照顾吗?我几岁就在天心观那等魔窟学道,孤身如峨眉偷窃道法,横行海外……现在怎么就沦落到,要被个小妞照顾?”
张玉娘笑嘻嘻的,对自己师父挥了挥手,她身为吞海玄宗四代弟子,又是天罡境的修士,也就是在甲字会馆还不起眼,放在外面也是遮拦人物。
照顾一个“才入门”,才学道“年余”的小师叔祖,张玉娘倒也信心满满。
张玉娘不似王崇,王崇没有什么事儿,就闭关苦修,她却早就把接天户转了个遍。
接天户有三十六座会馆,天干为贵宾之用,地支才是接待寻常弟子的地方,还有十四座以龟鹤虎麟鲤马等祥瑞之兽为名的馆阁,就更差一些。
接天户的大广场上,已经围了数百人,除了吞海玄宗和外宗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各弟子的随身仆从。
大家都是仙家,有些人是拜师的还好,那些父祖一辈就是仙人的,更是讲究排场,往往一个人就需要二三十名仆从服侍。
围观的众人,就算差的也要一套桌案,一张草席,摆几个鲜果,稍微有些档次的,都是用些宝物,比如一个年轻人,就放出了一座凉亭,有罡气衬托,漂浮半空,正招呼几个好友吃酒,凉亭上的人左顾右盼,颇有些自得。
王崇和张玉娘来的有些迟,看不到里头的情况,张玉娘御气飘了起来,但她也只能维持一息,过不多时又复缓缓落下。
王崇见她又要浮空,叫了一声道:“我这里有件法宝,可以浮空!”
他把莲花宝座取了出来,张玉娘眼睛就是一亮,刚要使用,就被王崇拉住,说道:“这是这件东西,是抢掠而来,不能露白。”
张玉娘满脸疑惑,问道:“小师叔祖欲待如何?”
王崇答道:“你去瞧谁的宝贝,样子好看,就去问他能不能换!”
张玉娘双眼一亮,俏脸放光,叫道:“如此我就知道了,小师叔祖你且稍等。”
当年的贼赃,王崇如今渐渐开始用不着,能够换取几件干净的宝贝,岂不是两相便宜?
恰好此处有甚多外门修士,保不住谁手里就有一件当用的东西。莲花宝座能够飞遁护身,又不需要什么道法契合,只要持咒就能御使,也是极抢手之物。王崇倒是不担心,没人肯换。
王崇把莲花宝座的二十道罡气取出,把东西交给了自己的师侄儿孙女。
张玉娘去了片刻,就拎了一个花篮回来,跟王崇献宝道:“小师叔祖,我换了这个花篮回来。”
她把花篮望空一抛,就化为了一张无数奇花组成的花毯,小女孩一跃跳了上去,还跟王崇招手,叫道:“小师叔祖快来。”
王崇也一跃上了去,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个法宝炼造精妙,虽然品质也未必就高过了莲花宝座,但却别具巧思。
王崇盘膝坐下,伸手一按花毯,心头就有数,暗忖道:“居然是十二花神罡煞炼就的罡气之宝。”
王崇自从在东方鸣白尸身上,摸了一卷云台山的秘法,就几次遇到过炼过十二花神罡煞的人物,远的有红线公子秦旭,近一些还有桃花山的女弟子。
还把十二花神罡煞传授过甚多人,比如燕北人,尚文礼,以及燕金铃的娘亲,还有小狐狸胡苏儿等人。
但是他还从未有凑齐过十二种花神罡煞。
后来王崇学了更上乘的道法,也就熄灭了炼这门罡气的念头。
毕竟道门正宗,都崇尚内景元罡,从本身道法练出来的精纯罡气,对外门罡气,吸摄各种杂气炼成的罡气,颇为不屑。
这个花篮也是咒炼的法宝,王崇先更换了咒法,免得原主用旧咒文,夺去此宝的控制,他出身魔门,总是有些多疑,什么事儿都会预先防备一手。
张玉娘根本没有关注这些细节,只顾得看大广场上,正在斗剑的两人,还看的津津有味。
王崇连一眼都没有去多看,他什么水准?哪里看得上两个天罡境人物的斗剑?尤其是这两位,连一口正经的飞剑都没有,还用的是寻常人间利器。
这玩意,王崇入道之后,就没用过……
他好歹也是入了峨眉,就得了元阳剑。
自从得了元阳剑,王崇就再也不把普通飞剑当什么好东西了,拜师吞海玄宗之后,他光是飞剑就送出去两口,一口给了姚莲舟,一口给了安羽妙。
这两人的剑术,也堪称“人间绝艺”,剑光游走,一个精细巧妙,一个变化繁复,都是仙道剑诀的底子。
两人恶斗了几近百招,仍旧不分胜负,好些人已经在旁打了赌,有个小胖子,满场游走,收取赌资,显然也是个风流人物,居然跟每个人都搭得上话。
王崇正在发呆,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叫道:“这位道友,要不要小赌怡情,投注一番?”
安羽妙撇了撇嘴,说道:“不要!”
小胖子含笑瞧向了王崇,王崇许久没有动静,他又复问了几句,这才发现王崇已经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这个小胖子心头微微一动,捏了个法诀,轻轻往王崇脸上一弹。
他却没想到,张玉娘得了师父吩咐,要照顾好小师叔祖,时刻都留了一份神。
这小胖子以为她没有注意,想要对王崇施展个小法术,张玉娘哪里容得?小妞儿伸手一指,一道弧月刀光劈下,还娇叱道:“你敢对我小师叔祖动手!”
第一零三章、这东西……也能宝贝的什么也似?
小胖子急忙一跳,叫道:“我并无恶意……”
张玉娘哪里听他?
一刀接一刀的劈了下来。
把个修为也不弱的小胖子,劈的满地乱跳。
能来吞海玄宗,准备去接天关的人,不是宗门子弟,就是吞海玄宗弟子请来的帮手,并无一个外人。
所以很快就有人高声喝道:“小师姑,且手下留情,这位是飞山道的道友,并不是什么歹人!”
小胖子的人品倒好,有七八个吞海玄宗的弟子,匆忙赶了过来,有人认得张玉娘,知道是本门四代弟子,张秋的弟子,严大娘的徒孙,也不敢出手阻拦,只是大叫,请张玉娘住手。
这边热闹起来,王崇也才有些回味,他也不想跟跟人冲突,何止了张玉娘,含笑问道:“道友为何对我出手?”
小胖子期期艾艾,他哪里好意思说,是想要让王崇注意他?不过他也是狡黠人物,眼珠一转,就岔开了话题,问道:“道友可要下注?”
王崇倒是觉得有趣儿,问道:“都要下什么?”
几个吞海玄宗的弟子,见这边没了什么事儿,也都退了开。他们也都听说,掌教真君新收了个徒儿。张玉娘唤王崇小师叔祖,王崇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这些人跟王崇也不是一脉,各有师长,并不想过来拜见,这位年轻的长辈,故而都只做不知。
小胖子精神抖擞,叫道:“我是飞山道的费卫!本门信誉卓著,童叟无欺,不管是法宝飞剑,还是闲散道诀,又或者人间的奇珍异宝,都有出售,也都收购。在我这里投注,都以人间银两结算,不拘什么宝物,都要折算成银两。若是赢了,不但原物送还,还有一笔银子奉送。”
王崇只是微微思忖,就明白,这个小胖子的门派,开盘设口,收纳赌资是假,借机收购些道门的法物,才是目的。
他想了一想,取了一口小葫芦扔下,问道:“此物价值几何?”
小胖子笑的眉开眼笑,取了小葫芦,用了独门秘法,略作试探,叫道:“此乃外门罡气一道,品质……中下等!可价值白银一万三千两。”
王崇挥了挥手,说道:“我也不下注,你把这一万三千两银子,换成三尺见方以上的石头,不拘形状,越大越好,越多越佳!”
小胖子费卫顿时就是一愣,问道:“这是何意?”
王崇一摆手,说道:“我要炼一门法术,须这许多石头!”
费卫微微沉吟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张罗!”
他也不问王崇要修炼什么法术,反正能够跟王崇这等辈分的吞海玄宗“大人物”搭上关系,就算赔本也不值当什么,何况石头又不值钱,这笔肯定有得赚!
便在此时,斗剑的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吞海玄宗的六代弟子,终究剑术稍胜,一剑挑开了对手衣袖。
那名外宗弟子,也是光棍,双手抱腕一拱,说道:“谢道兄剑术通神,某甘拜下风!”
这一场斗剑,大家看的甚是满足,就只有王崇觉得无趣儿,他见那些人都还不散去,各自呼朋唤友,更是觉得无聊,他跟所有人都不认得,便招呼了一声张玉娘,说道:“我们回去吧!”
张玉娘低声说道:“那两个人的剑术,都不如我,只可惜我没有一口好剑!”
王崇笑道:“他们也是寻常凡俗利器。”
张玉娘噗嗤一笑,说道:“小师叔祖,这般不接地气。他们不用寻常凡俗利器,难道还能用飞剑吗?本门也没得几口飞剑,就听说姚莲舟师叔祖,最近得了一口飞剑,宝贝的什么也似,正在闭关苦修空剑海!”
王崇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姚莲舟的消息,闻言不由得就是一愣,还是好久,才想起来,姚莲舟得了一口什么飞剑。
正是他的那口灵剑簪!
“这东西……居然也能宝贝的什么也似?”
张玉娘口气里,都是艳羡之意,她小手一伸,叫道:“剑来!”
一口气剑浮现,剑身透明,宛如晶莹剔透的玄冰。
只是当她催动这口气兵的时候,长剑却轰然崩碎。张玉娘有些遗憾的叫道:“我只炼成了弧月刀光,这一门风刀霜剑却怎么也练不成,咱们吞海玄宗的御天兵法什么都好,就是凝聚真气之剑的法门太少。”
王崇哈哈一笑,叫道:“你再有几年,便能炼成,也不用这般气馁。”
张玉娘扑哧一笑,显然也觉得自己必然会炼成这一门绝艺。
就在这个时候,演天珠忽然送了一道凉意:她炼不成风刀霜剑,这一次她会偷去接天关,然后死在那里。
王崇本来也一脸笑容,听得此句,脸色就是一沉。
他和张玉娘也说不上有什么情感纠葛,只是这小女孩儿,实在活泼,又娇俏可爱,倒也颇有几分好感。听得演天珠说,她会偷去接天关,然后死在接天关,王崇忍不住问道:“可有办法救人?”
演天珠过了一会儿,再又送出一道凉意:“不知道!”
王崇气急,问道:“你还能知道些什么?”
演天珠似乎也有些难过,良久才送出了一道凉意:瀚海魔盗追杀萧观音全家,也把吞海玄宗的几位弟子给杀了……
它没等王崇再追问,就再送了一道凉意:瀚海魔盗就在接天关外。
王崇呆了片刻,才问道:“萧观音是谁?”
演天珠过了片刻,再送出了一道凉意:我也不知……
然后再无任何动静。
王崇根本不知道,演天珠这一次,究竟什么意思,他跟萧观音没有半分关系,就算全家都死了,又能怎样?
就算瀚海魔盗凶残成性,杀了什么萧观音全家,又杀了吞海玄宗的弟子,又能怎样?
王崇只觉得这破珠子,没头没脑,越发的不靠谱了。
他瞧了一眼,脸上都是兴奋之色的张玉娘,从太浩环中,取了一口长剑递过去,说道:“师叔祖也没什么飞剑了,这口绿沉剑也还算锋锐,就送你了吧。”
他也是心生怜悯,有些可怜这女孩子。
第一零四章、如此……败家!
张玉娘开心的什么也似,接过了绿沉剑,轻轻拔出鞘,这口剑也不知什么年代铸造,剑身有一泓绿意,又复有些沉沉如水之一,故而才名为绿沉!
这女孩儿皓腕一番,坐在花毯上,使出了一路剑法,变化倒也精妙,剑术亦自不凡。
王崇只瞧了一眼,就没多看,他并不会凡俗的剑法。
但是有元阳剑法,小无相剑诀,阴阳天符剑在手,他还真瞧不上凡俗的剑术。
就算再次一些,他还有得自千花岛,跟虹儿换的红玉双剑和柔红剑法,也是仙家剑术的上品。
这张花毯比莲花宝座飞的稍快,一个时辰能飞一百八十里。
这却不是这件宝贝的品质比莲花宝座更好,而是它炼就的是十二花神罡煞,十二种外门罡气乃是一套,莲花宝座虽然王崇送入了二十道罡气,但互相之间颇有相冲,反而比不上这件宝贝了。
这件宝贝也算是罡气之宝的上品,除了飞遁之外,亦能用来斗法,发出去就是漫天花海,十二种花神罡煞,异香扑鼻,却也剧毒惊人。
王崇本来犯愁,没有斗法的手段,如今多了这件宝贝,多少页聊以安慰。
两人回到了甲字会馆,安羽妙刚好操练完阵法,见两人居然驾驭了一件宝贝进来,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们那里来的这种宝贝?”
张玉娘口快,说道:“是小师叔祖出重资购买,花了好大的代价呢。”
王崇说过,莲花宝座乃是抢掠之物。这女孩子就心细,主动提王崇遮掩,并未说起是用莲花宝座,换了这张花毯。
王崇捏了法诀,把花毯收了,化为了一个花篮,提在手中,笑道:“我寻思此去接天关,也没有什么得用的法宝,又见外边道友颇多,好多身家丰厚,有多余的法宝,就临时买了一件。”
安羽妙一时无言,心道:“这位小师叔祖,为了去接天关,送了我一口珍贵至极的飞剑,又买了这么一件罡气之宝,倒是好生下血本。他能出手这般豪阔,只怕祖父父亲也是修行中人,又特别偏爱,这才能有如此身家,如此……败家!”
安羽妙居然微微生出了几分妒意,她觉察这点情绪,急忙运使师门心法,压制了下去,暗道一声:“怎还妒忌起来?我虽然没有好家世,但拜了温媚老师,得蒙她悉心指点,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这些外物又算得什么?”
安羽妙微微一笑,说道:“小师叔倒也好眼力,这件花篮,虽然不过是十二花神罡煞所炼,但颇具巧思,比寻常的罡气之宝强胜多了。”
她说了这句,忽然想起来,自己问王崇遁术如何,土遁能够做到一日千里,这位小师叔的支支吾吾,心底哑然失笑,暗忖道:“原来是因为我几句无心的话,他才买了这件飞遁之宝。”
安羽妙也不知,自己误会越来越深,反倒是对王崇,多了几分好感,毕竟王崇知道自己“遁术不成”,还知道买一件飞遁的罡气之宝,免得拖累大家,也算是“知情识趣儿”。
小仙猿屠明是个俊俏的少年,也颇爱玩闹,虽然不齿王崇为人,也为好友抱不平,但瞧见这件宝物,也忍不住凑了过来,说道:“十二花神罡煞是云台山的外门别传,这门罡气若是炼全了,对身体有损,多半都是炼成法宝。我还真没见过,炼成十二花神罡煞的法宝,有这般好看的。上一次在红线公子秦旭手里,见过一柄花神扇,就没这般好看。”
王崇微微一愣,他好久都没听人提过秦旭的名字了,想起来自己的两个童子,正在寻秦旭报仇,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声:“你在何处见到这位红线公子?”
小仙猿屠明,仔细想了一想,答道:“应该是成都一带,秦旭那家伙不太成器,几次跟我套近乎,我都不屑理他。他听说招惹一场祸事,被凡人打瞎了双眼,四处跟人发誓,要杀了那对祖孙。”
王崇忍不住一笑,心道:“他想要杀了尚红云,也得有那个本事。若是再见到这个女杀星,凭他一把花神扇,只怕是他人头落地。”
尚红云拜师在玄德门下,被师娘晋成仙子偏心,教她练雷霆霹雳剑诀,还把峨眉的镇派之宝,雷霆霹雳四口剑赐予。
莫要说红线公子秦旭这般废物,天下能在天罡境就,媲美尚红云的人都不多。就算寻常大衍境的剑仙,也未必就能在雷霆霹雳四口剑下,讨得了好处。
小仙猿屠明,本来瞧不起王崇,但既然攀谈上,王崇又是学富五车,腹有锦绣之辈,当然几句话就说的这位武当派高弟心花怒放,觉得这个吞海玄宗的小师叔,也不是太讨人厌。
王崇趁机问了红线公子秦旭的事儿,小仙猿屠明,也不甚了然,只是大略知道一些事儿。
这位云台山的弟子,本来还算得宠,被王崇偷了红线剑之后,在门派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虽然因为巧取豪夺了杨拙真老道的师传符本,用天蚕丝为材料,炼成了花神扇,也不能扭转局面。
毕竟一件罡气之宝,如何比得上飞剑?
红线剑只要祭炼下去,炼形炼质,威力还会逐步提升,花神扇却再无什么可琢磨之处,炼成之后,威力便再也不会长进了。
王崇问了几句,知道王相和杨尧还未有找到秦旭,不由得微生几分挂念。虽然他和这两个童子,感情也并不算深厚,只是传了他们降龙金刚手和一些粗浅的法门。
王相和杨尧在碧波洞内所得,乃是个人机缘,算不到王崇的头上。
只是他已经自身难保,听得小仙猿屠明说起,就多问几句,问了就是问了,并不会想着,去帮忙两人。
毕竟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和杨拙真老道和那群乞儿少年的关系,也没到了要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特意找红线公子秦旭寻仇。
若是撞在当面,王崇也不吝啬,一剑杀了这货,但没有遇到,也就算这位红线公子好运了。
第一零五章、中极陆洲
大约三日后,飞山道的费卫,还真的派人送来了三万六千块巨石,每一块都是从别处大山里挖的,年代深远,经历无数风吹雨淋。
王崇也是思忖,凭着山海经的浑厚法力,若是把一批巨石炼为临时性的宝物,发出去砸人,当也可收奇效。
他收了这批巨石,就闭关不出,以六微术挨块祭炼。
六微术讲究的是顺应天道,借助天材地宝本身灵机,自然“生成”法宝。
本来此术,也不敢保证,能否把天材地宝炼成得用之物,王崇就曾把秋离子的尸身炼的诈尸,彻底失败,也不能保证炼出来什么东西。
但王崇用来祭炼巨石,九成九九,自然是无法成功,炼废的巨石,仍旧是巨石一块,被王崇收入了自家的凌虚葫芦,好歹还能做个假山。
费卫收了王崇的一道罡气,倒也颇卖力,不但按照王崇所言,尽量找些巨石,他也猜到王崇想要什么,故而还特意挑那些经历风霜,年代甚久,形状陡峭的巨石。
这些巨石,一百块里,有九十九块都不过普通之物,没法炼成什么法宝,但也偶尔有一块,历经数万年,吸收了些天地精华之气,居然被一举祭炼成功。
只是巨石之物,最多也不过能祭炼出来混元石,此宝乃是修士中,最为抵挡的法宝,除了能大能小,能发出去靠份量打人,就再无任何变化,也无其余妙用。
王崇辛苦了七八日,居然炼成了两百多块混元石,尽皆能大能小,能飞出去打人。
这些炼成的混元石,他都收在了山海真气里,准备一旦遇到什么敌人,就哪来尝试手段。
王崇才把这些巨石炼成,也就到了去接天关的时候。
历年来,各派弟子前往接天关,都是自行前去,吞海玄宗也不例外。
温媚请出了一座云楼,把此去接天关的二百余名弟子,以及这些弟子的仆从,也有千余人,尽数装了。
本来该有一位三代长老,领着这些弟子前去接天关,但这一次,居然有王崇这个掌教弟子,地位极尊,也就由他来主持这座云楼。护送这些弟子去往接天关的三代长老,反而成了王崇的助手,要听从他的命令。
好在王崇也不是爱招惹事儿的性子,云楼离开了吞海玄宗山门,他就把一切都交给了这位金丹境的三代弟子,自己又去闭关苦修了。
这座云楼只有飞遁之能,并无逍遥府的丹流飞阁的种种妙用,还有天罗如意禁法护持,但用来运送这些宗门弟子,倒也尽够了。
吞海玄宗的云楼,遁速只比大衍境稍强,此去接天关,要飞行十余日。
王崇开始还没觉得怎样,但两三日后,他又见到了汪洋大海,顿觉有些无奈。
当初他从毒龙寺骗了天符书和周天道印,逃入了东海,历经了许多波折,这才在演天珠的指点下,借助邀月夫人,脱了这一劫。
没想到才一年多些,就又因为别的事儿,再回了东海。
接天关在地级之东,故而要跨过汪洋大海,王崇心情忐忑,好在这一次,果然没有人来寻麻烦,应该是果如演庆真君所言,已经替他抹去了一切因果。
从今日起,世上只有季观鹰,再无……唐惊羽,杨明秀等人!
天下有九洲十陆一十六座汪洋大海!
其中峨眉,武当,逍遥府,吞海玄宗,都是在十陆之一的东极陆洲!
东极陆洲,也俗称东土。
三宗两派一府的另外两大道门,都不在东极陆洲,至于魔门六大正宗,只有魔极宗在东极陆洲,其余五大门派,也都不在。
王崇当初也只是在东海上晃荡,但这一次,吞海玄宗却是要跨越汪洋东海,进入中极陆洲,接天关就在中极陆洲之上。
吞海玄宗毕竟是东土大派,东海之上的妖怪,也不敢轻易招惹,故而跨越东海,并无遇到任何事情,当云楼飞到了中极陆洲,俗称中土,却让王崇看了一个呆然。
东土历代都有文明,朝代虽然更迭,却一直人物风流,朝廷也能管束黎民,颇堪温饱,能养家糊口,玄门道家也惯于降妖除魔,让百姓不受妖魔之害。
中极陆洲,却跟东土不同,云楼飞了半日,历经千里,也不见任何城廓,倒是有几处大妖占据的山场,不时还有诸如魔罗睺之类的魔物游荡。
王崇毕竟简直还浅,他出身天心观就没什么底蕴,忍不住悄悄拉了安羽妙问道:“中土为何这般模样?”
安羽妙知道,这位小师叔,入门才“不过一年”,以为他还不怎么知道,中土的事情,就给他解释道:“中极陆洲原本如东土一般,也有人物风华,也有辽阔国度,历代帝王也颇贤明,甚至数百年消歇,不问兵戈。”
“说知道,后来天地生出漏洞,无数域外妖魔奋勇而来,天下道门,乃至魔门都不惜连番恶斗,虽然无数次急退了域外妖魔,但却保不住这黎民百姓。”
“后来为了抵御域外魔头,建造了接天关,各派就立下了规矩,把中土当做了战场,搬迁此地的生灵,去往了其他陆洲!就算有魔头逃出接天关,也寻不到什么生灵糟蹋,慢慢也就自生自灭了。”
王崇听得目瞪口呆,叫道:“化一陆洲为焦土,居然惨烈如此吗?”
中土之辽阔,并不输欠东土分毫,却被当做的无边战场,尽迁生灵,若非是亲眼见到,王崇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般地方。
安羽妙伸手一指,一头游荡的魔物,说道:“我们若是在东土,见到这等魔物,就要出手斩杀。但中土之地,此等魔物不知有多少,杀不胜杀,反正没有了生灵可侵蚀,它们迟早也会魔气衰竭,自行倒毙,也就不值得大家浪费法力了。”
王崇沉默半晌,再无其余言语。
云楼横空,一路飞星流度,不数日,就飞跃了半个中极陆洲,远远的就看到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只有凑近了,仔细观瞧,才发现这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座接天大城,万丈不易!
第一零六章、接天关下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的三代金丹长老李霄生,指着拔地接天,犹如神峰耸立的接天关,说道:“接天关顶,正魔两道一十二家大派设立的一十八座大阵!每一座大阵,演化为一座重关,我们要看守的是最外面一重大阵。有前面一十七座大阵层层拦阻,已经没有太多危险。”
安羽妙心驰神摇,忽然想道:“若非提早来此,我就能更深入接天关,去第十七关,乃至第十六关!”
她想到此处,看了一眼王崇,眼神里都是哀怨之意。
王崇并不晓得,他因为出身太低,并不了解接天关,又被邀月各种担心,给吓唬住了,以为这地方万分危险,动辄有生死之一线。
其实他们这些功力低微的各派弟子,只会在最外围的大阵,根本不会遇到太多危险,只是一种磨练,而且多大多数人,还有莫大好处。
此界天材地宝稀缺,各派空有炼宝炼剑的无上法门,却寻不到什么合适的天材地宝,甚至好多门派,明明也有无上剑术,却只能以法术驰名天地。
接天峰上的漏洞,蜂拥出来的魔头,虽然要侵害此界生灵,不能轻忽,但这些魔头也会携带一些天地灵材,若是被人得到,就能用来祭炼法宝,甚至祭炼飞剑。
比如演庆真君当年所得,又被阴定休勒索了去的天外神铁,就是一头极厉害的天魔携带入界。
被当时镇守接天关的演庆真君击杀,收了此一宝材!
接天关乃正魔十二大派设立,故而其他门派,都没有资格进入,只有得了这十二家门派弟子的邀请,才有机缘,故而安羽妙邀请好友,就有武当派的四子欣然前来。
此番前来的二百多名吞海玄宗弟子,各自都有呼朋唤友,至少还有三百余外宗弟子跟随,跟不要说还有千余仆从了。
王崇也是当局者迷,他出世起就没过什么安生日子,不但历经无数大战,每一战的敌人,还都是功力道法远胜于他……
就浑没想到,如果危险,哪里会送来这么多天罡大衍境的弟子,又怎会有这么多外宗弟子随行,更哪里会有一千多仆从?
安羽妙想要突破大衍境,才来接天关,就是为了更好的磨炼自己,如今只能厮混在天罡境,只能在第十八关,又如何不幽怨?
王崇此时,心神全数为接天关所摄,只顾着看这座拔地接天的仙家雄关,毕竟如此雄关,非是仙家法术,凡俗之人百世也不能建造。
他这般表现,落在自己的这一队人的眼里,活生生注释了,什么叫“没心没肺”。
小仙猿屠明跟王崇,交情还略略多些,忍不住扯了他一下,给了一个眼色。
王崇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把周围的人表情,扫了一遍,他虽然对不上这些人的思路,但凭着从小打磨出来的察言观色,还是急忙说了一句,缓解尴尬气氛的话,问道:“我们此番来的人,有天罡境,有大衍境,都是去第十八关吗?”
安羽妙美目含嗔,但却还是耐耐心心的给他解释道:“一开始都要在第十八关,只是磨炼数月之后,就有人要被选入第十七关,如是这些人表现出色,还会选入第十六关,至于十六关以后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王崇心头惊讶,问道:“表现出色,还要选入更危险的关口?”
他这模样,活似再说:“老子死也不会表现出色!”
安羽妙嗔怒无处发泄,只能反而一笑,只是笑的几许无奈,让周围的师兄弟,还有好多仰慕安仙子的外宗修士,都忍不住生出了心疼之意。
此行安羽妙不是为了自己磨炼,是要保护王崇,这件事儿,已经在这些吞海玄宗,乃至随行来的外宗弟子里头传遍了。
几乎人人都知道,演庆真君新收了一个徒弟,一年多突破了炼罡,所以派至接天关磨炼,还让一群晚辈弟子保护。
掌教道君的亲传弟子,这个身份诚然了得,也让人艳羡,但一年有余,道入天罡,就有好些不服气。
此番两百余吞海玄宗弟子,三百多外宗弟子,至少有五六十人在炼罡的速度上,快过了王崇。
甚至随行的仆从里,都有七八个炼罡的速度不比王崇慢。
也因是之故,王崇掌教道君亲传弟子的身份,反而让他备受嘲笑,只是没人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王崇是真不晓得,其他人都是这般看法,根本没人知道,他修行的山海经,有多么磨耗时间,也没人知道他已经炼开了一十八条罡脉,非是初入天罡,更没人知道,他还有七八头金丹妖身,好几口飞剑……
反正,王崇是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人小瞧。
他偷入峨眉还养成了个习惯,不希望被人“众目睽睽”,此行从不出头,虽然辈分最尊,却事事都听安羽妙的话,也从不拿架子,使唤随行的三代金丹宗师李霄生。
故而更坐实了,他这人没什么本事,也不知如何,演庆真君的眼睛就瞎啦,选了一个窝囊弟子。
安羽妙被王崇的表情,噎的一句话也不想说,这位吞海玄宗三代有名的天才少女,甚至最近几年还经常被拿来跟峨眉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作比较,从来都是眼角高出云端,就没想过,自己还能被人一句话也没用,只是一个表情,就堵闷的胸口生疼。
王崇见安羽妙玉手轻抚胸口,忽然醒悟到,自己不该乱看,就若不经意的扭转视线,却忽然发现,一个涂抹的漆黑小脸,正在捂嘴,似笑非笑。
他急忙冲张秋说道;“那不是玉娘吗?”
张玉娘混在某位师兄的仆从里,偷上了云楼,一直都乖乖的,没有露出行踪,故而安羽妙,张秋等人,都不知这女孩儿也混了上来。
她也是被接天关的雄峻神奇所摄,这才凑近了一些观瞧,却没想到被王崇识破了“伪装”。
慌忙要跑,却哪里逃得了?
张秋气愤的叫道:“你怎么来了?小妮子还想要躲,你能躲去哪里?”
第一零七章、违者,我逐你出师门
王崇也不是没想过,事先提醒张秋,只是他没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张玉娘会偷来,这小妮子都是肚子里算计,并无跟任何人说起,自己说透了此事,反而生出许多嫌疑。
何况他也不认为,越来越不靠谱的演天珠,就一定能断人生死。
王崇觉得有自己庇护,若是还不能护下张玉秋,只怕真就是天命了,也没法阻挡。
反正!
总而言之。
他什么也没说。
王崇一个魔门出身的魔崽子,哪里来的好心肠和大公无私?能够想着随手救一下张玉娘,已经是老虎发慈悲了。
他看着张秋气恼的抓住自家徒儿,正在呵斥,嘴角也不禁微微一笑。
张玉娘虽然在他面前,知道尊卑,还表现的乖巧,其实这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泼皮”。
只看这小妞冲着小胖子费卫,出手就是一刀砍下,就可知其性情。虽然她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的小师叔祖,但谁也知道,费卫根本不会伤了王崇,就是略作搅扰,让他注意自己罢了。
王崇刚刚收回目光,还未把视线重新投向接天关,就猛然感应到天地元气猛烈动荡,一个硕大无朋的黑影从天而降。
吞海玄宗的三代金丹长老李霄生,急忙飞出一道寒光,想要阻拦这道黑影。也不知这个黑影用了什么诡异手段,李霄生忽然大口喷血,一头就栽倒地上,生死不知。
只是这位金丹境的三代长老,也把黑影逼的折返天空,厉声长嘶,显然也吃了点小亏。
安羽妙有些骇然,叫道:“是金丹境的大魔妖獓忌!”
云楼上吞海玄宗和外宗弟子,尽皆哗然,他们这一路上,有云楼代步,还有金丹长老护卫,本来安全无事,却没想到,就要进入接天关,却出了这般大事。
大衍境和天罡境遇到金丹境,直如羊入虎口。
何况獓忌还不是寻常金丹,它是域外魔头入境,侵占了金丹大妖之身,化生的一种大魔妖,实力强横,甚至不输给峨眉,武当,吞海玄宗等大派出身的金丹弟子。
就算邀月在此,也要有一番争斗,如玄鹤道人,只怕不出十个照面,就要被生生撕杀!
面对危机,吞海玄宗的弟子表现各异,有几个一腔热血的,已经在准备战斗,但外宗弟子却表现略差,有十余人跃出云楼,各自驾驭遁光,向着接天关逃命。
安羽妙发动了约定好的暗号,把自己这一队人召集过来,叫道:“我们保护小师叔,先往接天关撤!”
天随子却吼道:“让季观鹰自己逃命,我们来抵挡獓忌,为同门争取生机。”
两人争执不下,安羽妙难过的双目含泪,她如何想放弃同门?只是小师叔重要,自己又得了师父的命令,让这位清丽少女如何做出抉择?
就在此时,王崇已经把花篮取出,望空一抛,化为花毯,飞身上去,袖中飞出一块巨石,狠狠的撞在扑下来的黑影上,喝道:“吞海玄宗弟子听令!”
“我乃掌教亲传弟子季观鹰,所有人驾驭云楼,直奔接天关,不得有一人脱离,不得有一人迎敌,不得有任何一人违反本座令旨!违者,我逐你出师门。”
几乎所有人,见到王崇驾驭了一件特别娘炮,五彩奇花簇拥的花毯,雄赳赳,气昂昂的迎上了金丹大魔妖獓忌,不知道多少人都是一个念头。
“我们的小师叔,小师叔祖,小祖宗……这是疯掉了吗?”
也有反应极快之人,一个羽冠道士,抢上了云楼的控制台,喝道:“全力助我,往接天关飞,莫要让小师叔祖白白牺牲。”
当下就有好些吞海玄宗弟子扑上去,功力桥接,注入了这名羽冠道士的体内,云楼震荡,云光喷射,直奔接天关。
安羽妙双眼含泪,悲啸一声,就要扑出去,跟王崇并肩战斗,却被天随子和张秋狠狠按住,叫道:“安师妹,不要冲动,小师叔为了我们逃命,不惜舍身,你不要犯傻!”
云楼如电,不知多少人回望,见到一张花毯,在空中舒卷自如,空中的那个孤独的身影,张手就发出了一块接一块的巨石,狠狠的撞到獓忌身上。
虽然双方实力天差地远,但王崇祭炼的混元石,体积实在太过庞大,飞出去声势烈烈,饶是獓忌这等大魔妖,也只能一爪拍下,把混元石直接击碎。
它也跟人族的修士,恶斗过无数场,知道人族修士的法宝,能够飞来飞去,若不击碎,还会再被收回去,继续来袭。
云楼上,飞山道的费卫,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喃喃自语:“原来他跟我收购了这许多巨石,居然是为了这般使用。只是……混元石祭炼,若是天罡境的修为,怎么也要一年有余,他就算求得吞海玄宗长辈出手,能备下十块,已经是极限!”
费卫的话,被旁边的人听到,他也是那日,见过王崇和费卫冲突之人,就随口问道:“我当时听过,有人用一道外门罡气,换了一堆没用的石头,还嘲笑他脑子有病,没想到这位仁兄,居然是如此使用。没错,把巨石炼成一次性的法宝,的确在关键时候,可以用来救命,回头我也要祭炼几块。”
这句话没做遮掩,被旁人听到,有人知道此事,就跟旁边的亲朋好友解释,有人不知道,就拉人打听,不旋踵就传了开来。
这些人见得王崇足踏花毯,不住的飞出一块块巨石,居然把獓忌抵挡住了,都生出了同样的念头:“一定要寻几块大石头,也祭炼些混元石护身。”
虽然王崇仗着混元石,居然拖住了獓忌,但谁人心头,也都笃定,王崇这人,必然是死定了。
之前暗地里鄙视过王崇,瞧不起他的人,也都暗暗感慨,这位吞海玄宗,掌教真人的弟子,虽然道行差劲,平时看去,人也窝囊了点,但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慷慨豪迈,着实是个好人。
就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王崇一面恶斗獓忌,一面暗骂:“这些废物,怎么还不飞远一些?”
第一零八章、出了这一剑!
王崇拼了命,往远离接天关的方向飞遁。
他这个举动,搁在那些云楼上的吞海玄宗和外宗弟子眼里,只觉得是舍生取义,慷慨悲歌,虽千万人吾往矣……无数悲怀壮烈的情绪,在无形之中酝酿。
王崇就是想,尽量飞到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好能使用人妖相化之术罢了。
他甚至都想过:“就算不使用人妖相化之术,只要没人看到,让我用元阳剑也成啊!用无形剑也成啊!老子只要能用出来几成真本事,弄不死你个狗东西。”
王崇想虽然好,但他才不过天罡境,饶是山海经修炼出的真气浑厚无匹,就算寻常大妖也不能比,想要从大魔妖獓忌手下“逃脱”,也就真是“痴心妄想”了。
也还是亏得山海经修成的真气雄浑,催动了王崇炼就的混元石,力大万钧,要是寻常天罡境,就算有如山巨石,法力也不够驱使如飞,肯定被獓忌一爪子,连混元石带人一并拍死。
这头大魔妖也是怒发如潮,眼瞧着一堆可口的美食都跑了,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还不断抛出硌牙的石头,谅必是不太可口。
它只想拍死了王崇,好去追那群可口的美食儿,但眼前这个小东西,却狡诈的很,几次想要干脆不干他,舍了眼前这一口,去追那边的一堆,都被王崇使用巧妙手法,给引逗的耽搁了下来。
一人一魔妖,两人恶斗了也不知多久,王崇忽然把手一指,却再无半块石头飞出来。
獓忌也停下了爪子,这头大魔妖一脸戏谑的望着他,似乎就在说:“有本事,你再扔石头啊?”
王崇讪讪一笑,往接天关瞧了一眼,已经快看不到云楼了,这才心头笃定。
大魔妖獓忌,狂吼一声,身上气势暴涨。
它天外而来,夺舍了一头金丹大妖,彻底魔染之后,实力突飞猛进,因为机缘巧合,没有被接天关的人发现,游走在接天关之外,不知吃了多少生灵,还从没有遇到过,这般难缠的“小东西”。
獓忌想到刚才,乱飞的石头,也不想吃了王崇,只想要把他狠狠拍死,一爪轰下,一身澎湃魔力,毫无分寸保留。
若是王崇中了这一击,只怕当场就骨肉化泥,人也要被轰杀至渣,什么都不剩下,也没什么可食用之处。
獓忌也不在乎,这一口两口的吃食了,反正就王崇这点小身段,连试吃都算不上,吃了更引馋机。
王崇面对如此气势奔放的一爪,也是冷然一笑,喝道:“就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把身一摇,放出了最惯用的巨鲸妖身,一时间也来不及转化山海经的法力,只用原本转化的雷霆真气,驱动了太元珠,隔空一击。
太元珠乃是云台山的镇山之宝,威力无铸,巨鲸妖身的妖力,就算在妖怪之中,也是顶尖的雄厚。
獓忌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小东西,忽然就翻身,化为了气焰滔天的大妖,出手一击,更有最克魔气的雷电法力。
尤其是放出了十二枚珠子,气机跟它身上的魔气交融,竟尔在这头大魔妖的识海中,演化出来十二尊雷神,雷电之意,不光是隔空击至,还从它的魔躯之中迸发,由内而外,如洪猛烈。
王崇之前,法力还弱,尤其是并没有遇到魔头,并未有能够发挥这件云台山的镇山之宝的绝世威力。
此时他把雷电之气悉数发挥,只觉得这十二枚太元珠,生出种种精妙变化,雷电之力,并非由他体内,轰出去,而是念动之处,处处有雷霆霹雳自然发生。
獓忌在魔妖之中,也算是最顶尖的存在,就算道魔两家,金丹修士出手,也非是轻易能够斩杀,但偏巧王崇手持太元珠,雷电之气,最为克制魔气。
这头大魔妖又毫无防备,这才被王崇以太元珠内秘蕴的仙都十二雷神,引发了雷电真意,把它体内魔气转为雷光。
这一击内外交攻,当真非同小可,只是一击,就让獓忌吃了绝大的亏,一身魔气都如滚油遇到了火焰,每一催动魔气,就有一缕魔气化为雷光,把它自身轰的五劳七伤。
王崇一击得手,更不迟疑,真气转换,换回了最为熟悉,也用的最惯熟的七二炼形术,一记龙象拳劲,层层叠加,臻至了三十三层龙象大力。
只一拳,就把獓忌轰飞,龙象拳劲暴走,让这头大魔妖忍不住狂喷黑血,点点斑斑,落在空气中,生出了妖异的黑炎。
王崇再复转换真气,这一次他轻忽一声:“元阳!”
一道赤色虹光,宛如赤鳞大龙,夭矫而上,只是在獓忌身上轻轻一绕,这头大魔妖就被斩做两段。
若是寻常飞剑,就算把獓忌斩成两段,这头大魔妖也不见就死,魔物生命力强横,似它这般级数,更能催生血肉,断躯重接。
但元阳剑怎是寻常飞剑?
这一剑,不光是斩了獓忌的魔躯,还把他本命魔识,一剑斩灭,本我意识,当荡然不存。
出了这一剑!
元阳兴奋的尖啸不休,龙吟虎啸,铮铮剑鸣,远远的传荡了开来,附近游荡的魔物,被剑鸣一催,顿时魔识湮灭。
非是修为浑厚的魔物,就连元阳剑的剑鸣,都抵挡不住。
一剑煌煌,赤鳞大龙一般的剑光,漫天飞舞,肆意发泄,自己斩杀天外魔物的兴奋。
王崇一身心怀激荡,他拜师吞海玄宗之后,似乎就怎么都不对劲,似乎自己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小鸡子,人人看他的眼神,都有怜悯,妒恨,不屑,瞧不起……等等强者对弱者的情绪。
偏偏王崇还不敢有任何反击,更不敢展露一身本事,他好容易躲入了吞海玄宗,被演庆真君抹杀来的因果,得以重新做人,难道还要因为一些小小的被人瞧不起,就压不下心头的嗔念吗?
这一剑,把王崇这段时日的憋闷,尽数都发泄出来。
不光是元阳剑,就算他也感觉舒爽非常。
王崇瞧着被自己斩杀的獓忌,冷冷的说道:“似你这等金丹,老子斩杀也有十七八个!”
便在此时,演天珠送出了一道凉意:呆逼!你查错数了。
第一零九章、天邪金莲
王崇气差点想把演天珠弄出来砸了,他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倒是的确没弄死过那么多金丹,但天太热,吹吹牛,败败火不成吗?
非得要揭穿他老底儿。
王崇也不搭理演天珠,收了元阳剑,也收了人妖相化之术,仍旧把那张花毯放出,这件宝物是十二道花神罡煞炼就,虽然跟獓忌恶斗的时候,也有些残损,但只要补足元气,就能恢复如初。
他足踏花毯,正要向着接天关飞去,演天珠却送了一道凉意:捞一下尸!
王崇问道:“魔物有什么可捞?”
他嘴上这么说,还是按照演天珠所言,去瞧了一眼獓忌的尸身,这头魔物两截尸身落在地上,化为了两口黑潭。
天下道魔各派,之所以要把中极陆洲的生灵迁徙,就是因为魔物一旦落入大地,就会污染土地,中土的环境只会越来越恶劣,何况一旦普通生灵被魔染为魔物,更增几分棘手。
其中一口黑潭,并无任何异状,王崇换了“白枭的妖身”,扬手一雷,把黑潭炸了,也没见有什么东西。
他去了另外一口黑潭,还未出手试探,就见从黑水之中,冒出一根尖尖的金芽,顷刻间,生出巴掌大的叶子,开了一朵金色莲花。
王崇虚虚一抓,把这朵金色莲花摄取,只觉得灵气充盈,还蕴含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情不自禁的就想把它吃了。
演天珠送了一道凉意:不要吃这东西。
王崇急忙问道:“这是什么宝物?”
演天珠又送了一道凉意:呸!什么宝物,邪物才对。此物名曰:天邪金莲,善能吞吸一切魔气。你莫要看它灵机充盈,那可不是真正的灵气,乃是至精至纯的魔气,只是你感应不出来罢了。若是借助这股灵气修炼,渐渐真气就为魔气侵蚀,成为了天邪金莲的宿主。
王崇骇然,差点想把这株莲花扔了,问道:“只是感染气息,也会被此物当成宿主吗?”
演天珠送出一道凉意:此物只要沾染,魔气入体,就会结成种子,一旦吞吸了足够的魔气,就能开出天邪金莲。
王崇心道:“幸亏我没鲁莽。”
他又问道:“如此邪气的东西,该怎么毁掉?”
演天珠送出一道凉意:呸!此物乃是至为邪异之种,能够吞吸魔气,自然也就是对付魔头,最为厉害的武器。你怎会想到毁去?那可是暴殄天物,此物落在魔门修士手里,不啻多了一条性命般珍贵。
王崇伸手扶额,又问道:“既然不要毁去,如何使用此宝?”
演天珠犹豫片刻,回了一道凉意:不会!
王崇顿时无语,只能再问一句:“然则该如何做?”
演天珠这一道凉意,送的极快:种在青鳞儿的身上,收在玄命之窍里。
王崇微微惊讶,他思忖良久,依言把青鳞招呼了出来,把这朵天邪金莲丢在这头冥蛇的身上。
当初王崇曾用灰鳞收了无数魔头,收在玄命之窍,所以也不怕会出什么事儿。
他把所有日常之物,包括人间的珍宝,凡俗的宝刀利刃,金银财货,都收在了凌虚葫芦里,所有的法宝,都收入了太浩环,平时都把太浩环,让白娘娘叼了,一并收入玄命之窍。
他本身平时,一无长物,并不怕因为身上的东西,泄露了身份。
青鳞被天邪金莲入体,顿时身上泛起一道金光,本来邪异之气,幽冥之气,尽数消失,转为了轻灵之气,更兼通体金光,瞧来宛如什么得道的灵兽。
王崇试了一下,这头冥蛇仍旧可以操纵无碍,除了卖相,也没什么变化,就随手收了,仍旧恢复了原身,足踏花毯,直奔接天关。
此时吞海玄宗的弟子,早就到了接天关,只是人人都以为王崇已经不幸,也没想过救人,只是派出了三位金丹高手,例行巡查,若是撞到,就诛杀獓忌。
王崇足踏花毯,十二花神罡煞炼就的宝物,威力且不说,卖相是一等一的风骚,飞不多久,就遇到了一道遁光。
这道遁光见到王崇这般模样,就微微一滞,有人喝道:“可是吞海玄宗季观鹰?”
王崇急忙应道:“正是鄙人!”
他如今辈分太高,也不好见人就自称晚辈,免得给演庆真君丢脸。
遁光上的人,惊讶道:“你居然从獓忌爪下逃脱!这运气可真不坏。”
对方也没问仔细究竟,只是真气一卷,把王崇裹住了,就折回了接天关,到了接天关下,就把王崇往下一丢,自己仍旧去巡游了。
王崇落在地上,却见这接天关下,已经有了几近万人,按照各自的门派,分成十二人群。
他还特意张望了一下,峨眉的那边,峨眉那边来的人,他居然一个也不认识,心头奇怪,就寻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来的不是五灵仙府的人,是海外杨道人的一支。
峨眉三祖,阴定休,杨道人,韩无垢,各有传承,五灵仙府人丁单薄,杨道人这一支,就承担了接天关的责任。
王崇回来,开始还没人注意,把他带回来的那人,只是把人一丢,自己就走了,仍旧去巡游,寻找獓忌的下落。
他并没有问王崇,毕竟这等大魔妖,王崇能够逃命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知道,对方走去了哪里?更不会相信,王崇能击杀了对方。
这也就导致,好些人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王崇归来。
不断有人认出了王崇,惊呼起来,不过多时,吞海玄宗这一拔,几乎都知道,小师叔,小师叔祖,小祖宗……从獓忌这头大魔妖手底下,安然归来,“逃”了一条命。
安羽妙抢近身边,泪眼婆娑,叫道:“小师叔,若是你出了事儿,我怎么跟师父,跟邀月师叔交代。”
天随子远远的躬身一礼,脸上颇有羞愧之色。
就连张玉娘也扑了过来,还紧紧的抱了王崇一下,弄得他颇脸红,他倒不是真个羞愧,就是为了忠厚老实,淳朴清纯的人设,必须要这么红一下,才能应景。
第一一零章、镇天兵
王崇好容易把所有人一一安抚,只是他很头疼,被问起如何脱身的事儿。
他势必不能说,自己一剑就斩了那狗东西,只能含糊说:“好像有什么高人路过,这才惊走獓忌,自己脱身的莫名其妙。”
这个借口,倒是让人深信不疑,好多人都恭祝王崇的好运气。他能够在危急关头,独担大任,不惜以本身生命为诱饵,引开大魔妖獓忌,让众人脱身,倒是还未有多久,就在接天关下传扬了开来。
到得晚间,接天关派人把各派主事儿的人都叫了过去,吞海玄宗这边就是王崇了。
那位三代的金丹宗师李霄生,当时被獓忌神念隔空一击,受了重创,倒是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只能在云楼里养伤。
王崇足踏花毯,就差个鼓乐喧天,就好像什么店铺开业,风骚无比的进了接天关。
接天关分有一十八重,每一关一重大阵,每一座大阵都有一位镇守使。
这些镇守使大多出自各大宗派,守护大阵数百年都极少离开,能够愿意接下这般重任的人物,都是坚韧不拔,又复壮怀激烈,性子也都刚烈无比。
第十八关的镇守使,正好出身吞海玄宗,恰好也是演庆真君的徒儿,算起来还是王崇的师兄。
他本来听说,吞海玄宗来的人里头,有自己的小师弟,修为不高,但面对大妖魔獓忌,居然舍己为人,独自抵挡,让同门遁逃,还颇有好感。
当他看到王崇驾驭了极其娘炮的法宝,看着也很不靠谱的进了接天关,顿时就有些怀疑传闻了。
王崇倒是没觉得什么,他进了接天关,就觉得这座关城,里头比外面还要让人震撼。
接天关的第十八重,乃是正反五行逆空大阵所化,吞海玄宗的千岩竞秀阁,天光云影楼,还有另外一位道君的居所,都是这座大阵所化,只是表现的各不相同罢了。
所以王崇进入了这重关口,不但熟悉感油然而生,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直到他见到一个身披黑色盔甲,昂藏魁梧的男子,这才被对方身上的气势所摄,急忙叫道:“可是唐胤师兄?”
唐胤也是无奈,他还能说自己不是?
只能应了一声,喝道:“某正是唐胤,你就是季观鹰小师弟了?师父最近可好?”
王崇犹豫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好不好,反正我是很好。”
王崇这句说的倒是实话,他还真不知演庆真君好不好,反正这位师尊怪怪的,至于他自己,当然是好的不得了。
唐胤更是生气,喝道:“怎可对师父不恭?你到接天关来,便是镇守此处,佑护此界苍生的镇天兵!莫要如此轻浮浪荡,让人小瞧了我们吞海玄宗。”
王崇立刻就做出了恭谨受教的姿态,他也没必要跟唐胤争执,此番来接天关,还要多多求这位师兄照顾,没得恶翻了这等大靠山,又有什么好处?
唐胤见他,还算是聆听教诲,稍微气顺了些,问了一些山门的事儿,就说道:“你独身迎敌,救下所有同门,已经算得入接天关的第一功,为兄已经帮你记下,凭此功劳,可以领取一些事物。”
王崇想了一想,问道:“都可以领取什么东西?”
唐胤答道:“回头你去军需营,便可打听清楚,许多东西,我一时间也没得介绍齐全。”
“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接天关以十八位镇守使为尊,镇守使之下,分为帅将尉兵四等,最末一等的镇天兵分有九级。你立下的功劳,足以晋升第七级的镇天兵,可以率领五十人的小队,你可愿意带领一伍镇天兵?”
唐胤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修士之中,不乏喜欢独来独往之辈,并不愿意带领队伍。
王崇倒是没得这般习性,只回了一句:“悉听师兄吩咐,师兄觉得如何好,就安排如何小弟。”
唐胤这才略略感觉到安慰,答道:“既然如此,你就带领一支镇天兵吧!可以把你的同伴,都调归你指挥,我没有其他要求,只要这些兵都保全了性命,就算你立下一大功。”
王崇答应一声,唐胤这才带了他,去参加此番道魔十二派的会议。
正反五行逆空大阵不善攻伐,也不善守御,但却最善于制造迷宫。
这座天关之内,经过接天关历代修士的打造,比吞海玄宗的三座大阵,还要更多复杂。
毕竟演庆真君也不会时时都去祭炼大阵,他祭炼成了阵法之后,就不会怎么去管,接天关这里,却没日没夜都有人调整大阵,增加阵法的威力。
唐胤带了王崇,踏入了一处大厅,一路上王崇也不记得路,只知道,若是没有唐胤带领,自己只怕一生一世都出不去,找不到路。
这座大厅,有一个圆形的巨桌,桌子旁边有数十把椅子,其中十一把已经坐了人。
王崇刚跟着唐胤走进了答应,就差点想要掉头回去,因为他居然见到了两位熟人,一个就是魔极宗的朱红袖,另外一个,却是武当派的林绿珠。
这两姝却不认得王崇,一来王崇施展末那识,几次逆转生命,重新生长,如今年岁已经不对,样貌也大有改观,他为了遮掩身份,更连举止都做了调整。
最重要的,就是演庆真君已经出手,替他抹去了一切因果,就连朱红袖见到王崇,都没有任何心绪波动,也没有任何特殊感觉,更不要说林绿珠这位只是萍水相逢的武当女仙了。
虽然在座的十一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但也就只是寻常的好奇,并无任何深意。
王崇自己却慌乱了些,落在这些人的眼里,顿时想起来,吞海玄宗此番来的掌教弟子季观鹰,十分不堪的传闻来。
虽然也有几个人钦佩,王崇独身拒魔之举,但大多数人,尤其是魔门的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冲动,犯了傻而已。
这等舍己为人的举动,在魔门本来就是最被鄙视的行径,大家好好的修魔,玩什么英雄好汉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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