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仇人见面


  人群之中,天蓬的眼睛缓缓眯成了一条缝,原本脸上的尴尬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峻的目光。
  “有人来了?”高太公有些疑惑地问道:“谁来了呀?”
  那四周的人也一个个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诸位,刚鬣失陪一会。”
  嘴上这么说,天蓬却已经迈开脚步穿越道贺的人群朝着大门走去。
  此时,大门外,猴子也已经停下了脚步,深深吸了口气,咧嘴笑道:“他已经感觉到我们了。”
  “他?”小白龙一脸的莫名其妙:“大圣爷,里面有谁?”
  黑熊精、吕六拐,乃至于玄奘,一个个面面相觑。
  “一个,你们应该都认识的人。”猴子缓缓地笑道。
  此时此刻,还身处院中的天蓬早已经心急如焚。
  他压制着自己的步伐装成普通人的样子朝着大门直冲而去,在脱离众人视线的瞬间,身形一晃,消失无踪。
  下一刻,他已经站在了猴子面前,死死地盯着猴子。
  “你来做什么?”
  “天蓬元帅——!”小白龙、黑熊精、吕六拐一个个猛地叫了出来,后退连连。
  除了小白龙之外,黑熊精与吕六拐都参与过多次对天河水军的战役,如何能不认得这花果山的宿敌呢?
  只一刹,小白龙已经一手按到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黑熊精则攥紧了黑缨枪随时准备发作。就连战斗力最差的吕六拐都已经暗暗握住藏在袖中的匕首。一个个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玄奘依旧骑在马上一动不动,那目光在猴子与天蓬之间来回。
  猴子慢悠悠地往前跨出一步,岔开双腿站在天蓬正前方,仰起头笑嘻嘻地瞧着一身红衣的天蓬道:“天蓬元帅,别来无恙啊。”
  天蓬的眼睛顿时猛地颤了颤。
  侧过脸去,猴子对着身后的众人叱道:“放松点,有老子在,难不成还怕他?掐死他,一只手就够了。”
  听到这一句,在场的几人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死死地盯着猴子,天蓬厉声道:“你来干什么?我已经不再隶属天庭了。”
  “知道你不隶属天庭。”猴子仰起头呵出一口薄雾,在夜风中飘散,轻声叹道:“我们只是来,借个宿。”
  “借宿?”天蓬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
  吕六拐和黑熊精的身上都有明显的妖气,小白龙没妖气,但天蓬是认识他的。
  那目光最终落到了玄奘身上,不过也仅仅是一瞬,天蓬很快就将目光拉了回来,依旧死死地盯着猴子,厉声道:“如果你是来寻仇的,冲我来,山庄里的人和天庭没有任何关系。”
  猴子挠了挠脸颊随口问道:“他们知道你的真身是啥吗?”
  这一问,天蓬当即瞪圆了双眼,怒视猴子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杀气。
  正当此时,山庄中的人也已经跟了出来,拄着拐杖的高太公在亲属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朝着众人走了过来。
  “几位是?”
  还没等天蓬反应过来,猴子已经与天蓬擦肩而过,热情地朝着高太公走了过去,随口吆喝道:“我们是来喝喜酒的,我们跟……”
  话还没说完,天蓬已经紧紧攥住了猴子的手腕,咬着牙低声叱道:“要打,我们换个地方打。以前的事都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必要牵连其他人!”
  猴子意味深长地瞧着天蓬,一点一点地将对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掰开,低声道:“放心,绝不伤他们。他们叫你啥?”
  “猪……猪刚鬣。”
  “很识趣嘛。放心,齐天大圣一言九鼎,说不伤,就绝不伤。今天这山庄我罩了,阎王也休想来拿人,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天蓬这才微微颤抖着松开送,只是那牙依旧咬得紧紧地,脸色发青。
  与天蓬擦肩而过,猴子笑嘻嘻地朝着高太公走了过去,拱手道:“高太公,我们跟刚鬣兄是老朋友了,听说他成亲,特意赶来道贺,也讨杯喜酒喝。”
  “老朋友?”
  “对。”猴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几个人,悠悠道:“我们都是他来你们高老庄之前的朋友,许久未见,你看刚鬣兄都激动到不行了。哈哈哈哈。”
  天蓬缓缓地回过头去朝着高太公拱了拱手,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那脸色难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来。
  高太公不由得愣了神了,半眯着昏花的眼睛在猴子以及众人身上来回打量的好一会,又瞧了瞧一言不发的天蓬,到头来却是越发迷糊。
  此时,猴子、吕六拐、黑熊精都已经化作人形,倒是不会吓着高太公以及其他众人,可这搭配也着实奇怪。
  一个一身戎装两手空空的小伙子,一个拿着黑缨枪的壮汉,再加上一个带着佩剑的白面公子……若是这组合,走在路上被官差当做流窜的土匪给捉到衙门审问也不奇怪。
  可在这三人之余,又多了一个骑白马相貌堂堂的和尚,还有一个驼着背,衣着颇为儒雅的老头子。
  这毫无共同特征的几个人走在一起,说是自己女婿的朋友,这算怎么回事?
  好一会,高太公才缓过神来,紧蹙着眉对猴子轻声道:“刚鬣六岁就流落到我高老庄,你们是他来到高老庄之前的朋友?”
  “六岁就来了?”猴子连忙改口道:“不好意思啊,高太公,刚刚说错了,应该说,我们是他儿时的玩伴,后来失散了,前几日听说他要成亲,特地赶来。这,老太公该不会不欢迎吧?”
  高太公也不直接答复。深深吸了口气,他挺起腰杆子,转而面向天蓬道:“贤婿啊,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此时此刻,天蓬早已脸色铁青,一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猴子。
  “喂,你老丈人问你话呢,怎么不答呀?”猴子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已经传到了天蓬脑海中:“想说什么就说呗,拆穿了,大不了一起现原形。话说回来,你的原型我还没见过呢,他们见过了吗?正好一起看一看,哈哈哈哈。”
  天蓬脸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看猴子的目光越发狠辣了。
  犹豫了好一会,他只得缓缓转过身去,对着高太公拱了拱手道:“爹,确如他所言。”
  听到这一句,老太公才稍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友人,那就请吧。”
  说罢,他转身招了招手道:“阿才,替几位安排住所,都是来道贺的宾客,可切勿失了礼数了。”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早已满头大汗的天蓬一眼,又对着猴子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就这么被迎入了高老庄。
  猴子倒是无所谓,不管天蓬看他的目光如何毒辣,不管高太公的表情如何疑惑,也不管四周的投来怎样异样的目光,他都全当没看见,只管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其余的众人可就不同了,这当中数玄奘最为严重,由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很快,他们被安排到了偏院中。由于正值山庄办喜事,许多路途比较遥远的亲朋也都赶来,几个人只得被全部安排到一间屋子里。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那被派来安排的家奴高才便告了退。而他前脚刚走,小白龙就利索地将所有的门窗全关了起来,紧张兮兮地凑到猴子身边低声问道:“大圣爷,您找天蓬元帅……找他干嘛?”
  “我爱找谁找谁,这事儿轮得到你过问吗?”猴子若无其事地踱着步,随手抓起桌上果盘里的红枣丢进嘴里,嚼了两嚼,悠悠道:“嘿,我们好歹也是他的‘故人’,远道而来,他也不过来招呼一下,就安排个住处就没影了?真是不通礼数啊。”
  玄奘盘腿坐在卧榻上,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瞧着猴子。
  黑熊精趴在窗口透过窗棂往外张望,时刻警惕着。
  吕六拐藏在衣袖里的手则由始至终都握着匕首。
  小白龙喃喃自语道:“还礼数呢?不拿刀对砍就不错啦。他杀了花果山多少妖怪?花果山剿了整个天河水军,这深仇大恨,就投十次胎也化解不了。”
  猴子摊了摊手道:“我这不是放下身段不跟他计较了吗?”
  “好像是大圣爷您杀他的天河水军比较多啊,你当然不计较了。”
  闻言,只见猴子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着小白龙道:“你想死是不是?”
  “不是!”小白龙连忙躬身低头,再不敢乱说话了。
  整个房中顿时变得安静无比,只剩下猴子吧唧吧唧吃水果的声音。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到了深夜,兴许是因为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得关系,山庄中渐渐没有了原本的热闹,许多房间里的灯火也已经熄灭,就剩下三三两两的几盏孤灯。
  “咚咚咚”,房门敲响了。
  “进来吧。”猴子随口说道。
  木头摩擦的刺耳声响中,那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月光顺着敞开的大门,照到了猴子的脚边。
  门外,一身红衣的天蓬握着一柄长剑静静地站着,冷冷地注视着懒懒靠坐桌前的猴子。
  那剑刃在月光下放射着森森寒光。
  凡间里的其他众人一下都绷紧了神经,唯独猴子,依旧若无其事,就好像天蓬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换个地方说话吧。”
  “行。”


第五百零一章 开打了
  孤灯下,高太公静静地坐着,双眉紧蹙。
  就在他眼前,厅堂中聚集着三五个人,那气氛看上去略略有些沉闷。
  奴仆高才躬身道:“老爷,依高才看,那几个自称是姑爷友人的确实有些不对头。你想啊,一个和尚,为啥会跟几个江洋大盗一样的人混在一块呢?还有姑爷那神色,明显有些不对。”
  “姑爷来到高老庄,不过六岁,这些年姑爷几次离开高老庄办事,高才都紧紧跟着,从未见他访过什么友人,姑爷也说过他父母双亡,便是书信也从未见寄过一封。这里面怕是内有乾坤了,不如……不如报官吧?”
  “报官?”高太公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睁着有些昏花的老眼瞧着高才。
  “是啊,太公。”一个看上去想佃户模样的人走上前道:“那几个人里面有两个都带着兵器的,一看就不是好货,还是报官吧。”
  “是啊,还是报官吧。”
  “对,还是报官安全点,若真是个误会,官府也自然会查明。”
  四周的人当即一个个附和了起来。
  犹豫了许久,高太公却只是摆了摆手道:“算了,还是……还是等老夫与刚鬣商量之后再定吧。这大喜的日子,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
  此时,距离高老庄五十里开外的一处山峰上,天蓬正提着那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绕着一动不动站立着的猴子缓缓而行。
  由始至终,那目光都死死地锁定在猴子身上。
  “你们究竟到高老庄来干什么?”
  猴子悄悄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剑,轻声笑道:“你不会打算用这把破剑跟我打吧?你的九齿钉耙呢?”
  “我用什么兵器,与你何干?”
  “哦……我明白了,九齿钉耙应该还在天庭,你下界的时候没有带下来,对吧?要不要我让人给你送来呢?”
  天蓬停下脚步,用剑指着猴子厉声道:“别打马虎眼,说!究竟为何而来?”
  那指向猴子的剑尖在风中微微颤动着。
  淡淡瞧了天蓬一眼,猴子深深吸了口气,仰起头吊儿郎当地说道:“跟你说了,来借宿,你偏不信,非逼我撒谎不可?我说天蓬大元帅啊,当初咱兵戎相见的时候我都没必要对你撒谎,今天就更没必要了,掐死你,一只手就够了。”
  说罢,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天蓬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握着剑往前跨了一步,却又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止住了脚步,只握着那剑干站着。
  夜风徐徐地从他们身旁刮过,树影摇曳。
  猴子缓缓地盘腿坐下,躬着身子悠悠叹道:“话说回来,你那老丈人,知道你是猪妖吗?”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一句。多可怜一老头啊,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婿是个猪妖,会不会活活气死呢?”
  天蓬的眼角微微颤了颤,瞪大了眼睛,那握剑的手上青筋都已经爆了出来。
  猴子依旧若无其事地盘腿坐着,伸手捡起地上的石头拿在手中把玩,轻声道:“还有那高家小姐,要是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猪妖,会不会吓死呢?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霓裳仙子转世吧?”
  “你——!”
  天蓬又是往前跨出了一步,却在猴子缓缓回头的瞬间将脚缩了回来。
  两人相距不过三丈上下,一个剑拔弩张,另一个却全然无视对方。
  意味深长地瞧着天蓬,猴子悠悠道:“你这么搞,非长久之计啊。我给你一条路走,跟我西行一趟,完了,还你一个人身,如何?那样,你要娶那位高小姐,就再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天蓬握着剑柄的手都在瑟瑟发抖了。
  他十分清楚眼前这个对手有多强大,可他有不能后退一步的理由。
  沉默了许久,他怒视着猴子道:“你以为我天蓬会和你这种妖怪同流合污吗?”
  猴子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下一刻,那笑中渐渐多了几分狰狞的意味。
  他撑着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轻声问道:“妖怪?你他妈不是妖怪?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天蓬元帅吗?”
  天蓬稍稍退了一步,却是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冷冷地注视着天蓬,猴子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你打得过我吗?如果不是为了解决如来那王八羔子,老子早把你宰了。”
  天蓬依旧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迎战的姿势。
  豆大的汗珠从光洁的额头上缓缓滑落。
  猴子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将用力将握在手心的石头朝着远处黑漆漆一片的地方甩了出去。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传来,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烂了。这刺耳的声响即使是五十里外的山庄也听得清清楚楚,睡梦中的人一个个惊慌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你没得选。要么,你呆在这里继续等着,迟早有一天身份会暴露。要么,跟我走,这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还有,既然已经是妖怪了,就别再给我摆出天蓬元帅的那副臭架子,很恶心,你知道吗?”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天蓬已经出现在了猴子的另一边,而猴子的位置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挪动了几分。
  低头望去,猴子看到自己的肩甲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刮痕。
  猴子噗呲一下笑了。
  “真想打?”缓缓地转过身来,那金箍棒不知何时已经握在猴子手中,他盯着天蓬咧开嘴笑道:“老子,成全你。”
  下一刻,还没等天蓬反应过来,他已经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天蓬急袭而去。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两件兵器交织在一起,溅起的火光如同闪电一般将夜空都照得通明。
  仅仅是第一次交锋,天蓬手中的长剑便已经碎成了四截朝着四周飞散而去。
  还没等天蓬反应过来,猴子已经凌空一个翻转,金箍棒重重打在天蓬的腰部,将他整个扫飞了出去。
  鲜血溅洒而出,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轨迹。
  剧痛之中,天蓬连忙运起灵力将身形在高空中顿住,目光朝着下方猴子所在的山头掠去。
  可下一刻,他却已经惊得瞪大了眼。
  “你在看哪里呢?”
  就在他的身后,猴子缓缓地探出头来,笑嘻嘻地扬起金箍棒,又是重重一击直接将他扫了回去。
  一道红光如同陨石一般重重砸落山间,激起的热浪瞬间沿着地表横扫了一切。砂石翻滚之中,一棵棵的大树都被吹弯了腰。
  弥漫的烟尘之中,一声声的咆哮掺杂着重击的声响传了出来。
  “还他妈的敢动手,敬酒不喝喝罚酒是吧?”
  “不跟妖怪合作?你以为老子想跟你合作吗?”
  “告诉你,你杀我花果山妖众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忘!如果不是要解决如来那王八羔子,老子早就宰了你了,连你那什么霓裳仙子也别想活!”
  “还给老子装,还给老子装!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还是天蓬元帅吗?你他妈只是个猪妖!是个猪妖,知道吗!”
  待到烟尘散尽,就在那正中,猴子重重地喘息着,缓缓地松开了天蓬的衣领。
  天蓬的身躯如同虚脱般倒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那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猴子。
  猴子冷冷地注视着他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和你这个人讲话,真的一点都不想,死脑筋。被天庭都排挤成什么样了,你还要护着它?满口的仁义道德能当饭吃吗?全世界就你最光辉,道德楷模,你他妈都是什么下场了,还要装!”
  深深吸了口气,猴子蹲坐到天蓬身旁,伸手摆正了天蓬的脸,轻声道:“最后跟你说一次……算了,我连最后一次都不想说了,你好自为之吧,跟你这种人没法沟通。”
  说罢,猴子重重拍了下大腿转身站了起来,似乎又觉得不解恨,转头朝着天蓬恨恨地唾了一口,仰头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空荡荡的山顶上,只剩下天蓬孤零零地躺在满地碎石之中了。
  一卷狂风掠过,扬起沙尘。
  他无力的抬头仰望着天,许久,缓缓地笑了出来,那笑在最后变成了嗷嗷痛哭。
  ……
  山庄中,高太公提着灯笼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来到一处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兰儿,是我,开一下门。”
  不多时,房门打开了,一位长相精致,看上去娇俏可人的姑娘从里面探出头来。
  刚一见高太公,高翠兰便是一惊,连忙问道:“爹,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来呀?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高太公摇了摇头道:“爹问你,可见着刚鬣了?”
  高翠兰脸刷地一下红了,眨巴着眼睛,好一会才问道:“爹,你怎么……”
  “爹没别的意思。”高太公长长叹了口气道:“他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派人山庄上上下下都翻遍了,也没找着,你见着他没有?”
  “没……要不,我跟您一块找?”
  “没有就算了。你早点歇息吧。我让阿才他们去找就是了。刚鬣向来稳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说罢,老太公提着灯笼缓缓转过身去。
  ……
  此时,就在距离山庄不远处山坡上的一处草丛中,黄风怪正伸手拨开遮挡的杂草,细细地打量着只剩下几盏孤灯的山庄,悠悠对着一旁的小妖道:“玄奘和孙悟空就在这儿?”


第五百零二章 秘密
  只听“咣”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了。
  那房间里的众人不由得一惊。
  猴子面无表情地抬起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步步朝着桌子走去,伸手想要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水果才发现那果盘已经空空如也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坐到椅子上。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静静地望着他。
  一旁的吕六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圣爷,您,怎么啦?”
  “没什么。”
  “跟天蓬元帅的谈判还顺利吗?”
  “谈崩了,我揍了他一顿。”
  “揍了……他一顿?”
  吕六拐收了收神,不敢再问了。
  其他几个瞧着猴子那怒气冲冲的样子,也都噤若寒蝉。
  盘腿坐在卧榻上的玄奘深深吸了口气,稍稍沉默了一下,振了振衣袖缓缓起身道:“虽说贫僧一直都不太明白大圣爷为何一定要找天蓬元帅一起西行,可是……真要论起来,他肯帮忙是人情,不肯帮忙是道理,无论如何,大圣爷都不该对他出手才是。”
  猴子猛地回过头来瞪向玄奘,却只是张了张口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来。
  许久,他背过身去叹道:“你是不知道我跟他有多少恩怨,找他本来就是不得已,看到他,我就来气,妈的!”
  说着,猴子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那实木制成的桌子都被砸凹了一个窟窿。
  “还有,是他先动的手。当元帅的时候没自知之明,当了猪妖还是一个德行!”
  吕六拐小心翼翼地瞧着猴子。
  玄奘朗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得坚持,天蓬元帅的事,贫僧倒也听过一些,按理,该是一个好人才是。”
  “好人?”猴子哼地笑了出来,道:“好人管个屁用。我都答应他西行成功就还他一副人身了,他还……”
  “还他一副人身?”
  猴子扭过头来注视着玄奘道:“佛门不是管辖着地府吗?到时候让他投个人胎,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这……恐怕不妥吧?”玄奘犹豫着说道:“六道轮回之事,事关因果,岂可轻易搅乱?我等擅不知那其中的规则,胡乱许诺……常诺者,寡信也。”
  瞧着玄奘那紧蹙着眉头,猴子无奈地摇头,哼笑道:“哪来那么多顾忌?随便吧,你不开口我开口,反正如来解决了,地府也没胆子不按我说的做。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那家伙还是一样死脑筋。”
  小白龙伸长了脑袋问道:“他……伤得重吗?”
  “没死。”
  “那他明天还能成亲吗?”
  “你问这干嘛?不能难道你要去替他?”猴子一下朝小白龙瞪了过来。
  小白龙连忙缩了缩脑袋,喃喃自语道:“我就问问,好奇,没别的意思。”
  ……
  黑漆漆的走廊上,天蓬捂着肩上的伤缓缓前行,那头时不时往回看,望向猴子一行所居住的别院。
  许久,他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伸出手去轻轻一碰,虚掩的房门缓缓地开了。
  月光顺着房门的缝隙照入房,将一切都染成惨白的颜色。
  深深吸了口气,他缓缓地抬脚跨过了门槛,那目光空洞得没有一丝神彩。
  接下来会怎么样?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十几年前,他费尽心力,透过地府查到了霓裳投胎的地点,于是化作逃荒的孩童躲到这高老庄,入了高家成为家奴。
  本想着就这样守在霓裳身旁就好,谁知道高太公一天天老了,家中没有一个撑起门面的男丁,却有着里里外外一大堆的麻烦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以一介家奴的身份强出头,将一切都挑起,因为他的吃苦耐劳,让高家不但没有家道中落,反倒日渐兴盛。
  可他真能与霓裳成亲吗?
  平心而论,他想,非常想,谁不想有情人终成眷属,他等了一千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他不能。
  六百五十多年了,凭借前世的记忆,他仅仅用五年就修成了妖身,又用五年,修到了太乙金仙境。
  原本的玉帝已经魂飞魄散了,玉帝给他的承诺,也早就已经不作数了。霓裳,只能靠他自己守护。
  所以,这六百多年来,他不断地重复着前往地府查探霓裳的转世地点,守护在她身旁,直到她去世之后,又再前往地府查探下一世转世的过程。
  在最初的时候,他满心以为他已经不再是天将,无需再忌讳天条,可以按着自己的愿望去生活,与霓裳结婚,生子,给她一个美满的人生。
  可是他错了。
  妖与人不相容,这不仅仅是天庭的规矩,不仅仅是天军恪守的原则,更是三界深入人心的不成文的规定。
  六百多年的光阴里,他试过暴露猪妖的身份被天军追杀,试过惹怒妖王被群妖追杀,试过暴露身份而被请来的各种和尚道士骚扰,甚至曾经因此而害死过霓裳。
  人的命运在这乱世之中如同风中的烛火,一只不容于妖的妖,又何尝不是呢?
  若是真与霓裳成婚,万一有朝一日暴露的身份,便是千夫所指的结局。
  天蓬不在乎,可霓裳呢?她能接受周围所有人的冷目吗?她真能抛下所有和自己远走高飞吗?
  高太公呢?他能接受所有亲属断绝往来的结果吗?如果天军真的杀到,天蓬是丢下他们逃跑,还是带着他们一起去战斗呢?
  一切,似乎已经是一个死局。
  妖有妖的生存方式,而那是保留了前世记忆的他,永远无法做到的。
  这个世界留给他的空间似乎只剩下……苟延残喘了。
  缓缓地坐到卧榻上,天蓬低头从枕头后面摸出了两个不起眼的白瓶子,脱下已经破损得外衣开始给自己细细地包扎伤口。
  药粉洒在伤口上,一阵阵的痛感传遍了全身,瞬间凌乱了他的感知。
  一阵阵的冷汗从额头飞速冒了出来。
  “你受伤了?”
  天蓬猛地一惊。
  回头望去,他看到已经投胎为高翠兰的霓裳惊恐地站在窗外。
  “你怎么啦?”
  “没,没……”
  “让我看看!”
  霓裳一个箭步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借着月光,她看到天蓬浑身上下布满的伤痕,血肉模糊的身躯,整个人顿时慌乱了。
  “这……”
  “没事,不碍事。”天蓬强撑着笑道。
  霓裳连忙转身用火折子点起了油灯,转而走到天蓬身边蹲坐了下来,细细地查看着伤口。
  “你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天蓬微微颤抖着答道。
  “还说没事?”霓裳的眼睛都红了:“我来帮你包扎吧。”
  说着,她转身走出门外,很快取了家中的药箱过来,轻声道:“把手抬起来。”
  天蓬只得缓缓地抬起手来。
  接着油灯的光,霓裳细细地为天蓬包扎了起来。
  “你……怎么会有药箱?”
  “专门为你备的。”
  “为我备的?”
  “恩。”霓裳点了点头道:“还记得你上一次受伤吗?你十六岁的时候,就几年前。”
  天蓬微微呆了一下。
  几年前,狱狨王麾下的一支部队来到附近的山头上占据了一个洞府……
  “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候受伤的?”
  “如果你每天都盯着一个人看,那么他有什么事,你自然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天蓬不由得沉默了。
  借着月光,他细细得瞧着忙碌的霓裳,那眼眶渐渐湿润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受伤了吗?”
  霓裳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问了,你不想跟我说,一定有你的道理。”
  “你就这么相信我?”
  “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因为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定都是为我好的。”霓裳仰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天蓬,缓缓地笑道:“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最好的夫君。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了。小时候,只要我说想吃什么,第二天,我的桌上就会有什么……我所想要的一切,只要经我的口说出来,第二天就会有。就算我说想看下雪,第二天,也会飘起雪。可只要你离开山庄,一切咒语都会失灵,无论我说什么都不再管用了。所以,我知道是你……”
  牵着天蓬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霓裳缓缓闭上双目,轻声道:“你一定有很多秘密,因为那不是一个逃荒的孩童能做到的。我从来不问,连爹爹我也不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我。所以,我只能嫁给你。”
  “可……可……”天蓬微微颤抖着说道:“我真的不能娶你,嫁给我,你会后悔的。”
  “如果不嫁给你,我才会后悔。”
  “我的秘密……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不能承受也要承受。凭什么所有好的都给了我,所有的责任却要扛在你肩上?”注视着天蓬,霓裳缓缓问道:“你一定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天将,是我前世的恋人……对吗?”
  天蓬已经泪眼朦胧了,他微微张口,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他的眼前,高翠兰仿佛又变会了昔日的霓裳,那个为了他,吞服了异元九转丹的女孩。
  他想要给她最美好的一切,可这一切,很快都会如同风中的沙雕一般飘散,而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守护,就如同他前世给不了她一般,今生依旧什么也给不了。
  可如果这女孩能记起前世,如果她知道她所爱的天蓬元帅,已经变成了一只猪妖……
  天蓬缓缓低下头去,再不敢往下想了。
  “听说,今天来了一些人,说是你的故人。”昏红的光线中,霓裳将头靠在天蓬的肩上,轻声道:“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无论是什么……因为,我要成为你的妻子。”
  紧紧握着霓裳的手,天蓬轻声道:“谢谢你,有你这些话……我就是去死,也心甘情愿了。”


第五百零二章 秘密
  只听“咣”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了。
  那房间里的众人不由得一惊。
  猴子面无表情地抬起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步步朝着桌子走去,伸手想要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水果才发现那果盘已经空空如也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坐到椅子上。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静静地望着他。
  一旁的吕六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圣爷,您,怎么啦?”
  “没什么。”
  “跟天蓬元帅的谈判还顺利吗?”
  “谈崩了,我揍了他一顿。”
  “揍了……他一顿?”
  吕六拐收了收神,不敢再问了。
  其他几个瞧着猴子那怒气冲冲的样子,也都噤若寒蝉。
  盘腿坐在卧榻上的玄奘深深吸了口气,稍稍沉默了一下,振了振衣袖缓缓起身道:“虽说贫僧一直都不太明白大圣爷为何一定要找天蓬元帅一起西行,可是……真要论起来,他肯帮忙是人情,不肯帮忙是道理,无论如何,大圣爷都不该对他出手才是。”
  猴子猛地回过头来瞪向玄奘,却只是张了张口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来。
  许久,他背过身去叹道:“你是不知道我跟他有多少恩怨,找他本来就是不得已,看到他,我就来气,妈的!”
  说着,猴子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那实木制成的桌子都被砸凹了一个窟窿。
  “还有,是他先动的手。当元帅的时候没自知之明,当了猪妖还是一个德行!”
  吕六拐小心翼翼地瞧着猴子。
  玄奘朗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得坚持,天蓬元帅的事,贫僧倒也听过一些,按理,该是一个好人才是。”
  “好人?”猴子哼地笑了出来,道:“好人管个屁用。我都答应他西行成功就还他一副人身了,他还……”
  “还他一副人身?”
  猴子扭过头来注视着玄奘道:“佛门不是管辖着地府吗?到时候让他投个人胎,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这……恐怕不妥吧?”玄奘犹豫着说道:“六道轮回之事,事关因果,岂可轻易搅乱?我等擅不知那其中的规则,胡乱许诺……常诺者,寡信也。”
  瞧着玄奘那紧蹙着眉头,猴子无奈地摇头,哼笑道:“哪来那么多顾忌?随便吧,你不开口我开口,反正如来解决了,地府也没胆子不按我说的做。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那家伙还是一样死脑筋。”
  小白龙伸长了脑袋问道:“他……伤得重吗?”
  “没死。”
  “那他明天还能成亲吗?”
  “你问这干嘛?不能难道你要去替他?”猴子一下朝小白龙瞪了过来。
  小白龙连忙缩了缩脑袋,喃喃自语道:“我就问问,好奇,没别的意思。”
  ……
  黑漆漆的走廊上,天蓬捂着肩上的伤缓缓前行,那头时不时往回看,望向猴子一行所居住的别院。
  许久,他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伸出手去轻轻一碰,虚掩的房门缓缓地开了。
  月光顺着房门的缝隙照入房,将一切都染成惨白的颜色。
  深深吸了口气,他缓缓地抬脚跨过了门槛,那目光空洞得没有一丝神彩。
  接下来会怎么样?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十几年前,他费尽心力,透过地府查到了霓裳投胎的地点,于是化作逃荒的孩童躲到这高老庄,入了高家成为家奴。
  本想着就这样守在霓裳身旁就好,谁知道高太公一天天老了,家中没有一个撑起门面的男丁,却有着里里外外一大堆的麻烦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以一介家奴的身份强出头,将一切都挑起,因为他的吃苦耐劳,让高家不但没有家道中落,反倒日渐兴盛。
  可他真能与霓裳成亲吗?
  平心而论,他想,非常想,谁不想有情人终成眷属,他等了一千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他不能。
  六百五十多年了,凭借前世的记忆,他仅仅用五年就修成了妖身,又用五年,修到了太乙金仙境。
  原本的玉帝已经魂飞魄散了,玉帝给他的承诺,也早就已经不作数了。霓裳,只能靠他自己守护。
  所以,这六百多年来,他不断地重复着前往地府查探霓裳的转世地点,守护在她身旁,直到她去世之后,又再前往地府查探下一世转世的过程。
  在最初的时候,他满心以为他已经不再是天将,无需再忌讳天条,可以按着自己的愿望去生活,与霓裳结婚,生子,给她一个美满的人生。
  可是他错了。
  妖与人不相容,这不仅仅是天庭的规矩,不仅仅是天军恪守的原则,更是三界深入人心的不成文的规定。
  六百多年的光阴里,他试过暴露猪妖的身份被天军追杀,试过惹怒妖王被群妖追杀,试过暴露身份而被请来的各种和尚道士骚扰,甚至曾经因此而害死过霓裳。
  人的命运在这乱世之中如同风中的烛火,一只不容于妖的妖,又何尝不是呢?
  若是真与霓裳成婚,万一有朝一日暴露的身份,便是千夫所指的结局。
  天蓬不在乎,可霓裳呢?她能接受周围所有人的冷目吗?她真能抛下所有和自己远走高飞吗?
  高太公呢?他能接受所有亲属断绝往来的结果吗?如果天军真的杀到,天蓬是丢下他们逃跑,还是带着他们一起去战斗呢?
  一切,似乎已经是一个死局。
  妖有妖的生存方式,而那是保留了前世记忆的他,永远无法做到的。
  这个世界留给他的空间似乎只剩下……苟延残喘了。
  缓缓地坐到卧榻上,天蓬低头从枕头后面摸出了两个不起眼的白瓶子,脱下已经破损得外衣开始给自己细细地包扎伤口。
  药粉洒在伤口上,一阵阵的痛感传遍了全身,瞬间凌乱了他的感知。
  一阵阵的冷汗从额头飞速冒了出来。
  “你受伤了?”
  天蓬猛地一惊。
  回头望去,他看到已经投胎为高翠兰的霓裳惊恐地站在窗外。
  “你怎么啦?”
  “没,没……”
  “让我看看!”
  霓裳一个箭步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借着月光,她看到天蓬浑身上下布满的伤痕,血肉模糊的身躯,整个人顿时慌乱了。
  “这……”
  “没事,不碍事。”天蓬强撑着笑道。
  霓裳连忙转身用火折子点起了油灯,转而走到天蓬身边蹲坐了下来,细细地查看着伤口。
  “你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天蓬微微颤抖着答道。
  “还说没事?”霓裳的眼睛都红了:“我来帮你包扎吧。”
  说着,她转身走出门外,很快取了家中的药箱过来,轻声道:“把手抬起来。”
  天蓬只得缓缓地抬起手来。
  接着油灯的光,霓裳细细地为天蓬包扎了起来。
  “你……怎么会有药箱?”
  “专门为你备的。”
  “为我备的?”
  “恩。”霓裳点了点头道:“还记得你上一次受伤吗?你十六岁的时候,就几年前。”
  天蓬微微呆了一下。
  几年前,狱狨王麾下的一支部队来到附近的山头上占据了一个洞府……
  “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候受伤的?”
  “如果你每天都盯着一个人看,那么他有什么事,你自然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天蓬不由得沉默了。
  借着月光,他细细得瞧着忙碌的霓裳,那眼眶渐渐湿润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受伤了吗?”
  霓裳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问了,你不想跟我说,一定有你的道理。”
  “你就这么相信我?”
  “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因为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定都是为我好的。”霓裳仰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天蓬,缓缓地笑道:“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最好的夫君。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了。小时候,只要我说想吃什么,第二天,我的桌上就会有什么……我所想要的一切,只要经我的口说出来,第二天就会有。就算我说想看下雪,第二天,也会飘起雪。可只要你离开山庄,一切咒语都会失灵,无论我说什么都不再管用了。所以,我知道是你……”
  牵着天蓬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霓裳缓缓闭上双目,轻声道:“你一定有很多秘密,因为那不是一个逃荒的孩童能做到的。我从来不问,连爹爹我也不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我。所以,我只能嫁给你。”
  “可……可……”天蓬微微颤抖着说道:“我真的不能娶你,嫁给我,你会后悔的。”
  “如果不嫁给你,我才会后悔。”
  “我的秘密……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不能承受也要承受。凭什么所有好的都给了我,所有的责任却要扛在你肩上?”注视着天蓬,霓裳缓缓问道:“你一定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天将,是我前世的恋人……对吗?”
  天蓬已经泪眼朦胧了,他微微张口,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他的眼前,高翠兰仿佛又变会了昔日的霓裳,那个为了他,吞服了异元九转丹的女孩。
  他想要给她最美好的一切,可这一切,很快都会如同风中的沙雕一般飘散,而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守护,就如同他前世给不了她一般,今生依旧什么也给不了。
  可如果这女孩能记起前世,如果她知道她所爱的天蓬元帅,已经变成了一只猪妖……
  天蓬缓缓低下头去,再不敢往下想了。
  “听说,今天来了一些人,说是你的故人。”昏红的光线中,霓裳将头靠在天蓬的肩上,轻声道:“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无论是什么……因为,我要成为你的妻子。”
  紧紧握着霓裳的手,天蓬轻声道:“谢谢你,有你这些话……我就是去死,也心甘情愿了。”


第五百零三章 局
  一片漆黑的山林中,十几只小妖聚集在黄风怪的身旁。
  “大王,要不……还是算了吧?”其中一只小妖畏畏缩缩地说道:“小的听人说那孙悟空已经是天道修为,和当年的太上老君一个档次,天上地下,除了如来佛祖谁也制服不了,惹不得啊。”
  “现在不就是如来佛祖让我们这么做的吗?”黄风怪怒视着那小妖,掏出五枚鸽子蛋大小的东西一个个塞到小妖们手中,哼笑道:“况且,他的什么天道修为早就没有了,还怕他作甚?”
  “可……就算天道修为没有了他也还是很厉害啊。”另一只小妖插嘴道。
  “是他厉害还是老子厉害?”说着,黄风怪已经抡起拳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那一众小妖。
  顿时,所有的小妖都低下了头,再没一个敢说话了。
  黄风怪用舌尖舔了舔牙齿,瞪大了眼睛道:“都听好了,这些可都是灵吉尊者赐的宝贝,一个个地,安放到山脚下的几个角去,待到明日午时,就往这里面注入灵力。此事一成,老子重返灵山,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可,如若误了老子的大事……定叫你们魂飞魄散!可都听懂了?”
  一声咆哮之下,那些个小妖吓得微微缩了一缩,点头连连。
  “听懂了,那就快去。”
  那十几个小妖连忙转身,撒开脚往山下跑。
  待到十几个小妖走后,黄风怪脸上恶狠狠地神情当即一扫而空,转而换上了一副有些忐忑的神色,左顾右盼了一下,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嘟囔道:“能不能回灵山,就看这一次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匍匐到一旁悬崖边的草丛里远远地注视着黑漆漆一片的山庄。
  在他的身后,漆黑一片的深山老林中,两只蝴蝶缓缓地落到了新生的绿叶上。
  其中一只蝴蝶轻声问道:“你给他们的是什么?”
  “没什么,一些小玩意罢了。”另一只蝴蝶两撇长须微微动了动,答道:“不过玩意虽小,却是有用。明天,怕是有好戏看了。”
  “哦?莫非,他们今夜在这山庄中,还不仅仅是借宿?”
  “这高老庄中,有一人,乃是数百年前天庭的一位仙子转世。”
  “谁?”
  “广寒宫霓裳仙子。”
  那另一只蝴蝶顿时沉默了。
  许久,他轻声道:“霓裳仙子在这里,那天蓬元帅,怕也在这里吧。”
  “这天蓬元帅也是三界数一数二的大痴人,都快两千年了,都还忘不掉一段情。对了,说起来,那观音禅院一事,还不曾听你细说过呢。”
  闻言,那另一只蝴蝶无奈笑出声来,叹道:“本想着让那修了二百多年,却依旧不知道佛为何物的金池去为难金蝉子的,结果却……”
  “被渡了?”
  “也不算,不过确实破了这许多年的魔障。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虽说事出偶然,但到底是输了。如此一来,也再没脸出手了。”
  “金池虽说走偏了,但到底是一心向佛之人,做不得数。”
  “输了便是输了,无需多言。”
  那另一只蝴蝶不由得沉默了,许久,轻声道:“你不出手也罢,这次,便换师弟我来了。我倒要看看,金蝉子如何化解师弟我布下的这局。”
  很快,一群小妖便已经分散成五拨,分别到了早已定好的五个点,眼巴巴地等天亮了。
  这五个点距离山庄最少数里的路,却又恰好将山庄围在正中。
  ……
  次日天刚亮,山庄中的人们早早地便忙碌了起来,杀鸡宰羊。
  远道而来的宾客一拨接一拨地沿着山道赶来,送上厚礼。那高太公站在大门口一个个迎接,笑得合不拢嘴。
  高才带着两位婢女端着盘子缓缓来到天蓬门外,伸手敲了敲房门,躬着身子笑呵呵地说道:“姑爷,该起来了。老爷让您过去。那些个远道而来的亲朋都到了,你这新郎官却不在场,这不合适啊。”
  “好……我这就,这就过去。”房间里传来了天蓬的微弱的声音。
  “姑爷,您怎么啦?”
  高才刚想伸手推门,天蓬便自己将门打开了。
  两人相对一望,都怔住了。
  高才紧蹙着眉头细细打量着面色惨白的天蓬,轻声问道:“姑爷,您身体不适啊?”
  天蓬连忙抹去额头的冷汗,撇过脸去道:“没,昨晚没睡好罢了。”
  高才一下笑了出来,那身后的两位婢女也都掩着嘴笑。
  天蓬那脸刷的一下红了。
  其中一位婢女轻声笑道:“姑爷和小姐每天见面,怎么还这般害羞啊?紧张得连觉都睡不着?”
  “你懂什么?”高才连忙转头叱道:“今天是姑爷大喜的日子,洞房花烛夜,懂吗?这能和平时比吗?会紧张,也是人之常情。姑爷人好,但到底是姑爷,哪容你这般取笑?”
  这叱归叱,高才自己却也憋不住笑。
  天蓬一下变得尴尬异常,只得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门,朝着前厅走去。
  那其余三人见状,也都连忙跟了上去。
  ……
  深谷中,几只小妖围着放置在正中岩石上鸽子蛋大小的小白球干站着。
  其中一只小妖伸出手去,另一只小妖连忙将他的手打开。
  “你干什么?”
  “大王……大王不是说要注入灵力吗?”
  “这才早上,大王说的是午时!”
  一直紧紧带着的一只小妖悠悠开口道:“就算到了午时,咱最好也别立即注入灵力。”
  “咋说?”
  “咱现在距离山庄远,那孙悟空到现在没反应,应该是真没感知到我们。可如果注入灵力……说不准就给发现了……”
  一听这话,顿时,在场小妖的心都凉了半截。
  虽说都是小妖,才化形不过百年,也不是花果山出身,但常识还是有的。大妖王孙悟空的名号,他们如何能没听过?
  ……
  此时猴子正在房中来回地踱着步,细细聆听着外面的热闹。
  门窗依旧被关得紧紧地,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入,在地面上形成了斜斜的图案。
  玄奘盘腿坐在卧榻上,黑熊精拄着黑缨枪站在窗边,吕六拐则与小白龙一起围着桌子坐。
  这一屋子的人,那眼睛都随着猴子的脚步来回瞥。
  许久,小白龙轻声问道:“咱不出去吗?”
  “出去作甚?”
  “那,呆在这儿又能干嘛呢?”小白龙又问道。
  猴子当即瞪了小白龙一眼道:“就你话多。”
  小白龙连忙缩了缩脑袋。
  一旁的吕六拐在桌底下的脚悄悄碰了碰小白龙,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可惜小白龙丝毫没意识到。
  他委屈地嚷嚷道:“这不是话多,要么出去,要么直接走人,呆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真心没意思。你不会……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拉天蓬元帅入伙吧?你才刚打了他呀,这可能吗?”
  猴子又是一眼瞪了过去,咬着牙扬起拳头。
  小白龙吓得连忙一个转身闪到玄奘身后去了,缩着脑袋不敢出来。
  指着玄奘身后的小白龙,猴子恶狠狠地说道:“你再多话,老子就撕烂你的嘴!”
  这下小白龙彻底不敢做声了。
  他悄悄朝着吕六拐的脑海传递了一句话:“你家大圣爷脾气以前好像没这么爆啊……”
  “对真正强的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也不会,但对冥顽不灵的……一贯如此。你还是老实点吧。”
  无奈,小白龙只得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呆在玄奘身后。
  由始至终,玄奘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声不吭。
  ……
  天蓬一出现,院子里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被推上了顶点。
  高太公连忙过来拉着天蓬的手,挨个向他介绍那些他还没见过的亲朋好友。
  所有人都向他围了过来,一个个夸赞不已,那气氛可谓其乐融融。
  ……
  草丛中,黄风怪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注视着山庄静静地等待着。
  ……
  闺房中,霓裳已经早早地梳妆打扮好,盖上红盖头。
  三两个老婆子在房中来回不断得忙碌着,一个个眉开眼笑。
  ……
  紧张地盯着天空中的太阳,又时不时地望向山庄。
  许久,黄风怪的神情从一开始得忐忑,变成了疑惑,紧接着,变成了愤怒!
  “妈的,这帮家伙,肯定是跑了!”
  他一拳重重砸在身前的草堆中,愤愤站了起来,腾空而起,朝着远处疾驰了出去。
  ……
  阴暗的房间了,玄奘缓缓地起身了,一步步走到门前。
  “你干什么?”猴子冷声问道。
  “去道贺。”
  “道贺?”
  “对。”玄奘点头道:“今天是天蓬元帅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人家好心收留我们,按理,我们都该道贺。”
  “收留?”猴子冷哼一声道:“是他自己愿意的吗?那是我逼他的!”
  缓缓扭过头来,玄奘注视着猴子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化解,亦非一日之暑可为之。此事急不得。道一声贺,虽无法改变什么,却可以缓解彼此的敌意,拉近距离。既然大圣爷您执意邀天蓬元帅入伙,天蓬元帅却不愿意走近一步,不如,就让贫僧往他的方向跨一步……要引人向善,首先,渡人者须得与人为善。大圣爷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五百零四章 婚礼
  黄风怪飞速降低高度落到一处山林中,有些惊慌地左顾右盼了一番。紧接着,他压低身姿迈开脚步一路狂奔,很快到了预定的地点。
  然而,在那里半个小妖都没有。
  “妈的,真的全跑了,别让老子捉到,否则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
  他恨恨地唾了一口,呼呼地喘着粗气来回张望,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捡起珠子,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抹了把汗,忐忑地将灵力注入其中。
  ……
  瞬间,身处山庄中的猴子猛地一怔住,仰起头来。
  “大圣爷,怎么啦?”吕六拐连忙问。
  猴子的眼睛缓缓地眯成了一条缝:“有奇怪的灵力波动,但不是很明显。距离这里有两里路。”
  “两里?”吕六拐与黑熊精对视了一眼道:“会不会是佛门又派人来了。”
  “和佛门的术法有些区别,也不像天庭的。”猴子摇了摇头道:“这么远,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说着,猴子悄悄将注意力死死地锁定到早已经走出房间,前去道贺的玄奘身上。
  ……
  黄风怪紧张地朝着山庄的方向张望,轻轻将泛着微弱白光的珠子放到地上,用几根杂草遮掩。
  干咽了口唾沫,他迈开脚步朝着下一个目的地飞奔而去了。
  在他的身后,两只蝴蝶依旧紧紧地跟着。
  ……
  此时,玄奘已经身穿袈裟,头戴万佛冠,一副正装姿态走入厅堂。
  众人一见,皆是微微一怔,原本喧闹的厅堂中一下安静了下来。
  天蓬更是有些忐忑地攥紧了拳头。
  “怎么会有个和尚在这里?这附近没佛寺啊。”
  “听说是昨晚来的,说是和刚鬣很早就认识了。”
  就在众人的注目下,玄奘一步步穿越人群来到天蓬面前,双手合十,默默对着高太公躬身行礼,又转头对着天蓬行了个礼,道:“贫僧祝施主与尊夫人永结同心,美满幸福。”
  说着,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缓缓打开,朝着天蓬递了过去,道:“贫僧身无长物,这是偶然所得的一串念珠,权当贺礼,还请施主不要嫌弃。”
  所有人都伸长了脑袋去看那串盒中的念珠,唯独天蓬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玄奘的脸上,不禁有些忐忑。
  那盒中装的,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翡翠念珠。虽说不过凡物,但却也是贵重之物,放到这穷乡僻壤之中,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
  “这位大师出手真是阔绰啊。”
  “是啊。听说,这位是刚鬣的故人。想必,是一位高僧吧。”
  “其他几位呢?怎么都没出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中的人们都不由得议论纷纷。
  高太公睁着昏花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连忙道:“让大师破费了,如此贵重的礼物收不得啊。”
  玄奘双目低垂,微微躬身行礼,轻声道:“出家人,无所谓贵重与否,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缘’字。既然贫僧来到这高老庄,刚巧又遇着刚鬣施主大婚,这不正说明这念珠与施主有缘吗?贫僧,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借花献佛罢了。若是不赠,才真是显得贫僧小气,怕是要坏了修行。”
  “坏了……修行?”稍稍犹豫了一番,高太公才接过念珠,道:“既然大师这么说,那也不好再推迟了。”
  转过头,高太公示意身旁的高才将念珠收起来。
  天蓬这才定了定神,不由得多看了玄奘两眼,双手合十,躬身道:“刚鬣谢过大师了。”
  “应该的。”玄奘也双手合十回礼。
  “来,大师请上座!”回过头,高太公摆了摆手,那原本坐在主位侧边的亲属当即会意,让出了座位。
  一时间,所有人看玄奘的眼神都不同了,一个个感叹不已。
  ……
  房间中一直在感知外界动静的四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了。
  猴子冷哼道:“凡人就是凡人,一串破珠子就把他们收买了。”
  “您别说,这招还真有效。”小白龙小声说道:“我就试过两个夜明珠收买了一个县官。”
  吕六拐稍稍犹豫着,轻声道:“大圣爷,玄奘法师都出去了,我们真不出去吗?”
  猴子当即瞪吕六拐一眼。
  吕六拐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劝道:“其实,大圣爷,就算有什么恩怨,今天是天蓬元帅大婚,我们是不是该……先搁一边呢?其实老臣觉得,玄奘法师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若是大圣爷还想拉天蓬元帅入伙,恐怕,真的让一步。”
  “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说罢,猴子别过脸去不说话了。
  其余三人当即对视了一眼。
  吕六拐从自己腰间摸出了一块三指宽的红色玉佩,小白龙摸出了一支嵌了珍珠的钗子,那黑熊精却是折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出来,只得跟小白龙讨了几粒金精。
  小白龙伸长了脑袋轻声道:“那……大圣爷,我们就真去咯?”
  猴子翻了翻白眼,依旧不说话。
  三个人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个蹑手蹑脚地退出了门外。
  ……
  此时,黄风怪已经点亮了第四个珠子,正朝第五个地点狂奔而去。
  那身后的两只蝴蝶依旧悄悄地跟着,丝毫没有被发现。
  那其中一只蝴蝶轻声问道:“五个珠子一起点亮,会是什么结果?”
  “师兄莫急,一会便知。”
  ……
  厅堂中,吕六拐一行也都送上了厚礼,连带着猴子的份也都送上了。
  这一件件的礼物,虽说对修仙者来说毫无用处,可在凡人眼中,却已经让人目不暇接。
  老太公乐开了花,那一众宾客也都私下议论纷纷了。
  “莫非这高家姑爷原本还是哪家的少爷?这般出手阔绰的朋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啊。”
  “听说,高太爷当初不过许诺一口饱饭吃,便将他收下当了家奴,如今想来,真是匪夷所思啊。不单平白得了一个好女婿,说不准,还攀上了一户大亲家。”
  “他不是逃荒来到高老庄的吗?”
  “这可不好说,弄不好啊,是哪家走失的少爷呢。”
  “也是,如此厚礼,便说是夫家专门遣人送来的,也不奇怪啊。”
  “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入赘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新郎与新娘,可是青梅竹马。皇帝况且能爱美人不爱江山,凭啥高家姑爷就不行呢?”
  “哎哟,没想到这高太公还有这般晚福啊。”
  这一声声的议论,说得高太公笑得越发欢畅了,却说得天蓬面红耳赤。
  由始至终,他都在小心翼翼地瞧着被安排到正位上的玄奘一行。
  牵着天蓬的手,高太公低声嘱咐道:“贤婿啊,回头,你可得挽留你这帮朋友多住些时日,也与我说说你们那些个过往才行啊。人家赠与如此厚礼,我等怎可怠慢?”
  说着,又扭头对高才交代道:“赶紧去收拾几间厢房,怎可让几位贵客挤在一间房里?回头,还得跟他们赔个不是。”
  “高才这就去办。”
  看着高才远去的背影,天蓬的眉头紧紧地蹙着。
  “这些家伙,究竟想作甚?”
  远远地,他却看到玄奘在对着他笑,顿时心都有些发慌了,那额头不由得开始冒起了冷汗。
  正当此时,门外雇来的乐师奏响了喜乐。两位婢女已经将身穿嫁衣盖着红盖头的霓裳从闺房中领了出来,整个厅堂中当即掀起了另一番高潮。
  高太公被迎上了主位。
  扭过头,他看到天蓬却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贤婿,你怎么啦?”
  “没……没事。”天蓬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
  山庄外的一处山谷中,黄风怪终于气喘吁吁地找到了最后一颗珠子,握在手中,缓缓地朝当中注入灵力。
  散落五处的五颗珠子忽然互相呼应一般同时闪了一下。
  黄风怪身后的其中一只蝴蝶缓缓地拍打着翅膀升上了高空,另一只蝴蝶也连忙跟了上去。
  缓缓地,这两只蝴蝶化作了两位僧人。
  一个是灵吉,而另一个,则是文殊。
  只见灵吉扬起衣袖,身前顿时出现了远在三里之外山庄中的景象。
  指着那画面,灵吉轻声道:“师兄且看。”
  ……
  厅堂中,喜乐还在持续着。
  “一拜天地——!”
  一声呦呵,新郎新娘双双朝着大门的方向叩拜。
  所有的宾客都欢呼了出来。
  小白龙也跟着拍起了手。
  “二拜高堂——!”
  转过身,两人齐齐朝着端坐主位的高太公叩拜。
  高太公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地笑。
  注视着这一对新人,玄奘也是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夫妻交拜——!”
  缓缓地,新郎新娘仰起头来。
  正当此时,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一个个地僵住了。
  紧接着,连那喜乐也停了下来。
  高太公微微一愣,眯着眼睛朝天蓬瞧去,看到天蓬脸上长出了一个猪鼻子。
  “贤婿,你怎么……”
  仰起头,他惊得瞪大了眼。
  黑熊精的身材正缓缓的拔高,变成一丈有余的庞大身躯。
  吕六拐两只松鼠耳朵一下从头顶上冒了出来。
  房间里,猴子面带疑惑地瞧着自己缓缓长出一根根绒毛的手。
  下一刻,山庄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第五百零五章 现形
  “妖怪啊——!快跑!”
  无数的宾客都尖叫了起来,惊慌之中,他们迅速丢弃随身的物品转身朝着大门狂奔而去,连滚带爬,互相挤压。
  只一刹,整个厅堂中原本拥挤的人流便已经一扫而空,帘布在慌乱中被扯烂,掉落在地。桌椅被掀翻,各种物品散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红烛上的火在风中微微摇曳,一个苹果被奔走的人群踏得粉碎。
  此时此刻,整个厅堂中只剩下天蓬、霓裳、高太公、玄奘,还有现出了原形的吕六拐、黑熊精,以及本来就具备人形,没有化作白龙的敖烈。
  高太公惊恐地望着天蓬,缓缓后退,脚一软,跌坐在地。
  依旧站在原地的霓裳伸手揭开自己的红盖头,望向天蓬,睁大了眼睛,整个呆住了。
  天蓬缓缓扭头朝着正在显出原形同样惊恐不已的吕六拐与黑熊精,又微微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摸到了猪鼻子,猪耳朵。
  只一瞬,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我……这是……”惊恐地望着霓裳,他缓缓地跪坐在地,捂着自己得脸痛苦地哀嚎着。
  只一刹,就在霓裳的面前,天蓬的身形如同一个皮球般缓缓胀大,撑破了身上得红衣,那口中长出獠牙,脑后生出一缕鬃毛,变成了一只足有一丈高的庞大猪精。
  霓裳手中的红盖头掉落在地了,脑海一片空白,不断地眨巴着眼睛,微微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妖怪……”
  高太公挣扎着想要绕过朝门外爬去,可那双脚早已经吓得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好似一条毛虫般不断蠕动。
  天蓬缓缓地仰起头望向霓裳,又惊恐地低下头去,掩住自己的脸。
  “这就是……无法承受的秘密吗?”霓裳神情呆滞的问道。
  一瞬间,厅堂中的气氛似乎都凝固了。
  ……
  高空中,灵吉与文殊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幻象。
  在那景象中,霓裳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已经整个失了神。
  天蓬披着破碎的红布条匍匐在地,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瑟瑟发抖。
  高太公依旧挣扎着想要离开。
  玄奘一行则互相对视着,一时间手足无措。
  几个胆大的村民远远地趴在大门外看着,悄悄议论了起来。
  “那几个人是妖?难怪他们出手那么阔绰了。”
  “可……刚鬣为什么也是妖?不应该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其中一位村民小声道:“你们还记得吗?他们说……和刚鬣是故人。六岁的孩童哪里来的故人?如果他当时根本不是六岁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瞬间那几个村民脸色都不禁有些发青了。
  谁能想到,自己这么些年来,竟然和一只猪妖生活在一起?
  注视着眼前的幻象,许久,文殊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那五个珠子,是用来解除他们的变形术法的?”
  “对。”灵吉轻声答道。
  “如此一来,这天蓬元帅怕是百口莫辩了。当然,事实也没冤枉他。只是,如此这般……是何用意呢?”
  灵吉微微扬起头哼笑道:“那天蓬元帅不过是遭池鱼之殃罢了。金蝉子扬言普渡……呵呵呵呵,众生愚昧,如何渡得?师弟我,不过是让他看看人心的真相罢了。他既然选择了和一堆妖怪走在一起,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会如此,所到之处,人去楼空。如此一来,还怎渡得了众生?”
  侧过脸去望着有些得意的灵吉,文殊深深吸了口气,转而继续凝视着幻象,轻声道:“那你答应了黄风怪的事……”
  “等他能过得了这一关再说吧。”灵吉随口答道:“我们还是赶紧撤吧,惊动了妖猴,可没那么简单就结束的。”
  ……
  房间中,猴子同样抑制不住自己显出妖身,他也已经清楚地感知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自己毛茸茸的手,他缓缓地笑了出来,那笑容略略有些狰狞。
  很快,他的神识已经锁定了黄风怪。
  ……
  “你胆子不小啊。”一个声音在黄风怪的脑海中响起了。
  黄风怪一惊,连忙丢掉手中的珠子,调转身形,却猛地发现猴子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顿时,整个呆住了。
  慌乱之中,他朝着四周望去,却发现自己的左边、右边、身后、甚至是四周的山头上,每一个方向都有猴子的身影,一双双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完全分不清真假。
  “谁,让你来的?”站在他身前的猴子咧开嘴笑着,意味深长地瞧着他,往前跨了一步。
  黄风怪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
  “为什么这么做?”猴子又往前跨了一步。
  黄风怪的脸猛地抽动,那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又是连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猴子一脚跨到石头上,俯视着他悠悠道:“说出来,死得痛快点,不说出来,生不如死,明白吗?”
  惊恐地望着猴子,黄风怪张大了嘴嘶吼道:“灵吉尊者——!灵吉尊者——!灵吉尊者救我——!”
  “明白了,真的是佛门搞的鬼。”猴子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扬起金箍棒。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只听“砰”的一声,鲜血溅起,黄风怪整个被扫上了天。
  依旧站在地上的猴子凌空一抓,顿时,这个所谓的妖王,那身躯凌空散成了一阵血雨,甚至都还来不及哭喊。
  低下头,猴子迅速用自己的神识将周围三里的范围都扫了一遍。
  “哼,兔子跑了?”
  ……
  厅堂中,天蓬瑟瑟发抖地撑着地面躬起身来。
  松开双手,他一步步地朝着门外退去。
  由始至终,他都没敢抬起头来看霓裳的眼睛。
  她呆呆地问道:“这就是……无法承受的秘密吗?”
  天蓬依旧一点一点地后退。
  “站住——!你给我站住——!什么都不说清楚,你就想丢下我一走了之吗?”
  天蓬停下了脚步,却依旧低着头,许久,他瑟瑟发抖地说道:“我不想你……看到真正的我……”
  “这才是,真正的你?”
  天蓬微微点了点头。
  一瞬间,希望彻底破灭了,眼泪一滴滴地从霓裳的眼中滑落。她呆呆地望着天蓬。
  那脚步又是微微往后挪了。
  下一刻,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霓裳飞身扑入天蓬怀中,紧紧地抱着那庞大的身躯,泣不成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已经说过要和你一起承担了,为什么?”
  那依旧趴在地上的高太公惊得合不拢嘴。


第五百零六章 懦夫
  天蓬低下头,呆呆地望着在自己怀中抽泣不已的霓裳。
  那身躯就在自己的怀中,呼吸如此真实,淡淡的香味萦绕,顺着鼻腔,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可悬空的手却只是微微颤抖着,始终没有勇气去拥抱这一份稍纵即逝的幸福。
  玄奘静静地站着,缓缓地闭上双目,双手合十,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敖烈与吕六拐对视了一眼,也是略略有些动容。
  高太公无助地趴倒在地,嗷嗷大哭,嘴里反复念叨着:“孽障啊……孽障啊……”
  微风透过窗棂的缝隙滑入,摇曳了火光,撩动了长裙,拨动掉落在地的婚书,成为了此刻厅堂中唯一的动感。
  那画面,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许久,霓裳双手紧紧地抱着天蓬,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哽咽着说道:“别走,好吗?我不想你走……”
  “可是……可是我是妖怪,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那语调之中,同样带着丝丝的哽咽。
  “无论你是什么,都别走,好吗?”
  “你不明白……我是妖怪……我是一只妖怪……”
  “是妖怪又如何?是妖怪就可以丢下我吗?”
  “我……我能不走吗?如果我不走的话,你会被所有人都唾弃……”
  “所以,你就要抛下我?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要来?你告诉我!”
  他没有办法回答。
  既然不能暴露,为什么还要来?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以真身相见?
  为什么见了,一世又一世,却从不教她修仙,不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这一切,他都没办法回答。
  一个个的问题在天蓬的脑海中缭绕,如同一把把的尖刀,刺入了胸膛。
  拿不起,也放不下。
  霓裳抱着天蓬的手越发紧了,泪水在他的胸前晕开了。
  那一瞬间,天蓬仿佛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冰封千年的心在融化,化作漫天的泪水,漫过了眼眶,顺着那张丑陋的脸,一滴滴地落下,滴在那个他心中最最完美女子的肩上。
  多少年了,多少次了,他曾经以为早已经麻木了这种生离死别,可他错了。
  他终究还是在她面前哭了出来,因为这一路,实在太苦,太苦……漫长到望不见边际,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不断地往前走,独自在黑暗中坚守,却不知道坚守,有何意义。
  恍惚中,他似乎又想起了在广寒宫中霓裳最后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告诉我一切好吗?”紧紧地贴着天蓬的胸膛,霓裳轻声道:“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告诉我……你的秘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好吗?”
  许久,那时间久到在场的众人都已经找不到言语去描述。
  天蓬缓缓地用那双粗糙的手拉开霓裳,轻声道:“对不起……”
  霓裳呆呆地仰起头。
  避开霓裳的目光,天蓬低声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里,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所以,对不起……请你,忘了我吧。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干扰你的生活。老爷,一定会替你找一个更加合适的夫君的。对不起……”
  说着,他一步步地后退。
  “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再也不会让你见到的地方。谢谢你,不过,一只妖怪,跟你,一点都不般配。”
  他缓缓地笑了,泪流满面地笑。
  一步步地退到门外,他转过身去,腾空而起。
  所有人都呆呆地抬头仰望着,看着他一点地远去。
  直到消失天际,霓裳掩着胸口虚脱般瘫坐在地,睁大了眼睛,那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
  就这么呆坐着,许久,都没有半点动静。
  十几年了,她幻想过无数个场面,却从未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这就是……我的爱情吗?”
  玄奘深深吸了口气,往前跨了一步,正要开口,一直趴在地上的高太公却当即尖叫了起来,嗷嗷大哭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要这家产,都给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们父女俩!求你们放过我们父女俩!”
  玄奘无奈,只得收了收神,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正当此时,浑身是血的猴子已经落到了山庄大门前。
  那一众围观的村民见他出现,当即一哄而散。
  拽着金箍棒快步奔入厅堂中,猴子朝着一片狼藉的四周扫了一眼,对着玄奘轻声问道:“他呢?”
  “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不知道。”玄奘干咽了口唾沫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忽然显出原形?”
  “是个叫灵吉的家伙干的好事。”
  “灵吉佛?”
  “恩,他已经跑远了,没捉着,所以我就先回来看看了。”瞧着散落一地的物件,猴子轻声叹道:“看来,这笔账天蓬那家伙该是要记到我的头上了。”
  霓裳低着头缓缓起身,朝着猴子一行望了一眼,那目光最终落到玄奘的身上。
  她刚朝着玄奘的方向跨出一步,一旁的高太公就尖叫了起来:“丫头!你要干什么?他们是妖怪啊!”
  霓裳淡淡回头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道:“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他们真是刚鬣的朋友,肯定不会害我们的。”
  说着,她一步步走到玄奘面前,双手合十,朝着玄奘行了个礼道:“小女子高翠兰,见过大师。”
  玄奘也双手合十回礼,道:“施主有礼了。”
  “翠兰有一事想请教大师,还希望大师能如实相告。”
  “施主请讲。”
  “翠兰想知道,刚刚这位……猴先生所说的天蓬,是否就是刚鬣。”
  还没等玄奘开口,猴子便歪着脑袋插嘴道:“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霓裳悄悄朝着猴子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吓得连忙避开目光,低声道:“怎……还请猴先生据实相告?”
  “别叫猴先生,什么烂叫法?他们叫我大圣爷,你也这么叫吧。”猴子蹙着眉头道:“天蓬是他前世的称呼,猪刚鬣是他今生的称呼,你说呢?”
  “前世……今生……”霓裳低着头喃喃自语。
  “他的前世是天蓬元帅,你的前世是霓裳仙子,两个都是天神。你现在明白了吧?”
  说罢,猴子扭过头去朝着其他几人招了招手道:“走吧,反正他也走了,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们自己上路便是了。”
  见众人转身就要离开,霓裳连忙伸手拦道:“几位请留步!”
  那一旁的高太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咬着牙低声喊道:“你留他们做甚?他们是妖怪啊!”
  “闭嘴!”
  猴子两眼一瞪,高太公连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再不敢吭声了。
  低着头,霓裳朝着猴子行了个礼,忐忑地说道:“请……请不要伤害我爹。”
  “没人要伤害他,是他自己嘴贱。”
  霓裳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们……你们能帮我把他找回来吗?”
  “他?”
  “我是说……刚鬣。”
  “你找他回来干啥?”
  “找他回来问……问清楚。”
  霓裳的头越埋越低,那手紧紧地拽着裙摆,似乎已经紧张到了极致。
  淡淡瞥了玄奘一眼,猴子轻声道:“想找他,办法多的是。”
  说着,猴子轻轻拍了拍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金刚琢道:“用这个可以随时找到他的位置。还有更容易的办法,我们还在这里,他肯定不敢走远,只要弄个杆子,把你捆好往上面一挂,保准他就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了。”
  霓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低着头,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瞧着猴子。
  一旁的玄奘开口道:“大圣爷,要不……就帮帮这位施主吧。”
  懒懒瞧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高太公,猴子翻了翻白眼道:“行,我这就把他找出来。”
  说着,他拄着金箍棒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待到走到院子里,一跃而起,落到屋顶上。
  鼓足了气,猴子扯开嗓门吼道:“天蓬你个王八羔子,给老子滚出来——!”
  那声音如同雷鸣一般迅速沿着地表扩散,即使在数十里之外也能清楚的听到。
  高老庄的村民们一个个顿时都吓傻了。
  鼓足了气,猴子接着吼道:“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还是真的已经变成一只公猪了?”
  相距二十里外一座高山上,岩石后,天蓬躲着,静静地聆听,却始终没有露面。
  “妈的,老子当年喊你一起杀上天庭,复活你的爱人,你个死脑筋就不肯!现在连自己女人都不敢见了,你他妈还能不能再懦弱点?当元帅都当傻了?”
  天蓬静静地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憋足了一口气,依旧不为所动。
  “你还不滚出来是吧?行,我就把你女人先奸后杀了,连魂魄都不给你留!”
  “你——!”天蓬一跃跳上了岩石。
  然而,他整个怔住了。
  就在他的眼前,猴子懒懒地掏着耳朵。在他的身后,霓裳静静地站着,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天蓬,满面泪痕。
  将抠到指甲里的耳屎弹掉,猴子回头朝着霓裳使了个眼色道:“自个儿谈吧,我先回去,走开太久怕和尚有危险。”
  霓裳默默点了点头。
  临走,猴子还指着天蓬恨恨骂了一声:“懦夫。”
  说罢,转身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高山上,只剩下霓裳与天蓬静静地对视着。
  许久,霓裳轻声道:“是我求那位大圣爷带我来见你的……别走好吗?最少……把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第五百零七章 取经人?
  当猴子回到山庄的时候,正好看到玄奘等人已经收拾好行囊,牵着马站在门外了,却被一众村民团团围住。
  这些个村民拿着农具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却又一个个瑟瑟发抖,目光中透着恐惧。
  那高太公一把年纪了,连拐杖都拄不稳,还硬撑着拿着一把镰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着玄奘吆喝道:“你们不准走。不把翠兰还回来,你们谁也不准走!”
  玄奘双手合十道:“老太公,翠兰施主只是去见一见天蓬元帅罢了,一会就回来,您无需忧心。”
  “你胡说!”高才指着玄奘道:“明明是那只猴妖把小姐捉走送去给猪妖了!”
  说罢,他连忙缩到高太公身后去。
  人群中当即有人起哄了,高声喊道:“把小姐交出来!不交出来谁也……”
  那呼喊声到了最后,连尾音都在颤,更别提有人附和了。
  一众村民就这么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干咽着唾沫,恐惧地张望着。
  “怎么办?要动手吗?”黑熊精凑到玄奘的耳边问道。
  “不可伤及无辜,还是等大圣爷回来再说吧。翠兰施主一回来,想必,误会就解除了吧。”
  说罢,玄奘便缓缓地闭上双目不再言语了。
  那一众村民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个个朝着高太公望了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高太公双膝跪地,一个劲地磕头,哭喊着哀求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翠兰还给我吧。你们要什么我都给,就算要我这条老命也行啊!”
  那额头竟磕出了血。
  一旁的村民眼看着不行了,连忙出手将高太公拉住,不让他再磕头。
  “老太公快快请起。”玄奘往前一步想要去搀扶高太公。
  正当此时,一个胆子稍大一点的村民畏畏缩缩地拿着锄头挡到玄奘面前。
  黑熊精一急,当即对着那村民露出獠牙吼了一声。
  顿时,那村民吓得丢下锄头,拔腿就跑。
  这一跑,所有的村民都跟着跑,一哄而散。
  可怜那高太公左顾右盼,伸手去扯他们的衣角,却被拉得趴倒在地,摔得满脸的沙子,只能徒劳地拍打着地面哭喊道:“你们不能走啊,不能丢下翠兰不管啊,不能啊……”
  看着高太公那模样,玄奘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远远地看了好一会,猴子无奈叹了口气,朝着众人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到玄奘身前。
  刚一落地,老太公当即朝他爬了过来,一下抱住了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求求你,把我女儿还给我……你要老头子这条命,尽管拿去好了。”
  猴子一抬手,准确地打在高太公的后脑勺上。
  只见高太公身子一歪,躺倒在地,没了动静。
  “霓裳和天蓬自个谈去了,我先回来。”瞧着眉头微微蹙起的玄奘,又瞧了一眼倒地的高太公,猴子轻声道:“放心吧,晕过去而已,我还不至于对他下杀手。”
  一旁的小白龙小声嘀咕道:“不怕你下杀手,就怕你没控制好力度,这老头哪经得起你折腾啊?”
  “你又欠揍了是不是?”
  猴子两眼一瞪,小白龙吓得连忙闪到玄奘身后去了。
  就这么一直等着,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天蓬才带着霓裳一起出现在山庄大门前。
  一时间,已经恢复了神智,却依旧瘫坐在地的高太公一下有点懵了。
  霓裳远远地朝着猴子福身行了个礼,又转而对玄奘行了个礼,迈开小步匆匆走到自己的父亲身前,伸手去扶。
  “翠兰……真是你?你没事?”高太公激动得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伸手将霓裳的脸捧在手中细细地看。
  “爹,我们进去吧。这里交给刚鬣吧。”
  “刚鬣?”高太公悄悄朝着天蓬瞥了一眼,小声道:“他……他还回来做什么?”
  霓裳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将高太公从地上扶了起来,搀着他一步步朝着山庄走去。
  待到两人离开后,天蓬才迈开脚步缓缓朝着猴子走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瞧了玄奘一眼,他长叹口气,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很讨厌我们吗?”猴子白了他一眼道。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跟你们无关,但也是你们惹来的。跟凡人混在一起,终究只会害了他们。”远远地看了一眼依旧躲在不远处杂草中的几个村民,天蓬轻声道:“而且,他们也不喜欢你们。”
  猴子一下笑了出来,拄着金箍棒摇摇晃晃地说道:“那……他们喜欢你吗?”
  天蓬脸色当即微微变了变,低声道:“你们走了之后,我就会走。”
  话音未落,只听那山庄中已经传出高太公与霓裳的争吵声。
  “不行,不行!这件事我死也不能答应!”
  “爹,他是刚鬣啊!”
  “他是一只猪妖!今天所有的乡亲都看见了,翠兰哪,你长长心眼行吗?”
  “这些年,都是他在撑着这个家,难道你还不相信他?”
  “就是这样也不行!你想想,他是一只猪妖,你要真嫁给他,往后还有谁敢给咱家当佃户?”
  “那我们就不要佃户,我们自己耕种。”
  “这……这不只是佃户的问题!我们家出了一个猪妖女婿,那些个亲戚,还有谁敢和我们家走动?这是要断绝所有亲属往来的呀!”
  “断就断吧。他们也没少受咱家,受刚鬣的恩惠,如果因为这样要断绝,那还不如一早断绝来得干净。”
  “不如一早断绝……不如一早断绝?哼,你这是要气死你爹我啊?”
  只听咣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地,紧接着又传出高太公的叱喝声:“我看你是被他用妖法迷了心了!跟所有的亲属都断绝往来?那不如也跟你爹我断绝往来好了!”
  “你若真要嫁他,我就当没了你这个女儿,也好过日后九泉之下去对列祖列宗解释!”
  紧接着,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和一连串的脚步声。
  整个山庄一下安静了下来。
  那远远躲着的村民们还在伸长耳朵,不过,那山庄中再没发出一点声响了。
  天蓬缓缓地低下了头,一动不动地站着,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猴子歪着脑袋问道:“你和她约好了回来说服高太公?”
  天蓬缓缓闭上双目道:“我知道说服不了。”
  “知道你还回来?”
  天蓬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回答。
  不多时,山庄的大门缓缓开了。
  霓裳从山庄中缓缓走了出来,那脸上布满了泪痕。
  一步步走到天蓬面前,霓裳出乎意料地福身行礼,轻声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一滴滴的眼泪已经顺着霓裳的脸颊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月色中,她低着头,呆呆地站着,除了对不起,已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猴子一行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时间,整个气氛都僵住了。
  许久,天蓬强撑着笑道:“应该的。老爷是你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丢下他,这是孝道。为人子女,自当尽孝。”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请你转告老爷一声,我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在高老庄,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下一世,我会再去找你……希望,下一次……”
  那话到这里就顿住了,没有再往下说。
  天蓬抿着嘴唇呆呆地站着,睁大了眼睛,不断地深呼吸着。
  月色中,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眶如同微风中荡开涟漪的湖面般波光粼粼。
  “其实……”一旁的猴子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而且是永久解决。”
  闻言,天蓬眨巴着眼睛朝猴子望了过来。
  霓裳连忙朝着猴子福身行礼,满怀期待地说道:“大圣爷有什么办法,还请……还请帮帮我们,翠兰感激不尽。”
  “你感激不尽没有用啊。”猴子指了指天蓬道:“得他愿意才行。”
  天蓬当即叱道:“你又想说什么?”
  “态度,态度!”猴子的头一下仰了起来,冷冷地瞪着天蓬道:“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滚!谁要求你?”
  “你!行,你不求是吧?你不求就算了,让你后悔一辈子!”
  一甩手,猴子当即转身朝着一旁走去。
  霓裳一下急了,连忙伸手拉了拉天蓬,又快步朝着猴子走了过去,轻声道:“大圣爷,能否……能否将办法告知翠兰?”
  猴子背对着霓裳,拄着金箍棒悠悠道:“办法是有的,只要他跟着我西行,等事情解决了,就还他一副人身。到时候不就什么问题都没了吗?其实昨晚我已经跟他说过一次了,不过这个死脑筋的不肯答应,居然还跟我动起手来了。”
  霓裳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是你打伤刚鬣的?”
  “就是我。他不自量力先动的手,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他早死了。”
  霓裳眨巴着眼睛瞧着猴子,又转而看了看天蓬,许久,她缓缓走到天蓬身边,低声问道:“他说的,可信吗?”
  “这猴子本身就是不可信的,说的话还能可信?”
  “你说什么?我怎么就是不可信的?”猴子一下转过脸来,抡起金箍棒指着天蓬叱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
  “需要说清楚吗?”天蓬冷哼道:“当初是谁用了瘟毒祸害无辜生灵,又嫁祸给我的?”
  “你——那是打仗!当然是尔虞我诈了!”猴子怒吼道:“你呢?你杀的那些妖怪,他们招谁惹谁啦?他们不无辜吗?你他妈跟我谈无辜?老子死在你天河水军手中的人还少吗?”
  天蓬盘起手,冷冷答道:“妖怪作乱,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句放下去,猴子顿时瞪圆了眼睛。
  “说得好,人人得而诛之?我他妈今天就诛了你这个猪妖!”抡起金箍棒,猴子就要朝着天蓬冲过去。天蓬也迅速摆好了迎战的姿势。
  眼看着形势不妙,玄奘连忙一个快步挡到正中。霓裳也连忙伸手将天蓬拽住。
  这一拦,双方才同时顿住,那场面一时间又陷入了僵持。
  许久,猴子缓缓平复了呼吸,对着玄奘说道:“交给你了,你跟他说吧,我没办法跟他说话。一说话我就想揍他。”
  说罢,转身一跃跳到山庄的屋顶上去。
  缓缓走到天蓬身前,玄奘双手合十,朝着天蓬与霓裳微微躬身,道:“一直都没有自我介绍,贫僧法号玄奘,从东土金山寺而来,往西天大雷音寺去。”
  闻言,天蓬不由得一愣,道:“你是取经人?”


第五百零八章 争执
  注视着天蓬,玄奘双手合十,默默点了点头。
  天蓬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站在屋顶上眺望的猴子一眼,注视着玄奘面带疑惑地说道:“我听说,是佛祖令你西行取经,意图弘扬佛法的。”
  “天蓬元帅信吗?”玄奘轻声问。
  天蓬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信。”
  “天蓬元帅为何不信?”玄奘又问。
  “佛门追求脱八苦,去执念,哪里来的弘扬佛法一说?若真要弘扬,当日花果山一战灵山大败妖族,道家天庭衰败,佛教如日中天,如来佛只需一声令下,这普天之下,还不布满佛寺庙宇?又何必等到今天让你这个和尚孤身西行取经呢?西行取经弘扬佛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说罢,天蓬冷冷哼了一声,那看玄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敌意。
  闻言,玄奘却只是淡淡笑了笑,道:“看来,天蓬元帅对我佛门倒是有些了解啊。”
  “当日六妖王盘踞西牛贺州,西牛贺州又是佛门的传统势力范围,我统军与六妖王在那里交战过两次,历时数年,如何能不有所了解?这种谣言,也能骗得了我?”天蓬微微仰头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你究竟为何西行?这妖猴,又为何跟你扯到一起?传闻吃了你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可我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想吃了你。再说了,突破天道,他也早已是长生不老。西行,该是另有目的才是。”
  “此事说来话长。”玄奘抿着唇略略想了一下,双手合十道:“贫僧与天蓬元帅说一件事,想必,依天蓬元帅所知,该就能理出个头绪来了。”
  “你说。”
  “贫僧十世之前,名唤金蝉子。”
  闻言,天蓬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金蝉子。那双目之中一道白光闪过,直透玄奘魂灵。
  只一瞬,他怔住了,那冷峻的双目缓缓眯成了一条缝意味深长地瞧着玄奘,像是在细细思量着什么。
  夜风从身旁徐徐刮过,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了。
  霓裳一脸的懵懂,玄奘却只是眉目带笑地注视着天蓬。
  站在屋顶上的猴子都不由得悄悄往他们的方向瞥了两眼,又赶忙将目光收了回去,只是伸长了耳朵细细地听着。
  许久,天蓬才缓过神来,轻声道:“这么说,西行,实为佛门教义之争?”
  屋顶上的猴子当即瞪圆了眼,怒道:“我说的你就不信,他三言两语你就信了?你这什么意思?”
  “佛门高僧转世,十世之内必有佛灵护体。”天蓬也不看猴子,冷讽道:“如此常识,莫非你这号称万妖之王的齐天大圣却不知?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猴子的脸微微抽了两抽,那握着金箍棒的手又抬了起来。
  玄奘赶忙快步挡到他与天蓬之间。
  “你以为成了天道,你就真无敌了吗?”天蓬仰起头也不看猴子,悠悠道:“修道也好,修佛也罢,哪怕你修的是行者道,到头来都考验一个心性,考验见识。说白了,两百年光景不到,你能修到天道修为,不过是运气使然罢了。不该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要不,你怎么会败?”
  说罢,天蓬悠悠瞧了猴子一眼。
  顿时,猴子的脸涨得通红了,瞪大了眼睛咧嘴道:“看来,不把你揍趴下你是不会服气了。”
  一时间,那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这场面,就连玄奘都有些不淡定了,只得远远地一再暗示猴子冷静,冷静。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猴子干脆愤愤在屋顶盘腿坐了下来,咬着牙喃喃自语道:“今天就先不跟你计较,往后有的是你求我的地方!”
  说着,那脸撇向一旁,不看天蓬了。
  一旁的小白龙、吕六拐、黑熊精看得都有些无奈了。
  真要论起来,天蓬麾下的天河水军杀了不下千万的妖,死在天河水军刀下的花果山妖众不下数十万,猴子统领下的花果山更是剿了整个天河水军。这血海深仇,彼此之间恐怕无论多少年都是无法忘记。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在其位,谋其事,本质上,其实提不起多少恨意,对天蓬的恨,也远远无法与猴子对如来、甚至对早已死去许多年的蛟魔王的恨相提并论。
  不过,有时候恨意并不能代表一切,有些人,也许是五行相克的关系,只要摆到一起,就会出事……
  瞧着眼前这形势,小白龙淡淡叹了口气,小声在吕六拐耳边嘀咕道:“大圣爷极力拉天蓬元帅入伙……不成功还好,一旦成功,你瞧着架势……我怕路上不用佛门捣乱,我们自己就打起来了。”
  吕六拐连忙摇了摇头,摆手道:“大圣爷的决定,不要妄加评论。”
  说着,就吕六拐就将脸瞥了过去。
  小白龙又朝着黑熊精望了过去,哪知黑熊精更是直接仰起头四处张望,全当没听见。
  “嘿……我怎么觉得这组合是要往坑里跳呢?”小白龙摊手道。
  见猴子撤除了开战的架势,玄奘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着天蓬又是躬身行了个礼,道:“大圣爷脾气比较暴躁,还请元帅见谅。”
  “他暴躁?”天蓬呵呵地笑道:“兴许吧。”
  屋顶上猴子的耳朵微微抖了抖,那牙磨得咯咯作响,却没吭声。
  玄奘连忙朝着猴子望了一眼,又回头道:“元帅,还是说说那西行之事吧。”
  “你说。”
  “元帅所说,西行实乃教义之争,玄奘不敢苟同。”
  “哦?”
  “成佛,乃是一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更不在乎他人如何看。贫僧所求普渡之道,乃是心中所念,同样不在乎其他人如何看。如此一来,哪里有‘争’这一说?”
  “不争?”天蓬盘起手蹙眉道:“那我就不懂了,不争,这妖猴为何要护你西行?若是争的话,还说得过去。”
  玄奘轻声道:“不争。西行,只为证自己的道,却也难免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天蓬微微一愣,很快明白了过来,点头道:“玄奘法师这么说,天蓬就懂了。法师力证普渡之道,乃是三界幸事。只是……”
  说到这儿,天蓬朝着一旁静静站着的小白龙、吕六拐、黑熊精瞥了一眼,道:“如此大道,却要一群妖怪来护送,岂不怪哉?”
  “妖怎么啦?你还不是妖?”屋顶上的猴子忽然拉长了声音插嘴道:“一口一个妖地叫,那么讨厌妖,你怎么就不去自杀呢?”
  天蓬低着眉往猴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只当没听见。
  玄奘淡淡笑了笑,道:“妖,也是众生,众生平等。”
  天蓬双手合十朝着玄奘行了个礼,道:“大师慈悲。只是,大师要行普渡之道,这沿途的人类国度,恐怕都不会接受吧?到时候,还怎么证道?难不成大师的普渡之道,只渡妖怪?”
  玄奘反问道:“若不寻了大圣爷护送,元帅以为,玄奘该如何?”
  “该……”天蓬微微张口,许久,却又不由得苦笑了出来,点头道:“大师妙计,是天蓬愚钝了。”
  玄奘又是朝着猴子的方向瞥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抿着嘴唇轻声道:“玄奘有一事相求,还请天蓬元帅应允。”
  “让我和你们一同西行?”
  “正是。”玄奘轻声道:“如若天蓬元帅应允……待事成之后,大圣爷承诺还您一副人身。如此一来,元帅与仙子的姻缘,便再无碍了。”
  听到这一句,猴子又是不由得伸长了耳朵。
  一直站在天蓬身旁的霓裳连忙伸手拽了拽天蓬。
  天蓬看了神色紧张的霓裳一眼,又抬头瞧了猴子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玄奘法师的承诺天蓬相信,但他的承诺……恕天蓬无法相信。”
  “你丫的,老子骗过你吗?一口一个不值得相信,你什么意思!”屋顶的上的猴子当即咆哮了起来,指着天蓬叱喝道:“你可以不答应,既然这样,那就把我们的旧账全部算清了,也没必要再谈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天蓬横眉竖目道。
  这一说,猴子的脸猛地抽搐了。
  抡起棍子,他一跃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一步步朝着天蓬走去。
  霓裳吓得连忙护在天蓬身前。
  玄奘连忙一个侧身挡在他身前,撑开双手。
  “大圣爷息怒,天蓬元帅这么说,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强求不得。”
  猴子咬牙叱喝道:“让开,我要宰了这家伙。”
  身后的天蓬伸手拉开挡在身前的霓裳,轻声应和道:“玄奘法师,你就让开吧。”
  “怎么样,连他都要你让开,你就别再当烂好人了。”
  对着这两个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家伙,玄奘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那头都大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玄奘忽然开口道:“我们走吧。”
  “走?”猴子顿时一愣。
  “对,现在就离开这里。元帅既然已经拒绝,再加上……”玄奘伸手指了指躲在远处的村民,轻声叹道:“我们也不便再叨扰了。待贫僧与高太公道过谢,我们就走,可好?”


第五百零九章 和尚说谎
  嘴战就这么消停了。
  猴子一行与天蓬在山庄大门口分隔两边站着,那目光中的敌意依旧浓到无法稀释。
  在霓裳的陪同下,玄奘进入山庄之中去向高太公道别。
  见了玄奘,高太公第一句话便是:“你究竟是人是妖?”
  说这话的时候,高太公惊得瞪大了眼睛,那握着椅子扶手的手还在不住地抖。
  一旁的霓裳连忙解释道:“爹,这位玄奘法师前世乃是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不可无礼。”
  “佛下二弟子?”高太公惊恐地瞥了玄奘一眼,干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佛祖座下二弟子转世了?”
  “这……这是他自己说的,刚鬣也确认过了。”
  “刚鬣自己都是妖,他的话能信?”高太公咬牙叱道:“再说了,就算他真是佛下二弟子又如何?佛门教人出家,隔断父母恩情,实为不孝,咱家又不信佛。他便是了,与我何干?”
  说罢,高太公小心翼翼地瞧了玄奘一眼,那目光中依旧透着深深的恐惧。
  见此情形,霓裳只得转身双手合十,对着玄奘行了个礼,道:“家父老迈……还请玄奘法师不要见怪。”
  “常言道,白善孝为先,佛教人斩断红尘,令尊有如此说法,无可厚非。”玄奘缓缓上前,到距离高太公八尺距离停下了脚步,躬身行礼道:“贫僧乃是东土大唐人士,祖籍海州,俗姓陈,名唤江流,于江州金山寺剃度出家,法号玄奘。若高太公还不信……玄奘母亲姓殷,名温娇,乃是东土大唐当朝殷丞相之女,若遇着东土来的客商,高太公一问便知真假。”
  “你真是人?”
  “是人。”
  高太公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玄奘,那眼中的恐惧总算少了些,可眉头却不由得蹙得更紧了,低声问道:“既然是人,你为什么要跟那些个妖怪在一起呢?”
  玄奘略略寻思了一番,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反问道:“为何不能在一起?”
  “这……”这一问,反倒把高太公给问懵了,犹豫了好一会,高太公低声道:“人妖有别,这妖和人……还能在一起?你可别是被他们用术法迷惑了吧?”
  玄奘不由得笑了出来,反问道:“这些年,高太公不就与刚鬣在一起吗?”
  “这不一样!”高太公当即嚷嚷了起来,摆手道:“他那是骗了老夫,若早知道他是妖,如何可能容他在此?”
  玄奘眉头一蹙,当即问道:“这些年,刚鬣可是做了不少坏事?”
  “这……坏事倒是没有。不只没坏事,这家里上上下下交给他打理,也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若不是这次……”
  话到此处,高太公捋着长须不由得沉默了。
  霓裳紧蹙的双眉缓缓松了开来。
  玄奘深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缓缓道:“高太公可曾听过六道轮回一说?天地间,每一个生灵,无论是人是妖,乃至于家禽,猛兽,到阳寿尽时,都须魂归地府,重新投胎……”
  ……
  约莫一个时辰后,高太公带着霓裳,亲自将玄奘送出了门外。
  三人出了大门,却不是直接拜别,而是一步步朝着天蓬走去。
  在场的,无论是猴子还是天蓬,乃至于小白龙、吕六拐、黑熊精,都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走到天蓬面前,三人停下了脚步,玄奘双手合十朝着天蓬行了一礼,道:“贫僧方才已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与高太公说了。”
  “都说了?”天蓬略带惊讶地望着玄奘,又转而望向高太公。
  被天蓬这么一看,高太公当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旁的霓裳连忙上前搀扶,这才不至于直接摔倒。
  朝着玄奘看了一眼,高太公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闪烁地说道:“方才,玄奘法师都与我说了,你前世真是天庭大元帅?”
  天蓬默默点头。
  见天蓬点头,高太公却是无奈叹了口气,不住摇头道:“造化弄人哪。也难怪了,我说怎么一只妖……会对我高家如此之好,原来是与翠兰有前世姻缘。说起来,当初要将翠兰许配与你,你也是百般推脱……投胎之事,各安天命,怪不得你,当妖怪也不是你的错,不过,老朽实在不能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一只猪妖。往后,还请不要往来了。”
  说罢,高太公小心翼翼地望了天蓬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那脚步稍稍往玄奘的方向挪了挪。
  犹豫了许久,天蓬又是点了点头,双膝跪地,叩首道:“给老爷添麻烦了,刚鬣必定遵从老爷教诲,往后……往后绝不在高老庄出现。”
  见此情形,高太公颇为吃惊,连忙朝着玄奘望了过去。
  好一会,高太公才稍稍松了口气。
  或许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相信即使变成了猪妖,刚鬣,也还是原来那个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刚鬣,并没有仗着武力欺人的意思。
  干咽了口唾沫,高太公摆了摆手低声道:“就别跪了,也别叫老爷了。方才,玄奘法师说你有六百多岁高龄,你这一跪,老朽实在受不起啊。还是……去吧。”
  天蓬又是叩拜,默默起身。
  霓裳悄悄望了玄奘一眼。
  正当天蓬转身离去之际,玄奘忽然开口道:“高太公,玄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蓬当即停下了脚步。
  高太公朝着玄奘点了点头道:“玄奘法师请讲。”
  一旁的猴子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玄奘。
  只见玄奘清了清嗓子,轻声道:“玄奘以为,若抛开这猪妖的身份,刚鬣实乃难得佳婿。不知高太公是否也如此认为?”
  “这……”高太公无奈摇头道:“这老朽自然是知道,可我高家,无论如何也不能招一门妖怪女婿啊。便是老朽认了,那一众亲属如何去说?这父老乡亲,又如何去说?玄奘法师此话……说与不说,又有何差别呢?”
  “如若刚鬣能变成人呢?”
  此话一出,一旁猴子与天蓬都不由得一怔。
  高太公微微一愣,苦笑道:“法师可莫要消遣老夫,妖便是妖,人便是人,妖,如何可能变成人呢?”
  “还记得玄奘方才所说的六道轮回吗?只要刚鬣重新投胎,不就可以变成人了吗?”
  “这……就算他能重新投胎,可当他长大,翠兰也早已老去了呀。还如何……”
  “告诉他,我送蟠桃,要多少给多少!有蟠桃在,哪有什么老去一说?”猴子的声音在玄奘的脑海中响起了。
  “高太公请稍候片刻。”说着,玄奘转身朝着行囊走去,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从行囊中翻出了一个蟠桃,转身一步步朝着高太公走去。
  小白龙顿时傻眼了,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夺回蟠桃,却被猴子一把拽了回来,顺手一个术法,直接将他的声音给封住了,让他想喊也喊不出来。
  双手捧着蟠桃一步步走到高太公面前,玄奘轻声道:“高太公可曾听过天庭蟠桃园里的蟠桃?”
  “蟠……蟠桃……”望着那硕大的桃子,高太公早已惊得合不拢嘴了。
  虽是凡人,但蟠桃这东西有多珍贵,还能有人不知道吗?
  在场同样吃惊的,还有天蓬与霓裳。
  “蟠桃,只需一颗,便可延寿三百年。”玄奘伸手将蟠桃递到高太公面前,缓缓道:“听闻高太公年迈,这蟠桃本是刚鬣托了我等历经千辛万苦寻来的,预备成亲孝敬您老人家的。”
  天蓬略带惊讶地望向玄奘,一时间竟无从辩驳。那霓裳也是一脸的惊异。
  高太公那双眼睛都快整个鼓出来了,那看天蓬的目光之中再找不到恐惧,反倒多了一份感动和一份惋惜。
  注视着蟠桃,他微微颤抖着伸出了手,却在触及蟠桃的瞬间猛地缩了回来,摇头摆手道:“这蟠桃不能收,不能收!亲未结,蟠桃自然也不能收!”
  “亲还是可以结的。”玄奘将手中的蟠桃转而交给了霓裳,微笑着说道:“刚鬣对翠兰情义之深,便无需贫僧多言了。贫僧有一策,这蟠桃,请高太公暂且收下。随后,我等再找人送来另外一颗,给翠兰施主。如此一来,您父女俩,便无阳寿之虑。而刚鬣与我等一同西行办一件事,待办成了,还他一副人身。届时,有情人终成眷属,贫僧还得恭喜高太公,招了一个仙人女婿啊。”
  说着,玄奘双手合十,躬身朝着高太公拜了一拜。
  “这……这……”
  这一拜,高太公犹豫了。
  霓裳面带笑意地注视着自己得父亲,期待着。
  此时此刻,天蓬已是一副震惊之色。
  若说只是一个寻常和尚也就罢了,这明显是个已经触及佛门教义的高僧,竟能说起谎来面不改色?
  还没等天蓬想清楚玄奘为何能面不改色地说谎,只听高太公紧蹙着眉头低声道:“若真能如此,倒也不错。”
  闻言,玄奘当即转而面向天蓬,轻声问道:“高太公认为此法可行,元帅,您以为如何?”


甲鱼不是龟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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