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宗门的修炼


  陈太忠点点头,也懒得再说,“弄只风翅兽来吃吧,闭关这么久,嘴里太清淡了。”
  纯良本来在旁边懒洋洋地啃骨头,闻言蹭地就跳到了他的肩头上,不住地点头。
  它在这里日子过得还算逍遥,女弟子们招呼得它也很好,但是有一点令它很苦闷——灵兽肉的级别太低,对长身体的帮助不大。
  若不是看在不费力就能吃到灵兽的份儿上,它早就抗议了。
  现在听说有风翅兽的肉吃,它登时欢喜起来——风翅兽才五级,但是味道美啊。
  “好的,”南执掌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两人走出一段之后,大长老发问,“拿空间材料修炼缩地成寸……会不会有点得不偿失?”
  这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在得到缩地踏云的步法之后,南执掌先是安排几个初阶灵仙的弟子修炼——这不是不相信东上人,而是身为一派执掌,在接触新的功法之后,该有的警惕心理。
  一修炼,效果很好,这几个灵仙弟子也修有其他的身法,聚气缩地不差于任何身法,想到这才是第一层身法,之后还有第二层,他们毅然开始修炼缩地成寸。
  与此同时,这身法开始在灵仙弟子里推广,同时有几个做出杰出贡献的游仙弟子,因为清白可靠,也尝试修炼第一层。
  结果大家发现,游仙都能修成第一层,这个现象就太惊人了。
  不过南执掌也没再推广下去,蓝翔派虽然凋敝了,规矩是要讲的,好功法不能肆意推广,要不然就没了章法。
  虽然她很想让所有人都学,但是如此一来,会让人丧失动力,所以必须要拿贡献点来换。
  然后问题就来了——没人练得成缩地成寸。
  南执掌和大长老的眼光,不会比庾无颜差了,他们也猜到,缩地成寸涉及了空间法则,应该是用一些空间材料,但是……该用什么空间材料呢?
  这就是宗门和散修的不同。
  宗门对细节抠得很严,因为选择材料不但涉及到成本,也涉及到对修者未来的影响,而散修……起码陈太忠是找不到第二种空间材料了,只能有什么用什么,顾不上考虑成本。
  从东上人这里证实了猜测,大长老还是有点不开心,为什么?因为空间材料是很罕见的,蓝翔派储存得也不多。
  “先捡最低级的闪蜂刺试试吧,”南执掌叹口气——空间材料,真的太贵啊。
  闪蜂是西疆独有的灵虫,算一级灵兽,好群居,飞行速度奇快,尾部蜂刺能射出伤人,转瞬即到,带了空间属性。
  想收集闪蜂刺,初阶灵仙就不用想,起码得是中阶的,成群的闪蜂,杀伤力非常可怕。
  而收集到的闪蜂刺,又小得可怜,差不多就是地球上牙签大小,不管拿来做什么,起码都得几十枚上百枚地算。
  更要命的是,闪蜂由于具备空间属性,在西疆被修者大肆捕杀,都不是很容易见到,又因为宗门、官府高价收购,就更导致了它的稀少。
  蓝翔派不是特别缺闪蜂刺,那是因为派里有驯化的闪蜂,为此,派中特意划出了方圆几十里的地方,供闪蜂群栖息,然后定期去取刺。
  就算这样,闪蜂刺依旧是很抢手的。
  灵兽之下,就没听说哪种荒兽具备空间属性——当然,五级荒兽噩梦蛛是例外,但是这玩意儿就不会存在于风黄界,它们生存在空间通道内。
  “关键是看,多少闪蜂刺,能修炼成缩地成寸了,”大长老叹口气。
  他也承认,东上人提供的身法很好,从聚气缩地的效果就能想到,缩地成寸会有什么样的威力,毫无疑问,对灵仙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保命身法。
  但是……成本是个大问题,太贵的话,用不起啊。
  三天之后,有人给出了答案,一个二级的灵仙弟子,修炼成了缩地成寸,只用了十九枚闪蜂刺——这个成本不算太低,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十九只一级灵虫,能修成一种惊世骇俗的身法,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没错,就是惊世骇俗,当那灵仙弟子发动缩地成寸身法之际,有资格旁观的七八人齐齐骇然,“这才是……第二层身法?”
  这样的身法,如果够机警的话,这二级灵仙弟子,完全有可能从高阶灵仙手下逃生。
  效果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而最关键的是,这才是第二层。
  那灵仙弟子倒是呲牙咧嘴地回答,“很耗费灵气,真的。”
  “耗费了多少?”大长老很关心这一点。
  “起码……差不多半成,”二级灵仙讪讪地回答,“一步就耗费半成。”
  周围的人闻言,恨不得痛打他一顿——才半成,你也好意思说?
  二级灵仙的半成灵气,搁在四级五级灵仙身上,算得了什么呢?
  “制定宗门贡献点,换取第二层身法吧,”南执掌很开心,这种身法,对没落的蓝翔派,实在是太重要了。
  “我要修炼,”一个肥胖的家伙果断出声,“第三层,我也要试。”
  陈太忠若是在的话,能认出此人便是皇甫家的老祖——高阶灵仙。
  此人长期在别院值守,遇到过很多危险情况,有这么个身法傍身,那真是太好了。
  “第三层,不会又有什么限制吧?”大长老轻声嘟囔一句。
  他还真没说错,皇甫家的老祖用了五天时间,就修成了第二层,但是迟迟进不了第三层,他也怀疑,是不是第三层还需要空间材料,但是上百枚闪蜂刺炼化了,依旧看不到眉目。
  “得再去找东上人了,”大长老提出了建议。
  然而,石窟的弟子们传来消息,东上人又闭关了。
  “我倒不信这个邪,”这一下,南执掌不高兴了,“我来修炼。”
  “执掌不可太过轻率,”旁人极力劝说,这套新鲜的功法,看起来虽然应该没问题,但是……你是执掌啊。
  然而南忘留是个非常叫真的人,她用了五天时间,修成了前两层。
  对于中阶天仙来说,前两层身法并不是特别重要,关键在第三层。
  于是她再次闭关修炼,十天之后,她凌空飞出,在空中她就大喊一声,“一百零六枚闪蜂刺……我成功了!”
  这实在是太好的消息了,一百零六只一级灵虫,对天仙来说,真不算什么,不过旋即她就发话,“第三层身法,威力太过可怕,暂时不允许任何人申请修炼。”
  “可怕在何处?”最不服气的,就是皇甫老祖了,“我总该是个例外吧?”
  “可能是天仙才能修炼,”南忘留认真地回答,“既然是踏云,灵仙……估计是不行。”
  “那我已经记住怎么修炼了,”皇甫老祖呲牙咧嘴地回答,“总不能让我忘了吧?”
  以高阶灵仙的身份,敢跟南执掌这么说话的,也只有他一人,原因无他,他在别院里承受的煎熬和风险,实在太多了。
  南忘留斜睥他一眼,也懒得跟这劳苦功高的家伙叫真,“那你自去尝试,记住了,不得外传!”
  她基于天仙才能使用此身法的猜测,跟陈太忠差不多,不到天仙,飞都谈不上,想要缩地踏云,理论上是有点问题。
  但是事态的发展,再次让她震惊了,十天之后,皇甫老祖悄悄地找到了她,“执掌,成了!”
  南忘留心里正烦着呢,她刚收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想找东上人商量一下,怎奈东上人闭关之后,再没有出来,到现在差不多三十天了。
  “什么成了?”她有点心不在焉。
  皇甫老祖左右看一看,得意洋洋地发话,“缩地踏云,我练成了。”
  “哦,”南执掌点点头,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你竟然练成了?”
  因为过于激动,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微微的发抖,“灵仙也能练成?”
  南执掌太明白这个身法的重要性了,若是灵仙能修炼成功,战斗力绝对会瞬间提高好几个台阶,对蓝翔派来说,可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没错,”皇甫老祖真的是得意异常,他身为灵仙,最能体会出这个身法在战斗中的威力……
  陈太忠在两天之后出关了,皱着眉头,好像是有点心事的样子,待看到南执掌又在门口等着,他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稍等啊。”
  半个小时之后,他又走出来,丢一个玉瓶过去,“喏,给你。”
  南执掌手疾眼快,一把接住,愕然发问,“这是什么?”
  “空间材料,”陈太忠淡淡地回答,“第三部缩地踏云,也是要空间材料的,上一次闭关,我又忘记告诉你了。”
  他也没有多少空间材料,不过噩梦蛛腿还剩了三条半,他拿了半条研碎了,装进玉瓶里,递给南执掌,算是他忘记提示,表示个歉意。
  “这可是多谢了,”南忘留喜眉笑眼地收下来,“我已经练成缩地踏云了,但是这个身法,对灵仙来说太好用了,大恩不言谢。”
  原来不是要空间材料的?陈太忠愕然,心里泛起一丝肉疼——你早说啊。
  然而下一刻,他越发地愕然了,“灵仙……就能缩地踏云?”


第五百零一章 我为刀狂
  “可以,”南忘留看着陈太忠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有点快意,原来并不止是我忽略了。
  下一刻,她笑着点点头,“御气飞行的同时,施展此术即可,不过倒是真的耗费灵气。”
  陈太忠愣了好一阵,才点点头,“御气飞行的时候使用……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南执掌一捂嘴,笑着回答,“还是别院的院主想到了,并且练成了……这身法实在太厉害了。”
  陈太忠听得也有点郁闷,要不说宗门就是宗门,他自己都是在成就天仙之后,才练成缩地踏云的,没想到蓝翔派里区区一个灵仙,比他还强,居然在灵仙时就练成了。
  不过要说起来,还是得说他当时没练成御气飞行,若是当时他会御气飞行,十有八九也会结合着尝试一下。
  可是他为什么不会御气?说白了,还是身为散修的缘故学习得不够系统。
  现在说这些就晚了,于是他摇摇头,“灵仙能练的话,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为什么不是好消息?这身法太强大了,蓝翔这种小门派,未必保得住。
  “我也是在犹豫这个事,所以过来请教阁下,”南执掌苦恼地叹口气,“总是各有利弊……”
  她当然也知道这身法容易引起觊觎,但是架不住……真的太好用了。
  要说起来,这是气修的身法,她倒是不怕别人问出处——这是我蓝翔派从残本中摸索出的新身法,谁能说什么?
  而且修习这功法,得有气修基础,外人想要修成,就太耗费灵气了,事实上,就算是蓝翔派内的灵仙,施展第三层缩地踏云,耗费的灵气也是奇多。
  南执掌就是这一点拿不准,她觉得有人前来抢身法的可能性,不算特别大,正经是,可能给蓝翔带来灭门的危险——有这样的身法,蓝翔的成长空间都变大了。
  可是这两种危险,都仅仅停留在猜测上,因此而放弃推广这套身法,她还有点不甘心,所以就来请教东上人。
  “你派中的事,你自己决定,我不支持不反对,”陈太忠淡淡地回答。
  要哥们儿对门派的发展做规划,开什么玩笑?不怕我胡乱指挥,把你们带进沟里?
  “那万一遇到事情,东上人是否愿意出手相助?”南执掌面色凝重地发问。
  “你还是想赌一把啦?”陈太忠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
  “没错,”南执掌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异常坚定地回答。
  “气修已经沉寂得太久了,再不振作,怕是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现在既然有此良机,硬碰硬又如何?起码必须要提振一下志气。”
  “看上我这个免费打手了吧?”陈太忠听得就笑。
  “不敢,”南执掌吓得站起身,赶紧深施一礼,“阁下愿意伸手固然好,不愿意的话,一旦事不可为,阁下能将派里的种子带走,忘留也感激不尽。”
  陈太忠呆呆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哈地笑一声,“气修又没死绝,轮得到你一个女人家出面?你既然有此血性,我也就陪你疯一把。”
  “多谢上人成全,”南执掌大喜过望,深深地鞠个躬,“大恩不言谢,南某铭记在心,容图后报!”
  “我本来是来蓝翔看书的,你看这事儿闹的,”陈太忠轻声嘟囔一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然后他又想起一事来,“对了,我这人最擅长的是暗杀,一般来说,你不要等人找上门,听到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主动出击……暗杀?”南执掌的眼睛瞪得老大,“这样也可以?”
  对陈太忠来说,这只是个掌握战斗主动权的问题,但是对她来说,这种行动,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气修不是不能搞暗杀,实在是近几千年来,气修一直是越来越没落。
  四面都是敌人,别人不主动找气修的麻烦,气修就可以偷笑了。
  主动出击,那岂不是授人以柄?蓝翔派以前,一直是防着别人冒充本派作恶。
  “有什么不可以的?”陈太忠冷笑一声,“杀啊杀的,也就习惯了,你想重振气修的辉煌,可能不杀人吗?”
  南执掌呆在那里好一阵,然后才重重地点点头,“一言惊醒梦中人,辉煌是等不出来的,多谢阁下金玉良言,我算想明白了,下一步的重点,当是收集消息。”
  “没错,”陈太忠点点头,“我这个客卿的消息,你最好也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样一来,我杀人才能更隐蔽,也能减少别人的怀疑。”
  南执掌深深地看他一眼,再次重重地点头,“阁下还有什么要求吗?”
  “藏书阁的权限,”陈太忠直接开口,“我现在考虑的是,该炼制什么样的法宝,想明白之后,就要考虑闭门修炼了。”
  “你不先练天目术吗?”南执掌主动发问,“我可以帮试一下,看能不能弄到推荐名额。”
  她希望他能尽早地修习此术,省得派里需要人支持的时候,他却去了中州。
  “需要那么麻烦吗?”陈太忠冷冷一笑,上下扫视她一眼。
  在一瞬间,南忘留只觉得身子若有若无地一滞,神智也似乎悸动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正常,若不是留心,根本觉察不到这一点异样。
  “你这是……”她先是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大喜过望,“天目术练成了?”
  南执掌没练成天目术,但是她好歹是中阶天仙,总听说过天目术看人,是什么感觉——不像灵目术那么明显,但是牵动灵机神识,受者用心的话,也能被触动。
  “这算多大点事?”陈太忠无所谓地笑一笑,“修炼天才,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小塔里有子午阴阳潮,不过他修习了天目术之后,才发现这东西并不比灵目术高多少,对于天机术来说,天目术只是过渡阶段之一。
  天目术修成,最大的好处有两点,一个是直接看人修为和灵气,比灵目术和探查术准得多,当然,太高级别估计也看不成,不过陈太忠并不知道上限在哪里。
  其次就是,他可以隔物观物了,可以透过不含灵气的东西,感受后面的物体。
  比如说,一块石头后面有什么东西,一棵树后有什么,他一眼扫过去,能生出感应。
  这只是天目术初成,待到透过灵气,也能清楚看到后面有什么,这就是大成了,下一步就可修天眼,看天机。
  气修看天机,走的不是占卜的路子,而是扎扎实实地“望气”,待到天眼成,可观望凶吉,待心目大成,可断气运。
  反正路子还长,陈太忠也不着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除了看书,就是精研无名刀法第五式,他都马上七级天仙了,第五式还是没修出来,感觉……有点不合适。
  这一天,他正在谷中修炼刀法,却见穆珊急匆匆跑过来,“东上人,东上人……无锋门的小刀君,来找你了。”
  追到这儿来比刀啊?陈太忠也有点钦佩,要不说“痴者,志也”,这话真是一点不错,“好了,我知道了。”
  他赶到小院的时候,楚惜刀正跟南忘留站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几个月不见,楚长老的神采依旧,但是她的身上的气势,又有轻微的变化。
  陈太忠的眉头微微一皱,缓缓点头,“化锋锐为厚重……小刀君的刀道进境,实在令人钦佩,恭喜了。”
  楚惜刀的变化,也只有他这种长于望气,并且经常跟其切磋的人,才能感受到一点,换个一般的玉仙来,都未必能体会得到她的进境。
  要不说是刀道之友,这话一点不假,就像茶道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喝茶,往日用的是井水,今天用了泉水,一喝就能知道——换水了吧?
  做到这些,不需要有多高的茶道造诣,关键是太熟悉了,稍有变化,就能感受得到,就是卖油翁的话,无他,唯口熟耳。
  而且陈太忠望气的能力不算差,刀道上的造诣,虽然逊色于小刀君,但也绝对不低。
  “东道友好眼力,”小刀君抬手一拱,面无表情地发话,“锋锐是刀意,厚重亦刀意,何喜之有?”
  “锋锐是无回,失之过刚,”陈太忠淡淡地回答,最近他一直在看书,来蓝翔派之前,也是在看无锋门的藏书,理论上的东西多少懂了一点,“厚重亦是无回,却是已圆满。”
  “长眼力了啊,”楚惜刀点点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来,“废话少说,今日我无回刀意圆满,特来寻你练练手。”
  “我觉得你还是……”陈太忠话说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咽进了肚子里,“在这里?”
  “何必毁坏蓝翔派的景致?”楚惜刀才不会跟他在这里比,下巴微微一扬,“出去比。”
  她也知道,自己哪怕无回刀意大圆满了,估计还是破不了对方的刀网。
  但是既然圆满了,她要找一个人分享喜悦,陈太忠能看得出她圆满了,她也很高兴——同道之间的肯定、切磋和借鉴,那叫吾道不孤,才能称作道友。
  事实上,她还想借着这番切磋,寻到一些向前发展的感悟。
  不过既然纯属切磋,就没必要让外人看了——若是她铁定能赢,让他人看看也无妨,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赢。


第五百零二章 碰头
  蓝翔派之外不远,就是一片大戈壁,两人在那里狠狠地打斗了一番。
  结果是不消说了,楚惜刀没赢,陈太忠没输。
  一番滚滚沙尘过后,楚惜刀怀抱太玄,静立空中,“跟你这个人打,真没劲,我说……你就不能再进展一点?”
  “刀意我已经窥到了眉目,少则三年多则五载,”陈太忠一弹手上的制式宝刀,仰天长笑,“定然要你小刀君掩面而走。”
  楚惜刀闻言,却是不怒反喜,“你真的窥到了眉目?”
  “确实如此,不过……还少个契机,”陈太忠点点头,“也许是许久没有杀人的缘故,没准杀几个人就好了。”
  “于海河被执法堂薛堂主看上了,”楚长老面无表情地发话,“他五行缺金,目前正在补金属性功法,几年之内,可能没有进境。”
  “我知道,本来给他抢了一个称号家族的金属性功法呢,”陈太忠点点头,“想着是灵仙的时候给他补齐,不过薛堂主有此好意,那就多谢了。”
  全五行属性,在风黄界都是顶级属性,于海河的金属性很差,但是其他四项很均衡,只缺一项,这种情况有人肯栽培,愿意补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若是缺了两项,那就没办法干了,这是最渣的属性,缺三项也不好,但是剩下的两项是相生的话,又有主辅之分,也还算将就的属性。
  这些就扯远了,总之补足属性,游仙里不能施为,只能在灵仙阶段,甚至到天仙阶段,还要继续补足,所以陈太忠一直没有动手。
  现在无锋门的执法堂堂主出手,他那个钝锁功法,就算白抢了,但是这也无所谓,无锋门里还缺得了功法?没准比钝锁功法更合适。
  楚惜刀嘴角扯动一下,“薛堂主和艾堂主不对脾气,小于也算因祸得福,不过总的来说……执法堂更重五行。”
  艾兹简是战堂堂主,无锋门的战堂,最重战力,招收成员看重的,也是金和力属性——这就是无锋门的招牌属性,功法最契合。
  执法堂则不同,执法弟子做的是惩奸除恶的事,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等,要求的是全面发展,只重金力属性,属性被人克了怎么办?
  所以楚惜刀的话就是说,薛堂主选择于海河,也有其必然性。
  “我在蓝翔,还要多盘桓一阵,”陈太忠笑着一拱手,“帮我照看一下海河。”
  “你当然要多盘桓一阵了,”楚惜刀冷冷一笑,“蓝翔派的客卿……对吧?”
  “咦,这你也知道?”陈太忠愕然,哥们儿答应蓝翔派做客卿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啊。
  “谁家门派里,没有别人家的眼线?”楚惜刀不以为然地反问一句。
  “这个眼线太可恨了啊,”陈太忠眉头一皱,“我气修惺惺相惜,关别人屁事,亏他也是气修。”
  楚惜刀看了他一阵,抬手一拱,“一场打过,我就走了……记住了,方应物不是值得你扶持之辈,小心别人不满。”
  说完之后,她转身御刀离开。
  陈太忠见状,御气直追,“喂喂,你说完再走啊,方应物是哪一个……很有名吗?”
  小刀君并不回头答他,一溜烟走的不见了。
  陈太忠得了这个答复,并不满意,于是一路飞向蓝翔派,飞了一阵,他猛地一转身——忘了问赤磷岛的经营情况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不成想他才一转身,就听得砰地一声大响,他额头一震,眼前一黑,灵气也跟着乱了,忍不住要往下掉。
  最终他晃一晃身子,还是站稳了,但是看到直线下跌的那位,他眉头一皱,一抬手放出红尘天罗,在此人落地前,稳稳地将人托住。
  “我说南执掌,你这玩什么呢?”他哭笑不得地发问。
  “我,我……”南忘留晃一晃脑袋,又揉一揉额头,两人在空中,直接是头撞了头,双方飞行的速度都很快,又都没什么灵气护身,连陈太忠都被撞得头晕眼花,就别说她了。
  俗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没有运起灵气的天仙,并不比灵仙强大多少,更别说撞她的人,也是天仙。
  好半天,她才清醒了过来,“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她一个是怕陈太忠吃亏,二来也是很好奇双方的斗刀,就悄悄地跟过来,为此还不惜耗费了一张隐身符,她还不敢靠得太近,怕那俩发现。
  两人的打斗,她都看在眼里了,但是后期风沙太大,影响了视线。
  不过待到两人斗完之后,她确定东上人确实比小刀君技高一筹——若是楚长老刀法更强,东上人就不会大言不惭,说三五年后铁定胜过她。
  知道了这个结果,她心里就踏实多了,起码东上人的话很靠谱。
  于是她小心地缀着东上人,打算飞回山门,为了保险起见,她还不是直线跟的,而是在侧后方,但是她哪里能想到,东上人会猛地折向?
  她被撞得头晕眼花,陈太忠也不好受,不过见到相撞的人是她,他心里登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刚才肯定跟过去偷偷看了。
  这种行为,有损一派执掌的风度。
  不过陈太忠也懒得叫真,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苦笑着发问,“方应物……是不是就是白驼门的少主?”
  “就是他,”南忘留咬牙揉着自己的额头,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你的脑袋可真硬……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陈太忠摇摇头,想一想之后,又问一句,“白驼门掌门的顺位继承人,谁排在第一位?”
  “方清之春秋正盛,谁会说什么顺位继承人?”南执掌摇摇头,总算是站稳了身子,然后她看一眼脚下的红尘天罗,“咦?这网……”
  “不是它接着,你就掉下去了,”陈太忠不动声色地收回红尘天罗,“那就不说顺位继承人,方掌门万一有意外呢,谁来执掌白驼?”
  “大约就是项家的项成贤了,”南执掌不再看那网,而是转身向门里飞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尴尬,“不过方应物此刻登仙,就又有了变数,须知他才一百四十多岁。”
  “这样啊,”陈太忠默默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蓝翔派里发生了一系列变化。
  首先就是聚气缩地步法,全面向派中灵仙弟子敞开,想学的,只要拿贡献点来就能学,甚至有游仙弟子立了功的,也可以选择修习此身法。
  这个身法,王艳艳在游仙阶段都能使用,就更别说气修弟子了。
  缩地成寸的步法,游仙就没资格学了,但是灵仙弟子依旧可以用贡献点换来修习,空间材料需要自备,或者也用贡献点换取。
  不过缩地成寸这个步法,传功的时候就有禁制了,以防弟子被人搜魂,将功法偷学了去。
  至于第三层的缩地踏云,依旧是可以用贡献点换取,但是贡献点就高得离谱了,而且修习之前,要立下心魔大誓,不得外传。
  总之,蓝翔派是有限度、分层次地将一套身法,全面推给了弟子。
  平日里积攒贡献点的弟子有福了,这套身法的玄妙,早就被人传得神乎其神,据说别院的掌院练过之后,极为推崇——须知那可是高阶灵仙。
  一时间,整个蓝翔派,兴起了修习此身法的热潮,大长老祁鸿识看得有点担忧,甚至找到南执掌,“执掌,这么大张旗鼓的……被别人看到眼里,会不会不太好?”
  “不大张旗鼓,别人就不知道了吗?”南忘留是一派执掌,她比陈太忠更清楚,派内夹杂了不少眼线,不过这个现象实在太普遍,是计较不来的。
  打个比方说,东上人的侄儿在无锋门做内门弟子,东上人却是在蓝翔派做客卿——这两者之间,可能不沟通消息吗?
  所以她看得很明白,“反正是被人知道了,明明白白地练,也无所谓。”
  “但是高调修习,总有挑衅之嫌,是启祸之道”大长老忧心忡忡地表示。
  南忘留已经做过了全盘考虑,决心已下,就不会再犹豫了,“往日里我们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修者的荣光,不是忍出来的,是鲜血铺就的!”
  “你何时……变成这样了?”大长老登时愕然,南执掌以前,可是出名的好脾气,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
  下一刻,他想到了答案,“你不会认为,有一个东易名撑腰,咱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吧?”
  “气修修自身,不修外物,自己若是放弃了,还奢求什么?”南执掌淡淡地回答,下一刻,她眉头扬一扬,“不过……空间材料真的是消耗得很快。”
  蓝翔派其实储存的空间材料不算太少,但是在宗门大战时,这是战略物资,平时炼器也用得上,弟子们修习功法虽然消耗得不算太多,可也给她十分不踏实的感觉。
  “东上人给的粉末,就很好用,”大长老出声发问,“何不再去向他讨取一些?”
  “人家又没欠咱们什么,”南忘留的眉头皱一皱,最后还是叹口气,“我再去试一试吧。”
  东上人上次给他的玉瓶,看起来不大,里面的粉末,却足以抵得上万枚闪蜂刺。
  “是啊,他孤家寡人的,留那么多空间材料做什么?”祁鸿识阴阳怪气地哼一声。


第五百零三章 挑衅
  南执掌找到小院的时候,陈太忠正坐在那里发呆。
  “想什么呢?”她笑吟吟地打个招呼。
  “有时候觉得,自己遇到的情况,还真有点诡异,”陈太忠有点心不在焉,“你坐。”
  南忘留闻言,倒也不好直接开口了,于是坐到一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一点感慨罢了,”陈太忠收回思绪,侧头看她一眼,“南执掌此来,有何贵干?”
  南忘留沉吟一下,还是直接发话,“不知上次阁下给我的空间材料,是什么粉末?”
  哦?不提这个则罢,一提这个,陈太忠还一肚子怨气呢,我那粉末,本来都不该给你的,当时只以为少交待了要用空间材料,拿出来一些做歉意,谁想你跟我谈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而且,噩梦蛛三个字,他也不能说,于是问一句,“材料有问题?”
  “材料很不错,比我们用的闪蜂刺好得多,”南执掌实话实说。
  噩梦蛛虽然只是五级荒兽,但是它生长在空间通道内,空间属性非常纯粹,而闪蜂生活在风黄界,哪怕是一级灵兽,空间属性也是比较驳杂的。
  属性材料,并不是唯等级论的。
  至于陈太忠修习这门身法,用了太多空间材料,这也不是噩梦蛛不好用,而是——他自身的属性,就是很费材料的。
  当然,南执掌并不知道这个,陈太忠也不知道,于是他点点头,“不错就好。”
  “是什么材料呢?”南执掌直接发问,看到他异样的眼神,她才笑一笑,“还有吗?”
  “能告诉你是什么材料,我早就说了,”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哥们儿也不用研成粉末了,“还有一些,我要留着自用。”
  “再给我上次那么多就行了,”南执掌双手合十,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起码够二十个灵仙弟子修成缩地成寸,拜托了。”
  “哦?”陈太忠再次愕然,半条蜘蛛腿,就够二十个灵仙弟子修成缩地成寸?你们修的这是……阉割版吧?“确实修成了?”
  “确实,”南执掌很确定地点点头。
  “那回头再给你一点,”陈太忠想到还有三条噩梦蛛腿,也懒得再斤斤计较,“你知道这风黄界,哪里还有气修门派吗?”
  “独自称门称派的,再也没有了,只有一些散修,”南执掌摇摇头,“倒是有些宗门,有气修分支,你想做什么?”
  “书不够看啊,”陈太忠郁闷地叹口气,又摇摇头,“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无知。”
  “咱蓝翔的传承,已经算是够全的了,”南执掌无奈地摇摇头,“按部就班地发展,起码悟真有望,其他门派中,气修大多是打手……谁让气修战力高呢。”
  “打手?”陈太忠听得眉头一扬,旋即苦笑着摇摇头,“以你所知,现在的气修里,有玉仙吗?”
  “气修不听说玉仙,已经很多年了,”南执掌摇摇头,“最后一次听说,应该是四百年前,晓天宗阴阳殿殿主叛宗,后被两名以上的护法,围杀于横断山脉,据说那个殿主就是气修。”
  “殿主叛宗?”陈太忠听得眉头一扬,“高阶玉仙?”
  “不知道,晓天宗四大殿都是战阵主力,我们这种小宗派,怎么可能知道详细消息?”
  南执掌摇摇头,一摊双手,“无非是人云亦云,其实他是不是气修,这都是两说……不过我想,最起码应该是中阶玉仙。”
  陈太忠嘿然不语,好半天才摇摇头,“被杀也是因为气修?”
  “气修也不是必须死的罪名,据说是他盗了什么东西,”南忘留对此事了解得实在不多。
  事实上,她只想说明一点,“不过现在,也不能肯定没有气修玉仙,只不过是没人知道。”
  陈太忠听完之后,默默地点点头,“待我证道真仙,定然要挨个上门,将气修的功法,一一讨要出来。”
  “东上人果然气魄非凡,”南执掌闻言,美目闪过一丝亮光,拍手称赞,“希望我寿数未尽之前,能看到这一幕……对了,你的天目术,是怎么练成的?”
  “嗯?”陈太忠侧头看她一眼。
  “我也想练,”南忘留讪讪地笑一笑,“或者让大长老练也可以,偌大蓝翔,竟然无人能练成天目,真是有点遗憾。”
  其实称派的宗派里,没有练成天目术的也不少,不过她眼睁睁看着东上人在自家眼皮底下练成了天目术,肯定是有几分艳羡的心情。
  而且,本派既然已经决定奋起直追了,那么也该注意积累了。
  陈太忠淡淡地看她一眼,“不用再问,机会合适的话,我自然会告诉你……”
  虽然南执掌没有得到天目术的修炼方法,但是东上人带来的身法,还是在蓝翔派掀起了一股极大的热情,直到两个月后,这躁动才渐渐地平息了一些。
  据统计,派中已经有四名灵仙弟子,成功地修成了缩地踏云。
  还有五六名弟子,因为悟性略略差一点,或者是贡献点不足之类的,暂时无法冲击第三层,不过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令人吃惊了。
  当然,遗憾之处也有,那就是灵仙使用缩地踏云,修为直接影响到效果,而且御气飞行加缩地踏云,灵气损耗太大,错非不得已,还是用缩地成寸比较划算。
  所以对蓝翔门人来说,缩地踏云等闲是不宜使用的,不过……缩地成寸就已经足够了,就算白驼门也拿不出比这更强的身法。
  这一日,陈太忠在一处山谷里练刀,最近他已经隐约摸到了第五式的脉络,但总是使不出来,尝试用元胎加成,依旧是差那么一点点。
  事实上,激发这圆环的时候,隐隐还有点泄气的感觉,就像是鼓足力量去抓杠铃,奋力上举之际,猛然从下身迸出一团浊气似的,加成谈不上,倒是有点负作用。
  他收刀而立,脑子里琢磨着:这是缺少打一场硬仗?
  就在他发呆之际,远处飞过来一人,长衫高冠,正是大长老祁鸿识,他落下地来,抬手一拱,“东上人请了。”
  “唔,”陈太忠点点头,“有事?”
  “是这样的,”祁鸿识犹豫一下,方始发话,“这个……白驼门来了几人,也想在本派藏书阁看书,尤其是,他们指定要看上古藏书。”
  “嗯?”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这么巧?”
  其实也不算特别巧,他在蓝翔派已经待了年余,不过在修者的修炼生涯中,一年多真不算个时间,眨眼即逝。
  “来者不善,”大长老皱着眉头,“隐约是冲着阁下来的,也是门中的上人,带了一个客卿来看藏书……唉。”
  这口气,他叹得是情真意切,你们两边斗法,为什么要拿我藏书阁做道具呢?
  嗯?陈太忠的眉头,再次皱一皱,“为什么说是冲着我来的?”
  “领路的天仙,是无锋门大长老之徒,”祁鸿识沉着脸回答,“而且那个客卿,我们从没听说过,身份存疑不说,恰恰也是天仙六级。”
  “恰恰?”陈太忠哭笑不得地重复一遍,觉得此人说话实在有意思,不过想一想小刀君的告诫,他倒也没有忽视,只是问一句,“上门所有的客卿,你们都知道?”
  风黄界的各大势力,有的高调,有的却是喜欢隐藏战力。
  “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祁鸿识知道他问话的意思,于是解释一下,“上门若是有所隐藏,便是为了提防其他门,这种隐藏的战力,也不会让下派知晓。”
  事实上,宗派若是到了称门的程度,客卿这种战力,很少隐藏的,大部分的实力,都要摆到明面上,以震慑为主——就算你能胜我,也要考虑付出的代价,考虑值得不值得。
  倒是终极战力的状况,一般不示于人。
  偶然有隐藏的客卿,也不过是为了做点见不得人的脏活,自然不会让下派知道。
  陈太忠没有全听懂,但是大致听明白了——要来看书的那厮,十有八九就不是客卿。
  这有点欺人太甚啊,他想一想,又问一句,“这个大长老,是不是项成……项成什么来着,是不是项家人?”
  “项成贤长老也是出于大长老门下,”祁鸿识知道他要问什么。
  “啧,”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心里就明白了,于是他点点头,“贵派是什么意思?”
  “我们惹不起上门,所以只有两个选择,”祁鸿识伸出两个指头,愁眉苦脸地发话,“一个就是,让他们也进去看书……有阁下为先例,我们不好拦着他们。”
  “唔,”陈太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就是……我们可以说只有一块禁制牌,被阁下拿走了,他们想看书,得向阁下讨取,”祁鸿识盯着他的脸,淡淡地发话,“但是这样说的话,可能让阁下面临一点麻烦。”
  要说蓝翔派也真够无奈的,自家的藏书阁,自家决定不了进出,反倒成了别人斗法的道具,不过这个时候,派里还能给陈太忠两种选择,没有借机阴人,也算是堂堂正正地行事。


第五百零四章 唇枪舌剑
  陈太忠的性子粗疏,但是智商并不低,他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蓝翔派是把决定权,交到了他手上,这是对他的尊重。
  你做事讲究,哥们儿就不能不讲究!
  而且他也不喜欢自己看书的时候,旁边有闲杂人等,看书本来就是个私密的事,他要沉下心去推断思索,很可能几块玉简放在一起综合考虑,怎么能被旁人看了去?
  于是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就说禁制牌在我手上好了,要我现在去藏书阁吗?”
  “那是最好的,”祁鸿识点点头,苦笑一声,“南执掌正拖着他们。”
  “竟然已经来了?”陈太忠闻言二话不说,直接纵起身子,飞向藏书阁。
  进了藏书阁之后,约莫半个小时左右,禁制玉牌嗡嗡地震动了起来,这是在提醒他:你现在得出藏书阁了。
  陈太忠收起玉牌走了出去,看到门口站着六人,除了蓝翔派的执掌、大长老和守阁人外,还有三人,分别是两个六级天仙,和一个一级天仙。
  六级天仙里,一人着了青色长衫,英挺异常,一人却是深目鹰钩鼻,相貌怪异。
  陈太忠既然要帮蓝翔撇清,索性就帮个彻底,于是略带一点不耐烦地发问,“南执掌,我正参详到要紧处,敢问何事?”
  此刻的南忘留,又恢复到了初见陈太忠时的模样,刀削斧凿的面庞上,带着热情的微笑,“打扰东上人参详,实在抱歉,实在是有上门使者,带了客卿来看书……或许你们识得?”
  陈太忠看一眼那三人,摇一摇头,“不认识。”
  “我们也不认识你,”青色长衫发话了,他上下打量对方两眼,冷笑一声,“不过你非白驼门中人,我也无须识得你。”
  陈太忠瞥他一眼,也不搭理他,而是又看向南执掌,“我们都不认识……还有事吗?”
  “这个……”南忘留沉吟了起来,脸上露出很为难的样子。
  “他们也是要看上古气修藏书的,”祁鸿识直接发话,“东上人手里的禁制牌……可否商量一下,两家一起看书?”
  “商量什么,”深目鹰钩鼻的男人阴森森地发话了,“我门中正牌弟子到了,这位,你交出禁制牌来,待我们看完,你再看!”
  陈太忠眉头微微一皱,看他一眼,又看向南忘留,“这位是?”
  “这位是上门彭堂主,”南忘留笑吟吟地回答,“是杜真人的亲传弟子。”
  陈太忠深吸一口气,淡淡地看着她,“那蓝翔派是什么意思?”
  南忘留轻笑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你们两家都跟上门有渊源,自行商量好了……我们也不便多说。”
  她真的很想偏帮一下东上人,然而非常遗憾,目前她还不能这么做,所以心里极不是滋味。
  但是同时,她还不希望他彻底跟上门撕破脸,心中这份纠结,实在无以言表。
  “自行商量?”陈太忠重复一遍,然后点点头,抬眼看向鹰钩鼻,“我是不会让的,鉴于你们出言无礼,也不会跟你们一起看书,退去吧。”
  “小子你再说一遍?”鹰钩鼻登时就恼了。
  “我敬你是上门来人,你也不要口齿轻薄,”陈太忠轻笑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再说一遍……在我看完书之前,你们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原来真敢对上门无礼,”青衫书生笑了起来,“那治你个不敬之罪,也是应该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陈太忠眉头一皱,摸出一块留影石来,“你敢说自己代表上门?”
  “这是上门客卿……”南执掌才解释到一半,鹰钩鼻男人一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我能代表上门,我现在命令你,交出禁制玉牌,否则……杀无赦!”
  他的气势,实在是咄咄逼人,但是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哼一声,“我的禁制玉牌,得自方清之掌门授意,方应物可为我作证,阁下若觉得自己比方掌门还大,那我交出玉牌也无妨……答我一句,你大,还是方掌门大?”
  在留影石面前,彭堂主也不敢胡乱回答,少不得冷笑一声,“玉牌得自方掌门,真是一派胡言,掌门大人哪里有这等闲情逸致?”
  “哦,”陈太忠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方掌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得经过你点头……彭堂主,我真的是失敬了。”
  鹰钩鼻男人登时哑口无言。
  他原本就不是牙尖嘴利之辈,因为自家师尊是白驼三真人之一的大长老,他平日里在门里也横惯了,不是用地位压人,就是靠修为说话,作风简单粗暴,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这位朋友这么说,就有点混淆视听了,”那青衫男子冷冷地发话,“我们只说掌门真人事务繁忙,若是门下为这点事情都要麻烦他老人家,反倒是大不敬……你认为掌门真人,就该这么有空吗?”
  此人的言辞,倒也算犀利,起码有点胡搅蛮缠的本事。
  “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你是谁,”陈太忠沉着脸发话,“你跟掌门真人很熟?”
  “蒙方掌门不弃,见过几面,”青衫书生沉声回答,他也发现了,此番遇到了一个能言善辩的对手,所以他避重就轻,“你见过方掌门几面?”
  这个问题非常地……那啥,陈太忠也无意去巴结那没见过面的方掌门,于是淡淡地回答,“那行,就算方掌门没空,让方应物来跟我说一声,禁制玉牌给你又何妨?”
  阁中藏书,他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虽然有很多细节需要细抠,但是交出禁制令牌也无妨,他争的无非是一口闲气,帮蓝翔、也帮自己争个面子。
  若是方应物真的下了软蛋,那他也没辙——猜错了嘛,不过他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发展。
  果不其然,彭堂主冷笑一声,“若是方应物不来呢?”
  “那就别打扰我看书,”陈太忠淡淡地回答,又看向青衫书生,“我观阁下,未必是白驼门中人,我奉劝一句……有些事情,你掺乎不起!”
  “你有种再说一遍?”青衫书生气得笑了,“这风黄界我掺乎不起的事情,还真不多。”
  “好了,”彭堂主拽他一把,然后扭头看向陈太忠,面色铁青地发话,“阁下好胆色。”
  “比你胆色足一点,”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不服气的话,立下生死状,咱们做上一场,没那胆子,就别瞎逼逼。”
  “嘿,”彭堂主气得笑了,“行,阁下够硬气,有本事就别出蓝翔派的门,我倒要看一看,白驼门的地盘,无锋门小刀君能不能护得你周全!”
  陈太忠很无语地白他一眼,“智商是硬伤……那你在门外等着吧。”
  你算什么玩意,我想不想出蓝翔派的门,是我的事,你说了不算,激将什么的,全是白搭,在意你的话,跟你计较的,那才是没底气。
  话说到这种程度,对方又不敢动手,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南执掌和大长老将人送出去,才又回转,南执掌先是一拱手,“东上人……阁下所言,大快我心。”
  祁鸿识却是闷闷不乐地叹口气,“这下咱蓝翔派,是真的牵扯到下一任掌门之争里了。”
  那三个天仙出门之后,也没有直接离开,三人慢步前行,行得一阵之后,鹰钩鼻彭堂主率先发话,“这蓝翔派,十有八九是投靠了方家。”
  白驼掌门方清之春秋正盛,但也是过千岁的玉仙了,还能撑多久,真的不好说,或许还有七八百年,若是中途陨落,没准就是三五百年。
  而问心堂堂主项成贤,已经是八级天仙巅峰,若不是强压着修为,随时都能晋阶九级——若晋阶九级,就入了真意宗的法眼,快悟真了。
  白驼门也是三真人,分别是掌门、大长老和太上长老,是称门宗派的上限,项成贤敢晋阶九级的话,别说上宗会关注,白驼门也能直接把他送上去:我们给上宗提供个人才。
  所以他死死地把自己的修为压在八级,真要晋阶的话,没准两百年内就能悟真。
  总之,在大家的眼里,项成贤悟真是定数了,只要方清之有个三长两短,接掌白驼门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他们不允许任何意外的发生。
  相较项成贤,方应物是才刚刚登仙,按说这两者之间差距巨大,不过少门主才一百四十岁,方掌门嫡子,真正的前途无量。
  以项成贤的眼光,他并不把少门主放在眼里,但是他不在乎,并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对项家而言,项长老只要悟真,就能保家族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荣耀,当然,执掌一门,家族能得到的资源会更多。
  但是对诸如彭堂主之类的人来说,项成贤能不能成为掌门,差别就大多了,他们不能容忍项成贤失手。
  而方应物成就天仙之后,真是得意异常,方掌门也关爱有加,这就越发地让别人看得不顺眼了。
  彭堂主认为,必须要“适当地”打击一下少门主的气焰。


第五百零五章 此伏彼起
  对彭堂主来说,想打击少门主,选择一个合适的目标,是非常重要的。
  这目标不能太明显,否则就太不给方掌门面子了,但是也不能太小,要不然没效果。
  他们选来选去,就选到了这个东易名身上——此人曾经在赤磷岛上,涮过少门主的面子,咱们也过去惹一番事,然后压他一头,不就显出了少门主的窝囊?
  此事拿到白驼门里,他们也不怕说,我们这是为少门主报仇呢。
  以报复之名,行的是打脸之实,堂堂正正,方掌门总不能说:你们这么搞,不是坏我儿子的形象吗?
  这算计不错,然而,操作起来有难度。
  须知赤磷岛是无锋门的宗产,东易名虽然不是无锋门中人,但他却是楚惜刀的刀道之友,要说起来小刀君,在西疆是比项成贤还要显眼的存在。
  而且,方应物再怎么登仙,也不过是个岁数不大、前途不错的纨绔子弟,他在赤磷岛胡来,那叫不懂事,两宗门的高层哈哈一笑便过去了。
  白驼门骨干战力去赤磷岛,在无锋门的地盘撒野,那就不是不懂事的性质了。
  于是此议就此作罢,直到彭堂主听说,东易名此人,经方应物的安排,到蓝翔下派藏书阁去看书了,就觉得这个事必须重视一下。
  少门主想要上位,肯定得培植党羽,现在着手是早了点,但是岂不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而东易名并不是白驼门中人,可以引为奥援。
  只此一点,就足够项系人马为难此人了,更别说姓东的还曾经侮辱过少门主,项系的人出手,压制住此人的话,那打脸就是打得啪啪作响。
  不过这个事,也不能太落了痕迹,若是引起方掌门的不满,那就不好了。
  所以彭堂主出面,在派外找来了帮手,要在蓝翔派里压制侮辱东易名。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对方根本不受胁迫,高压之下,居然不肯低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处白驼门的地盘——这实在出乎彭堂主的意料。
  这个时候,除了大打出手,就再也没有可能挽回面子了,然而对方张口闭口就是方掌门,他想要出手,也得考虑清楚后果。
  所以彭堂主只能强压怒火,暂时离开了蓝翔派。
  刚才他没觉得异常,但是现在想一想,蓝翔派的不偏不倚,事实上已经是有了明显的倾向性——没听说过,不帮上门堂主,反倒帮外人的道理。
  是以他猜测,蓝翔派已经开始支持掌门一派了。
  青衫书生倒是没在意这个,而是略带点恼怒地问一句,“你为何不介绍我的身份?”
  “真意宗的人来蓝翔派看书,”彭堂主看他一眼,深陷的眼窝里,两只眼睛向外凸出着,“你觉得这消息传出去好吗?”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青衫书生摇摇头,淡淡地回答。
  “你当然没觉得有什么,你是上宗的人,无所谓的,”彭堂主淡淡地回答,“但是这牵扯到我白驼门未来掌门之争,上宗插手的消息传出去,对你冯家也不是好事。”
  “那你何必叫我来?”青衫书生气得笑了,“被那小辈顶撞一番,我实在心有不甘。”
  “我哪里会想到,这厮如此地冥顽不灵?”彭堂主咬牙切齿地发话,“还有蓝翔派,也不是好东西……那厮有种的,就不要出蓝翔的山门!”
  蓝翔派是不被他看在眼里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白驼门的下派,若是没有明显的不敬,他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否则就是门中弟子相互残杀,要受门规制裁的。
  正经是出了蓝翔派的门,他想斩杀东易名,就不需要任何道理。
  “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耐心,”青衫书生懒洋洋地回答,“若是擒获了东易名,先不要着急弄死,我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冯公子总得支援点人手吧?”彭堂主似笑非笑地发话。
  “整个白驼门,谁有你人手多?”冯公子笑一笑,然后傲然地发话,“好吧,就当我提前烧项成贤这冷灶了。”
  两人商谈至此,也算告一段落,而陈太忠也就收回了附着在青衫书生身上的小神识,心里暗暗冷笑,那你们就在门外等着我吧,看我什么时候出去。
  他不是不敢出去,陈某人一向胆大包天得很,主要是他觉得,自己没出去的需求,那也没必要故意出去,证明自己的无畏——你算那棵葱,需要我向你证明吗?
  正经是他想到,彭堂主和那姓冯的书生,派了人手在外面埋伏,天天风餐露宿的,就觉得有点好玩:你们自己找虐,我正好乐得旁观。
  此刻,他正跟南执掌站在一起,想到一句偷听到的话,他不太理解,于是出声发问,“南执掌,这彭堂主是哪一堂的堂主?”
  “外事堂的副堂主而已,”南忘留很随意地回答,然后,她顿了一顿又说,“你也不要小看他,此人乃是鹏人,才会以彭为姓。”
  “鹏人?”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此话何解?”
  “他本是人族,却是被兽族里的鹏族养大的,”南执掌淡淡地回答,“连相貌都有了改变,天赋异禀,被白驼收入山门。”
  “兽孩?”陈太忠惊讶地嘀咕一句,然后才又发问,“他跟鹏族还有联系?”
  “白驼一门,重的就是驭兽,”南执掌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白驼原本是称派的,派中祖师的战兽,便是一只白驼大妖,守护白驼派数千年,后来驭兽门灭,上宗将得到的传承,尽数归于白驼,所以才能称门崛起。”
  “怪不得,”陈太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彭堂主若是能调动西雪高原上的鹏族,说此人的手下最多,似乎也是可以的。
  “哼哼,”不远处的小白猪哼两声,抬头左看右看,眼中有浓浓的不屑,它实在不便说话——白驼,那算什么玩意儿啊。
  “总之,咱们好像是陷进了大事里,”南执掌苦笑着发话,以她的八面玲珑,也猜得到这几人的来意,“不过还好,方掌门春秋正盛,咱们还有时间。”
  “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陈太忠沉声发话,“关键还是在提升自己。”
  “没错,”南执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即过,蓝翔派弟子修习身法的效果初显,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在蓝翔和隆山剑派的交界处,两派弟子打了一场混战。
  要说起来,蓝翔派的地盘,在白驼门下属的门派——其实在整个西疆的称派宗派里,都是最小的,仅仅占了少半个州。
  原来蓝翔的地盘,不止这么一点,但是因为日渐式微,旁边的门派就开始挤压它的生存空间,对宗派来说,虽然世俗社会是受官府管辖的,但是自家的势力范围,也是越大越好。
  蓝翔就只剩下小半个州,还经常被其他门派踏进来踩两脚,没办法,宗门败落,就是这种现状。
  这次也是如此,起因是蓝翔派一名弟子在城里发了任务,想要收集点材料,有人接了任务,结果完任务的时候,交回的材料质量不行,没有达到要求。
  蓝翔弟子因此拒绝支付报酬,结果那边正好有族人在隆山剑派,当下就撂出了狠话,别以为你是宗门弟子就牛气,真不给的话,我可是找隆山剑派的亲友收拾你!
  谁怕谁啊,发布任务的弟子不干了:这本来就是我蓝翔的地盘,拿外面的门派来压我,真当我蓝翔派好欺负?
  蓝翔和隆山的弟子,平时摩擦本来就不少,隆山派一般都占优,这次大家索性在边界之处约战,游仙居多,低阶灵仙也不少。
  这一场群架,隆山剑派大败,而蓝翔弟子毫不客气,直接将挑唆的那位斩杀,并且诛杀其全家,两派弟子中也有不少受伤的,却是没有丧命的。
  蓝翔派这次为什么赢了,一来是来助拳的弟子极多,大家新得了身法,总想找个对手,真刀实枪地杀一场。
  二来就是因为有这身法,隆山剑派是剑修,战斗力极强,飞剑伤敌是防不胜防,当蓝翔弟子有了身法,飞剑的威力就减少了很多。
  最后是隆山剑派的三级灵仙出马,想要力压对方全部,结果蓝翔这边只出了一个二级灵仙,缩地成寸的步法下,一拳就将此人打飞。
  这种群架,没有死伤的话,派里不会过问,尤其这两派同是白驼门下,关系固然紧张,但也不好随便拉下脸来杀人。
  然而,糟糕就糟糕在,蓝翔弟子心忿某人倚仗着外派为所欲为,直接将其全家老小八口人尽数斩杀,理由就是冒犯本地宗派尊严。
  这是宗派的特权,官府都不能管,但是死者的族人在隆山做弟子,就恳请派里长者出面讨回公道。
  按说这种事,根本就是很犯忌的,看看沈蔷薇、郭奴心,看看池云清,就知道身入宗门之后,应该跟家族尽量减少来往。
  但是这弟子还就开口了,而隆山剑派的执掌一听说此事,登时就拍案而起,“蓝翔欺人太甚,真以为我隆山好欺?”


第五百零六章 咄咄逼人
  隆山的反应大了一点,但是这不难理解,蓝翔派好欺负,若是地方上的家族做出这种事,隆山剑派正经是没兴趣过问。
  宗派之间的纠纷,不会涉及到官府,找地方上的麻烦,反而存在这种可能,官府一过问,就显得隆山派有点不成体统。
  而且蓝翔好歹也是个称派的宗派,敲诈一些赔偿,油水也比地方上大得多。
  除此之外,隆山派还有一个理由:他们欺负蓝翔派,欺负顺手了,对方若敢反抗,一定要把苗头打下去,如若不然,长久发展下去,是会惯出毛病来的。
  于是隆山剑派的执掌常上人,带着派中二长老、战堂堂主以及几个弟子,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蓝翔派。
  南执掌闻听常执掌来了,主动迎出山门,“常执掌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包容,咦……来了这许多人?”
  “远迎不敢当,”常执掌皮笑肉不笑地发话,“倒是有点小事,要打扰南执掌。”
  南忘留见到对方三个天仙上门,心里知道有事了,不过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看看你要说什么吧。
  前文说过,蓝翔派一共只有两个天仙,而一般的称派宗派,是允许有五个天仙的,若是再招几个供奉,有的门派能有七八个天仙。
  蓝翔的天仙少了一点,但是两个全是中阶天仙,一个四级一个五级,正经是没有初阶天仙——这是典型的中落信号,后辈弟子存在断档的危险。
  隆山剑派有五个天仙,其中常执掌和大长老,都是二级天仙,战堂堂主为一级天仙,而二长老的资质比较好,后来者居上,已经是四级天仙了。
  还有一个天仙,是隆山剑派的上一任大长老,目前是太上长老,六级天仙,现在有没有晋阶七级,谁也不知道。
  今天来上门问罪的,是两个初阶天仙和一个中阶天仙,若是蓝翔的两个天仙全力出手,胜负也是难以预料——剑修的战斗力固然强,气修也不差。
  不过隆山派觉得,己方是吃定对方了,蓝翔根本就打不起一场全面战争,输是一定的!
  当然,隆山想强吞下蓝翔,也会元气大伤,但是保住传承还是没问题,而蓝翔输了,根本就断绝了传承。
  这种注定令人绝望的战斗,蓝翔打得起吗?灭派之战——蓝翔就算有弟子逃生,也注定是丧家之犬了。
  带着这种心情,隆山剑派一行人来到会客的大殿,常执掌当仁不让地坐到了上首位,战堂堂主和二长老分坐在他左右,一副恶客上门的嘴脸。
  怎么,你不服气?不服气你动手啊。
  南执掌却是性子好,也不计较,只是背着手,侧对着三人,站在那里,微笑着发话,“看来三位火气不小,先来杯茶,去去火?”
  “茶就免了,本来就是要做恶客的,”常执掌爽朗地笑一声,“南执掌独力支撑着蓝翔一派,常某本人,还是相当钦佩的,原本,我也不想如此恶形恶相。”
  “独力支撑……实在不敢当,”南执掌的脸上还挂着笑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派里有大长老,有诸多堂主和执事,谈何独力?”
  “无非也就两个天仙,”隆山二长老面无表情地发话,此人面如傅粉齿白唇红,正是个翩翩少年的形象,不过此人的性格却是相当暴烈,而且年少得志,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子。
  南忘留嘴角扯动一下,勉强算是个笑意,等了一等之后,她才发话,“几位此来,有何贵干?”
  常执掌也不言语,倒是战堂堂主发话,“我战堂记名弟子何彪,亲友被蓝翔弟子萧牧渔屠戮一空,特来捉拿萧牧渔此人。”
  “萧牧渔?”南执掌眉头皱一皱,蓝翔弟子虽然不多,也有近千人,而这萧牧渔,不过是个游仙七级的杂役弟子而已。
  然而,她还真知道此人,原因无他,前几天那一场弟子们的群架,她也听说了。
  她并不认为,自家的弟子做错了,于是微微一笑,“杀的可是贵派弟子?”
  “是我弟子的亲友,”战堂堂主淡淡地回答,“诛其全家,好狠的心肠,为了不伤害贵我两派的传统友谊……南执掌还是把人交出来吧。”
  “哦?”南忘留眉毛一挑,淡淡地发话,“弟子一入宗门,难道不该斩情断性吗?还是说隆山弟子,就都是那么看护亲人呢?”
  弟子照看亲人,其实是门派中比较犯忌的事儿——是犯忌,不是犯禁,宗派最是强调宗门的向心力,跟亲族藕断丝连,难免会亲疏不分。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弟子的功劳大到天上的话,可以申请家族归附,但是话说回来,归附的家族越多,宗门的资源就越紧张,这也是必须控制的。
  “我们此来,不是听你讲这些的,”二长老直接开口,“还是把萧牧渔唤来吧。”
  “呵呵,”南执掌闻言轻笑一声,扭头看向自己的侍女,“去,让大长老把萧牧渔带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
  隆山派三个天仙闻言,交换一个眼神,南忘留果然不会答应把弟子交出来。
  搁给任何一个有担当的执掌,都不会轻易地交出自家弟子来,往大里说,这关系到宗门向心力,往小里说,没有哪个门派,能忍受如此赤裸裸的侮辱。
  不多时,高冠长衫的祁鸿识带了一个弟子进来,这弟子身材魁伟,面目却稚嫩得很。
  “你就是萧牧渔?”战堂堂主眉头一皱,厉声发问。
  大长老长袖一摆,直接将他的气势挡住,皱着眉头发话,“隆山派越来越出息了,你堂堂一个上人,对着游仙逞威风,须知这里不是你隆山派!”
  “祁鸿识,你是要代弟子接下这桩恩怨吗?”一个英挺少年阴森森地发话,不是别人,正是隆山派二长老。
  祁鸿识淡淡地看他一眼,扭头看向南忘留,“南执掌,人来带了。”
  南执掌缓缓开口,“萧牧渔,你最近可曾斩杀别人满门?”
  “弟子杀了何族的一户,”萧牧渔战战兢兢地回答,“那是地方家族,以次充好欺瞒弟子,还强词夺理,拿隆山派威胁弟子,为维护宗门尊严,诛其全家。”
  “原来你也知道,跟我隆山有渊源?”战堂堂主冷哼一声,“那我隆山,也要维护我派的尊严。”
  “阁下稍安勿躁,”南忘留淡淡地看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的侍女,“何族……属隆山?”
  “是我蓝翔辖下之地的家族,”侍女很干脆地回答。
  “那就未曾跨界,”南执掌淡淡地点评一句,又看向萧牧渔,“何族之人怎样欺瞒于你?”
  “弟子在清湖城内发布任务,收集三十年赤菁草,好习练掌功,”萧牧渔大声回答,“何族中人拿来不到三十年的赤菁草,还硬要弟子收购,弟子实在不能忍。”
  南忘留点点头,然后看向常执掌,“阁下可曾听到了?”
  “一面之词罢了,”常执掌微笑着摇摇头,“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弟子在清湖城发布的任务,尚未结束,”萧牧渔见到执掌和长老都支持自己,越发地有信心了,“可去任务大厅查询!”
  “聒噪!”二长老厉喝一声,同时一股无形的威压释放出,大长老前踏一步,硬生生地顶住,两人这就算交了一次手。
  大长老脸上微微一红,二长老的脸却越发地白了。
  那二长老深吸一口气,才冷笑一声,“上人说话,轮得到你这蝼蚁插嘴?蓝翔派真是好规矩……再说了,就算强卖于你,那又怎样?”
  “萧牧渔你做得对,做得好,回头赏你一颗破障丹,努力修炼,”南忘留冷冷地发话,然后看一眼隆山派三人,“抱歉,这个弟子,不可能让你们带走,还请海涵。”
  “南忘留你一定要跟我隆山作对了?”二长老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都快撕破脸了,他也不怕直呼其名。
  南忘留深吸一口气,缓缓发话,“蓝翔无意同任何人作对,但是自家弟子做得有理有据,我是要保人的……除非我这个执掌死了,眼不见为净。”
  二长老脸色一沉,还待发话,只听得啪啪两声轻响,侧头一看,却是隆山派的执掌大人,微笑着轻拍双手。
  “南执掌果然是女中豪杰,对弟子拳拳的维护之情,常某人佩服,”他微笑着发话,“既然是如此,此事就暂时搁置,你看如何?”
  南忘留的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她微微一拱手,“那就多谢常执掌体谅……忘留没齿难忘。”
  “且慢感谢,常某人还有话说,”常执掌摇摇头,似笑非笑地发话,“据说蓝翔弟子,最近学了一门身法,煞是神妙?”
  “那是我气修的身法,”南忘留脸色一沉,她真没想到,对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这个上面,所以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事关传承,常执掌就不用多打听了。”
  “我却不是如此看的,”常执掌微微摇头,“此身法,与我派五百年前失传的九剑凌云身法,极为相似,还请南执掌说服我。”


第五百零七章 简单粗暴
  地球界的话,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隆山派是垂涎此身法了,所以就搬出个“我家秘籍遗失”的理由——跟那些强取豪夺的家族,借口是一样的。
  至于蓝翔说的“气修身法”,常执掌是半点不相信——这是个很拙劣的借口。
  当然,就算真的是气修身法,他也不介意强抢,功法之间是可以相互借鉴的,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说服你?”南执掌真的是快气出毛病了,我有必要说服你吗?见过不要脸的,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但是,她还是不想撕破脸,于是强忍着怒火解释,“我生也晚,并不知道贵派的九剑凌云是何身法,我只知道,这身法乃是从我蓝翔派上古气修的残本中推演出来的。”
  “说得好听,”二长老不屑地哼一声,“把身法拿来我看,若非我九剑凌云身法,此事就此揭过,否则我们还要追究来源。”
  南执掌再也不能忍,于是冷哼一声,“我若不给呢?”
  “那么……”二长老拉长了声音,顿了一顿发话,“蓝翔派是气修仅剩的宗派,南忘留,希望你不要做气修传承断绝的罪人。”
  南执掌呆在了那里,好半天之后,才轻叹一声,“我气修许久不发威,真的是阿猫阿狗都能欺上门来,那么,就跟白驼上门申请吧……并派之战!”
  “什么?”隆山派三个天仙登时就愣住了,好半天之后,常执掌才不可置信地发问,“南执掌,你是认真的?”
  并派之战,其实就是灭派之战,这就跟同门师兄弟有了不死不休的仇恨,要上生死台决斗一般——同门不得相残,生死台上例外。
  同门的两派,要发起灭派之战,必然要经上门同意,上门肯定也是先调解——毕竟都是门中的力量,但是实在调解不成,那也只能两派死斗,最终并作一派。
  “你都欺上门来了,问我是不是认真的?”南忘留说出“并派之战”四个字之后,心里也是没由来一阵轻松——地盘是打出来的,不是忍出来的,老娘已经忍得太久太久了。
  “打就打,怕你来?”隆山二长老拍案而起,“敢辱我隆山者,死!”
  “咳咳,”大长老轻咳一声,他虽然是男人,其实血性尚不比南忘留,总是希望自家埋头发展,于是出声发话,“二长老稍安勿躁,我蓝翔派得此身法,其实是有高人帮忙推演残本,阁下如有不解,何妨去问此人?”
  “此人何在?”二长老不屑地撇一撇嘴,他并不怎么在意所谓的高人。
  风黄的修者界都知道,气修已经没有真人了,能帮蓝翔派推演残本的,能强到哪里去?
  南忘留侧头看一眼大长老,眼神非常地复杂,在这种关键时刻,要说她不希望东易名出面,那是假的,但是同时,她又不希望他出面得太早。
  若是白驼门允了并派之战,战斗之时,再祭出东易名这件大杀器,蓝翔派很可能就直接吞下了隆山派。
  当然,隆山派是不好消化的,上门也未必会同意并派之战——尤其是位面大战越来越近了,门派和官府都有意控制纷争,保留战力。
  但是无论怎么说,如此行事,才能让蓝翔派的利益最大化。
  总之,南忘留的心理很矛盾,既不想受气,又不想尽早地暴露底牌。
  不过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大长老此番直接扯出了东易名,这让她非常地恼火——东上人愿意助咱们一臂之力,你也不能不闻不问,不征求人家的意见,就把人推出来吧?
  然而,这个时候,不是闹内讧的时机,于是她看一眼自家的侍女,“去看一看,东上人有没有时间,记得把因果讲清楚。”
  侍女闻言离开了,二长老却是冷笑一声,“原来是个上人,怪不得贵派底气十足,居然多了一位上人呢。”
  这话里,依然是浓浓的不屑,多了一位上人又如何?隆山还有两位上人没出动呢。
  事实上,只要对方不是真人,他是完全不在意的。
  不多时,侍女走了回来,“禀执掌,东上人的心情不太好,说最好不要去烦他。”
  “嘿,你们这儿有没有个上人,我们还不知道呢,”战堂堂主笑了起来,他用很轻薄的语气发话,“小姑娘,你不太会说谎话,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单纯的……若真是并派的话,这个小姑娘,我要了,你们都不许抢。”
  “你没有抢的机会了,”南执掌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对着门外深深地鞠一躬,“东上人,本来不想打扰你的。”
  “无所谓了,”一个黑脸膛大汉走了进来,淡淡地扫视一眼,“劳资心情正不爽,哪个鳖孙说我偷了他的身法?”
  隆山派的三人登时愕然,一时间竟然没人敢说话,相互交换个眼神,最后还是二长老冷冷一哼,“不过是六级天仙罢了。”
  “蝼蚁,闭嘴,否则我不介意弄死你,”陈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南忘留,“南执掌,谁要找我的碴儿?”
  二长老少年得意,何曾被人指为过蝼蚁?闻听此言,脸登时涨得通红,他才要说话,只听得常执掌猛猛地咳嗽一声。
  然后,常执掌缓缓发话,“蓝翔弟子,屠杀我弟子的满门,我们算找碴吗?”
  “哦?”陈太忠眉头一挑,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来,“屠杀了哪个弟子的满门?”
  在常执掌的示意下,一个一级灵仙站了出来,“本人何彪,贵派……”
  “聒噪,”陈太忠厉喝一声,一道白光喷出。
  二长老见势不妙,身子前蹿,就想挡住这一击,“混蛋,大欺小……”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就横着飞了出去,直接撞翻了座椅,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
  而那出面作证的何彪,前一刻还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下一刻就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血雾,整个人都不见了。
  “做事儿就要利索点,”陈太忠呲牙一笑,冲着南忘留点点头,“南执掌,问题解决了,没苦主了,就不存在争议了吧?”
  南执掌嘴角抽动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笑着点点头,不过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东上人你以前没这么暴躁的啊。
  陈太忠的暴躁,是有原因的,他最近遭遇了点问题,难以决定取舍,而隆山派一行人进入的时候,动静又比较大,连他身边的四个女弟子都议论纷纷,他就越发地烦躁了。
  南执掌的侍女前去请他,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蓝翔派原本就比较无辜,她伶牙俐齿的,把自家说得更加无辜。
  陈太忠原本还有点不相信,所以附着了一个小神识在她身上,待听到那什么堂主居然如此恶心地说话,他心中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直接电射而至。
  “混蛋,纳命来!”那二长老被直接撞飞到墙壁上,一口戾气直冲脑门,他修炼三百余载,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也顾不得这里是蓝翔派的待客大厅了,红着眼睛就祭出了飞剑,抬手就是一剑斩来,剑光锋利异常,气势坚不可摧,却又绵绵密密,浩浩荡荡。
  周围的人眼睛齐齐就是一眯,大长老急忙将侍女和萧牧渔挡在身后,又仓促祭出一块盾牌,心里却暗叹一声,此子虽是狂妄,但这一身的修为,还真是不含糊。
  隆山派其他两位天仙见状,也急忙将身边的弟子护住,同时向后暴退。
  就连常执掌,心里也是暗暗地感慨:一段时间不见,二长老竟然修成了如此精妙的剑法。
  总之,所有的人都在退后,谁都觉得这一剑不可力敌。
  而剑招攻击的黑脸大汉,能正面接下这一击吗?
  “区区无欲,”陈太忠轻笑一声,掣出宝刀,眨眼间,他的身前就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刀网。
  就是这看似薄弱的网,竟然硬生生地扛下了这一击。
  “你给我去死啊!”二长老厉喝一声,身子却是陡然变向,直接上窜,砰地一声冲破了大厅的屋顶,“小子,你的命,我预定了。”
  原来他虽然狂妄,却也知道利害,眼看自己最强的一招,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接下,他伪作攻击,却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
  “走得了吗?”陈太忠冷笑一声,身子在瞬间就消失了,却是他使用缩地踏云,直接追了出去。
  他的速度虽快,不过以天仙的眼力,还是能捕捉住一二,南执掌和大长老见惯了,倒也没怎么在意,但是常执掌见状,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身法……如此身法!”
  下一刻,他大声嚷嚷了起来,“住手,我们是讲道理来的!”
  “嘿,”南执掌闻言,忍不住冷冷一笑。
  紧接着,外面传来几声大响,然后又是怒喝,大家才正要冲出去看个究竟,只听得砰地一声大响,一个人影从大厅破开的洞口落下,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二长老,”战堂堂主惊呼一声。
  “讲道理吗?道理有用的话,要拳头干什么?”紧接着,黑脸膛大汉也落了下来,他冷笑着发话,“就我来讲,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吵吵,没用,浪费性格。”


第五百零八章 面无表情
  陈太忠一边说,一边指一指二长老,“那个……那谁,把他储物袋给我拿过来,他手腕上那个镯子,送你了,是件宝器呢。”
  “东上人,您在叫我?”萧牧渔不可置信地指一指自己。
  “废话怎么那么多?”陈太忠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快点动手。”
  原本他做散修的时候,打扫战场都得他亲力亲为,现在身边有使唤人,他当然要自矜身份。
  但是他这话,却是把常执掌气坏了。
  常执掌已经知道,今天是撞正大板了,来时的意图绝对实现不了。
  隆山派灰头土脸地离开,已成定局。
  想一想来时的神采飞扬和目中无人,再看一看现状,真是莫大的讽刺——连此行的第一高手派中二长老,都被人打得骨断筋折,只剩下一口气了。
  对于黑脸大汉要抢二长老的储物袋,他虽然有些不能忍,但多少还能接受,成王败寇,不过是如此罢了。
  可是二长老随身的宝器,也被没收,还被对方指定送人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那是你的东西吗?你就随随便便地送人?
  送人也就罢了,还送给一个游仙弟子,这叫他这堂堂的一派执掌,情何以堪?
  蓝翔派要讲向心力,隆山剑派同样要讲向心力,他不敢招惹这黑脸大汉,只能看向南忘留,“南执掌,那幻剑镯,乃是我派中重器,还望赐还。”
  “你看到是我收起来了吗?”南忘留眨一眨美目,淡淡地发问。
  “总是……贵派弟子收起来了,”常执掌轻声嘀咕一句,“这幻剑镯,贵派也用不上的。”
  “是我送的,你不满意?”陈太忠斜睥他一眼,“你再给我吵吵一句?”
  常执掌登时闭嘴——这位实在野蛮得可以,能动手就绝对不吵吵。
  尤其要命的是,此人的战力极高,动手也打不过。
  众目睽睽之下,萧牧渔默默地收起二长老的储物袋,又将手镯取下来,毕恭毕敬地送到陈太忠面前,“东上人,谢谢您了,这手镯太贵重,我不能收。”
  他不但不能收,也不敢收,小小的游仙,身上带一件宝器,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出门了?
  陈太忠斜睥隆山派众人一眼,不耐烦地发话,“怎么,怕他们报复你?”
  “无功不受禄,东上人已经为我做主了,我感激不尽,”萧牧渔年纪不大,说话却是还得体,“不敢再贪心不足。”
  “小子有潜力啊,”陈太忠大喇喇地收起了储物袋和幻剑镯,信手丢两块上品灵石给对方,“赏你的。”
  见到幻剑镯落入此人手中,常执掌知道,要不回来了,也不再耽搁,冲着南忘留一拱手,淡淡地发话,“南执掌,此番多有叨扰,告辞了。”
  说完,两个弟子奔过来,就要抬了二长老走人,陈太忠冷哼一声,“我让你们走了?”
  常执掌闻言,眉头一扬,然后又硬生生地克制住情绪,面无表情地一拱手,“阁下还有何吩咐?”
  这种面无表情的无奈,他在南忘留脸上见得多了,但是只有自己也“面无表情”的时候,他才能深切地体会到,其中所蕴含的耻辱和不甘。
  “哪个鳖孙说我偷他身法的?”陈太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的面无表情,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常执掌深吸一口气,他总算明白,自家的信口开河,触怒了什么样的人物,只得低声下气地回答,“这是一个误会,我们并没有确认,只是觉得相像。”
  “这厮……”陈太忠一指昏迷不醒的二长老,“他使用的剑法,我也很熟悉,疑似我失落的,你们把原本拿过来我看,此人,你们不得带走。”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常执掌闻言,登时勃然大怒,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二长老所使的乃是我派中嫡传‘隆山夜雨’!”
  陈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吐出四个字来,“关我屁事!”
  常执掌知道跟此人没道理可讲,于是冲着南忘留一拱手,“南执掌,不须我派中太上来要人吧?太上可是上门出身。”
  隆山派的太上长老,原本是白驼弟子,是门中派下来的。
  这是风黄界宗门体系常见的事,下派要往上门输送人才,上门也会往下派派驻人手。
  而隆山派的太上长老,本是白驼门剑修,驻守隆山两百余年,硬生生地从大长老熬到了太上,由于年事已高,就在这里养老了。
  常执掌点出其上门身份,就是说太上长老不但战力超群,他在上门还有人脉。
  南忘留尚未来得及回答,陈太忠就冷笑一声,“那就让他来呗,他若是走不动路了,我去你隆山派找他也行!”
  这话茬实在太硬了,合着他还打算打上门去,常执掌就算再忌惮此人,闻言也忍不住冷哼一声,“那我们就在派里恭候大驾了!”
  一边说,他一边用极其怨毒的眼光,狠狠地瞪陈太忠一眼,“之南,你留下看护二长老,小心一些……咱们走。”
  一个六级灵仙的隆山弟子应了一声,脸色极为地难看。
  作为隆山派中阶灵仙弟子中的第一人,他此来的任务,原本是蹂躏蓝翔同阶弟子。
  而且他也是少年得志,性格跟二长老也类似。
  只不过在场的上人太多,轮不到他大放厥词,若真让他说话,以他的性格,说出的话也绝对好听不了——他们此来,就是要武力示威,不是讲道理来的。
  他是带着这样一种打算来的,目前接到的任务,却是看护好二长老,此刻他的心情,糟糕到无以言表,他不但无法耀武扬威,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要忍气吞声很久。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甚至不敢随便出声——连修为最高的二长老,都被人打得生死不知,他有再大的不甘,也只能忍着。
  常执掌正带着人向门外走去,猛地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堵在了他前方,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脸大汉。
  他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这种行为实在有点露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但是此刻,他也顾不得理会那么多,而是沉声发问,“你还要怎么样?”
  陈太忠轻笑一声,“说走就走……我没发话,谁允许你走了?”
  “你!”常执掌直气得睚眦欲裂,我都已经把人留下了,你居然还不让我走?“你还要干什么?”
  “我房里缺个男宠,”陈太忠笑着一指那战堂堂主,懒洋洋地发话,“我看你就不错,留下……找死!”
  他才说完“留下”两字,那战堂堂主毫不犹豫地祭出飞剑,想来也是要搏命一击了——他知道自己的轻薄话,被此人听去了。
  但是宗派弟子想玩偷袭的话,还真是比散修差点,陈太忠的警惕性,也不是一般宗派弟子能算计的,他直接一个束气成雷,放翻了此人。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战堂堂主就直挺挺地飞出去,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常执掌也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好一阵,才指一指陈太忠,直气得浑身发抖,“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隆山派?”
  “我只不过比较欣赏他,所以让他给我暖脚,”陈太忠背着双手,笑眯眯地胡说八道,“他刚才对蓝翔弟子,不也是这么表达喜欢之情的吗?”
  陈某人不是同性恋,他甚至还是只童子鸡,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恶心对方。
  常执掌的胸口急速地起伏两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东上人,闻堂主方才说话,确实有不当之处,我向你赔礼了。”
  “赔礼有用的话,要执法堂做什么?”陈太忠不屑地一摆手,“别跟我扯这个犊子,他是不是打算这么做,你心里有数。”
  “可他冒犯的,不过是个小灵仙,”常执掌忍着气,继续“面无表情”地讲道理,“天仙之下皆蝼蚁……阁下也是明白的。”
  “对我来说,他也不过是个大号蝼蚁,”陈太忠轻笑一声,为了充分地刺激对方,他还有意强调一句,“一只可以供我任意玩弄的蝼蚁……”
  常执掌气得直抖,他们三个天仙耀武扬威地来,结果只回去他一个,身为堂堂的隆山执掌,这让他怎么面对隆山派上下数千人?
  但是,他还没办法发作,技不如人还说什么?他若是再不小心,被黑脸大汉认为是“吵吵”了,自己也被留下,那后果就更严重了。
  他知道跟此人没有道理讲了,少不得又一侧头,看向南忘留,“南执掌,同为白驼下派,还请看在上门的面子上,为隆山留一份体面。”
  “体面?”南执掌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半天之后,才似笑非笑地问一句,“你隆山派来我蓝翔胡搅蛮缠、无事生非的时候,想过我蓝翔派的体面了吗?”
  常执掌的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好半天之后才轻喟一声,“既是如此,这番大恩大德,隆山没齿难忘,告辞……”
  说到这里,他硬生生地忍住,又扭头看向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发问,“阁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隆山派今天受到的耻辱,实在是太多了,他一点都不想再自取其辱。


第五百零九章 逐族
  “吩咐?”陈太忠眉头一皱,见这厮着急走,他不为难对方一下,心里不痛快。
  说不得,他抬手指一指大厅屋顶的大洞,很不耐烦地问一句,“你眼瘸了?”
  眼瘸……常执掌今天受到的耻辱,实在太多了,已经对骂人的话免疫了——哪怕他从来没听说,有人会把“眼”和“瘸”两个字,连在一起说。
  对于二长老为了逃命撞出的大洞,隆山执掌也不能不认账,少不得叹口气,冲着南忘留一拱手,“南执掌,对于给蓝翔造成的损失,本人非常地抱歉……十块灵晶可够?”
  这里是蓝翔派用来待客的大厅,装修不算富丽堂皇,但也还算华贵,气修原本就不重外物,而蓝翔已经式微日久,虽是待客的场所,也不敢摆出太多好东西,过得去就行。
  刚才大厅里的打斗,损坏了一些家具和装饰,再加上屋顶开了天窗,完全修缮下来,大概要花三四个灵晶,十个灵晶的赔偿,绝对是超额了。
  但是南执掌也是个妙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双方想收手都不可能了,所以她摇摇头,淡淡地发话,“蓝翔虽穷,不差这点灵晶,你的人留下……怎么弄坏的,怎么给我修好。”
  不愧是一派的执掌,这回答实在太大气了,不要灵石,就要你给我修。
  陈太忠看得都暗暗点头,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坏了李家寨的门柱,李董氏的要求,也是不要灵石,就要他帮着修好。
  李董氏还没要求他亲自动手,只要他张罗和监工,他都坚决地不干。
  “我的人……留下?”常执掌的眼睛微微一眯,眼中的杀气,几乎都快化成实质了,“你让我给你修屋顶?”
  “我可不敢让常执掌修屋顶,”南执掌捂着嘴,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您的执掌位置,可是上门认可的,我们怎么敢怠慢?不过……其他人留下来吧。”
  这也是宗门体系里的规则,下派执掌虽然是派中选举或者指定的,但是要经上门授予,方才算名正言顺。
  一般而言,上门不会对下派的挑选指手画脚,但是当选者实在令上门不满的话,也可能换个执掌,当然,这需要足够充足的理由——比如说上门认为,此人会影响门派的忠诚度。
  下派中的其他职位,上门通常不会过问,什么大长老二长老,你们爱怎么排就怎么排。
  南执掌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不难为你,不是怕你,实在是你上任,是上门认可的——我们是给上门面子。
  “我一个人离开?”常执掌有些微微地失神,他来的时候,是三个天仙五个灵仙。
  而现在,两个天仙被擒,一个灵仙被杀——还是粉身碎骨的那种,一个灵仙留下来照看人,剩下三个……居然要帮你们修缮房屋?
  浩浩荡荡而来,孤家寡人而去,这前后的落差,也实在太大了。
  “你不愿意离开吗?”南忘留手一翻,摸出一块留影石来,似笑非笑地发话,“常执掌……请你确认一下。”
  大长老见状,也摸出一块留影石,侍女也是如此,就连那懵懵懂懂的萧牧渔,见状也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块破破烂烂的留影石。
  这是真的打算留下我了!常执掌见到这个情况,哪里还敢再说半个字,只得冲陈太忠一拱手,“敢问阁下,还有事吩咐吗?”
  “我给你十天时间拿来剑法,”陈太忠懒洋洋地回答,“过了十天,我就搜魂了。”
  常执掌点点头,也不答话,转身出门而去,要是搁在往日,谁敢说对隆山派二长老搜魂,常执掌绝对会调集派里高端战力,誓杀那人,以雪侮辱隆山之仇。
  但是现在,他连生气的心思都不敢有——再走得晚了,他都要留下了。
  他一离开,陈太忠吩咐萧牧渔帮着取了战堂堂主的储物袋,他又亲自给其下了禁制。
  他在忙,南执掌也没闲着,她将隆山的四个灵仙全部下了禁制,又吩咐自己的侍女督促其中三人干活,然后,她就看向了那年轻英挺的二长老,“东上人,此人暂时由我拘禁,可好?”
  陈太忠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先是点点头,然后狐疑地看她一眼,“为什么?你不是看上这小白脸了吧?”
  “呵呵,”南执掌捂嘴轻笑了起来,然后飞他个白眼,“我倒是忘了,原来是东上人看上他了……不错,倒是细皮嫩肉的样子。”
  “你少扯啊,”陈太忠不满意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我练的是童子功吗?
  南执掌还有心继续开玩笑,不过她真是不敢冒触怒对方的风险,说不得笑一笑,凑过来低声发话,“这个人是隆山最大的威胁,我要一劳永逸地处理。”
  一劳永逸?陈太忠很是吃惊地看她一眼,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于是他点点头,“佩服!”
  “不是你想的那样,”南忘留淡淡地摇摇头,又冲自己的侍女一招手,“去把执法堂陶堂主叫来!”
  陶堂主在一分钟内,就出现在了大厅里。
  隆山剑派气势汹汹地来到派里,这消息早就传开了,更别说刚才陈太忠直接在大厅上空跟二长老交手,时间虽然短暂,但是响动极大。
  二长老甚至在贴身争斗时,激发出了幻剑镯中蕴藏的九百九十九道剑气,打算打对方一个冷不防。
  陈太忠确实没防住,离得太近了,就在那一瞬间,他直接将圆环从体内祭出,硬生生扛下所有剑气,顺便来了一记神识攻击,然后又是狠狠地一记无回刀意。
  若不是二长老身上带有保命的宝物,直接就挂了,饶是这样,也被他硬生生打回了大厅。
  这一番响动,直接吸引来了派中最少七成的弟子,而几个堂的堂主,也早就候在了这里。
  听到大厅里噼里啪啦乱响,大家真的太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执掌在待客,在没有发出明确消息之前,谁都不能随便闯进去,宗派有宗派的规矩。
  就在大家急得抓耳挠腮之际,猛地见到隆山派的常执掌一个人走了出来,铁青着脸直接纵身而去,围观的众人才轻出一口气——看起来,这一仗咱们赢了?
  陶堂主这时接到侍女的传唤,想也不想就直接冲了进去。
  待他见到隆山派一个神情萎顿,登时大喜,不过他还不敢表示得太明显,只能强忍喜悦,对着南忘留一拱手,“执掌大人有何吩咐?”
  陶堂主是八级灵仙,相貌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人。
  南执掌看他一眼,又指一指萧牧渔,“这个弟子跟何族的事情,你可知晓?”
  “知晓,”陶堂主忙不迭地点头,就算今天以前他不知道,只冲今天发生的事情,也能让他从别人嘴里听到足够多的消息。
  “这个弟子维护宗门尊严,有功,我已经赏了,”南忘留淡淡地发话,“挑唆是非的隆山弟子,被东上人斩了,何家身在蓝翔辖下,勾结外派,该怎么处理?”
  “逐族,”陶堂主马上给出了答案,“逐之不去,族诛!”
  这是风黄界通行的规矩——你在我的地盘上,不听话也就算了,敢联系外人,反噬地盘的主人,那就直接把你撵走。
  搁在地球界,这叫“赶绝”,从我的地盘上滚出去,不走就杀。
  规矩是这么个规矩,但是执行的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总有变通的法子,而蓝翔积弱已久,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执行过这种规矩了。
  陶堂主身为执法堂主,甚至从来没执行过这样的任务,想到执法堂终于能有个执法堂的样子了,他心潮澎湃,回答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
  “这是咱蓝翔重铸辉煌的第一步,”南执掌淡淡地发话,但是从她的呼吸中,能感觉得到,她也有点气息不稳,“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不希望何家再有人留在蓝翔的地盘上。”
  对何家来说,这是很残忍的事情,但是对她来说,这只是蓝翔崛起的第一步。
  “三天……”陶堂主先是一怔,然后就觉得全身的鲜血,都冲向了脑门,于是一躬身,“领执掌谕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也不用急,你先通知何家,”南执掌笑一笑,然后看向陈太忠,“何家若不肯退出,不知东上人可愿出手相助?”
  “是称号家族还是封号家族?”陈太忠不耐烦地一皱眉头。
  “小家族,”南执掌笑眯眯地解释,“这种小家族,我们不看在眼里,但是要防隆山派捣乱……我和大长老本来战力就稍逊,还要坐镇派里,所以就只能麻烦东上人了。”
  “那行,”陈太忠也不推辞,果断地点点头。
  他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了,而且不管是南忘留还是祁鸿识,坐镇派里还可能有所作为,出去搏杀的话……不客气地说,那俩捆在一起也顶不上他一只手。
  “有东上人相助,我保证完成任务,”陶堂主大喜过望。
  东上人的战力成谜,但是派中弟子都说,是远超执掌和大长老的,更别说,他刚才亲眼看到,隆山派嚣张跋扈的二长老,被东上人两下就打成了死狗。


陈风笑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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