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月牙泉魔头


  对于皇帝这种饥渴的表情,武媚娘却如视无睹,她双眸盯着那西域地图,手指却忍不住在罗布泊位置掐了一下。永徽皇帝此时咳嗽一声,又是皱眉问道:“还有一件为难之处,那西域诸国好像并无异动之处,却以什么理由出师呢,难道只借口那祭月大会么。这也不能服众啊!”
  武媚娘依旧望着地图,最后却缓缓说道:“李道玄如今就在敦煌附近,陛下以此为借口,颁发圣旨要西域诸国献上李道玄的人头,他们定然做不到,那出师就有名了。”
  永徽皇帝一下沉默下来,大唐修士界已将李道玄定为魔头,但朝廷对于此子的身份却是讳莫如深。如果自己亲自下旨,那无形中等于承认了李道玄的另外一个身份。这可是一件大事,那是需要朝堂召集大臣谈论,宰相点头才能决定的啊。
  李治对于李道玄一直处于一种互不相干的心态,在长安夺嫡中,他并未将李道玄当作敌人。登上帝位后也未曾想过赶尽杀绝,只是任其自然。
  如今承玄皇帝的儿子,活下来的就他和李道玄两人了。无形中这位皇帝反而起了怜惜之意。但武媚娘的这个建议十分合理,而且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借口。
  李治来回走了几步,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返身回到龙案前,挥笔写下了一道圣旨。他写完后下意识的吹干了墨迹,交给了武媚娘一看。
  武媚娘低头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道:“陛下这道旨意,杜相一定不会同意的。您不需如此婉转,只写几个字就够了。”
  武媚娘说着,走到案边,手提青笔,一挥而就,却写着:“逆贼之头,便是尔等之命。尔等之头,更悬于一线之间也!朕奉天命行事,唯等尔之捷报也!”
  武媚娘写完也吹了吹墨迹,微笑道:“明日早朝,陛下便将此旨交给杜相,然后传交安西都护府。”
  武媚娘说到这里低声又笑道:“这件事陛下不需大张旗鼓,这通旨意下来,杜玄风那些人只会以为旨意中的逆贼便是敦煌的张天赐。陛下散了早朝后再亲自召见典客署游大人,只需放一放口风。那位八面玲珑的游大人必定会暗中告诉西域各国在长安的使者。”
  武媚娘说到这个地步,永徽皇帝顿时明白了,这旨意名着是要西域各国送上张天赐的脑袋,杜玄风等大臣自然是会通过的。再通过典客署传给西域各国使者,等到真正的旨意传遍西域,杜玄风那些臣子就算想阻拦,却也来不及了。
  永徽皇帝想到这里也是露出了笑意,但他立刻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沉吟道:“若是西域那些胡人真的杀了李道玄,这可如何是好?”
  武媚娘很是悠然的摇摇头,自然的说道:“那是不可能的。陛下尽可放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永徽皇帝出了一口气,自从登基后,他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经验不足,另一方面也是心中忌惮,在朝堂上无论大小事对杜玄风可以说言听计从。但现在武媚娘在自己身边,皇帝竟有了一种踏实感。
  永徽皇帝有些感动的握住了武媚娘的手,深情说道:“以前先帝常说那位叶倾城是他的圣师,先帝晚年时也曾说过若是叶倾城还活着就好了。媚娘啊,朕待你也是如此,自是不应将你看作淑妃那种只能用来玩乐的女人了。”
  武媚娘望着这语气真诚的永徽皇帝,不禁露出了惊奇的神色。这位看起来胸无大志的皇帝,竟然能说出这等掏心的话。
  当永徽皇帝趴在龙案上小憩的时候,圣女武媚娘的神识已跨越了千山万水,与敦煌城上空的金铁圆球连结到了一处。
  金铁圆球微微送出一波波涟漪般的命令,传递到了沙漠深处。
  藏身在沙海之中的一颗头颅跳了出来,似乎默默对着天空的金铁圆球点了点头,继而再一次消失在了沙海中。
  武媚娘收回了神识,低头微笑一声,轻轻的自言自语道:“李道玄啊,如此你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吧。张天赐区区一个黄仙境的废物,你就对付不了么……”
  她喃喃自语,抬头看着即将日出的天色,便推了推还在昏睡的皇帝,柔声道:“陛下,该早朝了。”
  不出武媚娘的意料,这一日清晨,太极殿大朝廷议中,正为逻些玉真公主送来的奏折而忙碌讨论的百官,果然对永徽皇帝这一道威吓西域的旨意没有异议。在高力士的亲自邀请下,那位典客署的游大人也受宠若惊的进宫拜见了皇帝。
  这一夜过去,身在长安的西域各国使者都是惊心动魄的送出了加急的密信。从长安吹出来的涟漪,不多就冲击到了西域大地。
  当这道旨意真实的内容传遍西域各国的时候,敦煌白衣张天赐已带着自己的沙盗部队进驻了罗布泊。
  短暂的整顿后,这支经营多年,但未免有些乌合之众感的部队便兵分三路,向着北海沙漠前进。张天赐没有等到西州的唐军到来,他竟然主动出击了。
  在六千沙盗身着各色战甲,跨着各色战马奔赴北方沙海的当口,敦煌张家养了多年的修士也在秘密集结,原本应该已离开的张天赐带着一小队修士,竟然出现在了罗布泊东南的月牙泉边。
  月牙泉边的大唐船舸是一艘有名的木兰舟,船身是以木兰花树干制成的,不但坚固而且美观。在这艘船边便是成群的泉边道观。
  自月牙泉泉南岸开始,这一组古朴雅肃、错落有致的建筑看起来更带着几分西域风味,自东向西便能看到那娘娘殿、龙王宫、三清殿、药王洞、雷神台等数十处。
  在这些以道门为主的建筑中,各色道家彩塑散布在外面,共有百尊以上。更有壁画数千幅。在这些道观中,最中间也是最小的一座便是“月泉观”了。这西域有名的道门小派却立着一块大大的木匾,上书:“月接昆仑,泉映苍空”,这笔法雅俊不必说,那木匾正对的月牙泉南岸边上,还竖着一块前人留下的石碑。
  史载汉武帝曾得天马于月牙泉中,所以这块石碑上便刻着八个大字:“天马风沙,一月如泉!”
  敦煌的修士围住月泉观的时候,这石碑之下却也是极不平静。
  天马石碑与月牙泉水之下的一个干燥的空地里,李道玄正对着一幅九宫八卦图出神,就在他的对面,一颗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头颅正冒着绿火惨笑着,这脑袋却捧在白天子手中。
  李道玄和白天子是三天前在月牙泉边跟这颗头颅相遇的。当裴行俭,或者说斧魔行天的脑袋蹦达着出现的时候,李道玄第一反应便是出手。他根据龙卷风暴自创的风龙取水式还未熟练,匆忙施展之下,竟被这头颅占了上风,一番混战,最后连白天子都被这头颅制住了。
  斧魔行天的头颅安稳的在白天子手中,李道玄自面前奇怪的九宫八卦图上移开,望着行天的头颅,不禁皱眉道:“阁下为何要我看这古怪的东西。”
  行天的头颅嘿然一笑,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缓缓道:“李道玄,你可知道为何老子肉身破散,却为何还能凭着一颗脑袋活到现在?”
  这个问题李道玄早就看出来了,他冷声道:“阁下不过是在身体各处另外修成了丹海元婴,所以不但有分身之术,还能在破体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斧魔行天的头颅露出古怪的表情,但还是说道:“不错,你能看出来,大抵也是因为你肉身各处经脉中都凝成了元丹,和吾一样,只不过你凝聚的元丹更多而已,唉,若是日后你能将每一处穴位的元丹都炼出丹海来,恐怕就是粉身碎骨了也能重生,当真是,当真是……”斧魔行天说到这里露出了极度的羡慕之色,但他却继续说道:“总之,你小子既然能将全身都修炼出丹海来,那么我得自连山星宫的这‘奇门遁甲’术你便可以修习了。”
  李道玄露出震惊之色:“你,你要传我功法?这……”
  但一直抱着斧魔行天脑袋的白天子却是惊呼道:“你竟然去过连山星宫。”
  斧魔行天脸上微微露出缅怀之色,沉声道:“如今这九州的修士,还有谁能比某活的时间更长?圣地神使中,两百年前的修士就某一个。其实两百多年前,那连山星宫并不是如今这般销声匿迹的。”
  他说至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淡淡说了一句:“总之某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奇门遁甲之术,告诉你们,那连山星宫的秘法,除了圣地圣女,世间无人无法可比。”
  李道玄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但是阁下为何忽然有了这等好心,要传给在下这门功法?”
  这确实是斧魔行天无法解答的一个问题,前日还不惜代价想要李道玄性命,今日忽然间就要传给他道法,也难怪李道玄会怀疑。
  但斧魔行天这次是接到了圣女的直接命令,他必须将这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奇门遁甲术”传授给李道玄。至于如何解释,圣女却没有说。
  斧魔刑天的脑袋此时盯着李道玄,却是沉声道:“你学还是不学,你若不答应,我便自爆起来,与这女娃娃一起同归于尽。”


第五百零一章 奇门遁甲术
  李道玄看着白天子,一时无言以对。
  白天子深沉的望着他,带着一种近乎无理的语气说道:“李道玄,你不能扔下我,你可是说过,当,当我,当我是你的朋友。”
  是啊,李道玄是当她做自己的朋友,但对于白天子他毕竟还是有些矛盾之处,除了道义上的行为,隐藏在李道玄心中的,还有那千佛洞的前辈,以及萧眉织。
  当日在千佛洞中,萧眉织告诉他说自愿留下与那位壁画中的前辈学习。但以李道玄的心思又怎么不明白,萧眉织其实是被那位壁画道府里的前辈强行留了下来。萧眉织已是道府白前辈手中的人质了。那位前辈什么都没有说,但隐藏在背后的威胁却是十分明确:你李道玄一定要护卫好我的孩子!
  想到这里,李道玄不禁头疼起来,白天子和那位前辈不愧是母女,都是有着一种强人所难的劲头儿。
  斧魔行天却不知李道玄脑中的想法,他现在迫切的想立刻将圣女转述的奇门遁甲术传给这小子,然后好寻个地方赶快治伤,重塑肉身。此时见李道玄有屈服之意,他也是松了一口气,便以眼神指着面前的九宫八卦图问道:“如何,你可看出点东西来。”
  李道玄再次低头看着这九宫八卦图,这图若说起来,和他丹海内的五行八卦图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却是以五行八卦符号将一个圆分成了九等份,多出了最中间的一块。
  九宫之图隐含的意思他也看出了稍许,他再看了一阵不禁缓缓道:“这九宫图上的五行似是金木水火土五星在变化,整个图更像是天幕一般,五星在其上的变化便分成了九宫之图。”
  斧魔行天是不懂的,他也不管李道玄说得对于不对,便将圣女塞在他脑袋里的那几句话念了出来:“这个,这个其实啊,那河图的五行数,又叫天地生成数。譬如什么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所谓天数为阳为奇,天数五个,即一、三、五、七、九。地数为阴为偶,地数五个,即二、四、六、八、十……”
  斧魔行天一口气将圣女所传的功法念了出来,只念到这里还未说完,李道玄便是身子一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那人数呢?这幅图虽然是画在地上的,但若将这图上的五颗星拉起来放到上空,便有了天地的变化。但在这天地之间,还有一个人道……”
  李道玄说到这里,眼前的九宫八卦图渐渐变化起来,在他眼中,地上图形中的五行符号渐渐浮动起来。于是原本静止在地面上的九宫八卦图分出了三条线,分别代表了前后,左右,上下。
  三条线中,这个静止的九宫八卦图变得活生生起来,就如天圆地方所形成的立体之图。
  而天上代表五行的五颗星与地上的八卦符号分割的九宫不停变化,便有了各种不同的变化,但这变化渐渐被分割起来。
  他沉浸在这种变化中,斧魔行天却又念出了一句:“天地为行,人道却是变,譬如时辰变化便是天地之行,但不同的时辰,人的心境不同,那就是人道之变了。只要能将天地之行与人道的变化达到完美和谐了,那便是无往而不利了。”
  李道玄脑中轰然一声,眼前那三道细线之中,却又多出了一条线,这条线代表的是时辰变化,也就是时间。
  随着时辰的变化,整个九宫八卦图的变化渐渐清晰起来,天地之变算起来共计一千零八十局,每一局都在他的心中印现。
  斧魔行天最后缓缓说道:“河图的五行八卦便是道了。李道玄你能从沙漠风暴中悟出自己的招数,那就是得道了。但你光有道,却没有法,所以真正遇到敌人,却是无法可施。”
  李道玄早已忘记了一切,不禁缓缓点头,他自己心中清楚的很,自己空有五行道法,却没有真正可以发挥五行道法的招数。无论是浮游观的清微剑法,还是九字真言指印,都不能发挥他五行道法的精妙之处。
  想到这里李道玄忽然明白过来,如果说河洛图书的五行八卦是悟道的话,那么这九宫八卦图中的奇门遁甲术便是功法了。道为心,法为用。这岂不是说,奇门遁甲术正是自己五行道法的最佳功法。
  李道玄想到这里,脑海中曾经修习过的所有功法一一展现,从最初的五禽戏到五元妙华功法,再从子午蛊术到浮游观绝学,一门门功法此刻竟然都在九宫八卦图的变化中。
  便是那自创的风龙取水式,此时想来也根本不需那么麻烦施展出来,只需在九宫八卦变化中,用两根手指就能施展出来。
  李道玄沉浸在领悟中,抱着头颅的白天子却在极度疲倦中缓缓睡去。
  她不知睡了多久,连头顶上空,发生在月泉观的一场屠杀都没有听到。
  不知多久,白天子再次醒来,怀中一直粘着的头颅却不知去了何方,面前的李道玄周身都落满了泥沙,这处洞穴的上空正不住滴下一滴滴水珠,混合着四周的尘沙,便成了粘乎乎的泥浆。
  白天子借着微弱的地光猛然看到李道玄身上的泥沙中竟然带着丝丝血迹,她吓了一跳,忍不住跳了过去,一把拉住了李道玄:“你,你没事吧!”
  李道玄双眸睁开,冒出了两团精光,他目视白天子,丝毫不顾身上的泥沙,痴痴的说道:“天地人三道变化,便是那一千零八十局图,但这一千零八十局图又因为时空之变化生出无数变化,如恒沙一般无法数清。但这无数种变化,却可以通过最简单的八卦九宫图施展出来。”
  李道玄如痴如醉的说着:“那也就是说,吾只需领悟九种变化,便可推算天时地利人和,乃至万物兴废,人间变数,便是在修士对战中,也可掌握其中微妙之变化,利于不败之地。”
  李道玄说着不禁有些激动起来,他还沉浸在其中,一把推来了白天子,站起身来,却伸出手指在地上的九宫八卦图上反复刻画着,口中犹自念叨:“但要掌握这九种最初的变化,却需要九招功法,吾双手十指可化为阴阳五行之符,却如何施展出九种招数来?”
  白天子有些害怕了,急忙推着他的身子:“李道玄,李道玄你这是怎么了。”
  李道玄此时正进入修行以来最为美妙的领悟中,他将所修习的功法,道法在脑海中不停糅合着,试图找到那最本源的九招来。
  五禽戏的变化可以代表五行之力,五元道法却是多了一个风元,而少了一个金元,算是残缺的一门功法。至于子午端阳蛊,却全部都是种蛊之术,似乎没用。
  浮游观的清微剑匣之道,却更多的是依靠法宝,那只有九字真言了,九字真言确实符号九招这个数,但九字真言下,浮游观那数十种指印又不合九这个奇数,还是不行。
  李道玄陷入癫狂之中,浑浑噩噩中又想到了洛阳之战中,自己通过元婴神识观察敌人功法破绽的法子。那似乎隐隐有九宫八卦中观察天时地利人和的意思,但每次使用元婴神识却有那样麻烦,还是不够完美。
  李道玄想到这里,体内的灵力开始混乱起来,他伸出左右双手,体内丹海的五行阳力来到了左手,形成了金木水火五颗光球。那五行阴力去在右手冒出,也形成了金木水火土五颗代表阴力的光球。
  十颗阴阳五行光球在他双手指间旋转着,李道玄操纵这十颗光球在指尖流转,有些失魂落魄的对白天子说道:“我空有道,却没有法,譬如这十种阴阳五行灵力,却不如人家一柄斧头,就像一个战士空有力气,却没有武器,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白天子终是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道:“李道玄,你不要想了,什么没有雾气,你不是还有十根手指头么,那不是天生的武器?”
  李道玄听得一呆,他低头看着十根手指以及那十根手指上的光球,猛然间笑道:“原来如此,你说的不错,这十根手指都是我的武器。”他口中说着,那十颗光球没入十根手指内。顿时左手五指分别代表着阳性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右手五指却代表这阴性的五行。
  他慢慢合起双掌,左右双手的五行之力阴阳相合,天地间一片安静。
  李道玄此时已是豁然大悟,双手十指分别捏出了九个手印,口中再吟出九字真言,那一直苦求而不得的九招就此完美生成。
  顿时,不论是五禽戏,五元道法,还是清微剑法乃至道家指印,李道玄所修习的一切妙法尽在这九大手印中变化来去。他抖动身子长出了一口气,对着白天子笑道:“至此以后,道玄便再也不怕任何人了。”
  白天子却只为他能够清醒过来而庆幸,听到他忽然说出这种大话,不禁笑道:“你就吹牛吧,哪有如此神奇。”


第五百零二章 惊闻诡毒计
  李道玄也是一笑:“我只是说这奇门遁甲术与我本体的五行八卦结合到了一起,日后我就不需再修习其他功法了,再说句吹牛的话,这道法便是修习一生,甚至万万年,都是永无止境的。”
  白天子心情似也高兴起来,却笑道:“这样说起来,不过是九个手印么,那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打得过张天赐么?”
  李道玄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下,摇头道:“吾自认道心已高于张天赐,但修行境界却落下他许多,恐怕还是打不过。”
  白天子呵呵一笑不再说话,李道玄却有心试一下自己九大手印的妙处,于是左手的小指与右手小指贴到一起,食中两指微微分开,这是结合了浮游净心印与五元道法中的水元安灵术自创而出的一门不动明王印,在九宫八卦变化之中施展出来,便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而他的双手小指代表的正是五行中的土元之力,这不动如山的气势便更加完美。
  这手印之后,他便发动了第二印,这次却是结合了斗字真言与五禽戏中的狼突豹行式,另以双手拇指的金元之力变化而出的外狮子印。但见一条金光自李道玄双手拇指间射出,无声无息间就切开了他面前的岩石与泥土,一个巨大的洞口被硬生生的打开来。沿着这洞口向外,整个月牙泉自中被分开来,月牙状的泉水被分成了两半,自中一条带着金光的水浪飞舞上了半空,但金光之气犹向前迈进,那条一直停靠在泉水边的木兰舟就如被一柄巨刃自中分开,散成了两半。
  李道玄收住手印,对自己造成的破坏却是皱起了眉头。白天子却是呆住了,最后欢呼一声,拉着李道玄飞出了这洞穴。
  “李道玄,你现在好厉害!”白天子喜滋滋的说道,她在回头看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的破坏之力,不禁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真能和张天赐打一场。”
  李道玄停住身形,摇头道:“错了,这等功法看起来气势惊人,但那裴行俭一柄斧头也能做到,吾修的是天道地行之法,若只是这样,那未免让人失望了。”
  白天子一撅嘴:“那你要修习到什么地步才行呢!”
  李道玄沉吟了一下,认真的说道:“这外狮子印若是能修习到将这手印的破坏力控制在毫厘之间,那算是入门了。”
  白天子想笑,但立刻明白了李道玄的意思,不禁心中一凛,若是刚才那等数百丈的破坏力被压缩在了毫厘之间,那是如何的无坚不摧啊。恐怕就是张天赐碰上了也会被这破坏力所撕扯吧。
  两人正说到这里,却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李道玄抬头就看到了月泉观的木匾,再低头看着月泉观与月牙泉之间大地上的血流,不禁脸色一变,拉着白天子飞向了月泉观中。
  此时他全身各处经脉的元丹在丹海元婴的控制下,已完全施展开来,情不自禁就沉入到九宫八卦的一千零八十局变化之中。此时天为子时,八月立秋之后,在气节与时辰的中的奇门遁甲变化,又因为月牙泉此地所在的方位,以及四周的屠杀而生出了变化。
  李道玄忽然停住脚步,神识瞬间将奇门遁甲九宫八卦的变化推算了一遍,拉着白天子沿着东北方走了七步,再转向南方走了三步,低声道:“东北有煞气,四周皆为死地,唯有这南方朱雀位是生地,咱们引来煞气,站在这个方位,便是最有利的位置!”
  李道玄所说的这一切,在白天子听来那是稀里糊涂,但她见李道玄神神秘秘的,也就跟着他小心的站在了这个所谓朱雀方位上。
  两人刚刚站定,月泉观东北方位上传来一声闷响,爆裂声中跳出了十多个修士。
  这些修士都是张家的死士,人人缠着黄色头巾,手中却握着一枚枚古怪的圆球,一跳出来就挥舞出了手中的圆球,在带着修为的速度下,几乎是眨眼之间,这些圆球就在李道玄和白天子身边爆炸开来。
  数十朵带着青色剧毒的烟火绽开,瞬间就将大地腐蚀的连沙尘都融化了,而烟雾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作了黑水。
  但奇怪的,却是白天子与李道玄所站的方位上丝毫没有受到伤害,那爆裂的数十枚毒灵弹笼罩了四周所有的空间,就是南方这一点位置恰好不再范围之内。
  白天子此时对李道玄刚才的那句话发自内心的佩服起来,李道玄似乎从修士变成了神算,竟然真被他说中了,这块地方果然是四周唯一的生地。白天子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长呼一口气,幸亏李道玄算的准,要不然在这毒弹下,他可能没事,自己可就死定了。
  而此时的李道玄却已沉浸在了奇门遁甲术的推算之中,全身各处经脉处修炼的元丹都开始施展起来,四周一动一静都在神识感受中,这就像在洛阳时元婴的神识一般,四周空气中甚至那毒烟也被放大了无数倍,变成了无数在空中移动的粒子。
  李道玄身子不动,双手连手印都未结,却对着西南方吹了一口气。
  这蕴含灵力的一口气吹动了毒烟,恰好西南一阵大风吹来,唰的一声所有的毒烟快速的吹向了东北方那群修士堆里。
  东北的修士们一出手就送出了极为宝贵的星宿海毒灵丹,却在此时动作慢了一拍,瞬间连惨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融化成了黑水。
  毒烟散去,李道玄拉着白天子向前走去。
  白天子见李道玄连功法都没用,只一口气就灭到了数十名玄空境的张家高手,惊喜之余却起了一种畏惧之色,她停住步伐,忍不住道:“你,你再算算,下一步该如何走。”
  李道玄苦笑一声:“刚才我是捏着不动明王印,在奇门遁甲变化中才做出那等推测,这不但耗费灵力,也耗费神识,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用出的。”
  白天子咽了一口唾沫,却点头道:“幸亏你不能随时用出,要不然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两人这样说着话儿,却来到了月泉观后面的老君堂中。
  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月泉观的道士,但在这老君堂中却看到了一团黑色的水迹。
  李道玄手捏不动明王印,身心再次沉入九宫八卦变化之中,他这次用尽了道心的极限,却也只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几幅残破的图像。
  过了许久,李道玄自不动明王心印中脱离出来,叹气道:“早知道就不将那群修士杀光了,我只看到张家的修士屠杀了这月泉观的道士,这月泉观的道士尸身都被毒灵丹融化了,但……”
  他说到这里却停住了,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步,双手结成外狮子印,再次轰击而出。
  之间对面的整个老君堂墙壁都被击碎,半座月泉观化为沙土,但在这沙土之中,却翻身出来一个全身哆嗦的肥胖男子。那肥胖男子一双小眼,却是高鼻黄发,竟是一个西域胡人。
  白天子一看就惊声道:“乞儿善,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那被称为乞儿善的胡人抬头谄媚的笑了一下,却扭着肥胖的身子向后就逃,速度之快竟然如一只地鼠般,瞬间就钻进了泥沙之中。
  白天子一跺脚:“快,快抓住他,这龟兹人是张天赐身边之人!”
  李道玄手捏不动明王印看了一眼,双手变幻之下,再次现出外狮子印,口中却喝到:“乞儿善,吾知道你就在七步之内,西偏北方位,在下数三声你若不出来,那可就不客气了!”
  西北方七步内的一处沙石抖动了几下,那肥胖的乞儿善钻了出来,口中嚷道:“别杀我,我什么都知道,你杀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道玄听他说的有意思,不禁莞尔一笑,白天子却招手道:“你过来!”
  乞儿善不安的走了过来,口中还说着:“大小姐,你可别动手,老爷让我留在这里,就是怕你和这个野男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他还留下了十七枚毒灵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天子皱眉问道:“我还记得三年前你就被沙盗劫杀了,当时张天赐还为你亲自请了道士和尚超度,如今却为何又活过来了。”
  乞儿善小眼一转:“嘿,大小姐现在还蒙在鼓里,我根本没死,却是老爷派我去联络那帮沙盗去了,您不知道吧,如今老爷正带着六千沙盗奔赴北方沙海要截杀安西都护府的大军呢!”
  李道玄上前一步,怀疑道:“那为何节外生枝,又来这月泉观灭门呢!”
  乞儿善有些畏惧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老爷说一来这月泉观的道士忠于大唐,必须得除掉,这第二么,老爷还让几十个修士穿上了月泉观道士的道袍,说是要先给乔师望那老头子一点见面礼!”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张天赐的诡计,这计谋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张天赐还有那毒灵丹呢,只要让这批假道士混到了大军之前,便可能对大唐军队造成致命的伤害。
  李道玄急忙一拉白天子,急声道:“咱们快走,却北方大沙海。”
  白天子心中倒并没有忠心大唐的原则,但现在李道玄已成了他最为重视的人,自然以李道玄马首是瞻。
  白天子便对着那乞儿善微微一笑:“好,乞儿善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就饶了你,你走吧!”
  乞儿善万没想到逃得一命,欢喜的对白天子施了一礼,便转身要逃。
  白天子却在此时轻轻送出一掌,灵力催动之下,这肥胖的乞儿善肉身瞬间被震出了鲜血,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地!


第五百零三章 师出当有名
  乞儿善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没了声息,也不知道他的笑意是为了什么。李道玄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胖子并无恶感,当然也没有多少好感,但白天子的出手却还是让他有些不高兴。不是为了她的这份狠辣,而是因为白天子出手之后的那种淡然,仿佛本来就该如此是的。那是一种近乎漠然的淡定。
  白天子轻松的拍拍手,转头看到了李道玄阴郁的表情,她的脸色一下涨红起来,良久才低头道:“这个乞儿善不是好人,又善于钻土,若是放走了他,他必定会先行一步跑去报信,所以我……”
  李道玄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运不动明王手印,进入奇门遁甲术中。在李道玄眼前出现的是一副隐含四条直线的九宫八卦图。
  他按照奇门遁甲术口诀所说,首先便是“起局”,但见代表天地人的三个圆盘在九宫八卦图上浮现出来。在三个圆盘之上,共有三奇六仪阴阳十八奇子规律的排布着。
  起局完毕,李道玄全身元丹运转起来,感悟天时地利人和的时空变化,以神识推动奇门遁甲中的三盘旋转,天地双盘在旋转中,默默和时空的变化统一起来,这两个圆盘上的奇子也跟着变化着。等到三盘完全和谐起来,李道玄便放松了灵力,这一盘奇门已是“定局”成功。
  奇门已定局,下面就要施展阴阳遁法了,按照天时来看,如今正是八月下元时节,应用阴遁之法。
  李道玄再施展阴遁之法,但见神识中的三盘奇子的变化更加清晰起来。他默默推动最中间的人道之盘,那中间的圆盘上就出现了一个黑点,那是代表他自己的符号。
  阴遁之后,天干地支定时变化,那代表奇门遁甲的“甲”便浮动在天盘上。天盘六甲就似紫微六星一般转动,缓缓的,三盘之下的地盘上现出了代表八方的星位,而紧接着中间的人盘上现出了“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
  代表李道玄的黑点就站在人盘的八门之内,但见八门竟有七门为死门,唯有南方为生门。
  李道玄睁开了眼睛,他方才完成的正是奇门遁甲术中的一次预测吉凶,起局,定局后,阴遁开甲。天盘流星映照地盘八方,中间人盘上却现出占卜的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太过凶险了,只有南方才是生门之地。李道玄站在月泉观老君堂中,向着南方看去,那里直通云州大峡谷,正是自己的故乡。如果再向南去,就是逻些了。
  这一番首次利用奇门遁甲术,其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儿,白天子也只不过微微叹了一口气的功夫。李道玄心中一动,这一次将白天子和自己一起放到了人盘上。第二次施展奇门遁甲术,速度快了不止一倍,瞬间结果就出现了,东方生门生生不息,西方休门也还不错,南门还是生门,但见八方之地,皆为吉门,唯有北门却是云雾遮挡,看不清吉凶。
  李道玄皱眉起来,带着白天子便有如此大的改变,但如果还是要北去沙海,却还是吉凶难定。
  白天子看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你在用那个怪法子占卜么?”她说着猛然一推李道玄:“你要救助大唐,就赶快走,方才还那么着急的,我看这玩意儿就是害人的东西,生死由命,你要是全部洞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道玄听着她的话,猛然醒悟过来,白天子说得不错,自己却是太过沉迷这刚学会的奇门遁甲了。
  李道玄振奋精神,拉着白天子出了月泉观,绕过罗布泊,一路向着北方沙海前进。
  浩瀚的北方沙海,安西四镇的轻骑放缓的马步,天色将要明亮的时候,是沙漠最冷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能快行,若是马儿速度过快,等到天亮热起来时,就跑不快了。
  这些轻骑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虽然这些年来没有战争,但在乔老将军的训练下,已不是那些刚上沙场的菜鸟能比。他们驱动着马儿不缓不急的走着,保持着马儿的体温,前方便是北方沙海唯一的绿洲,博吉尔格湖了。
  博吉尔格湖在北方沙海的包围中,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像一片黄色绸缎上的一朵干枯的野花,但对于北方沙海的旅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乔师望挥手止住轻骑,很谨慎的拍出了快马斥候,隔着百里之地便扎下了营盘。此次随军的修士除了一僧一尼,还有八十余名混迹安西的外门修士。他们却没有理会老将军的军令,飞快的扑向了前方的博吉尔格湖。
  乔师望皱起了眉头,但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和大唐边军的白虎将军陈庆之不同,乔师望既不是修士也没有昆仑宗做后盾,对于这些修士的控制基本等于没有。
  而这些仙流外门修士之所以愿意跟着他行动,为的不过是历练一番,抑或得到一点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名。
  看着这些修士一团乱麻的扑了出去,乔师望唯一还能安心的,便是那一直很配合,至今还算看得起他的一僧一尼。
  首先到达博吉尔格湖的修士们都已奔到了那狭小如裂缝般的湖水里,痛快的在水里爽快了一把。他们的修为不弱,但一直以来养成的洗澡习惯却改不了。在西州被乔师望当作大爷一般供养了多年,他们甚至耐着性子跟着大军走了一半就已有些不爽起来。
  修士中领头的是修炼一对雷公拐的瘦小汉子,他算是西州有名的本土修士,修习的功法与幽州雷家堡的功法有些相似,靠着一对雷公拐与玄空七妙的顶级修为,这名为赵元生的修士何曾受过这等罪。
  赵元生在甘凉的湖水中浸泡了一会儿,却想起了西州府花楼中的相好起来,那是一个官家妻,因丈夫获罪被发配至此。听说还是出身南州书香门第,就是她那个倒霉的丈夫,也曾是乐都城的县尉呢。
  赵元生想到了那位官家妻白嫩的肌肤,以及柔弱多姿的缠绵美妙处,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他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了前方干枯的胡杨后,缓缓走出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
  这女子肌肤白皙,腿长腰细,最为美妙的还是那随着步伐而跳动的双乳,就如两只敦煌雪瓜般来回晃动。
  赵元生眯起了眼睛,猛然腾空而起,高声道:“诸位师兄,切莫上了贼子的当!”他口中如此说着,眼光不住瞄着女子的双腿,却又大喝道:“捉活的,这必是敌人的诡计,咱们要好好拷问一番。”
  四周的修士都已放出了探测的功法,对面这忽然出现的赤裸女子修为竟然弱的可笑,他们都是听懂了赵元生的话,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修士不满的骤起眉,那些年轻的修士却都欢呼一声,脚下生风的冲了上去。
  十数个年轻的修士冲到了那女子身前,也不说话,四掌六指还有一刀一剑,都是冲着那女子甩了过去。
  他们虽然冲动,但还是没有敢大意,这一出手都是真功法,瞬间那女子就被四掌击中胸前,六指穿透头颅,血肉横飞中,那一刀一剑没有收住手,硬生生将女子切成了三段。
  赵元生远远看着,脑袋嗡的一声,拼命嘶吼道:“他妈的,都给我住手!”
  诸人散开,面面相觑的看着这被分尸的女子,女子微弱的灵力消散干净,难道他们弄错了?
  身为大唐随军修士,他们虽然放荡,但还是要为此负责任的。赵元生出了一身冷汗,阴晴不定的说道:“烧了她!”
  四团灵火燃烧起来,这女子的尸骨瞬间化为灰烬。赵元生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看四周的修士们,阴沉沉的说道:“这件事儿,大家伙儿都有份,可别怪我赵某多言,谁敢说出去,咱们一起灭了他!”
  他正说到这里,却看到天边四个方向忽然闪出了道道白光,四道白光分别照耀向了敦煌四方,四道白光渐渐凝聚出四道巨大的水晶屏风。屏风上闪动几下,出现了一连串的光影。
  这天际的屏风实在太过巨大了,不光敦煌城,整个河西走廊包括那安西四镇都看得清清楚楚。黑沉的夜色中,四方西域百姓都披衣起床,震惊的看着天上的水晶屏风。
  水晶屏风上光影不停闪动,出现的却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身着安西军标志的大唐修士,正极为残忍的杀了一名西域无辜女子,杀人之后还要火烧遮掩罪行,就连赵元生的那几句话也传递到了四方!
  这一幕幕不停闪动着,最后出现的却是张天赐的身影,只见这位敦煌之主一身白衣,脸上却带着悲愤之色,他手抚心口,悲声道:“各位河西父老乡亲,你们看,这就是安西大都护乔贼手下干的好事,咱们在这里供奉大唐的官老爷们,还要为那些仙流修士做牛做马,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张天赐在水晶屏风上慷慨陈词,北方沙海的乔师望却呆滞的看着天空的四块水晶屏风,猛然间大叫一声,栽下马来!


第五百零四章 绿洲徒生变
  紧跟在后方的安西四镇折冲将急忙下马扶起了老将军,乔师望良久才醒来,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颤抖的指着四块屏风道:“师出有名,张天赐这贼子这下算是师出有名了!”
  轻骑背后的一僧一尼都是对望一眼,无声之中两人举起了手掌,天荒云天指,地老不生剑,这两大绝学一起施展之下,但见四道金光如流星一般飞射四方,轰然声中将那四块水晶屏风击成了碎片。
  僧人走到乔师望身前,掌心中一道金光笼罩了这位老将军,却柔声道:“乔将军,天地每时每刻都充满变数,胜负之道,唯有胜者才能有话说。只要你能击杀张天赐,这件事吾等皆可为你做主。此时切莫失了军心啊。”
  乔师望感激的看了僧人一眼,抹去血迹翻身上马,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似又恢复了征战沙场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手抚马鬃,招手让四名折冲将过来。
  四将都是上马侧身而来,围着乔师望等待他的命令。
  乔师望看了四人一眼,低沉的笑道:“此番出战,本将带了四千轻骑,这一路上却行的如此慢,想来你们四个也憋了一路了!”
  四名折冲将对望一眼,都是露出了笑意。这确实是他们心中的疑惑。安西轻骑用的是塞北之马,更以速度见长,在承玄皇帝在位时,大唐的轻骑部队发展的最为迅速,讲究千里奔袭,一日克敌。但此番乔师望带着安西最为精锐的轻骑,一路却是缓缓前行,甚至不如步兵的速度,这确实让人想不通。
  一名折冲将沉吟道:“将军这次是要进攻敦煌城,本来咱们轻骑就不是去攻城的吧,莫非将军另有妙算?”
  轻骑攻城那就是个笑话了,乔师望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其实我之所以这样慢,就是为了引张天赐出来。”他说着凝望前方博吉尔格湖绿洲:“张天赐此人我是十分了解的,他自仗修为,最是喜欢冒险。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呆在敦煌城中等我们进攻,如果我所料不错,张天赐一定带着他的人要在这大沙海截住我们。”
  折冲四将都是皱起眉头来,一人摇头道:“敦煌并无驻军,除了白衣张家的府奴和修士,他带什么人来?若是只带修士,那也太轻敌了。”
  另一名将军点头道:“若是他只带了修士,咱们可以用己方的修士拖住他,轻骑出动直奔敦煌,占了他的老窝再说。”
  乔师望举起了手,沉声说道:“这个不重要,不管如何,张天赐都已出了敦煌城,本将令下在此,兵分两路,左折冲,你带两队直奔敦煌,占住敦煌城。其余儿郎便在这绿洲之地,与那张天赐决一死战。”
  左折冲将喝了一声,接令后带着两千轻骑,直接抛去了长矛与干粮,各带两匹马,只留水袋,沿着大沙海直奔南方而去。
  乔师望抽出腰中长剑,沉声道:“上旗,擂鼓!”
  后方的八千高昌兵立刻接到了命令,西州独有的蜥皮鼓顿时震耳欲聋的激荡起来。
  正在这战鼓声中,绿洲方向位置却闪动出了数道功法的光影,隐隐可以听到撕扯大地的战斗声。那里似乎又出了乱子。一僧一尼对视一眼,身影闪动间,立刻扑向了前方的绿洲。
  博吉尔格湖绿洲中的安西修士如今就像没头的苍蝇,天空四块屏风上的光影已让他们无地自容。赵元生心跳的飞快,四周的修士却都忍不住看向了他。
  赵元生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最后却是抽出了腰中的雷公拐,厉声道:“吾等这是遭人陷害,废话少说,诸位师兄齐心合力,咱们痛快杀几个叛军,然后到老将军面前领罪!”
  “放屁!”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这次的事全因赵师兄你一人的失误才至于此,要说领罪,还是你去领罪吧。我可不奉陪了。”
  赵元生心慌之下,没有听出此人来路,但周边的几个年轻修士,特别是出手的那几人都是意动起来。今夜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他们不怕乔师望那老头子的责罚,怕的却是声誉受损。毕竟大家都是有师门的,若是师门责罚起来,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场面顿时有些不安起来,赵元生呸了一口反驳道:“老子又没出手,谁人做的谁来!”他也是急了。
  后方那阴柔的声音又是笑道:“赵师兄一向是安西修士的代表,这一次怎么没胆子了。如今可没有上花楼找娘们的气势了。”他话说得极为难听,赵元生怒气攻心下,手中雷公拐凝起了数道雷光,向着说话人的位置击了出去。
  刚刚击出这雷光,他脚下忽然传来一股奇异的震动,竟然突破了他的护体灵力,推动他的身子冲向了前方。
  那人群中阴柔的声音惊呼道:“赵元生想要杀人灭口!”随着这句话,慌乱的修士群中一个最为年轻的道士惨叫一声,周身冒出了雷光黑烟,一头栽倒在地。
  这年轻道士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三位师兄在旁,见到这一幕无不红了眼,但见三道青光落地,在那扑来的赵元生脚下便冒出了三个身贴道符的木头人。
  赵元生此时茫然失措,下意识的雷公拐就击了出去,三道强雷之火烧着了木头人,但三只木头人身上符光闪动,火焰顿时熄灭,六只木手一起拉住了赵元生。
  以赵元生的修为,对付这三只木傀儡太过轻松了,但这时不知为何,意识却有些模糊起来,混乱之中四条不知何处飞来的红线贯穿了他的身子,不但捆住了四肢,而且压制了丹海元婴。
  赵元生圆睁双目,连一口灵力还未喷出来,却被三只木傀儡捉住了四肢,硬生生分成了两半。
  场面更加混乱,一个年纪最大的修士飞舞到了高空,掌心雷凝聚在手,大喝一声:“大家不要动,方才是谁在说话!”
  但形势已不容他来做主,那阴柔的声音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盖住了修士的声音,隐隐绰绰的黑夜绿洲里,一群黑衣遮体的修士自地下冒了出来。
  蠕动的沙虫在他们身上露出了钢牙,占据绝对优势的这些黑衣修士趁着他们的混乱,目标明确的将安西的修士门分了开来,三五个对付一个,瞬间就集中了强大的功法,秒杀了最少一半修士。
  张天赐自后方慢慢出现,沉默的沙盗沿着绿洲四围包了过来。一个矮小的修士出现在他身旁,阴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敬佩:“家主英明神武,小小几招,就将这批修士弄死了。太过瘾了。”
  张天赐脸上没有丝毫喜色,望着天空飞舞而来的两个身影,脸色凝重的说道:“按原计行事,切莫得意忘形!”他说着身影冲上了半空,十二因缘线直接出手,在绿洲之前截住了一僧一尼。
  上空佛灵红线与六合千字经齐齐闪动着光华,其中竟然还夹杂着昆仑宗的北斗七符剑!三大功法一起送出,那一僧一尼虽然来势凶猛,修为也不弱于张天赐,却被硬生生的挡了下来。
  绿洲上的六千沙盗各自嚎叫一声,挥舞出了腰中的弯刀,向着北方沙海策马而去。只剩下数十名围杀安西修士的黑衣人冷静的撤去了黑衣,露出月泉观的道袍,他们各自在地上的血迹中翻了几个跟头,周身带着隐约的血迹,身影闪动间却冲过了沙盗骑兵,抢先扑入了北方沙海……
  此时的李道玄已带着白天子出现在了沙海的一角,前方已能看到腾起的沙尘,一队看样是斥候的骑兵奔驰而过,却在背后的战鼓声中止住了马蹄。斥候们转身策马,再次回归大队。
  李道玄拉着白天子,飞速跟着斥候们,不多时就看到了安西四镇剩余的两千轻骑,以及带队的乔师望。
  白天子张望了一眼,正要出身相见,就看到前方烟尘之中一队身着月泉观道袍的修士踉跄奔了过来。
  乔师望也看到了这群修士,立刻抖动起了胡子,伸手向后舒展开来。安西轻骑分左右呈弯月形散开,齐刷刷的声音中,手中长弓拉起,珍贵的破灵箭也抖动着瞄准了这群修士。
  回归的斥候首先赶到,乔师望一把扯住了一名斥候都尉,大声问道:“前方来的是何方修士?”
  那都尉冷静的回头看了一眼,回禀道:“将军,那是月泉观的修士。”
  月泉观!乔师望一下放松下来,那是忠于大唐的修士,自己和月泉观的观主更是生死之交,但如今队伍中并无修士护佑,他还是做了一个待命的手势。
  奔行在前方的假道士已高呼起来:“乔老将军,布老观主被贼子害了,布老观主被贼子害了!”
  坐在马上的乔师望听得清楚,不由全身一震,忍不住策马而去,口中大声道:“什么,布道长被人害了?”
  看到将军亲自出马,那背后的折冲将都是紧张的护了过去,手握长弓的骑士也都是有些发呆。
  此时最前方的假道士距离乔师望已不足十丈之距,他望着策马而来的乔师望,一边飞奔,一边暗自逃出了毒灵球。这种传自星宿海的毒灵球就是张天赐也没有多少,所以他没有立即施展过去,却等着乔师望继续接近……


第五百零五章 沙漠生死战
  眼看乔师望已到了他三丈的距离,这假道士狰狞的笑了起来,手中的毒灵球已是捏碎了外壳。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忽然冒出了一个年轻人,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假道士脸色一变,左手画了一个半圆,但见一道弯月状的青芒斩向了这个少年。弯月青芒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裹住了四周的沙尘,每一粒沙尘都笼上了白色的寒霜。
  李道玄出现的恰到好处,就连位置也是精妙到了极致,正在这假道士侧面一丈处,他背对勒马惊疑的乔师望,双手捏出九大手印中凝力最强的宝瓶印。左手握拳置于右手之上,左右双手的拇指并排在一起,代笔阴阳金元之力的灵力被压缩成了如瓶口大小,瞬间击了出去。
  凝重的宝瓶印带着金元之力破开了那道弯月青芒,也破开了这假道士身上的防御之力,正中他的胸口。凝聚的宝瓶印击打到胸口产生的破坏力让这假道士全身都凝固了,自肚腹开始爆开的伤口就如被数千道灵力刮过,细碎到发丝般的血肉纠缠在一起,血肉下的丹海元婴都随之爆裂开来。
  一个巨大的瓶口形大洞出现在了假道士身上,宝瓶印冲击之下,后方跟来的张家修士们一排三人都被这凝固的灵力击中,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咔嚓声中护体灵力破散,肉身骨头尽碎。
  李道玄伸手握住了飞出来的那枚毒灵丸,转身对惊呆了的乔师望说道:“乔将军,这些人都是那张家修士冒充的,月泉观已被他们灭门了。”
  乔师望一句话不说,身下战马却退了三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李道玄,举起长剑沉声问道:“这位英雄是从何处来?”李道玄犹豫了一下,还未答话,那背后追来的假道士们齐齐挥动手臂,带着灵力的毒灵球一起就如半空落下的黑色石子,一起飞了过来。
  远方的白天子惊叫一声,李道玄的身影闪动起来,脚下自然的踏在了生死八门的生门位置,伸手拽下了乔师望,几步之后便踏过了九宫八卦位,落到了正张弓驱马的骑士身前。
  李道玄手扶乔师望站定,双手五指交叉捏在了一起,拇指藏在掌心之中,祭出了这可以控制人心神识的“外缚印”。
  解一切困厄四印会的外缚印下,李道玄的身影陡然如天神般高大起来,他沉声道:“放箭!”
  被外缚印笼罩的最前排的骑兵们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数十只破灵箭击向了前方。
  在这数十支长箭飞舞的声音中,前方的毒灵丹也是飞了过来。
  也亏得李道玄这声令下,这一排破灵箭极为艰险的将最前方的毒灵丹挡了下来,落到地上的毒丹冒出了黑色的烟雾。但还有数十枚毒丹依旧飞了过来。
  李道玄手指变幻,外缚印化为内狮子印,双手食指并列突出在手掌外,阴阳木元灵力叠合在一起,无数如荆棘般飞舞的木元在半空拉起了一张巨大的网,将飞舞来的毒丹挡在了前方。
  后方的张家修士们都是大喝一声,忽然各自咬断手指,数十道血箭喷射出来,在诡异的灵力中推动着被李道玄挡住的毒丹继续前进。
  李道玄冷笑一声,手中内狮子印转为外狮子印,凶猛的金,火,元灵重叠在了一起,数十道灵力也是顶住了上空的毒丹,推动着向张家修士们的方位前行。
  双方便以天空的毒丹对峙起来,唯一不同的,是李道玄一人之力挡住了数十修士。
  乔师望早已醒悟过来,手中长剑挥舞之下,一名随身的护卫便根据将军的命令挥舞起了战旗,战旗舞动之下,背后的两千轻骑迅速动了起来,前方一排射出过破灵箭的骑士后退,左右拉弓的骑士策马奔来,这一次破灵箭是瞄准了那些挥舞血箭的张家修士。
  呜的一声响动,弓弦震动的声音还未消散,破灵箭闪动寒光的箭头已倒映在了张家修士的眸子中。但这些修士丝毫不动,任凭这破灵箭击穿了身躯,破坏着肉身。
  他们并未死去,鲜血横飞的肉身却集体闪出了一团黑茫,半空推动毒丹的血箭之力更是强大起来。
  天魔解体大法,魔道曾经以此击破仙流大军的秘技,此时竟然在这些张家修士的身上施展了出来。在天魔解体大法下,这些修士的力量增强了不止一倍。
  李道玄没有料到这个情况,本已渐渐占了上风的外狮子印,在这等变故下已有些捏不住,半空的血箭中还带着丝丝的穿透之力,阴寒的力量已冲到了他的身边。
  乔师望长剑一挥,第二轮破灵箭再次飞舞出来,黑色的破灵箭这次是全军发动,长箭飞过的轨迹都带着一丝丝异常的曲线。
  但就在此时,黑夜天空的明月忽被一团乌云遮住,但见三天人影化作的黑点就在乌云之下疯狂的乱斗着。
  第二轮破灵箭有否见效,乔师望已看不到,忽然黑下来的天幕遮住了所有骑士的视线。身在局中的李道玄也感到了危险,外狮子印再次变化起来,日轮印祭出,双手无名指纠缠在一起的手印,激荡出了最为精纯和凝聚的火元灵力,黑沉沉的夜空中忽然出现了数十条飞舞的火龙,火龙之光裹住了天空的毒丹,也照耀了夜空。
  乔师望抓住这关键的时刻,一把扯过了身边指挥护卫手中的战旗,在火光中连续挥舞了三次。
  后方的骑士动了,两千轻骑左右环绕,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破灵箭在战马奔驰中射向了视死如归的张家修士,这次他们射击的是对方的头颅。
  咕的一声爆响,最前方的一名张家修士头颅爆裂,无力的向后栽倒。这一次虽然用光了破灵箭,但也是重创了张家修士,半数修士软倒在地。
  李道玄顿感压力一轻,手中日轮印再次化为外狮子印,脚踏之位自伤门变为生门,大喝声中,半空的毒丹如数飞向了前方的张家修士。
  安西轻骑也在此时自左右突袭而来,夜空下战马踏着黄沙飞舞,速度就如沙漠风暴一般,交叉穿过了张家修士们。这一番马踏刀舞,被李道玄外狮子印压制的张家修士肉体上也是留下了数道伤痕。
  但李道玄却是紧张起来,只因那前方的毒丹已落到了沙漠里。他立刻捏起大金刚轮印,双手中指激荡出了水元灵力,身子却化作了一团飞舞的光点,绕着那些落在地上的毒丹绕起了圈子。
  冰寒的气息裹住了整片毒丹所在的沙漠,冻住了一大片沙尘,也裹住了沙尘中的毒丹。
  一团青色的冰块凝聚起来,黑色的毒丹也在此时爆裂开来,黑色的烟雾在青色冰块中渐渐变作乳白色,就如冰中流动的羊奶。
  火龙早已散去,乌云还未散去,天地一片黑暗。
  李道玄催动大金刚轮印,与散开的星宿海毒丹纠缠起来,乔师望看清了情势,手中长剑在马镫上擦了过去,火花闪动中,一只随身带的油脂火把燃烧起来。
  乔师望挥舞火把之下,那折冲将呼喝起来,两千轻骑都是挥舞起了战刀,在马镫上擦出了一道火花。两千只火把闪动的景象极为壮观。沙漠上两条长长的火龙蔓延开来。
  但也就在这时候,无声无息接近的沙盗骑兵自四方接近过来,不知为何,黑夜中他们似乎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默默无声中四支分散的沙盗骑兵队握起了手中的牛角弓!
  尖锐的弓弦声在火把燃烧声中悄无声息,直到带着三棱刺的箭头击穿外围的安西骑士时,乔师望才发觉自己犯的这个致命错误。
  第一轮箭雨带走了数百名安西骑士的生命,扑得最近的却是西方绕来的沙盗们,他们蜷缩着身子,身子越过了马头一身,手中挺着的却是长长的沾着毒液的长矛。
  这一队约只有三百人的沙盗目标不是大唐的骑兵,而是落在后方的八千高昌后勤军。
  黑夜中,一只只有丈余长的长矛刺穿了毫无防备的高昌后勤军,第一轮冲锋下,几乎每一支长矛上都穿过了数条尸体。
  沙盗们挥舞手中长矛,顺势将这些刺穿一串高昌后勤军的长矛插入了大地,然后各自抽出了雪亮的弯刀,顺着高昌后勤军掩杀了过去。
  这是一场流畅的屠杀,每一次刀光闪动,都带起了一颗头颅。十数刀后,已沾满血浆有些卷口的弯刀再次被抛弃,沙盗们呼啸一声,再次自马鞍上抽出了崭新的弯刀。
  一名魂飞魄散的高昌后勤小兵藏在了尸体堆中,在映照着前方火光的刀影中,清晰的看到了这群沙盗马鞍上那捆扎着的数十把弯刀。他吓得晕了过去,却被一匹飞驰过的战马马蹄踏碎了脑袋。
  高昌后勤军并不是没有反抗,最外围的押运粮草的后勤军脑袋滚落时,八千人正中的牵马后勤军都反应了过来。他们翻身上了战马,但在冲锋突围前却尴尬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合适的武器。
  自从大唐征服高昌后,乔师望曾多次上表奏请朝廷,希望为大唐服务的高昌军也能配上制式武器。但征服高昌的第一功臣侯君集却是极力反对。侯君集认为西域之人并没有完全臣服,他们骨子里对大唐是带着仇恨的。于是才有了这样尴尬一幕。
  这些试图反击的高昌军只能挥舞着唐军早已淘汰的,几乎是大隋年间留下来的老旧武器,拼命的向着西方逃窜。


第五百零六章 难当托付意
  围攻这群后勤军的沙盗队伍继续收割着脑袋,但越来越多的抵抗者出现。身为西域最为古老的民族之一,高昌人骨子里的骁勇血性在这最危急的时刻显现出来。他们依靠从小就练出来的马术,依靠残旧的武器,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竟然在如风来去的沙盗中冲出了一个口子。
  这群高昌后勤军每人都骑着战马,无形中竟成了一队骑兵,虽然没有大唐骑兵的战术素养,但他们依靠个人骑术,四散而逃。
  那带领高昌人的首领集合了一群最为骁勇的战士,却主动留下来断后,为自己的族人争取着最后的机会。这首领是一条黄髯彪形大汉,他挥舞双手,用的却是一只巨大的斩马刀。
  巨大的斩马刀在前方鼓动出了扇形刀光,逼住了这群诡异莫测的沙盗。但前方的沙盗却收起了弯刀,绕着这群高昌战士游击射击起来,在如此近距离下,牛角弓的力道已有些骇人,每一支长箭都穿过了最少两人身子,有的甚至将战马击穿了头颅。
  挥舞马刀的高昌首领嘶吼着,拍飞了数百支长箭,手臂已有些青肿。随他自愿留下来的高昌勇士只剩下了几十人,唯一让他们欣慰的,却是那已成功逃走的族人们。
  大唐后勤军就此溃散,后勤给养之物四散在地上。在这一场混战中,这群高昌勇士又聚集了数十名残余的族人,组成了一支百人小队,在首领带领下,竟也斩杀了数十名沙盗。
  死去沙盗精良的武器迅速被替换下来,这群沙盗接到的命令是完全破坏大唐骑兵的后勤,并格杀所有人。如今的变故也是事发突然,错估了高昌人的战斗力。所以小队沙盗首领冷冰冰的聚集起了队伍,沙盗散开,奔出了百人小队,这次却是齐刷刷掏出了黑色的连发弩。
  制于海枯斋天工阁的连发弩,代表了当世骑兵最强大的武力,那小巧的弩弓一支就值百金,每次可发七支。
  高昌首领是有见识之人,见到连发弩已是露出绝望之色,待看到那些如死神般的沙盗在连发弩上换上了带着烈焰硫磺珠的短箭,更是连抵抗的心都凉了。
  连发弩已举了起来,沙盗首领正做出放的命令,东方方向便卷来了一阵如飞舞的落叶般的风刃。沙盗首领半只伸出的手掌在这风刃中被整齐的切了下来。
  高昌首领惊喜的看着东方,就看到一个抱着一大块青冰的少年飞了过来。少年的身后却是一队幸存的大唐轻骑。
  李道玄智拳印下,在前方硬生生开启了一条生路。紧紧护卫着背后的跟来的唐军轻骑。
  乔师望身中七箭,被两个折冲将扶着,三马并行,踉跄跟来。
  在这群只剩千余人的唐军之后,是最少四千沙盗骑兵。这一仗,乔师望输的很惨。
  剩余的唐军在李道玄的护卫下,终于和后方的高昌后勤军汇合起来。虽然是溃败,但大唐骑兵的战斗素养也在此时展现出来,千人之队井然有序的分作三队交错而行,最后面的一队却是面向追兵,手中长弓不停的阻击着冲来的沙盗。
  等这最后一队射出了一轮箭,前方两队就放慢了战马,先让殿后的第三队冲到最前方,于是变成殿后的第二队再次转身,拉起了长弓。
  这样三队交错变幻,轮流阻击着后方的沙盗,渐渐退到了高昌勇士之旁。
  那西方负责截杀后勤军的沙盗首领见势不好,挥手之下带着沙盗向西窜去。而此时紧紧追在唐军身后的沙盗也变化了队形,成环形自四方围住了整支残军。
  乔师望咬牙睁开了眼睛,转眼看了四周一眼,却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他激愤之下猛然伸手将身上的断箭拔了出来。剧痛之中这老将军却终于看清了形势,顿时拉住了战马,一左一右护卫的折冲将也是拉住了战马,令旗挥舞之下,三队残余大唐轻骑组成了一只方队,将高昌勇士,抱着冰块的李道玄,以及乔师望等人护卫在中间。
  乔师望翻身下马,狂吐一口鲜血,再狠狠扯出了三支断箭,身子抖动间,却将身子靠在战马上,嘶声道:“不要再逃了,他们已完成了包围圈,就地休整,咱们,咱们,咳咳。”
  乔师望说到此处挥手止住了关切的折冲将:“我不要紧,现在正是存亡之时,我还撑得住。”
  一名折冲将转头看了一眼还抱着冰块的李道玄,却沉声道:“大将军,有这位少年英雄助阵,咱们可以冲出去。”
  乔师望悲痛的摇摇头:“不能冲,咱们是轻骑,贼子也是轻骑,就吾看来,他们准备充足,速度上咱们说不定还不如他们。”
  乔师望说到这里,咬牙继续道:“就算咱们冲出敌阵,对方以轻骑一路追击,还没回到西州,就要全军覆灭了。”
  两名折冲将不再说话,乔师望说得对,看得也准,轻骑穿插,扰乱敌阵,然后趁着敌人逃走时奔袭追击,本就是大唐承玄皇帝独创的骑兵战法。昔年承玄皇帝以三百轻骑击破窦建德八万大军,正是用的这招。没想到今日他们竟也落到这种地步。
  乔师望拍了拍一名折冲将的肩膀:“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呢,只要能守住两个时辰,便有救了。还有,那左折冲恐怕此时已攻占了敦煌城。”
  在第一轮溃败中,这名折冲将军就放出求救信号,相信天亮之后,安西大军必然就能出现了。乔师望的话让他精神一振。
  乔师望点点头,却艰难的转头看着远处还在和毒丹纠缠的李道玄:“去,去将那位少年英雄请来,咱们要想逃出生天,少不得要,要依仗他了。”
  折冲将答应一声,急忙走向了李道玄。但另外一名折冲将却心惊的发现老将军脸色潮红,全身冰凉,已是到了回光返照之境。
  李道玄双手变化九大手印,最终还是以宝瓶印死死压制住了冰块中的毒丹,他擦了一把汗,转头就看到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背扛巨大的斩马刀,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李道玄对他微微一笑,这大汉却有些不安的退了下去。李道玄刚才自东方而来,将情势看得清楚,对这勇武的大汉十分赞赏。正要上前攀谈几句,就看到一名折冲将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折冲将走过来后,立刻施了一个最为尊贵的大礼,尊敬的说道:“英雄,咱们老将军请您过去。”
  李道玄点点头,却转头看着四方,方才向西前行时,他还看到白天子的身影,此时却不见了。
  那折冲将似是明白了,低声道:“英雄那位同伴已走了,她似是向着天上去了。”折冲将说着这话,却伸手指了指天空。
  天空乌云遍布,云层之上却一直闪着各色光华,那是三大修士正在激烈的战斗中,李道玄点点头,收起了心中的担心。白天子虽然有些任性,但不是冲动之人,她必定是偷看那张天赐的情况了。毕竟这白天子对张天赐有着刻骨的恨意。
  李道玄随着折冲将来到了乔师望身前,一眼看去却是大吃一惊。乔师望的脸色灰白,全身都已有些僵硬了。李道玄急忙走过去,双手送出一道木元灵力。
  乔师望精神略有些好转,李道玄却是痛心的发现大将军全身生机已去,已是没救了。
  若是萧眉织在这里,或许还有办法,但对李道玄来说,却是无法可施。
  乔师望看懂了他的眼神,艰难的伸手拔出了长剑交到他手里,嘶声道:“老夫年方七十,今日却在这要死的关头结识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也算老天待我不薄。”
  乔师望说着话,李道玄只能以沉默回报,乔师望艰难的转动脖子,手指四方唐军,带着恳求之意道:“这些兄弟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此番战败是吾等上将之责,为大唐计,为安西计,老夫恳求英雄能带着他们逃出去。”
  两名折冲将已从老将军的话中听到了托付之意,顿时红了眼眶,他们追随将军时间不长,但这位安西大都护是少有的一位温和睿智的长者,既有战将的勇猛,又有慈父的温暖,最是得军心的。
  李道玄望着乔师望恳求的眼神,以及伸到手边的这一柄血迹斑斑的将军剑,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没有接长剑,犹豫了一下才缓声道:“老将军,您的托付我纵是舍命也要全力做到,但,但在下的身份,却要先告诉将军。”
  乔师望已到了最后关头,见李道玄答应下来已是欢喜了,听到他如此说,不禁笑了起来:“那有什么,只君今日大恩大义,纵然你是那天下第一魔头李道玄,我乔师望也认了。”
  李道玄听着这话,露出苦涩的笑意,低声道:“大将军说得不错,吾正是李道玄!”
  唰的一声,两名折冲将抽出了腰中长剑,下意识的指着李道玄。他们都未曾见过李道玄,但李道玄的魔头大名此时已传遍了天下,就是西域之地也是如雷贯耳。就在西州府中,还放着宣布李道玄大罪的檄文。
  乔师望苍白的脸上闪现出了惊愕之色,他苍老的眼神望着李道玄,嘴唇蠕动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五百零七章 八阵玄图起
  天上乌云继续蔓延,黑色的天幕下,整支围成四方阵的唐军都是缩起了脖子,那是因为围住他们的沙盗军已迅速展开了冲锋。
  沙盗的这次冲锋速度之快,已将轻骑的机动性施展到了极致,站在外围的安西骑兵甚至能看到冲锋的沙盗脱去了轻甲,只着布衣,除了一柄弯刀,几乎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的速度也达到了极致。
  正望着李道玄有些失神的乔师望咳嗽了一声,沉声道:“莫要放箭,贼子马蹄声虚浮,速度虽然快,但是虚攻。”
  已将全部破灵箭拉到弓上的安西骑兵便在不解中,无奈的抽出了陌刀,此次轻骑奔袭,他们没有带盾,唯有快速拴住了马腿,将身上软甲甩下来挡在前方。
  乔师望不愧是老将,光从马蹄声中就听出了敌人的意图,奔袭而来的沙盗见没有骗到对方出箭,滴溜溜一个转马,再次奔了回去。
  乔师望这时喘息着望向了身旁的一名折冲将:“大伙儿明白了么。他们,他们,咳咳,藏着一队修士呢,等会儿可要小心这群敌人的修士。”
  李道玄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沙盗轻骑本来人就多,但这次却还要虚攻,那自然是想骗取安西骑士的破灵箭,这便说明他们带着一群修士作为奇兵。
  乔师望转过头,灰白的脸上再次现出了潮红之色,他忽然伸手重重将宝剑塞到了李道玄的怀里,吸了一口气说道:“带他们回去,安西不是长安,吾等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乔师望痛快的说完这句话,便微微低下了脑袋,再也没了声息。
  两名折冲将扔下长剑,跪行至老将军身旁,俱都哽咽了几声,却擦干了眼泪,脱下盔甲将老将军包裹起来,抬到了战马之上。
  一名折冲将再次擦了一把眼泪,转头对李道玄抱拳道:“李英雄,大将军的意思便是安西军士的意思,咱们不管您是不是什么魔头,只今日沙场同战之义,您便是咱们的同袍!”
  战友同袍,在沙场上这是最为亲切,最为尊敬的称呼。李道玄望着逝去的乔师望,心头一股热气冒了上来,他挺直身子朗声道:“道玄今日定与诸君同生死。”
  他说着双手顺势捏出了不动明王手印,施展奇门遁甲术,推算起场中形势来。
  天地人三盘起局,不多时整个形势变化便在他脑海掌握中,只见天盘六星晦暗不明,太白金星之影在地盘上切入了赤星荧惑,人盘中的己方都在凶格之中。
  李道玄不禁皱起眉来,奇门遁甲术中,这可是凶险至极的“太白入荧”凶兆。若在战场上来说,那是损兵折将血流满地的象征啊。
  李道玄睁开眼睛,望着两名折冲将问道:“咱们还有多少破灵箭!”
  那折冲将急忙道:“尚有两百支,足够对付四十名普通修士,可发三轮!”
  若是能对付四十修士的力量,那击败三千沙盗骑兵是不成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方的用兵之法。毕竟沙盗是不会站在那里等着你去杀的。
  李道玄不禁又问了一句:“沙盗带兵之人是谁?”
  一名折冲将便有些阴沉的说道:“这个不知道,但不管是谁,必定是大唐军中的叛徒!”
  李道玄一愣,那另一名折冲将也是说道:“不错,这沙盗首领用兵之法本就是大唐军常用的,方才交战之下,沙盗进退有致,根本不像是乌合之众。必定是有名将带兵才有这等水准。”
  这两名折冲将在安西多年,对于西域诸国的军法极为熟悉,更不用说往日一触即散,根本没有战斗力的沙盗了。
  李道玄便忍不住望向了前方,沉声道:“那小子便走一趟,若是能将对方首领击杀,那是最好的了。”
  两名折冲将都是精神一振,李道玄说得不错,若是对方那厉害的首领被击杀了,定然能够带来转机。
  李道玄身影晃动,脚踩太虚,手捏外缚印,冲向了东方的沙盗大军。
  双方距离也就是十里之地,李道玄瞬息间就来到了东方的沙盗大军前,他手中外缚印转成狮子印,一拳击打出去,沙盗前排立盾守卫的一整队士兵便被强大的灵力击飞,只留下还插在沙子中的盾牌微微颤动。
  唰唰唰声音不绝于耳,李道玄身子浮空,注意看着地面之上,试图找到那位首领,但对方却毫不犹豫的连发了三轮破灵箭。
  对于破灵箭,李道玄是不怕的,手中狮子印化为宝瓶印,极为凝聚的灵力扯开了一个口子,他身影闪动,落到了沙盗群中。李道玄在沙盗群中双手施展之下,攻击力最强的三大印记不停变幻,不多时沙盗人仰马翻,已被他打开了一个缺口。
  李道玄不由自主的冲过了缺口,竟然来到了沙盗包围圈之外,他再转身,那露出一个大大口子的包围圈迅速合拢,却是四五十个张家修士顶在了前方,将他和安西唐军隔开了。
  李道玄心头一跳,知道不好,自己竟然上当了,对方是故意将自己隔开来的。
  但四五十个张家修士不要命的围了过来,这些都是有玄空境修为的修士一经包围他,便施展平生所学,各色功法拼命的甩了出去。
  近有法宝冲击,外围各色灵力如风暴呼啸,纵是李道玄如今的道心修为,也是手忙脚乱。
  他没有受伤,但被挡在了外面,耳边响起了牛角冲锋号,贼子开始全面冲击了。李道玄心中着急,大喝一声,双脚踏入了沙子之中,他手捏不动明王印,身影变幻间,四方攻来的功法一一沉落在了他的神识中。
  李道玄的影子猛然扭曲起来,忽然出现在了一个正在控制法宝的修士身旁,这修士用的是一柄方天画戟,算是修士中少有的修炼战场兵刃法宝的。李道玄身影一出现,手中宝瓶印就轰了过去。这一拳便将此子肉身击穿,三魂七魄元婴粉碎。李道玄趁机握住了那方天画戟,双手无名指紧紧掐住方天画戟,砰然声中冒出了一条带着火焰的大家伙。
  李道玄挥舞带着火焰的方天画戟转了一个圈,四散的火焰灵力逼退了向前冲击的修士,他身影滴溜溜转动一圈,手中捏住了宝瓶印,双拳轰在方天画戟上,瞬时打出了一天火焰弹丸。唰唰的就如流星火雨,砸向了四方。
  这场面很是惊人,但杀伤力极为有限,李道玄只不过想逼开他们,双手外缚印,内缚印连续变幻间,硬生生再次打开一个破口,他身影拼命的冲向了正中的战场。
  牛角号声急速变化起来,在号声中,冲击中间唐军的沙盗四散开来,以四人为一小队,返身冲向了四面八方。
  李道玄心急如焚,本来还有沿路多杀几个沙盗的意思,被对方这诡异的战法所扰乱,此时他若是再追杀,也就能杀个四五十人,对方散的太乱了。
  他宝瓶印毫不客气的将最靠近的自己一队四人骑士轰飞,冲入了大唐军的方队之中。
  手提斩马刀的高昌勇士挺立在西面,身后的百名高昌人却还幸存着,只是方队中的唐军却折损了一半以上。
  两名折冲将一死一伤,剩余的大唐军士都是望向了回来的李道玄。
  李道玄望着满地死尸死马,心头悲愤欲绝,他又错了一着,毕竟是没有战场经验,此番全凭修为也救不了这些大唐骑士。
  想到这里,李道玄望了一眼已失去指挥能力的两名折冲将,高声道:“诸位,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一刻,道玄不通兵法,折冲大人已死,谁还可领军?”
  话声一落,一名黑甲校尉大步上前:“在下杜怀宝,安西大营检校都尉,愿请命为将。”
  李道玄将背后乔师望留下的长剑甩到了他身前的沙下,高声道:“现在开始你就是折冲将了,吾有一阵法可以用之,需要将军帮忙。”
  李道玄这番话说起来是有点玩笑的,他本来根本没有这个临时拜将的资格,但在这种形势下,剩余的唐军却很是自然的听从了命令。
  刚刚连生三级的杜怀宝伸手拔出宝剑,转身大吼道:“苏泰云,张灵宝,崔行战……”他一个个点名起来:“奉大将军命,尔等现在就是校尉了。”他说到这里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那高昌勇士,手指北面一群唐军护住的沙堆:“高昌的勇士们,那都是你们的了,可愿随我一起杀敌?”
  那沙堆是方才战场死去的沙盗留下的武器和给养,是乔师望还未死去的时候收集起来的。高昌勇士手提斩马刀,呼啸一声,他背后的百名高昌人都是冲了上去,将那连发弩先抢到手中,继而快速的捡着好武器武装起来。
  沙盗的第三轮冲锋似在准备着,重新武装起来的高昌勇士们威风凛凛的挥舞弯刀,手举连发弩,齐声道:“愿听令。”
  杜怀宝迅速将剩余的几百名唐军分为四队,解开马腿,上马列队后再次看向了李道玄。
  李道玄方才已将自己所设想的一套阵法想清楚,便走到杜怀宝身前沉声道:“我这阵法名为八阵图,乃是昔年诸葛圣贤所用的阵法,你须得如此……”
  其实他设想的阵法,却是那奇门遁甲术里的八门阵,与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图不可同日而语,但想来用在这里应该有点效果。
  杜怀宝是读过书的人,听到这里信心大增,便依照李道玄的说法,迅速将唐军沿八方聚成了休门、生门、伤门、杜门……
  李道玄浮空而起,再看了一眼,又将那一直在沙中埋着的毒灵丹青冰取了出来,放在了死门之前。
  杜怀宝更将最后两百支破灵箭分发下去,终于布置好了,便凑到李道玄身旁道:“仙长只需下令,吾亲舞战旗指挥,我看这阵法隐含妙处,定然能挡住沙盗的。”
  李道玄长出了一口气,耳边又响起了沙盗冲锋的号角声。


第五百零八章 破军八门阵
  沙盗这次以包围在东边的轻骑为主攻方向,三方成犄角前行,却在西方兜出了一个大大的布袋,似乎就等着唐军向西方突围。
  组成八门阵法的唐军各自俯身在马上,手中紧紧握着已有些冰冷的陌刀,大唐的陌刀本是两面刃连长柄极笨重的武器,但在安西军中的陌刀却是砍去了长柄,刀把细长,刀刃也做一面刃,略有弯曲。安西边塞的这种佩刀又被称为横刀,据说在东瀛小岛极为流行。
  李道玄就悬在八门阵法上空,这依靠残军组成的八门阵看起来松松散散,毫无特别之处。就是李道玄自己也没有几分信心。眼看东方沙盗一线直扑,手中扬着的弯刀闪动着美丽的花纹。那是传自波斯秘制的无兹钢刀,大食国又称为大马士革刀的强大武器。
  最前方冲击而来的沙盗轻骑忽然俯下了身子,唰唰声中,后方数千支黑色的箭支呼啸着疾射而来。千枝飞羽在黑沉的夜色中几乎看不到箭头,只有带起的风声裹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排成八门阵的唐军在火把中杜怀宝亲自挥舞的战旗指挥下,早在箭支发射前就动了起来。当然真正的指挥着却是李道玄。
  他的神识全力发动,旋转天地双盘,将太白荧惑遮挡,转动起了破军星。八门中死门与生门相互变幻,休门和惊门转成景门,但见四队唐军来回游动,最西面的高昌勇士挥舞长刀切入了东边,猛然自阵中冲了出去。
  高昌的勇士手中的唐刀高举头顶,身子却蜷缩起来,向着地面上滚动挥了出去。咔嚓之声伴着噗噗的声音,冲来的第一排沙盗马腿尽断,战马嘶鸣声中滚到在地,马上的沙盗骑士摔落下来,迅速被高昌的勇士斩成了肉泥。
  半空凝滞住了数千支黑色的狼牙箭,一圈白色的涟漪裹住了这些长箭,李道玄手捏宝瓶印击打出去,将这些箭支击碎在半空。但八门阵法也只得了这个先机,随后冲来的沙盗骑士呼啸着自八门阵中略了过去,带走了数十条唐军的性命。
  四十多名沙盗修士无声的扑了过来,再次骚扰着李道玄。而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破灵箭已有数十支击中了李道玄的身上。
  破灵之光被护体五行灵力破去,但李道玄也被压制的落了下来。
  混乱之中,火把被长箭击碎,四方一片黑暗,四周的沙盗呼啸来去,挥舞战旗的杜怀宝大喝一声,那冲到东面的高昌勇士们举起了连发弩。
  嗖嗖的声音不断响起,七连发的连发弩这次射出的却是带着火焰爆炸之力的箭支,火光闪耀中,终于在沙盗群中撕开了一条口子。
  李道玄落在唐军中央,心中一片混乱,这八门阵法竟然失败了。不但失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难道这八门阵法不对,但自己明明按照奇门遁甲术布置成了呀。
  李道玄在混乱中下意识的捏住了不动明王印,净心之灵发动,这一次他站在唐军的中央,不动明王印的灵力下意识的笼罩了周边所有的唐军。
  这种无意识的行为下,周边的唐军却觉得有所不同了,只觉全身都笼罩在一片灵光中,八门阵法所在的位置隐隐现出破军星影。八门唐军头顶上旋转起了一个巨大的天盘。脚下却笼罩起了地盘。
  李道玄心中震撼,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失误。方才他将唐军分布成八门,却只是布置成了一个样子。却忘了启动这八门阵法,这次无意中施展不动明王手印,却误打误撞的启动了天地双盘。
  依靠自己的手印,驱动八门阵法中的唐军,这才是奇门遁甲术用在战场上的真正方法。
  李道玄振奋起来,身在不动明王印中的唐军也是振奋起来,他们双眸所见不再是黑沉的夜色,手中弯刀所指也不再是毫无目标。
  沙盗群中的四十张家修士都是屏住了呼吸,他们眼中所见的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本来任人宰割的唐军却都像重生了一般,带着无穷的勇气,更为可怖的却是他们的动作整齐配合到了极致。
  李道玄不动明王印转为宝瓶印,唐军八门阵法也随着变动,东方惊门的高昌勇气就像宝瓶印中的瓶口,嘶吼着冲向了四十修士以及修士身后的一队沙盗。
  如果说往日李道玄手中的宝瓶印是控制灵力凝聚击打,现在就是控制着一队高昌勇士准确的击打过去。
  四十修士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一队速度和力量都不知强大了多少倍的高昌勇士竟已切过了他们的中间,将他们身后的沙盗如蜜瓜一般砍翻在地。
  高昌勇士们一击就退,返回来时却是翻身上马,而李道玄迅速关闭惊门,死门大开,高昌勇士策马向两侧游动,一队大唐军忽然出现,在外缚印下,死门中的唐军各自举起了手中的长弓,弓上的破灵箭以让人无法察觉的速度连发三轮,二百支破灵箭带着外缚印的力量瞬间就出现在了这群修士身前。
  四十名张家修士根本没有机会抵挡,不单是这破灵箭的速度,更因为两侧忽然出现的两队唐军。
  破灵箭炸开的光芒在夜色中看起来就如爆碎的木炭之光。四十多名修士身上的护身灵力顿时都被击破。而此时一块巨大的青色的冰块忽然自沙下冒了出来,青色的冰块破碎,里面的毒灵丹化成了黑色的烟雾,笼罩了所有的修士。
  李道玄手中的金刚印捏住,被笼罩在其中的大唐军策马向后撤退,再次组成了八卦状的八门阵法。李道玄的外狮子印击打出了一条直线的灵气,将前方的黑烟击打向了东方。
  黑色的烟雾已融化被破开护身灵力的修士,只剩一半修为高强的修士还在支撑着,但随后再一次击打而来的宝瓶印力彻底将他们击垮。
  黑色的烟雾被李道玄驱动着向东而去。而沙盗的随军修士已全军覆灭。
  四方包围的沙盗也在此时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他们已经没有了修士,面对还有一名修为高强修士的唐军,尽管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也没有时间在拖延下去。
  四方袭来的沙盗再次挥舞起了美丽的乌兹钢弯刀,踏着黄沙自四方冲击而来。
  李道玄心神不动,沉浸在八门阵的玄妙之中,他以神识驱动不足三百的唐军骑士,八门忽然全部化为死门,不动明王印下,整只唐军忽然就像八只张着大口的黑色怪物,似要吞噬一切。
  沙盗这一波总攻还未攻击到前方就已注定要失败,李道玄神识扫过去,将整个战场的形势都把握住了,把八道死门中的唐军就似黑夜中的杀神,在变幻的阵法中不停的绞杀着袭来的沙盗。
  八门死阵再一次变动时却化作了生门,已被这阵法打得有些心惊胆战的沙盗骑士身不由己的顺着唐军布成的生门冲了进去,六千沙盗至此还有最少四千,这次钻进生门的却最少有两千。
  眼看两千精锐沙盗都钻进了生门之中,李道玄身子再次悬浮起来,手中的不动明王手印变为内傅印,手印灵力分作了八道灵光,一一罩住了八支小队。
  大漠战场上出现的是一场极为奇怪的场景,只看到数千沙盗骑士在一片沙海中如苍蝇般乱撞,而他们外围,八支唐军轻骑纵横来去,不停的绞杀着苍蝇般的沙盗。
  八支小队身上带着内傅印的灵光,每队不过二三十人,就如沙盗人海中的八块石头,不停的激荡起了血色的浪花。
  李道玄的手印变化越来越是玄妙,八门只在生死之间变化,一会儿变成八道死门,绞杀沙盗,一会儿变作生门,诱惑沙盗进入包围圈。
  而八支唐军轻骑忽而散开,忽而两三支合在一起,最终将两千沙盗分割成了八个碎块,一块块蚕食着。
  东方沙盗的两千沙盗预备军都是感到了一股寒意,这些沙盗每十人为一甲,十甲为一部,十部为一曲,各有长官负责。此时沙盗的两大曲首,都是望向了队伍最后面的那个周身黑甲面目都有些看不清的指挥者。
  这黑甲骑士是张天赐亲自指定的沙盗大将军,此时的黑甲将军却缓缓举起了手翻转了一下,这意思却是转身向东撤退。
  两大曲首都是河西有名的沙盗首领,看到这个命令都是不服的吼叫道:“咱们还有弟兄被唐军围杀呢。不行,咱们这一逃日后还如何约束兄弟。”
  黑甲骑士抽出了腰中的长剑,骑在马上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沉声道:“留下五百人,在此设防。唐军若是追击过来,定要挡住。”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黑沉沉的头盔下闪过了红色的眸光。
  两道首领无奈之下只得倒转马头,留下五部沙盗,沿着黑甲将军画出的直线附近布防起来。
  前方的战场已接近尾声,杜怀宝一马当先,将最后一名沙盗的脑袋砍了下来,仰天大吼一声,抬头望向了东方沙盗的残余。
  李道玄也是收起了手印,落到了他身旁。
  杜怀宝此时看向李道玄的眼光已如神明一般,他激动的叫道:“咱们赢了,仙长您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杜怀宝说到这里,手中长剑向着东方一挥:“二郎们,乘胜追击正在此时,咱们一口气冲到敦煌如何!”
  三百残余唐军包括那高昌勇士们都是挥舞唐刀呼应。杜怀宝二话不说,驱动马儿向着东方冲去。
  在东边布防的五百沙盗还没有准备好,就被这股如浪潮般冲来的轻骑踏了过去。
  李道玄紧随着杜怀宝,带着轻骑一路奔袭过去,不过半个时辰就踏出了沙海,进入了敦煌西南的戈壁摊上,安西轻骑换过一匹马后,这一路又斩杀了数百沙盗,在李道玄一路不动明王印的护持下,不知饥渴的终于冲到了敦煌城下。
  安静的敦煌城在黎明前的黑夜里就如一只巨大的怪物,但在大唐轻骑就要踏入这怪物的阴影中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所有人面前,这敦煌古城瞬间就被火焰笼罩,四方城墙似都已要被融化。


第五百零九章 半眉星禅师
  杜怀宝收住队形,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被火焰燃烧的敦煌并不是城中失火的样子,那大火是自城外燃烧,一直蔓延到城内之中,而城中北方高地上更是冒出了直击向天空的红色火浪。这是内外一起放火,有意焚城的模样。
  杜怀宝神色有些怪异,他转头对李道玄说道:“仙长,您,您觉得这是谁干的?”
  李道玄根本不需要去想,只闻着那火中的石漆黑油的味儿,就知道是谁干的,他不禁咬牙暗自骂了一声:“七娃你这是在做什么!”
  但杜怀宝的想得却更是深远,他看着敦煌城的大火,却在努力的搜索着火中的人影。李道玄此时已收回了试探的灵力,有些干哑的说道:“不需看了,城中已没有一个活人。”
  他心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这敦煌城是被先浇灌了石漆黑油,继而有意放火燃烧的,不管是不是七娃亲自动的手,但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方才他灵力神识所过之处,整个古城竟无一丝生气。
  杜怀宝此时也是咬牙道:“看来大将军派来的安折冲和他那两千轻骑也是没能幸免了,最可恶的,恐怕这场大火又要记在我们安西军的头上了。”
  李道玄听到这里,便想起了天空中曾经出现的那四块水晶幕布,杜怀宝说的不错,张天赐从一开始就安排了诬陷大唐安西都护府的诡计,如今敦煌大火,无人生还,更是栽赃给大唐安西的一招毒计,恐怕不用几日,唐军破敦煌屠城的故事就要传遍西域了。
  杜怀宝拉了一下马儿,坚毅的对李道玄说道:“仙长,怀宝要赶回西州府,写奏表禀告朝廷,不用几日,不知真情的西域各族恐怕就要有异变了。”
  杜怀宝说完,十分恳请的看着李道玄,不用说也是想让李道玄一起回西州府。
  李道玄摇摇头,望着燃烧的敦煌城,沉声道:“这是冥神的阴谋,我知道是谁干的,将军赶快回去吧,我必将那冥神的使者捉住,给你们洗脱冤情。”
  杜怀宝听到这里更是心动,倒也放下了带李道玄回西州府的心思。他在马上躬身一礼,带着不足两百的安西轻骑以及此役立下大功的高昌勇士,向着西州的方向而去。
  李道玄目送杜怀宝带军离开,身影闪动,扑向了火焰中的敦煌城。四周的火焰带着浓烈的黑气,他身在火中自敦煌东西南北走了一圈儿,却没有发现拓拔七娃的影子。这一路上却看到了不少惨死的无辜百姓。
  他最后停在了一对被火焰活活烧死的孩童身边,看着这对孩童扭曲的拥抱在一起的模样,不禁狠狠的一拳击在了地面之上,带着宝瓶印力量的拳头将大地轰出了一个深深的巨坑。
  李道玄带着几分自责与悔意,往日与拓拔兄弟的情意也在这惨绝人寰的情境中消逝了。是非公道自在一心,天道是不公的,但吾身为人道,踏大地而行,对这种极恶之人还讲什么情意。
  李道玄想到这里仰天大吼道:“拓拔七娃你这个魔头,我李道玄定要为敦煌百姓取你颈上人头。”
  这声音自火光中传遍四周,西南的罗布泊中一队正在行进的沙盗停了下来,领头的黑甲将军拉下了头盔,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除了那血红的双眸,此人更多的是带着几分骁勇之气。
  拓拔七娃周身裹着沙虫,自地上缓缓浮了出来,抬头看到这沙盗的神秘首领,却是微微愣了一下。
  那年轻的黑甲将军带着冷峻的口吻缓缓说道:“冥使,你这次做的不错。”他说着手指天空:“张家主似在激战之中,你现在就去帮他,还有,那些西域的猪猡们可都关到了楼兰中?”
  拓拔七娃看着这年轻的黑甲将军,感受到了他体内冥神留下的印记,那是比自己更高的权力之印,他缓缓跪倒在地,沉声道:“遵令!”
  话一说完,拓拔七娃双手刺入大地之中,身上的沙虫不住的涌动到了沙地下,不多时数十个大大的皮袋翻滚了出来,这些皮袋正不停的蠕动着,拓拔七娃嘿然一笑,手指扯开一只皮袋,露出了一个逻些佛童,这佛童周身裹着一团黑色,赤裸的胸口上正跳动着一粒黑色的魔种。
  拓拔七娃抬头看了看乌云之上那三团还在激斗的人影,扯动这数十个皮袋,直飞向上,冲向了天际。
  带着沙盗的年轻将军再次戴上了头盔。呼喝一声,带着沙盗冲向了西北方的楼兰城中。
  等到他们去了很久,罗布泊水中才冒出一个窈窕的人影,拓拔明珠轻轻的踏到了沙地之上,双眸之中却带着无限的惊恐之意,她望着那远去的沙盗,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年轻黑甲将军的样子,不禁喃喃道:“药师将军,他,他怎么也变成冥神的手下了。”
  拓拔明珠无声无息的再次沉落下去,沿着大地缓缓游向了楼兰城的方向。
  乌云之上的三条人影已战了一夜,那笼罩天空的黑色乌云不停的浮动在张天赐脚下,一僧一尼手中的佛灵金光在这黑色的乌云中愈发黯淡下来,但这一僧一尼却在张天赐无限变幻的功法中支撑到了现在。
  那僧人甚至还能分出一丝灵力游动大地,将地面的情势看了一遍。此时他面对张天赐悠然道:“张家主这连环毒计端的是厉害,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家主却是忘了圣地之眼也在这里,家主的所作所为可都在圣女眼中呢!”
  张天赐左手捏着道门符剑,右手画着六合千字经,双脚踏着青龙白虎位,口中也是悠然道:“大师一叶障目,你且看看那圣地之眼,如今不过是瞎子罢了。”
  那僧人低头一叹,女尼却沉声道:“师兄不必看了,圣地之眼已被冥魔之气玷污,我能感觉到。”
  张天赐嘿然一笑:“你们这对秃驴狗男女,咱们这一场各出了三千招,算是不分胜负,但可忘了,这河西之地是张某的地盘儿。”
  僧人呵呵一笑,忽然伸手在脸上一抹,手掌间便多了一只眉毛。他握着这一只眉毛,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但张天赐却是吃了一惊:“半眉星禅!你,你不是……”
  失去一半眉毛的僧人整个气势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温和宽厚的气质此时变作了绚烂高昂的姿态。周身点点佛灵之光化作了星辰之色,沉声道:“张家主果然见多识广,本禅离世四百年,竟然还有人能认得出来。”
  半眉星禅本是天荒寺四百年前的一代宗主,那本是西晋时的人物,传说中这位禅师只有半条眉毛,修习的却是佛门至高无上的“摩耶双生法”,号称左手天堂,右手地狱的绝代禅师。又因为这位宗师曾在连山星宫说法,又被成为半眉星禅。
  张天赐脸色严峻下来,面对这四百年前就成名的佛门大修士,他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半眉星禅身旁的尼姑微微退去,抚掌道:“禅师在前,贫尼为师兄护法。”
  本眉星禅左手缓缓伸出,一道普渡之光笼罩了整片天空,将所有的乌云散去,但见黎明之光隐隐现出,天色立刻就要大白了。
  张天赐嘶吼一声,左右双手各自浮出一粒黑色的魔种,他在惊恐中却带着一丝贪婪之意:若是将这和尚体内种入魔种,那自己所得的,将会是超越黄仙境界的玄仙之法。
  正在此时,黎明天空下,一条黑色的人影扑了上来,拓拔七娃以沙虫组成的黑色锁链扯动起来,数十名皮袋中的佛童被他甩上了天空。
  张天赐嘿然一声大叫,手中的魔种飞舞出来,每一名被抛上半空的佛童都被一粒黑色的魔种击中,数十条小小的身躯扭动起来。
  半眉星禅左手的普渡之光此时就如硫磺一般洒到了张天赐的身上,带着超度之力的白光与张天赐肉身的魔种之力相逢,那硫磺一般的光彩就燃烧起来,白烟滚滚,超度之光如红莲之火,将张天赐的肉身烧成了飞灰。
  揭开半条眉毛,一举超越黄仙境,直达玄仙一相境的禅师这一招本就是张天赐魔种的克星,但一举烧灭其肉身后,却并没有出现张天赐的三魂七魄。
  半空中四散开来的佛童们在扭曲中尖叫着,小小的身躯却在不停的长大,不多时那扭曲的佛童都是站定在了半空中,孩童的容颜变幻起来,竟然变作了张天赐的模样。
  半眉星禅看着忽然变化而出的数十个张天赐,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化身之后的张天赐自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异口同声的笑道:“这些逻些佛童,可是那金照三顶大喇嘛亲自选定的转世灵童,这些佛童本就是逻些修士中最为完美的灵童炉鼎,如今被老子化为分身,你这老秃驴就等死吧!”
  半眉星禅右手抬起,黑光环绕,万鬼自他掌心中齐齐奔出,狰狞的扑向了所有的张天赐。
  但万鬼奔行途中,每一个张天赐的分身都旋转起来,旋转的影子变幻时将这些恶鬼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半空的黑色人影愈发的膨胀起来。那护卫在半眉星禅身后的尼姑见状手掌挥舞,但见天空之上白云汇聚,一条云河缓缓凝成。
  这尼姑俯身在云河中拨动了几下,就看到一只小船浮动上来。
  那小船浮动上来,缓缓飞动着,猛然变大起来,就如大石横空。四方白云之河化作漫天烟雾,此船浮于波上。尼姑独踏飞船,口中淡淡道:“妖魔之道莫要猖狂,千佛渡世,慈航斋剑已候你多时。”


唐三葬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