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老酒伯


  “这不是……以防万一吗?”陈太忠干笑一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一直觉得,这个斗笠人追得太紧,修为又高,危险太大,要把此人干掉才好。
  所以他在停下来之前,先放了一阵毒粉,心说你要真是老易的话,这点毒肯定难不住你不是?
  此刻他停下来,想的就是,对方若不是老易,又不是故旧的话,那就收割了对方的性命。
  哪成想,对方虽然不是老易,却真是故人。
  算计了熟人,这有点不好意思,他为了防止对方说自己,先指责对方的不是,“好好的,你戴什么斗笠?我最痛恨戴斗笠的了!”
  刚说完这话,他就觉得心里一揪,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说不得四处看一看——这是老易追过来了,在偷偷地观察我?
  “我不戴斗笠,能出门吗?”羊头人瞪他一眼,又把斗笠戴在头上。
  也是,陈太忠认可这个说法,心里就又忍不住想,老易肯定也是一张狐脸,再加上两个毛茸茸的耳朵,怪不得那厮时刻斗笠不离身。
  他想得有点出神,下一刻才回过神来,“嗯,啊……你说什么?酒伯?”
  “我说,我堂堂的酒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羊头人冷哼一声,“刚才我要偷袭,你就死定了……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点出息啊?”
  “你是酒伯?”陈太忠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被一个小家族关在水牢里的……酒伯?”
  “那小破地方,我随时能出去好不好?”羊头人不高兴了,“那个啥……大长老来了,你要是不信就问他。”
  大长老来得有点慢,见他俩在这里说事,于是就降了下来,然后紧跟着,身子一个趔趄,“我艹……用毒?陈太忠你敢再出息点不?”
  “二哥你别说了,”羊头人先发话了,然后冲陈太忠一伸手,“解药!”
  “给,”陈太忠一抬手,丢过两个玉瓶去,“那啥,我还有点事,老羊……既然你是酒伯,这次就当我没来,成不?”
  他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想当初,他虽然是救了老羊,但是说实话,人家那一身修为,没他也能闯破水牢——哥们儿不能跟庾无颜和老易一样,认为救了一个人,就是莫大的功劳。
  也许人家就不需要你救呢,对不对?做人啊,要讲个将心比心。
  “我是前酒伯,”羊头人接过玉瓶,丢一个给大长老,“你先吃,这小家伙心思太多……我不着急吃,万一有啥事,你也能招呼得住。”
  大长老也不说话,吞下解药打坐回复。
  “你看你这人矫情得,”陈太忠不想再在这里耽搁了,打劫打到熟人头上,有点没面子,“冲你带走那么多难友,我能算计你吗……没别的事儿我就走了。”
  “你等等,”羊头人还不让他走,“咱俩好久没见了,聊聊,你要是敢走……以为我手里没神通,留不下你?”
  “看看我手里是什么,”陈太忠冷笑一声,晃一晃手里的圆筒,“老羊,我不知道你是酒伯,有点冒犯,但是……能不能别跟我得瑟?”
  “嘿,不过就是寂寞三叹,你冲我来啊,”羊头人很不屑地哼一声,“最多也就再用一次,我都不带躲的……哥是高阶天仙,差点真人了,知道吗?”
  陈太忠想一想,觉得还是不能拿出蘑菇来威胁,至于说前两天得的灭仙弩,也不合适说出来,只得叹口气,“看在你救了那么多人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这话之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不能问……你堂堂的酒伯,怎么就是个羊头。
  倒是羊头人有很多想说的话,“那个满脸刀疤的女人……真的死了?”
  他俩是难友来的,同在水牢里,不知道在一起待了多久。
  “死了!”陈太忠脸一沉,“你再说这事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了两位,”大长老站了起来,解药很有用,但是他也无法介入这俩的争议之中,“陈阁下,这确实是我家上一任酒伯。”
  “他没死,下一任酒伯能就任?”陈太忠真的有点不懂了。
  “我本来就不想干酒伯,”羊头人叹口气,“不过那时……由不得我推脱。”
  随着他婉婉道来,陈太忠才知道,眼前这个上一任酒伯,也是个性情古怪之人。
  他本来不想做这个伯爵的,希望他的二哥能接手——没错,就是眼前这个大长老,此人有可能成为上一任的酒伯。
  但是他的二哥,比他差得太多,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就任。
  因为他做得勉强,所以对领地和政务打理,并不放在心上,其时南宫家还有老天仙在,也任由他去,后来老天仙陨落,他又中了诅咒,不得不退位给现任伯爵,对外号称身故。
  其他的势力,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不过新任酒伯崛起得极快,不长时间内,就晋阶为中阶天仙,他这个上一任酒伯,就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了。
  到现在为止,旁人也只以为,酒伯家是两个天仙,却不知道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高阶天仙——南宫家都没几个人知道。
  也就是他看到,陈太忠跟自家快掐起来了,才果断出面,却还要戴着斗笠。
  “你怎么会进了梁家的水牢?”陈太忠听完之后,不解地发问。
  “能不谈这个吗?”斗笠人干咳一声,略带点不高兴地发话,“水牢里救出的人,我都转移到折龙道了。”
  “那你这个诅咒,有办法解吗?”陈太忠好奇地问一句,他是不想谈水牢里的人,甚至懒得想起那一幕。
  “这个……我在想办法,”斗笠人含含糊糊地回答,然后他看一眼陈太忠,“听说你现在,跟兽修的妖王后裔勾结起来了?”
  这个问题真让陈太忠蛋疼,不过既然做了,他就会认,“勾结谈不上,反正我不会坐视朋友受难而不管,我也不后悔这么做。”
  “年轻真好啊,”斗笠人叹口气,沉默了起来,好半天才问一句,“女的?”
  “可能是吧,”陈太忠点点头,想一想,他又补充一句,“我练混元童子功的。”
  别想歪了啊!他不怕承认老易是朋友,但是……其他的事儿不能乱承认,尤其这老酒伯说的是“女的”,而不是“母的”,可见这厮对兽修不是特别排斥。
  那就更不能让丫胡乱猜测了。
  “呵呵,”斗笠人笑了起来,好一阵才叹口气,“希望你运气好一点吧。”
  “嗯?”陈太忠狐疑地看他一眼,心里生出点疑惑来,“你什么意思?”
  斗笠人嘿然不语,好半天之后才发问,“怎么想起我家的‘醉风雷’来了?”
  “啧,要修炼一门功法,”陈太忠意兴索然地回答,“正好你家南宫锦标杀了我朋友,就来要醉风雷……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来了。”
  朋友被杀啥的,是他找的借口,但是此刻,他总不能说,我是来无事生非的。
  “什么功法?”老酒伯看他一眼。
  “……”陈太忠默然,好半天才回答,“束气成雷,你听说过吗?”
  “束气……成雷?”斗笠人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不少,顿了一顿之后,才又干咳一声,“这个功法,我能看一下吗?”
  “恐怕不行,”陈太忠摇摇头,他不是小气,而是事实上他认为,自己并不欠老酒伯多少,任着对方予取予求,倒像是他在怕什么。
  “嘿,”斗笠人不以为然地哼一声,顿了一顿之后,才冷笑,“你找我南宫家要醉风雷,是为了修成雷引吧?”
  “啊?”陈太忠愕然地看向他,这次,他是真的吃惊了。
  “你以为,你见到的我的神通是什么?”老酒伯冷笑一声,“若非贪心得此神通,我又何至于受了诅咒?”
  “啊?”这次轮到大长老吃惊了,他可一直想知道,老酒伯是因何被诅咒的,只不过这个弟弟一向要强,不肯说其中经过,现在他正好出声发问,“哪个兽修干的?”
  斗笠人嘿然不语,好半天之后才叹口气,“我都不想复仇,你又何必再问?都是我自作的……小陈,听我良言相劝,那是气修神通,勉强不得。”
  “我修习的,就是气修功法,”陈太忠原本担心,这神通有什么不妥,听到这话,忍不住松一口气,我说嘛,老易也不该有害我的心思。
  “嗯?”这次轮到老酒伯吃惊了,他对陈太忠的种种,知道得实在不多,出了水牢之后,就悄然返家了,只知道后来散修之怒大闹青石,再后来他就闭关了。
  这次知道的这些,还是大长老出动,惊动了他,所以听到了陈太忠的一星半点消息,对此人师承上古气修,并不知情。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可以修炼,”他微微点头,想一想,他又试探着问一句,“此神通……得自蛟族?”
  “不是,”陈太忠摇摇头。
  斗笠人陷入了沉默中,茫然地看向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之后,才侧头看一眼大长老,“醉风雷……给他吧!”


第四百零一章 起风雷
  大长老对老酒伯的话,并不感到奇怪,闻言只是微微地点头,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倒是陈太忠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白拿你家的,想换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大长老忍不住了,“阁下,你觉得这种功法是可以换到的吗?”
  陈太忠就是个毛驴脾气,闻言也有点呛了,若不是看在羊头人面子上,你算老几?
  他冷笑一声,“我找到酒伯府,本来就没打算换。”
  这话很呛人,不过老酒伯倒是很干脆,“给你了,别传出去就行。”
  “别介,”陈太忠一摆手,“一码归一码,南宫家没你,我就白拿功法了,既然你是南宫家的,我不白拿,不落人情。”
  大长老闻言,没命地冲斗笠人使眼色——蘑菇,咱要蘑菇术法!
  他刚才挤兑陈太忠,心里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老酒伯却是不看他,顿了一顿之后才问一句,“将来我南宫家有事,求到你头上,可愿意襄助?”
  “你别跟我说这个,”陈太忠断然拒绝,“我绝不招惹这种是非,替王艳艳报仇,就辛苦得我差点吐血,换个条件吧。”
  其实,这只是理由之一,他看不惯南宫家的行事,才是真的,从南宫不为到南宫锦标,再到那八长老,都是一副豪强嘴脸——你们这样行事,招惹上对家,我怎么会去帮你?
  若没有羊头人的因果,他在南宫家种蘑菇都没有心理压力。
  陈某人一向是很有主见的,哪怕他有的时候比较好说话。
  他这样回答,老酒伯也没生气,而是很自然地又提一个要求,“那就当是帮我南宫家保管好了,若是我家的功法遗失,你须得提供副本给我家后人。”
  嗯?陈太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你家功法遗失……那岂不是遭逢大难?”
  “咱能不说这种话吗?”大长老听得眉头皱一皱,很不高兴地回答,他弟弟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是这话不好随便说,风黄界是非常讲究口彩的。
  修者的社会,一向如此,一语成谶绝不是少见的,言出法随……好吧,那是大能人物才具备的。
  “这个当然没问题,”陈太忠笑着点点头,老酒伯这么好说话,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要是先完蛋,那就没办法了。”
  老酒伯并不做声,好半天才说一句,“不会只托付你一个人,不用太在意。”
  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胡家给钝锁功法的时候,也并没有多么不舍,原来还有这一层含义。”
  “钝锁功法,如何跟醉风雷相比?”大长老听到他这么说,又有点不忿,“他家的功法,流传出去的可不少,他自家就不见得如何重视。”
  这显然又是一桩辛秘了,若不是他说,陈太忠还真想不到,自己辛苦讹来的钝锁功法,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不容觊觎。
  “到什么位置,就看到什么样的风景,”老酒伯见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淡淡地解说一句,“醉风雷技法,目前还没有衍化出神通,也不算多要紧,莫要外传就是了。”
  陈太忠默默地点头,心说这羊头人的眼光,还真是开阔,不枉当初相识一场。
  不过,待大长老取来“醉风雷”玉简之后,他还是留下一颗千年墨玉果——这是采自遗址的灵药,可炼制多种丸药,即便生服,亦可延寿五十年左右,价值无可估量。
  他终是不习惯占人的便宜。
  看到他放下一个玉盒,一言不发电射而去,南宫家两个天仙也没什么动作,最后还是老酒伯一抬手,将玉盒吸入手中打开。
  待见到是黑乎乎的一颗果子,上面还疙里疙瘩丑陋无比,斗笠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倒吸一口凉气,“千年墨玉果?”
  “啊?”大长老也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他果然跟兽修的交情不错。”
  这种延寿的东西,搁在任何时候,都是抢手货,没有谁会嫌多,墨玉果极难种植,也早被人族采摘得几近绝种了,目前有个别宗门有少量种植,再有就只可能在兽族控制的地方。
  “唉,”老酒伯却是叹口气,将手里的玉盒又合上,感觉很不开心的样子。
  大长老听他叹气,扭头不解地看一眼,“何故叹气?”
  “此人本可引为奥援,却被你几句过分的话错过了,”老酒伯低声回答。
  大长老登时愕然,“他不是已经说了,不想多管事情吗?”
  老酒伯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哼一声,“什么是真性情,你不懂……”
  陈太忠收了醉风雷功法之后,此趟出来就算功行圆满了,不过为防收到的这三套功法被做了手脚,他还是先来到了青石城外的赤色谷地,以免将麻烦带到乱石滩。
  而且赤色谷地这里,因为铁含量极高,很容易引来雷电,对他修习醉风雷有很大的帮助。
  再而且,靠近青石城,他也能很轻易地打听到,外面对他的关注程度。
  陈某人对自己成了风头人物,还是有几分窃喜的,但是他不会蠢到忽视其中的危险。
  以他现在九级灵仙的修为,在青石城真的是可以横着走了——这里不但落后贫瘠,灵仙也极为少见。
  去过了中州、见识过天仙扎堆的巧器门,再回来看青石城,真可谓是不毛之地。
  然而南特说得也没错,这里再怎么荒凉,终究是他飞升的地方,算是半个故乡。
  陈太忠隐约能猜到,老酒伯为何选择藏身于梁家庄水牢了,一个高阶天仙在这里,根本是绝对无敌的存在。
  不过现在的陈某人也不差,除了修为高,他还有相当的阵法造诣,他在赤色谷地选一处宽敞荒凉之地,布设了三个障目阵,两个杀阵。
  他现在已经是青石无敌了,战兵来了都不怕,不过万事小心点,总不会是坏事——他有些担心的,是外地有修为高强的修者,来查他的根脚,到时候杀阵就可能派上用场。
  做完这些准备,他才开始布设聚灵阵,现在他修炼需要的灵气,可远远远地超过普通的灵仙,所以聚灵阵架设,也占据了不小的地方。
  所以他选择的地方,平坦而荒凉,不但没有什么荒兽,连植物都很稀少,一眼看去,就是一大片沙漠,偶尔有点稀疏的灌木,还有一些虫蚁之类的活物。
  就算有了这些准备,陈太忠也不打算忙着提高修为,而是先将心思用到修习“醉风雷”上,这样能最大限度地降低灵气的汇集。
  然而事实证明,他准备得还是不够,聚灵阵一启动,天地灵气的剧烈变化,还是引起了荒兽们的注意。
  因为他想尽量避开别人,所选的位置几十里之外,有一只九级荒兽和一只八级荒兽,这两只灵兽都被惊动了。
  尤其有意思的是,八级荒兽的方向,来了一只九级荒兽,而且还是见过陈太忠两次的穿风鸾——这厮发现有好处,直接撵走了毗邻的八级荒兽,自己冲了过来。
  不过它来得快,跑得更快,陈太忠轻轻一个神识击过去,再喊一声“滚”,它的翅膀往下一栽歪,在空中打了两个滚,好容易才止住身形,就猛地向上蹿去。
  这一蹿,就一直蹿到了万余米的高空,然后它开始在上空打旋——它也知道,下面有惹不起的东西,但是这浓郁的灵气,实在太吸引它了。
  荒兽之所以是荒兽,连灵兽都算不上,大多时候,它们行事只是依靠本能。
  它一次次地尝试,一点点地接近,待它再次接近陈太忠三千余米左右时,陈太忠猛地又是一个神识击出去,这次就重很多了——哥们儿不动你,只是因为庾无颜放过你了,若是以为我动不了你,那就大错特错了。
  三千余米毫无遮挡物的高空,以他的神识之强,击杀一只九级荒兽真的不要太简单——哪怕不少荒兽,抵御神识的能力很不错。
  这一次,穿风鸾翻滚着笔直掉落,在距离地面四五百米的时候,它才开始再次扇动翅膀,在距离地面五十余米处,才稳定住身形。
  此刻,它已经身处聚灵阵的覆盖范围了,灵气极为浓郁,但是它再也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心理,翅膀一振,没命地箭也似地跑了,真的比来的时候快很多。
  另一只九级荒兽,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不过它没有“庾无颜光环”的庇护,第一击就遭受了重创,若不是陈太忠指望它吓阻游仙,直接就了结了它。
  接下来,他终于有充裕的时间,慢慢地修习醉风雷。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醉风雷这个术法,也确实难修炼了一点……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陈太忠只修炼成了第一层——纳雷入体,第二层起风雷,仅仅是略窥门径了,离南宫锦标发出的醉火雷相比,还有相当的距离。
  他就觉得,哥们儿遇到的功法,要是论修习的难度,当以此技法为最了。
  殊不知,南宫家的人若是知道,他能在三个月里进入起风雷,恐怕大牙都要吓掉了。


第四百零二章 散修乐土
  醉风雷一共四层,其中纳雷入体是打基础的一层,南宫家子弟是在高阶游仙时开始修炼,过早修炼的话,身体吃不消,进入灵仙再修炼的话,就有点晚了。
  通常来说,七级游仙开始修炼纳雷入体,九级游仙能够大成,这就算极为杰出的南宫子弟了,少许天才中的天才能在八级游仙时大成。
  七级游仙时大成,这不现实——身体吃不消,南宫家也不让子弟这么练。
  事实上,初阶灵仙时能修至大成的,也来得及,因为中阶灵仙时,子弟们才开始修炼第二层起风雷。
  当然,也有极为天才的弟子,在初阶灵仙时开始修炼起风雷,再早也不可能,起风雷要耗费大量的灵气,不到灵仙根本无法支撑。
  通常情况下,起风雷要修习三至五年,十年八年也有,大部分比纳雷入体的时间短,这一段主要就是修习基础的融合。
  第三层是醉风雷,就是完整的术法了,第四层则是风雷动,是登仙之后才能修习的,是放大版的醉风雷,只是无须酒的支持,威力也大了不少。
  一般而言,灵仙才开始修炼纳雷入体,比游仙要快一些,毕竟肉体的素质提高了不少,不过因为根基已成,修炼的过程是特别痛苦的。
  南宫家的历史上,有不少子弟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打根基最好的时机,灵仙才开始纳雷入体,修炼得不但呲牙咧嘴,进度也没有比游仙快多少,最快的一个,大约是一年左右大成,这就是奇迹一般的存在了。
  陈太忠都是九级灵仙了,身体也强悍无比,才开始纳雷入体,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完成第一层,进入第二层,这已经不能用变态来形容了。
  一来是他吃得了苦,受得了罪,二来就是,他的领悟能力真的极强。
  三个月里,这一块不毛之地,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别的不说,晴空万里就经常打雷下来,实在让人理解不能。
  然而,这一片的荒凉平原,是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楚的,发现的人也没怀疑这里有什么不对,倒是有几个雷修,偶尔来到边缘,借雷电锤炼一下自己。
  这是陈太忠修习纳雷入体时引发的异象,他原本不想惹人注意,但是功法就是这样,总算是影响不算大,他也无所谓。
  可他修习第二层,就遇到了麻烦,进境比较慢,这固然是起风雷相对难练,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南宫家的血脉,这是先天性的制约。
  而一二层的功法,他还是非练不可,第三层的醉风雷,他可以不修炼,虽然那才是完整的法术,但一二层,是形成雷引的必要条件。
  一层打根基,二层是调动体内的假雷系属性,若不能自如地调动,不能有效地形成雷引。
  所以他修炼了三个月之后,这一片荒地,频繁的雷击现象,又渐渐地减少了,虽然雷修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这个东西,没有人解释得清楚为什么。
  风黄界的很多现象,根本也是解释不清楚的,除非请大能人物来推演天机,但是太多的偶然现象,根本不值得动用这种终极力量。
  修炼的雷修逐渐地减少,原本对这里感到些许好奇的主儿,也放下了那份好奇——短暂的天气异变,谁会放在心上?
  一年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这么过去了,而这里原本偶尔还有的雷电,越发地稀少了。
  陈太忠则是完全陷入了对起风雷的钻研中,别说飞升之后,就算加上飞升之前,他也没有被任何功法难倒过,眼下的进境越是慢,他就越不服气,反倒是要想方设法地拿下。
  这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当时没从酒伯府拿点南宫家特产的酒,是一个极大的失误——那酒说是对南宫家主修功法有极大的臂助,但是通过试验可以肯定,对修习醉风雷技法,也有相当的加成作用。
  然而,南宫家当时拿出醉风雷的时候,并没有送酒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不管是不是忘了,陈太忠都不想再去讨要了,一码归一码的事情,他付出了墨玉果,等价交换了功法,当时不提,那么以后也不会提。
  陈某人做事就是这样,吃亏的时候没发现吃亏,自认买卖还划算,心里就认了。
  正经是他占了便宜的话,心里保不齐还有个小疙瘩。
  骄傲是全方面的,陈太忠一向自命矫矫不群,吃得起亏,占小便宜太丢人——只要念头通达,那就不是事。
  反正这件事,南宫家做得可能有点小家子气,却是无伤大雅的,陈太忠也不相信,离了南宫家的酒,就练不成这醉风雷了,无非是慢一点罢了。
  他甚至这么想:南宫家真的给了酒的话,我会毫无戒心地喝吗?
  入口的东西,想做点手脚,真的不要太轻松。
  终于在某一天,陈太忠成功地激发了起风雷,小小的原野上,一道小小的闪电在地上爆发了出来,闪电不大,难得的是来自地面。
  在其后的两个月里,偶然有闪电出现,都不算大,但是都来自地面。
  这个时候,陈太忠适时地中止了修炼,埋头修炼并不是回事,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算起来,他在赤色谷地修炼就有年余了,其间偶尔也出去走一走,对周遭的情况,还是有相当了解的。
  这一年多里,来青石城打听他的人,还真不在少数,这一点,连青石城的散修都大多清楚,来的这些人,也并不忌惮他们打听的意图。
  反正他们并不暴露目的,也不说要对陈太忠不利,还是要传递对散修之怒的善意。
  来者中,甚至并不缺乏高阶灵仙和天仙,南特城主不堪其扰,特意“招揽”了一名初阶的天仙做“供奉”,这时候大家才想到,南城主的根脚,或者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按理说,这么多人来势汹汹,青石城的散修就又要遭罪了。
  但是事实上则不然,要知道,“散修之怒”四个字,最早就是从青石城叫起来的。
  对于陈太忠这个人,青石城的散修,都相当地与有荣焉,而且散修之怒确实也给他们做出了样板——只要豁得出去,风黄界里没什么可怕的。
  家族狗、宗门狗之类的,陈太忠不是照样叫了吗?
  所以很多时候,一旦遇到事情,青石城的散修会团结起来,力扛家族势力,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
  而青石城这几个家族,都是被陈太忠吓坏了的,尤其是在后来,陈太忠为了帮散修出头,直接硬扛了郑家派来的天仙。
  后来的青石城地盘,基本上就是成了散修的天下,没有人确定陈太忠的死讯之前,这个现象似乎还会继续发展下去。
  不少散修也是因为这里宽松,纷纷慕名而来,然后就定居于此。
  甚至有五个散修灵仙,先后移居此地,这里终究是官方的有效控制区域,跟锦旸山还不一样—那里纯粹是锦旸山主自己搞的。
  那里仅仅是一个散修的高阶灵仙圈占的地盘,跟青石城相比,名不正言不顺不说,秩序也并不是很好。
  并不是没有宗门、官府和家族,环境就太平了,事实上,在没有规则的情况下,更容易诞生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五个灵仙不算什么,但是跟陈太忠飞升的时候相比,就会发现,这五个灵仙团结在一起的话,绝对会成为青石城数一数二的大势力。
  不过这五个灵仙不团结,他们各有来路,更有人也不喜欢锦旸山那种混乱——散修是当家作主了,但是散修和散修之间,血腥冲突也不断。
  灵仙到了青石城之后,照旧是有家族中人招揽,但是灵仙们不做声,也不答应也不拒绝,那些人还真不敢来硬的。
  后来的灵仙听说是这样,也沿例照办。
  总之,有散修之怒的名气在外,青石城已经逐渐地成为了散修的乐土,尤其是在中州传来消息,陈太忠一怒,灭掉巧器门之后,这个趋势越发地明显。
  所以来了解情况的人虽然多,但是没谁对散修下重手的,遇到剑拔弩张的时候,散修们会问一句,“敢留下你字号吗?”
  有些不够矜持的,直接就出声威胁了,“你找我打听陈太忠的消息,居然用这种手段……知道‘散修之怒’四个字怎么写吗?”
  更有过分的,“我就是不告诉你,知道不?我认识陈太忠……有种你动我一下试试!”
  当然,也有个别散修被人害死了,路死沟埋,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目击证人,这是没办法的,不过青石城好歹是有秩序的地方,城主府难免要调查一下,这也是一种约束的力量。
  陈太忠对这些消息,了解得还是不少,对于青石城的现状也还算满意。
  一年多下来,来青石了解他动态的人越来越少了,陈太忠觉得,自己也可以去一趟麻陵城,看一看于海河的情况。
  于海河那边,是他一直放心不下的,虽然有池云清这个二级天仙,奴印也没有发现异常状况,但是身为阿舅,他必须要去了解一下情况。


第四百零三章 义民墓
  陈太忠是最讨厌这种琐碎小事的,他也不喜欢牵挂,然而,谁让他是阿舅呢?
  而且话说回来,在整个风黄界,他又有几个人……交往到了可以相互牵挂的地步呢?
  带着这么一种心情,他走了一趟麻陵城,想观察一下故人之子的生活状态。
  因为起风雷的修炼没有结束,陈太忠也没有出面,就是躲在暗地里,看了那个庄园几天,还放出一个小神识,远距离查看。
  庄园里倒是还不错,于海河和老吴生活得其乐融融,甚至还雇了几个人扫洒庄园,庾无颜坟头的空白碑,上面加了五个大字,“快意恩仇者”。
  于海河终究是没敢把名字刻上去,庾无颜的一生,倒也无愧这五个大字。
  而小于的修为,也达到了五级,气息有点不太稳,应该是才突破的缘故。
  陈太忠看得暗暗点头,这小子倒也知道努力,虽然比哥们儿差一点,但是比其他人强出很多了,终归是于家的种,没给他老爹丢人。
  庄园里的池云清,也表现得比较老实,她不跟这一老一小接触,平日里打坐修炼,但是老吴叫她出去抓灵兽的话,她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走。
  这是还有一些小脾气,但基本上也是被磨得没有了,只余下一点点天仙的骄傲——听话没问题,但是不要指望她会俯首帖耳。
  陈太忠不知道的是,乱石滩虽然偏僻,其实也有人找上门来,而且还动了一些不该有的歪脑筋,吴伯显露出修为将人喝退。
  过得几天之后,池云清主动出去,悄悄将人斩杀,这不是为了那小家伙绝后患,而是为了她自己——小家伙若是出事,她实在不敢想像,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陈太忠观察了四天多,发现于海河的生活确实极其稳定,就不想再出面打扰他们的平静。
  不过当他离开之际,池云清还是疑惑地向这个方向看了看。
  天仙的感应能力,真不是白给的,更别说,她身上也有陈太忠留下的小神识,两个小神识之间,有些微妙的感应,让她觉出一点不妥来。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追出去,目前这个庄园很不起眼,韬光养晦方为自保之道,些许的异样,见怪不怪也就是了,显示出敏锐的感知来,没准要招惹上高阶修者。
  陈太忠走了,池云清纹丝不动,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一只小鹿从灌木丛中钻出,若有所思地看着庄园,过了好一阵才一转身,一溜烟跑得不见了……
  陈太忠对身后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看过于海河之后,他又去了一趟晨风堡。
  洄水之畔,起了一座巍峨的大墓,墓高十余米,方圆有一千多平方米,墓碑都有三米高,上书“义民王艳艳之墓”。
  墓碑顶上是雕塑,一个女人在同几只角熊战斗的雕像,那人一手挽着花篮,一手执着长枪,面蒙纱巾,跟王艳艳的装束相差无几。
  墓碑旁边还有一块小碑,上面记载了王艳艳孤身同数十角熊战斗,挽救了一村人性命的经过。
  墓碑前方,有石制的供桌和香炉,里面残留着些许的香灰,看起来还是有人祭拜。
  坟墓周边不远处,或坐或站着几个游仙,低声谈笑着什么,却不远走,一看就是看护者。
  陈太忠头戴斗笠,走到距离大墓百余米远处,有人上前拦住他,“义民之墓,不许再走了,真要祭拜,出示身份证明。”
  陈太忠后退两步,细细地看一看那碑文,然后笑着摇摇头,“只是击杀了几只角熊的义民……呵呵。”
  “她当时的修为不高,”拦人的汉子,是个八级游仙,他见对方不再前行,也就松了口气,“难就难在,她愿意为民众出头……就算她死的时候,也才是初阶灵仙。”
  “哦,”陈太忠点点头,“倒也难得,她是怎么死的?温城主为何不救她?”
  “她死在外乡,温城主想救也救不了,”汉子很直接地回答,“因为感其忠义,故修建衣冠冢,供后人敬仰。”
  明白了,陈太忠这算是知道,为什么温曾亮敢把王艳艳的名字刻上去了。
  哪怕有人知道,晨风堡的这个王艳艳,就是陈某人的仆人刀疤,也不好拿此坟墓出气。
  首先,王艳艳确实杀过角熊,救了一村人的性命,不管她是不是巧器门的仇敌,晨风堡以辖下子民的名头,有理由为刀疤弄个坟墓。
  其次,看守也毫不犹豫地告诉路人,这里只是衣冠冢——打主意也没用。
  不过陈太忠还想试一试,“叫王艳艳……莫非是散修之怒的女仆?”
  “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守卫上下打量他两眼,语气不是很好,“劝阁下莫要随便猜测,此义民于我晨风堡子民有恩。”
  “我若一定要知道呢?”陈太忠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发问。
  “可敢亮明身份?”守卫冷哼一声,一抬手,就摸了一只焰火在手里。
  “好胆,温曾亮见了我,也不敢如此说话!”斗笠人也冷哼一声,明显地怒了。
  “那你何不留下身份?”这位冷笑一声回答,“要不……你去找温堡主问一问?”
  见他俩快要打起来了,而斗笠人明显修为极高,旁边又走过个人来,“好了,这位朋友,我们都是给城主府打工的,何必呢?”
  “城主府……你是在威胁我吗?”斗笠人身上的气势,在一点点升高似乎,但他似乎有点投鼠忌器,“小子,不要让我遇到你俩落单的时候。”
  这位叹口气,想一想才回答,“你若真想找陈太忠,也敢找的话,我可以为你指一条路。”
  陈太忠只是随口威胁一下,看看这些家伙们做事用不用心,对方在压力下的反应,他大致还算满意,但是猛地听到最后一句,他就是一愣,“指路?”
  “没胆子找陈太忠就算了,”这位微微一笑。
  斗笠人顿得一顿之后,沉声回答,“有没有胆子找姓陈的,是我的事,但是你不说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这位却不吃这一套,来这里打听消息的人多了去啦,他笑眯眯地问一句,“那我俩以后……万一落单了?”
  “你提供的消息有用,此事一笔勾销,”陈太忠哪里会跟他俩计较?正经是,他想知道对方怎么指路。
  他这个反应,跟其他来打听的人,是一样的,守卫也没感觉到奇怪,而是干笑一声,伸出食中二指搓一搓,“这个嘛……我得好好想一想,万一想不起来呢?”
  “小子,你有种,”陈太忠气得笑一声,出卖我的情报,还跟我收灵石?
  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关于哥们儿的情报,难道不值得花几块灵石购买吗?
  说不得,他扔一块中品灵石过去,“灵石有的是,你要是敢骗我,嘿嘿!”
  他觉得一块中灵问消息,价格不低了,一百灵石呢。
  不成想那位怪怪地看他一眼,“一块中灵,买陈太忠的情报……大哥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这货啥时候这么值钱了?”陈太忠嘀咕一句,又丢一块中灵过去,“一人一块……这总可以了吧?”
  “这个价钱,只能买一句话,”守卫不屑地笑一笑,“觉得贵了,你可以不买。”
  “先说一说这句话,”陈太忠下巴一扬,“觉得值的话,再买呗。”
  守卫也是习惯了,看守坟墓,固然有危险,但是做得好了,也能赚些灵石,于是他淡淡地发话,“这句话就是……义民王艳艳在晨风堡的时候,接触过一些人。”
  “然后呢?”陈太忠觉得这话跟没说一样。
  “这就是一句话啊,”守卫嬉皮笑脸地回答,不过,他也怕对方暴走,所以赶紧补充一句,“我们知道,她跟谁接触比较多。”
  “跟谁?”陈太忠一听就急了,直接丢过去一块上品灵石,阴森森地发话,“说!”
  “这还差不多,”守卫接过灵石,眉开眼笑地发话,“她最早出现的时候,是跟吸血藤李家的人在一起,李家的三支李墨白。”
  “你应该再告诉我,李墨白的老婆,是董明远的姐姐吧?”斗笠人听得冷哼一声,明显地不耐烦了,“这谁不知道……真以为我人傻灵多,这块上灵这么好赚?”
  “很多人不知道啊,”守卫听得也傻眼了,赶忙双手奉上灵石,“先生请恕冒犯,灵石也请您收回。”
  他的称谓,越来越恭敬了,从朋友到大哥,现在的先生,证明他越来越地认识到,对方真的不好惹。
  “我送出去的灵石,从不收回,就当买你俩的命吧,”陈太忠冷冷地发话,“我知道,你们还有别的消息,真不肯说的话……回家准备后事吧。”
  这俩闻言,交换个眼神,好半天才叹口气,“其他的,真的没了……嗯,还有一个小孩子,在义民的屋子旁边,住过一段时间。”
  “我就知道你藏着消息,”陈太忠一呲牙,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个,“说吧。”
  当初他一块上灵,买了江川的无名刀法,是占了大便宜。
  当然,买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刀法是如此地牛叉,只是抱着赌一下的心理,只不过是赌对了而已。
  愿赌服输嘛,这很正常,但他就是这个性子,占了这个便宜,总是有点念头不够通达。
  尤其是他晋阶灵仙,正式修习之后——这刀法出奇地威猛,救了他不止一次命!


第四百零四章 贪婪
  当时陈太忠不知道刀法的威力,而以江川的修为,那时他再给灵石,不是救人是害人!
  若是仅仅在对赌中占了点便宜,也还罢了,但这次王艳艳的坟墓,又把江川牵扯了出来,就让他极其地不能忍了——哥们儿已经占了便宜,总不能再害人了。
  “那孩子叫江川,”守卫老老实实地回答,“其他的,我们真不知道了……灵石还您。”
  “孩子在哪儿,”陈太忠咬着牙发话,“敢说不知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守卫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回答,“可能城主知道,我们是不知情。”
  他们看守坟墓,本来就有点危险,想赚点灵石外快,也极其不容易,事实上,他们出卖情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通过出卖情报,他们能极大地保证自身的安全。
  没错,赚灵石只是枝节末梢,根本原因,还是他们想在遇到惹不得的人物之后,拿情报来保命——谁都不想死,牺牲一个无所谓的小孩子,算多大事?
  “让温曾亮速来见我,”陈太忠冷哼一声,“戴着斗笠的人,你们见过的应该不多吧?”
  不管见过的多不多,一年多前,一个戴了斗笠的天仙,就曾经在这附近,为陈太忠晋阶护法!
  这俩守卫一听就明白,忙不迭地通知去了。
  不多时,温曾亮带了十几个人,匆忙地赶了过来,见到戴着斗笠的人,他先走上前,远远地抬一下手,“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陈太忠也不回答,直接用本来的声音发问,“江川在哪儿?”
  “是你?”温曾亮一听,哪里还会不知道眼前之人?他叹口气苦笑一声,“这个,我还真不知情……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边,待确定对方真的是陈太忠,温堡主才苦笑着解释了起来。
  江川的消息,其实不是晨风堡泄露的,而是路过的有心人挖出来的——毕竟小家伙在禁区附近住了那么久,知道的人很多。
  但是小家伙藏身有术,一直没人找得到他,而且跟陈太忠有接触的人很多,不会有多少人把心思放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陈太忠默默地听他讲完,才沉声问一句,“他现在哪里?”
  我说了,我不知情啊,温曾亮才待张嘴,猛地又一咬牙,缓了一缓才回答,“我马上派人去打听。”
  陈太忠嘿然不语,许久才点点头,“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你温家最好没有任何关联。”
  “这个我可以确定,”温曾亮很干脆地点点头,他真是没有半点不配合的心思。
  散修之怒不但灭了巧器门,回到东莽之后,也没有变得低调。
  先是擒走了百药谷的天仙长老,然后是怒闯金链魏家,最后,在钝锁胡家再次释放蘑菇——恐怖的蘑菇,再次君临风黄界。
  胡家在这次灾难中,因为预先转移了人口,损失其实不算特别惨重,但是他们将自家的损失,扩大了一千倍来宣传。
  胡家这么做,并不是要索赔,更不是要妖魔化陈太忠,他们只是想传递一个消息出去——我胡家好可怜啊啊啊啊~~~
  若是他们说实话,别人怎么反应先不说,只须被陈太忠认为是挑衅,那就糟糕了!
  敢说我蘑菇威力不大?来来来,再给你家种一颗!
  所以陈太忠回到东莽之后的行为,也绝对算得上残酷暴虐,再经过这一年多的荏苒时光,绝大部分东莽的修者——包括散修在内,都已经知道,此人是何等可怕、何等不讲理的存在。
  现在的东莽,人们赌咒发誓,都经常用得上陈太忠的名头,尤其是家族中人,着了急更是如此,“我若是XXXX,就让我家里不开眼的子弟,遇到陈灭门!”
  这是相当于拿全族来发誓。
  温曾亮比一般人更清楚陈太忠的可怕,早早就拎着全族人的耳朵,告诉他们,绝对不许沾染任何跟散修之怒有关的事宜。
  所以他敢说,温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大约五个小时之后,温曾亮接到一只通讯鹤,怒气冲冲地走了,半个小时之后,周围被温家的子弟接管,腾出一个十数里方圆的空地。
  然后,天上落下一艘灵舟来,温曾亮拎着一个人,杀气腾腾地从灵舟内走出,直接将人摔在地上,那是一个剑眉朗目的年轻人,灵仙二级。
  “这是我温家的不肖子弟,”温城主走上前,狠狠地踢此人一脚,“他公然违背家族禁令,勾结外人,调查江川……若不是要给阁下一个交待,我刚才就杀了!”
  “嗯?”陈太忠听得眉头一拧,然后冷笑一声,“一个人?那就是温城主你毫无责任了?”
  “他的全家我都带到了,”温曾亮下巴一扬,灵舟里稀里哗啦地滚出十几个人来。
  这就是能坐五到六人的灵舟,居然装了这么多人,可见舒适感有多差了。
  每一个人,都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男女老幼都有,其中一个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不足岁的婴儿,在瑟瑟发抖。
  “他的父亲已经亡故,我就当没这个侄子了,”温曾亮面无表情地一拱手,“阁下若嫌不解气,我可以将他三个女人的娘家,尽数诛杀干净!若有一人漏网,你斩我项上人头!”
  他这不是激将,也不是玩苦情,风黄界的家族执行起家法来,极其地冷酷无情。
  对一个家族来说,子弟们欺男霸女、强取豪夺都是小儿科,就算违背了祖训,也未尝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是一个家族的族长严禁做什么,大家必须听从,这个没有商量。
  而温曾亮不但是族长,也是家族老祖,更是晨风堡的城主,他再三严厉禁止的事,族里的人要去做,那受到什么惩罚,都是正常的。
  若没有外力影响的话,温曾亮可能只会严惩侄儿,但是若有外力,诛杀全家也不算过分。
  更何况这外力是如此地强大和蛮横,他甚至不得不考虑,诛杀掉侄儿的娘家人。
  殃及妻儿,陈太忠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在掌控中,他还是愿意给对方一个辩解的机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犯事的男人叫温悬敬,温曾亮哥哥的儿子,初阶灵仙,负责族中对外的事务。
  事情也很简单,温悬敬在前不久,听说了一则消息,那叫做江川的小孩,当初之所以能留在那里住,是将手里的一套刀法卖给了陈太忠。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就没有几个了,而这几个人基本上都确定,那刀法平淡无奇,一无是处——就算是陈太忠买了,那又怎么样呢?
  捡漏捡到大路货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没有什么人把这当回事。
  但是温悬敬,是个肯琢磨的人,他搜集一下陈太忠的资料,发现此人在此前,主要是用枪的,枪法也异常彪悍。
  可接触过江川之后,陈太忠改路子了,开始玩刀了,而刀法比枪法还强悍。
  若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他也不敢肯定,但是……这值得琢磨不是?
  他越琢磨,就越觉得,江川手上的刀法,可能是很有来历的。
  一旦做出这样的猜测,贪婪的心就挡也挡不住了,这是什么刀法呢,江川手上有没有副本?就算没有副本,他得到刀法的时候,有没有得到其他类似功法呢?
  这种猜测,他不想跟温曾亮说,因为他知道,一旦跟家主说了,那这猜测就永远只能是猜测了——温城主不许温家沾染跟陈太忠有关的事。
  既然是这样,他不如不说,自家私下去探个究竟,省得白忙一场,而且真有收获了,那就是自家的珍藏了,都不怕族里查——我们不是有意敝帚自珍,而是不敢让族里知道。
  所以他就调派有限的力量,去查此事了,因为能力实在有限,他不得不借助一些友好的族中子弟的力量。
  不过,族中之人能帮到他的,多是却不过情面,听说刚才族长严查此事,那些人腿都软了,马上就坦白了。
  温曾亮听说之后,鼻子差点气歪了,直接将温悬敬一家拿了,来见陈太忠。
  事实上,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温悬敬已经通过身份玉牌系统,查到了江川的下落,小家伙藏身在郁州郡。
  郁州三大家,杜、詹、苍,三家共进退,都有天仙,不过天仙都在外面,不是在官府做事,就是在宗派里,族里留守的,最多不过高阶灵仙。
  温家在郁州的影响,就差很多了,要知道,这三家在南宫锦标肆虐郁州的时候,都能扛得住——郁州南宫做为外来的势力,不想跟当地顶级的势力顶得太狠。
  南宫家要爵位有爵位,要天仙有天仙,在郁州都要适当注意,何况连天仙没有的温家?
  所以温悬敬不得不选择跟当地的家族联手。
  到现在,江川的下落,已经基本锁定,不过这厮警觉得很,已经跑出郁州,进入了积州,目前应该在巨松城一带。
  看他逃跑的方向,应该是冲着青石城去的,在散修的眼里,最近青石太火爆了,只要进入那里,就似乎等于躲入了散修之怒的庇护下。
  哪怕陈太忠在那里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但是大家就是这么认定的,宗门狗和家族狗,也是这么想的。


第四百零五章 无处藏身
  陈太忠皱着眉头听完这些,最后才面无表情地问一句,“抓到江川了吗?”
  “没有,”温悬敬哆里哆嗦地回答,“目前痕迹不明显,或者还得一两天。”
  哥们儿来得还不算晚,陈太忠心里轻叹一声,“有什么遗言吗?”
  “我罪该万死,”温悬敬苦笑一声,想一想之后,他又壮起胆子说一句,“陈前辈,我做错了的事,我认,这是我贪心太重,但是我家人都不知情……还请您给他们一条活路。”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讨价还价?”陈太忠一抖手,一道白光打出,直接将此人电了个半死——这是他在试验起风雷的术法。
  “我……呃,我家人是无辜的,”温悬敬有气无力地发话,嘴里还冒出一股白烟。
  隔了许久,他又有气无力地说一声,“这是我的选择,他们真不知道,还请您……别太苛刻。”
  “你说你是什么玩意儿啊,”陈太忠气得拔出刀来,“你就死不瞑目好了,你家人,我一定苛刻对待……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边说着,他一边手起刀落,直接将温悬敬斩做数十段,只留下胸腔和头颅,还有那么些许的知觉。
  到最后,他才一刀斩掉了对方的脑袋,下手的时候,兀自冷笑着,“什么东西,你来惹我可以,我还手便是苛刻?”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人脑瓜里面想的是什么,居然敢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不要苛刻”——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温曾亮却是见怪不怪了,自家侄儿的想法,他能理解,陈太忠的想法,他更能理解。
  正是因为如此,他冷冷地看一眼周边的温家子弟——诸多子弟见到这种场景,没准有什么想法,他要用目光震慑一下。
  还好,没有第二个不开眼的家伙出现。
  陈太忠也看得明白,少不得面无表情地哼一声,“温城主好决断,温家合当在你手上兴盛。”
  温曾亮可是不敢把这话听成夸奖,保不齐对方是遗憾没有杀得过瘾呢,只能苦笑一声,“家业大了,难免有不宵的族人,我会严加整顿的。”
  陈太忠见他答得谦恭,就不再多事,只是点点头,“把江川最后出现的地方告诉我,我这就离开。”
  “好的,”温曾亮点点头,抬手招过一个子弟来,低声吩咐两句,那子弟领命而去。
  然后他又看向温悬敬的家属,看到那十几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他犹豫一下,叹口气低声发问,“那这些人……”
  “若是江川没事,那便算了,”陈太忠摆一下手,主谋已死,剩下的就不重要了,他杀人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又不是杀人有瘾。
  当然,若是江川死了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多时,有人送来了最新情况,陈太忠看一眼玉简,直接转身遁去。
  过了好一阵,温曾亮才侧头看一眼,看到瑟瑟发抖的温悬敬的家属,厌恶地哼一声,一摆手,“算你们走运……先押起来!”
  “谢家主,”众人连忙跪倒磕头,那抱着婴儿的女人,更是忍不住哗哗地流眼泪。
  这不是哀悼死者,而是庆幸自己终于能活下来,孩子也保住了。
  温曾亮见状,心里却是更烦了,“哭什么?差点拉整个温家陪葬,亏你们也有脸哭!”
  他知道,这一次温家应该没什么事了,可是江川的最后下落没搞清楚,他就不能彻底放心,患得患失的心情甚至越发地重了。
  “总算族长处理得当,”一旁的灵仙笑着发话,“这陈太忠听说穷凶极恶,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糟糕,起码还给悬敬留下根儿了。”
  斩草要除根,这是风黄界大部分修者的共识。
  “人家用得着担心吗?”温曾亮不屑地一哼,他最能理解陈太忠的心情。
  他叹一口气发话,“飞升十年不到,就有望冲击天仙的主儿,会害怕咱小小的温家?正经是,我劝你们都把仇恨收起来吧……那不叫有志气,那叫作死!”
  同一时刻,江川躲在一蓬野草后面,正咬牙切齿地看着远处,那里有几十人,正分散开来,拉成好长一条线,来回地搜索着。
  那是苍家的人,追捕他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一开始,江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人,他和母亲、妹妹三人,离开晨风堡之后,先是躲到了青石。
  到了青石之后,三人找一个小村子歇脚,江川也不敢暴露自己身上有灵石,每日里白天做工,晚上才偷偷地修炼。
  总之,他们三个的日子,过得极为清苦,不过他能有灵石修炼,就很幸福了。
  他甚至想着,在这一万灵石用完之前,自己应该能晋阶到高阶游仙了,那时可以多挣点灵石,让妹妹也跟着修炼。
  至于眼下,他是不能让妹妹修炼的,灵石有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妹妹年纪还小,一不小心说走嘴,那麻烦就大了。
  他必须要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灵石的地步,才会让妹妹修炼——这是一个哥哥该有的责任心。
  原本,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继续下去,以前没有灵石修炼,现在有灵石了,修炼到高阶游仙、进阶灵仙,踏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简而言之,他认为人生充满了希望。
  所以他也很感激买自己刀法的男人,那人并不因他的弱小而欺负他。
  这个感激,在某一天化为了恐惧,他亲眼目睹了“一人堵一城”的壮观景象,而令他觳觫发抖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是传说中的“散修之怒”。
  日子没法过了,他也不敢跟别人说,直接回去取了老娘和妹妹,一路奔出了积州,抵达了郁州。
  来了郁州,日子还是那样过,后来散修之怒的名头大起,甚至西进中州灭了巧器门,江川听说那人擅使刀法,当然要猜测一下,是不是自己拿出的刀法。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甚至想,若是自己当时要求卖十万灵石的话,没准已经被人杀了。
  三个月前,他的母亲生病,他进镇子抓了点药,留下了身份玉牌的信息,结果一个多月前,镇子上的守卫带着一帮人,袭击了他所在的茅屋。
  其时江川刚刚突破四级游仙,正在巩固的阶段,所以没出去干活,只是在离家不远的山包上,搭了一座聚灵阵,稳固境界。
  突袭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江川见势不妙,收起聚灵阵拔腿跑路。
  他没想着去救母亲和妹妹,那样做是愚蠢的,只有自己活着,她们才可能活着。
  至于说对方大举前来的原因,他已经想到了,事实上这正是他一直在担心的——真的有人从刀法上想到了我?
  他足够警觉,但是追来的人也不笨,他们没找到江川,就放出灵狸来,按着气味搜寻。
  江川没命地狂奔,怎奈对方全是高手,甚至不止一个灵仙,总算是他还有绝活——水性特别好,见势不妙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遇水脱逃是个手段,他又常年在村落里生活,也知道如何对付灵狸……弄到气味强烈的植物或者荒兽粪便,涂到身上,短期内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
  他还有第三种保命手段,那就是他会阵法,以他的这个年纪,基本上没可能会什么阵法,但是他的家学里,有一些简单而实用的阵法。
  靠着这三样本事,他一路奔逃,直奔青石而去,他相信只有到达那里,才是安全的。
  要不说人就是矛盾的,当初为了避免被找到,他火速逃离,哪怕青石后来成了散修的天下,他也没想着回去,但是现在,那里是他第一要投奔的地方。
  就像他很感激陈太忠,但是偶尔的,他也会觉得,对方给自己的灵石有点少——虽然他当时开价也就是一万灵石。
  这一个多月,他的逃亡过程真是惊心动魄,最危险的时候,他距离追踪者,不过是三步的距离,他们在他躲藏的地方扎营,一晚上吃喝聊天,他却是吓得动都不敢动,整整一宿。
  正是因为如此,他知道了,追踪自己的是郁州苍家的人,缘起也正是因为,他卖了一本刀谱给散修之怒。
  前天,他终于被苍家人团团围住了,困在这方圆不足十里的山地中,苍家人调来了三百修者,几乎是逐寸搜索着这片土地。
  来的人,甚至有中阶灵仙,若不是知道那逃跑的小孩,只是低阶游仙,灵仙们甚至会不惜灵气,直接大面积攻击,来逼他出来。
  实在他太弱小了,苍家人担心,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死了,有违初衷。
  而江川藏身的地方,是一个浅浅的土坑,周边草木稀少,他极力地缩小身子,上面盖着浮土,周边布设了一个简易的敛气阵,以防人发现灵气。
  遮挡他目光的那蓬杂草,也不过才手掌那么高,但是他半张脸埋在土里,也不用担心暴露。
  看着对方越逼越近,他心里忍不住打鼓——怎么天还不黑呢?哪怕来个阴天也算啊。
  阴天没有,不过倒是下雨了,一个灵仙驱使着飞行灵器,直接降落在他身边,只差一步就踩住他了。
  这位拉开裤子,哗哗地放水,一边放水一边四处看,偶尔低一下头,登时就愣在了那里,“咦……我艹……”


第四百零六章 我做东
  江川遮盖身体的,不过是一层薄薄的浮土,一泡尿下去,就把土冲开了,露出了他的身子。
  “哈哈,撒泡尿都能抓住人,”那灵仙乐得手舞足蹈,走上前就是一脚,“小子你倒是再跑啊,看把你能耐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丑物还耷拉在裤子外,一晃一晃的。
  不过他不在乎,对方不过是个小小的四级游仙,用尽全力也伤不了他一根毛。
  江川打个滚,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浑身上下都在哆嗦着。
  好半天之后,他才颤抖着问一句,“为什么追我?”
  “追你需要理由吗?”那灵仙冷笑一声,一脚又将他踹倒,“小混蛋,知道为了追你?我们付出了多少吗?十万灵都不止啊~~~”
  我求你们追我了吗?江川气得直想大喊,但是他不敢……真的不敢。
  下一刻,他就被那灵仙拿缚灵索绑了,一路拎着走向了营地——合着这灵仙也觉得自己的尿不洁,不愿意触碰他。
  才一进营地,周边就不少人围了上来,“可算抓住这小子了。”
  “小子你很能跑啊,”一个初阶灵仙走过来,抬手就一记狠狠的耳光,然后才愕然地发话,“我艹,这湿乎乎的是什么?”
  “是我的尿,”捉人的灵仙哈哈大笑着。
  “呕,恶心,”那灵仙气得跳脚大骂,“你敢更恶心一点吗?”
  这些对话,江川没有听到,他被这一记耳光打得耳鸣不已,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
  这时,又一个灵仙走过来,沉声发话,“你家的储物袋和灵石,从哪儿来的?”
  江川沉默片刻,知道躲也躲不过了,才低声回答,“我卖了一本家传的刀谱,得来的。”
  “什么样的刀谱?”灵仙的眼中,有一丝惊喜掠过,“我家曾经遗失了一本刀谱。”
  江川再次沉默,好半天才问一句,“我的母亲和妹妹,怎么样了?”
  “你他妈的搞清楚谁在问谁,”又一记耳光,狠狠地抽了过来,还是刚才抽耳光的那位。
  这一记耳光,打得却是更重了,江川又耳鸣了半天,甚至,从耳朵里开始往外淌血。
  问话的灵仙不高兴了,“你等我办完正事再动手行不?”
  打人的这位也有点生气,“好像你问完了,就不会再搜魂了?”
  “问是问,搜魂是搜魂,那是两个概念,”问话的灵仙瞪他一眼,“你这是……想搅黄我的差事?”
  打人的灵仙哼一声,很是不服气的样子,不过也没再说话。
  这时,江川的听力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他摸一下耳朵,发现手上满是鲜血,绝望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呲牙咧嘴地再次发问,“我的母亲和妹妹,怎么样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问话的灵仙直接无视了他歹毒的目光,大喇喇地发话,“什么样的刀谱?”
  “刀谱我卖给散修之怒了,有本事你们去找他,”到了这个地步,江川也豁出去了,“别让陈太忠知道,你们做的这点事。”
  “嘿,我艹,我看你是忘了,有搜魂这一说了吧?”打人的灵仙站在不远处冷笑,“陈太忠……嘿,你吓唬谁?”
  话才说完,一道白光闪过,他发现自己的视线转移了,居然看向了脚下……奇怪,我没有低头的吧?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无头的身子站在那里,脖颈里的血猛地飙出来,打湿了他的双眼。
  那个身子,我怎么看得有点熟悉呢?这是他在风黄界的最后一个念头……
  白光闪过之后,一个斗笠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手里的长刀,有一滴血珠滑落到地面。
  “刀谱是我买的,”他沉声发话,“谁有意见?”
  “你是……”问话的灵仙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倒退几步。
  刀光一闪,斗笠人直接将人斩为两段,然后冷哼一声,“地球,陈太忠……”
  一边说,他一边掀开头上的斗笠。
  来追江川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样的事,一眼看去,忍不住全身发抖,这不是陈太忠又是谁?
  一片倒抽冷气声响起,还伴随着得得的声音,那是牙关在颤抖。
  这时候,大家才想到,追杀江川固然有必要,但是……真的可能触怒散修之怒。
  陈太忠冷冷地发话,“都给我跪下,谁想说话,先举手……不得我允许就说话,死!”
  有几个人迟疑一下,没有跪下,陈太忠身子一晃,手中长刀晃了几晃,几具无头尸身倒在了地上,“我不喜欢不听话的。”
  就这几刀,又是一个灵仙和几个高阶游仙没了。
  在场的人登时全部跪倒,呼啦啦一大片。
  陈太忠冲江川微微一笑,“还记得我吗?”
  “记得,”江川没命地点头,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我把刀谱卖给您了。”
  陈太忠见不得眼泪,于是走过去,一脚踹翻那捉人的灵仙,“你很会侮辱人啊,居然敢尿他?胆子不小。”
  他来这里也有点时间了,看到小家伙一个劲儿地问母亲和妹妹的消息,他就觉得,自己没有白赶路。
  “我……”那灵仙却是吓坏了,他要表示,自己只是随便尿了一泡,但是想到自己还没有举手,就开口了,马上把手举了起来——我有话要说。
  陈太忠一脚就踹了过去,直接将此人的胳膊踹做两段,“我允许你们举手了吗?”
  这灵仙身子一抖,好悬一口血喷出来——举手也要允许吗?
  往常只听说散修之怒霸道,今天他算见识到了——真有那么霸道啊。
  陈太忠不容他多想,直接将此人四肢打断,又将下颌卸掉,然后冲江川一招手,“来,尿一泡……我做东。”
  “做……做东?”江川愕然,总觉得话不该这么说,撒尿也做东?
  可是其他苍家人,却是气得脸都红了——苍家什么时候,遭遇过这种侮辱了?
  然而,生气归生气,还真没谁敢说什么,陈太忠斩灵仙,真的就是跟砍瓜切菜一般,前脚敢说个不服,后脚就没命了。
  只要能出了心中的郁气,送命也不算多大的事,但是站在家族的角度上讲——送命事小,影响了家族事大!
  这时江川却是明白了过来,看到地上那灵仙大张的嘴巴——下颌掉了,他两步跨了过去,冷笑着去解身上的腰带。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灵仙就怎么了,老子就是要尿你!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只滴答了几滴黄浊的尿液,就没办法继续了,他苦笑一声,“这个……我这几天就没喝水,没尿。”
  他很苦恼,地上躺着的那位,却是好悬没把隔夜的饭吐出来——有两滴尿液滴进了他嘴里。
  几天没尿,这尿液得有多么腥臭,都不需要想像的。
  陈太忠也无所谓江川尿多尿少,他此来是了结因果的,“当时买你的那个刀谱,效果很好,一万灵算是占你便宜了,现在……你提要求,想要什么?”
  “我希望我母亲和妹妹太平,”江川的要求倒也不高,“最好,是以后也没人打扰。”
  “江川的母亲和妹妹,怎么样了?”陈太忠冷冷地扫视一眼四周,“若是她们遭遇不幸,你们也不用指望活了……现在可以举手了。”
  他让别人举手回答,倒是没人敢举手了。
  陈太忠等了一等,就有点火了,长刀又直接砍翻十几个人,一时间血光四溅,“啥都不知道,你们活着有什么意思?”
  终于,有人举手了。
  陈太忠停下手里的刀,下巴一扬,“你说。”
  “我们在场的都不知情,”这位哆里哆嗦地发话,“江川的家人,信息都是封锁……”
  “不知情你举什么手?”陈太忠冷笑一声,一指点过去,直接将此人脑袋点爆——区区的高阶游仙而已,他打个喷嚏都能弄死的。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真是连生气的劲儿都提不起,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就是这样了。
  知道江川家人行踪的,不敢说;不知道的,也不敢乱说;可是不知道的,依旧是个死——真的是太难为人了。
  陈太忠等一等,见没人说话,就又提起了刀,他狞笑一声,“看来我一年不出现,很多人忘了我的做事风格。”
  “阁下且慢,”就在此时,远处飞来两人——不是肉身飞行,而是用的灵器,也就是说不是天仙。
  “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我且慢?”陈太忠狞笑一声,不过也没着急出手——都是砧板上的肉,他予取予求的。
  “可是散修之怒大人?”这俩离着老远就降了下来,却是不敢失了分寸,深深地鞠一躬。
  “既然知道我的名号,你们还敢追杀江川?”陈太忠听得冷笑一声,“苍家好大胆子!”
  “大人年余未见,我们才生出点不该有的心思,”一个中阶灵仙拱一拱手,诚惶诚恐地回答,“大人若肯饶恕这一遭,以后郁州苍家,唯大人马首是瞻。”
  “嘿,你苍家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陈太忠气得笑了,“我灭你苍家,不过举手之劳,怎么会稀罕这种臂助……江川的娘亲和妹妹,何在?”
  那中阶灵仙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江川的母亲,大病初愈不堪劳顿……仙去了,其妹尚在。”


第四百零七章 有种你就翻脸
  陈太忠听得就又想杀人了,不过,江川的妹妹还在对方手中,他若是不依不饶,对方难免要破罐子破摔。
  所以他点点头,“把江川的妹妹送过来,你家的家主若能自裁……这笔恩怨就算揭过。”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中阶灵仙胆子倒大,他冷哼一声,“此事是我办理的,家主并不知情,我这颗大好头颅,送于阁下,可否?”
  跟我装硬气?陈太忠听得笑了,“可以啊……不过你一颗头颅不够,你全家的上下老少,再加你妇家满门,可否?”
  我妇家何辜啊?这位真的是有点想暴走了,但是还真不敢,只能忍气吞声地回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他人无关,还请散修之怒垂悯。”
  陈太忠听得轻笑一声,“你若垂悯过江川,我掉头便走。”
  “可是……他只是一介低阶散修,”中阶灵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强调一句,“若是知道,他跟大人有如此渊源,我们何至于此?”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是陈太忠不听这个,也不想解释很多,只是冷冷一笑,“去吧,把你全家和岳丈家杀光,我饶你苍家一条活路。”
  “我岳丈家是无辜的,”这位很努力地坚持。
  “那你就死吧,”陈太忠身子一晃,直接将此人斩为两段,然后冷笑一声,“跟江川说无辜……亏得帮你有脸!”
  这名灵仙被斩,另一名灵仙登时暴退,“陈太忠,我苍家一时做错了事,同为人族一脉,阁下无须如此暴戾吧?”
  这尼玛是影射我是人奸,陈太忠听得明白,“同为人族一脉”啊。
  他原本没有将苍家灭门的想法,但是听到这句话,还真的想灭门了——哥们儿就是人奸了,你咬我啊?
  不过此刻,他质朴的小集体主义情结发挥出了作用,想一想之后,他发话,“明天这个时候,让你苍家的家主,带着江川的妹妹,还有我要求的人头过来……我不会多等,明白吗?”
  “这个人头……”这位灵仙还是有点不甘心,自家已经死了这么多灵仙,你居然还要斩别人满门,以及妇家满门——这得商量一下吧?
  “滚!”陈太忠冷哼一声,直接阻止了对方继续说话,“不滚就死,当我找不到人传话?”
  灵仙才要带自家弟子离开,陈太忠又哼一声,“你可以走,其他人继续跪着!”
  这位不敢多说,抱头鼠窜而去,营地里的七八十号人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
  营地外搜山的,还有两百多人,听说了营地的变化,根本不敢回来。
  陈太忠也不去抓那些,手上有点人就够了,待到天色渐暗,他将人收拢在一起。
  营地内血腥气极重,陈太忠指定几个人,清理了一下尸体,又令他们回去继续跪。
  七十多号人,跪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有人身子才晃一晃,雪亮的刀光就斩了过去。
  江川哭了半天,好容易才止住眼泪,看到规规矩矩跪在那里,有若待宰羔羊一般的苍家人,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原来家族狗们,也有这个时候?”
  他语含不屑,但是其他人连跟他争辩的胆子都没有,有不少人心里暗暗腹诽:若不是陈太忠在场,分分钟教你学做人。
  陈太忠见他似乎心有不甘,说不得下巴一扬,“这些人的储物袋,都归你了……自己动手吧。”
  得了这话,江川自然不会客气,事实上,这时候客气也没用了,他跟苍家已经结下了天大的怨恨。
  少不得,他被走上前挨个搜刮储物袋,有人的储物袋里,装的东西比较少,他抬手就是个耳光扇过去,“带这么点东西就敢出门……活腻歪了?”
  对苍家的子弟而言,此人的表现,充分地显示了什么叫小人得志,他们差点憋出内伤,才按捺住了暴跳而起的冲动。
  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两艘硕大的灵舟赶了过来,灵舟在距离二十来里地远停了下来,三个人走出灵舟,站在空中,远远地看着这里。
  然后又出来七个人,踩着飞行灵器,一路飞了过来,间隔差不多半里地的时候,才降落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陈太忠面前。
  打头的是个黑瘦的中年人,八级的灵仙,面容清癯,他在距离十来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抬手一拱,面无表情地发话,“陈先生,苍家家主苍井天前来拜访。”
  陈太忠看他一眼,又看向另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嘴里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来,“人呢?”
  苍家的家主给他的感觉一般,倒是这个书生,气息有些强大,似乎超出了灵仙的范畴。
  苍井天见他如此无礼,眉宇间掠过一丝恼怒,他此番前来,是邀了三个天仙助阵,还弄了两艘大型灵舟,这灵舟不但跑得快,上面还有大型的攻击宝器。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阵容,足以令散修之怒重视,不成想,人家根本都不带正视的,这让他在失落之余,难免生出一丝不甘来。
  再看一看跪了一地的苍家人,他心里越发地恼怒了。
  不过,能做了家主的人,通常都习惯全盘考虑,他并不将情绪放在脸上,而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人……出了点小问题。”
  陈太忠怪怪地看他一眼,“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苍井天眉毛一扬,露出一丝讶异来。
  “全面开打的准备,”陈太忠的身子暴退,一刀将一个站起来的苍家子弟砍做两段,狞笑着发话,“都给我跪着,我让你们起身了吗?”
  “家主,”跪在地上的苍家人群情激奋,却是没人敢再尝试起身。
  全面开打吗?苍井天只觉得嘴里发苦,他虽然带了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而来,但是他还真没打算跟对方撕破脸皮大战。
  很简单,他输不起,不光是他,来的三个天仙也说好了,只站脚助威,一旦打起来,人家有权力转身就跑——他若不提出这一点,那三位都不可能跟着来。
  所以,对于自家子弟被当着自己的面斩杀,他也只能认了——原本他还生气,苍家的子弟都是软骨头,现在想想看,他这个家主骨头也不见得有多硬。
  他苦笑一声,“我说出了点小问题,是磕碰了一下……人马上就到。”
  陈太忠并不回答他,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
  苍井天一扬手,不多时,后面又走过来几个人,其中两人抬着一顶小轿,上面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女孩儿紧张地东看西看,小脸吓得刷白。
  “小莲!”江川跳起来,大声招呼着女孩儿。
  待小轿落地,女孩儿跳下来,就没命地奔向江川,然后抱着他就哭了起来,“哥哥……呜呜,吓死我了。”
  兄妹俩抱头痛哭的时候,另一个人将手里的储物袋往地上一倒,哗啦啦滚出一百多个人头,那人头脖颈处的鲜血,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才在灵舟上被杀的。
  也就是说,刚才这些人还没死,苍井天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他原本存了侥幸心理,怎奈散修之怒太难说话,直接要翻脸动手,他不得已,才交出了族人。
  “有漏网的吗?”陈太忠也不点人头,只是淡淡地发问。
  苍井天摇摇头,这种耻辱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开口回答。
  “少一个,就是一百条人命,”陈太忠看一眼江川,“你还有话说吗?”
  “我母亲的尸体呢?”江川冷着脸发问,一边问,他一边抚摸着妹妹的脸庞,“她脸上有些新肉……她还只是个孩子,谁对她动刑了?”
  一个灵仙犹豫一下,才支吾着回答,“是她自己碰的……不信你问她。”
  他们确实没有对女孩儿动刑——小娃娃不可能知道太多,不过扇耳光、拳打脚踢之类的,还是有的,江川刚被捉住的时候,还吃了几记耳光。
  知道陈太忠为江川出面之后,苍家马上善待小女孩儿,内服外敷的药用了不少,这才让她看起来比较正常了。
  倒是江川的母亲,是受了酷刑,这从她的身体上能看得出来——苍家人也带来了她的尸体。
  女人是被放在一个白晶棺材里,打开棺材可以看出,淤血和伤口到处都是,人已经死了,再怎么处理,也不能掩饰某些东西。
  “妈……”江川大喊一声,趴到棺材上就哭了起来。
  陈太忠眉头皱一皱,“用刑了?”
  这是废话,苍井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咂巴一下嘴巴,“这个……总是希望从她嘴里,知道她儿子的消息。”
  陈太忠微微颔首,人已经死了,纠结这种细节没啥意思,“苍家全族,戴孝一年。”
  苍井天听得又是一怔,只觉得一股不平气,从胸口直冲脑门,死了个农妇,居然要我堂堂的称号家族戴孝一年?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陈太忠见他这副模样,呲牙冷冷一笑,“觉得我欺负人?没错,我就是这么欺负你,当初你抓江川,就该想到这种后果……有种的你翻脸啊。”


第四百零八章 喜讯
  苍井天哪里敢翻脸?
  陈太忠提出的条件实在有点屈辱,然而,委曲求全这种心理,也是有惯性的。
  苍家“忍让”了那么多,也不差再多忍让一点——就当是为苍家死伤这么多人戴孝了。
  所以他虽然脸涨得通红,最终还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好吧。”
  此事谈好,这恩怨就算告一段落了。
  不过那中年书生出声说一句,“久闻散修之怒修为高超,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我只会杀人,不会切磋,”陈太忠慢条斯理地摸出一个圆筒,然后身子猛地消失不见,空气中传来一声冷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好吧,我认输,”中年书生见状,很明智地停止了挑衅,“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算你识相,滚吧,”陈太忠依旧不显出身形,“不过难听话我说在前面,日后江川兄妹有任何的不幸,我只找你苍家说话!”
  这又是怎么说的?苍井天听得只有苦笑了,不过,他也不尝试去辩解,因为那没用。
  于是他扭头看向江川,“江小兄弟,若不嫌弃的话,可愿去我苍家小住些时日?”
  这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途径,但是江川怎么可能答应?
  他跟苍家的恩怨大了去啦,不说两边都死了人,只说他洗劫了七八十个储物袋,就足以让苍家子弟恨他入骨。
  住到苍家,那岂不是要任人折磨了?
  就算苍家子弟忌惮陈太忠,不敢行太过分的事,但是种种藏在暗处的手段,也会令人防不胜防,江川年纪虽小,却是生长于底层,见识过太多阴暗的东西。
  反正他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闻言果断地摇头,“不去!”
  苍井天也没办法,想一想又问一句,“那我给你派个灵仙做下人,可好?”
  江川抿着嘴巴,依旧坚定地摇摇头,心说我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人,以后我们兄妹,就跟着散修之怒生活了。
  苍井天见他如此坚决,只能苦笑一声,冲着空气一摊手,“这……可是叫我为难。”
  “我管你为难不为难?”陈太忠隐着身回答,“反正你记住我说的话。”
  苍井天登时无语,好半天之后,才一拱手,“那还希望江小兄弟……藏好!”
  说完之后,他再不发话,径自走了,其他人则是招呼那些跪着的族人,“走吧走吧,事儿谈好了,还跪着干什么?”
  不成想,那些族人竟是连动都不敢动,有人高声问一句,“散修之怒,我们可以起身了吗?”
  “嗯,”空中传来淡淡的一声哼。
  苍井天听到这反应,一边走,一边气得摇头,堂堂的苍家,居然被一个散修压制成这个样子……
  他不开心,江川也没有等到满意的答案,待他们离开之后,陈太忠也不现身,就是淡淡地发话,“你兄妹二人要去哪里?”
  江川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不过他还是将想法说了出来,“我们希望,能追随大人。”
  “这不可能,”陈太忠断然拒绝,“你兄妹二人欲往何处,我可护送抵达,仅此而已。”
  江川想了想,还是固执己见,“只是希望能追随大人。”
  他做事是小心,但也不缺乏恒心,当初为了卖刀谱给陈太忠,很是坚持了一段时间。
  “这不可能!”陈太忠再次强调,他甚至有点恼火了,“我救你,是为了却因果,他们追杀你,也是不给我面子……你当我真那么闲?”
  “我兄妹二人,平日生活里,可以给大人打一打下手,”江川也是个倔强的,“做饭洗衣什么的,我们都能干,是吧小莲?”
  小女孩儿哪里懂这些,见到哥哥对着空气说话,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不过听到这话,她连忙点点头,“嗯,我会做饭。”
  “你们跟着我,危险只会更大,”陈太忠真是火大,“你是见过刀疤的,她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江川终于不再坚持,最后他决定,还是去青石城。
  再然后,就是这兄妹俩上路了,陈太忠隐身跟随。
  这是防着苍家有人再起歹心,反正他死活不出现,别人就拿不准,他是否还在旁边隐身,自然也就不敢轻易冒险。
  这小小的兄妹俩,走了足足有二十天,才进入了青石城的地界,然后找一个小小的村子,在村子旁搭建了一座小屋。
  这是江川一贯的手段,先不着急融入当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融入。
  陈太忠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是功德圆满了,可是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丢下一块护身玉符,“等着,我再去给你们弄个身份。”
  这次去哪里搞身份?他想一想,去姜家营弄吧,顺便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能带着于海河,去那里修炼一段时间。
  他又戴上了斗笠,同时脸上还弄个面具,用了两天时间,赶到巨松城。
  还没走近姜家营,远远地,他就看到那里彩旗飘飘,村子上空祥云笼罩,又有七彩的氤氲霞光,空中依稀还有音乐声传来。
  这是……陈太忠有点纳闷,不多时,他见到路边有人,就上前问一句,“姜家营这是干什么呢?”
  “有喜事,”被问话的这位沉着脸回答,却是看不出什么高兴的样子。
  “什么喜事?”陈太忠又好奇地发问。
  “我怎么知道?”这位面无表情地回答,“那是家族的事,跟我们关系不大。”
  这货说话真够呛的!陈太忠不跟他一般见识,又走一阵,碰见了别人,才知道姜家的喜事非同小可——有清阳宗的长老,看上了姜家的子弟,要收其为徒。
  清阳宗的长老,那最少也是号称真人的玉仙,居然看上了姜家的子弟,这显然太值得庆祝了,难怪姜家营喜气洋洋。
  这么一来,那第一个回答的家伙,心情不好也正常了,身为散修,看到家族子弟进入宗门——别人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太忠来到姜家营外,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有姜家子弟见他来了,走上前发问,“阁下是谁邀请来的?”
  陈太忠听得奇怪了,顿一顿之后反问,“没人邀请,就不能来了?”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那姜家子弟上下打量他两眼,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姜家有喜事,欢迎亲朋故旧来道贺……若是不相干的人,我们就不可能招待了。”
  “嘿,姜家攀上高枝,就牛气起来了?”陈太忠怎么听这个话,怎么刺耳。
  当初他千里迢迢来赴同心牌之约的时候,姜家可是万马齐喑的样子,有人前来,姜家的头面人物都出来相迎,到现在咸鱼翻身了,就不认老朋友了?
  “攀不攀高枝,是我姜家的事,”姜家子弟脸一沉,“阁下若有故旧,自己联系,若没有的话,还请走人,不要搞得大家难堪。”
  “我勒个去的,”陈太忠听得火了,“你家老祖姜自珍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算什么玩意儿?告诉姜自珍……杀南宫锦标的人来了,让他出来迎接。”
  “嘿嘿,杀南宫锦标的?”那姜家子弟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是……欠揍!“这种人我们已经接待了十多个,朋友你换个说法吧。”
  “哦,门槛高了,就难进了,”陈太忠点点头,以他的性格,真是想一走了之。
  不过再想一想,江川确实需要个新的身份,而他也真的不好再从其他人那里搞到,正经是姜家子弟成了清阳宗长老的弟子,并不怕人追究。
  所以他咬咬牙,又说一句,“那你跟姜自勤说,帮他猎杀双头碧蜥的人来了,让他出来。”
  可惜这话又是对牛弹琴,姜家常年在猎杀双头碧蜥,而上次黑莽林的大收获,涉及到姜家的根本,到目前为止,依旧是姜家的禁忌话题,没有几个人知晓。
  所以姜家子弟不动声色地回答,“自勤长老很忙的,你还有相熟的人吗?”
  “不用了,”陈太忠丢一块同心牌过去,“麻烦你跟你家未来家主弃儿说一声,我来过了,被你挡住了,这块同心牌是她给我的……原物奉还。”
  “弃……弃儿?”姜家子弟下意识地接过同心牌,下一刻,他就石化了,“她、她……她给你的同心牌?”
  陈太忠看他一眼,都懒得回答,转身就走。
  哪知那守卫蹭地就追了上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留步,留步,敢问可是陈前辈?”
  陈太忠本不带理他,但是听到对方连姓都喊出来了,于是就留步,很不满意地发话,“你这前倨后恭的……这都是谁教的?”
  “陈前辈你不知道,”这位追上来苦笑,“自打我家的喜讯传出,太多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了,我们接待的子弟,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这个,请您海涵。”
  “还是心态变了,”陈太忠冷冷一哼,“清阳宗长老的弟子,很了不起嘛。”
  “前辈教训得是,我们一定改进,”这位觉得心里委屈,却是不敢辩解,姜家子弟的眼界,最近确实高了一点,不过好在姜家确实底蕴深厚,最是强调弟子们不能得意忘形。
  而最近找上门来的人,也确实杂了一点。


第四百零九章 仙凡之别
  不过不管怎么委屈,姜家子弟对万里驰援的陈前辈,还是相当感激的——哪怕随着姜家的崛起,这点感激在一点一点地变淡。
  这位姜家弟子依旧很客气地发问,“前辈此来,所为何事?”
  陈太忠想一想,先问一句题外话,“被清阳宗长老收为弟子的,是哪一支的?”
  “您不知道?”这子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陈太忠有点不高兴了,他眉头一皱,“我要是知道,用得着问你吗?”
  姜家子弟左右看一看,低声嘀咕一句,“就是那谁……弃儿啊。”
  “我擦,”陈太忠还真的吓了一大跳,“她不是家主吗?”
  “是演天真人任姒榭看上她了,”子弟悄声发话,“半步真仙……”
  任姒榭在整个东莽,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一手天机推演,东莽无出其右,是令人仰望的存在,所以号称演天。
  事实上,她的修为也极为可观,半步真仙——玉仙被称为真人,玄仙则是被称为真仙。
  有玄仙的门派,方可称宗,所以半步真仙的修为,真的是可以独步东莽了,除非是她的师兄弟要找她的麻烦。
  当然,兽族的妖王,也有资格找她的麻烦,这个不消说的。
  陈太忠惊讶过后,倒是很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弃儿虽然修为浅薄,推演天机却很有一套,被演天真人看上很正常,“直接收为内门弟子吗?”
  称宗的门派,内门弟子起码要高阶灵仙,而且必须是登仙有望的,至于精英弟子,那得天仙起,这个没有什么含糊。
  弃儿目前只是游仙,灵仙都不是,但是她的师尊强,破格进内门很正常。
  “她是入门弟子,”姜家子弟悄声回答,入门是入师尊的门,跟修为无关,就是说,弃儿以后是天演真人的人了,修炼资源都可以不走宗门,“将来一个真传跑不了。”
  真传弟子,那必须得是高阶天仙以上了,要传承师尊的道统的。
  “我就知道她能行,”陈太忠听得笑了,同时也知道,为什么姜家营这么高兴了。
  有子弟进清阳宗,这就是很了不得的了,而这子弟被真人直接纳入门内,那更不得了。
  登仙是铁铁的,步入真人也是时间问题——这就相当于姜家从普通家族,直接进入了称号家族,甚至可以抵达封号家族。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姜家营,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要过来凑一脚。
  但是这样的姜家营,还适合潜修吗?陈太忠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
  而且清阳宗虽未正式出面对付过他,但是清阳宗的下门玉屏门和奇巧门,可都是聚众围观过他,那热闹劲儿,就只差站出来卖啤酒、花生米和火腿肠了。
  清阳宗不出面,大约也只是觉得,时机未到而已。
  他想一想,轻咳一声,“我此来,是为一个朋友办个新的身份证明,并没有别的意思,他们若是都忙,你通知姜景津出来就行了。”
  “她更忙,天演真人可是女子,”这子弟笑一声,转身离开。
  不多时,有人前来,是姜家的客卿舒云,他跟陈太忠交谈两句,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干笑着拱一拱手,“身份玉牌,我带了空白的来,现场可制作,灌入气息即可,不过……弃儿暂时无法前来,她在接待师兄和师姐,您是否可以稍稍等一等?”
  “先给我制作了玉牌,”陈太忠丢出一块玉简,上面记载了江川兄妹的气息。
  弃儿被清阳宗长老收了做弟子,姜家顿时就高大上了起来,对他来说,这里不合适潜修了,但是对江川兄妹来说,却是一道再好不过的护身符。
  做完玉牌,陈太忠也没想继续留下来观礼,“舒云你还有事吗?”
  舒客卿想一想,问一句,“不给小姐留点什么?”
  “我有的,你家会缺?”陈太忠笑一笑,不过最终,他还是留下了一枚极品灵石,“也不知道她需要什么,这就当份子钱好了。”
  看着他消失在远方,舒云苦笑着摇摇头,心说这位的性子,还不是一般的粗疏。
  不过,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当初是小姐配不上此人,但是现在小姐已经拜入真人门下,却是此人配不上小姐了。
  他正感慨着,就见姜家营里凌空飞来一人,面色阴沉地发问,“是何人寻找我师妹?”
  舒云一弯腰,毕恭毕敬地回答,“是名散修,人已经走了。”
  “是吗?”此人手一伸,直接将舒云手里的极品灵石摄了过来,然后不屑地冷笑一声,“那这小小的极灵……便是贺礼了?”
  舒客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正是。”
  “真是可怜啊,”这位随手一抛,将灵石扔在地上,一脸的嘲讽,“散修就是散修,见过什么好东西?”
  “庞上人你这是何意?”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哼,“我朋友送给我的贺礼,便是让你拿来掷在地上的吗?”
  他转过头去,不是弃儿又是何人?她的身边有两个宫装的女子,和她一起站在空中。
  三年过去了,弃儿的容貌体态并未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么柔柔弱弱的样子。
  庞上人无所谓地笑一笑,冲一个宫装女子拱一下手,“见过五师姐……我如此做,是帮师妹断去红尘之念、世俗之情,这也是师尊的意思。”
  “不敢当上人如此称呼,”弃儿绷着脸,细声细气地回答,她不喜欢对方的做事手段,就借着这个机会,连师兄妹之情都不认了。
  你是天仙我是游仙,你已经入门,我的入门仪式尚未举办。
  “小师妹你又是何必?”五师姐笑一笑,沉着脸看向男人,“庞师弟,师尊的话……你就是这么理解的?”
  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师尊,对这个小师妹有多么重视,游仙直接进真人的门墙,搁到任何宗门,都是铁铁轰动的,根本不是坏了规矩那么简单。
  而且任真人对小师妹的重视,还不仅仅限于此,五师姐可以断定——绝对另有隐情。
  而庞师弟这番举动,也太过轻佻,不是宗门弟子的样子,所以她忍不住出声呵斥,“往日见你做事,也还算沉稳,竟然如此不晓事!”
  庞师弟听得嘴角抽动一下,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当着这么多蝼蚁,你竟然这么说我?
  他在清阳宗里做事,确实是小心谨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师尊是任姒榭,就如何飞扬跋扈——宗门里的水太深,他没那胆子。
  但是到了外面,那份优越感,是挡都挡不住的,清阳宗是五大宗之一,独霸整个东莽,根本就是无敌的存在,可以目空一切。
  别说姜家这种小家族,就算他去玉屏门,掌门也得给个笑脸。
  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不是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这破地方,请我我都不来,居然说我不晓事?
  不过,对方终究是自己的师姐,他也不好当着众多蝼蚁的面,跟师姐顶嘴——清阳宗的笑话,你们不配看!
  所以他只是冷笑一声,“何必为这种俗人,坏了咱们的心情?我也只是想帮助小师妹了却尘缘,若是师尊来了,没准直接斩杀了那人。”
  弃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好一阵,才轻声吐出三个字,“你杀他?”
  她的眼神很奇怪,说完之后,她就耷拉下了眼皮,再没任何的反应。
  她并没有说更多,但是偏偏地,大家都看出来了,她对这话非常地不以为然。
  庞师弟却被这三个字问得有点抓狂,他冷笑一声,“小师妹以为我杀不了他?”
  弃儿耷拉着眼皮,好半天才无可无不可地轻声答一句,“庞上人说能,那便是能好了。”
  “我这就去追他,”庞师弟真是被气得不轻,一抬手,再次吸摄起那块极品灵石,眯着眼睛,细细感受上面残存的气息。
  任姒榭以推演天机出名,她的徒弟,自然不会差了。
  “还是算了,”弃儿的眼神,变得迷离了起来,像是在魂游天外。
  庞上人以为她服软了,心里虽然还是有点愤愤不平,还是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想要杀此人,并不着急。
  好半天,弃儿才轻叹一声,“庞上人这样的,他杀过很多很多。”
  我擦,庞师弟登时就恼了,他冷笑一声,看向宫装女人,“五师姐,你看,这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口气我不可能忍了。”
  五师姐听得火了,眉头一皱,“这还没完了?一定要杀小师妹的朋友……你什么意思?”
  “是……”庞师弟很无语地指一指弃儿,一脸的愤懑,这口气憋在肚子里,伤身体啊,“你听听小师妹说什么了。”
  弃儿茫然地看着远方,嘴里轻声却又坚定地回答,“你真的差他很远。”
  庞师弟还待说话,五师姐狠狠地瞪他一眼,才转头看向小师妹,“他是谁啊,值得你一听说,就赶紧跑出来追?”
  “宗内的真人们,最少有一半知道他,”弃儿淡淡地回答。


陈风笑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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