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炼魂
作者:亲吻指尖|发布时间:2024-06-29 05:53:29|字数:36334
陈景站在河神庙前朝河前村方向看去,他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但是却认得她的法术。而且是刻骨铭心的那种,永远都不会忘记。以万物为符,然后化成各种灵物来攻击敌人,这是仙符宗才有的手段。虽然符术在天地间并不算什么,但是仙符宗那种以任何东西都能制成符的手段颇为独特。
大红虾与贝壳自河中爬了上来,他们一左一右的分立在陈景旁边,连大红虾都没有作声。
月上中天,陈景已经再次坐在河神庙的门槛上。大红虾身如一头二百多斤的红猪一样大小,趴在陈景的右边。贝壳浑身青绿,跟磨盘大小,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水雾,仔细看去会发现她并没有挨着地。今天他们没有再问陈景修行方面的问题。
平静的夜晚被远处的脚步声打破,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这人是在跑步,而且身体一定很轻。
大红虾早已经将头抬了起来,看着河堤方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气喘喘的跑了上来,还没有靠近就大声地喊道:“不好了,有人又要来砸你们家了。”
“什么,谁又想来砸,当俺老虾是干泥的吗!”大红虾窜了起来,大声的怒吼道。几步之间已经到了河堤边上,朝河堤下面看了一眼,顿时转身,大声喊出道:“不好了,河神爷,那个骑纸鹤的又扛着斗大的锤来砸神庙了。”
他话才说完,才回到陈景旁边,河堤下已经有一个女子走了上来。正是砸了一下午神像的那个。头发依然有些散乱,弯弯的柳叶眉,尖俏的下巴,人长得很漂亮,但是肩上却扛着一柄巨锤。
她看到河神庙前的大红虾与贝壳后微微愣了愣,随即便大步走来,一句话也不说,大锤高举,清光笼罩,直朝陈景砸了下来。刹那间罡风四起,隐隐间竟有一股一锤裂地的感觉。大红虾怒喝一声,一对大红钳已经高高举起,挡住了巨锤。可是却传来一声脆响,随之大红虾怒喝,身体涌起一团水雾,身体爆涨成一头马那么大,朝那女子扑了过去。
那女子似乎并不是武修,只会举着大锤一锤一锤的朝大红虾砸,大红虾正好也不会什么法术,同样的举着一双大钳与那女子对撞起来,一时之间竟是难分秋色。
小白龙站在一边张着小嘴,吃惊的看着。只是才看了一会儿,她便围着她们转起来,偶尔还蹲下来看,用手指指点点的,嘴里念念有词。
大约一个时辰后,战斗终于结束了。大红虾瘫软在地上,而那女子也同样的拄着那大锤,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狠狠的看着陈景。她不是武修,却是法修,一身的法力驱动着符化成的锤硬砸硬打之下竟也与大红虾斗了个平分秋色,不过若是大红虾真的与她生死相拼的话,她必定不是大红虾的对手。
陈景则是看着地面,并不看她。
“恶魔,来杀我啊。”她突然恨恨说道:“来啊,来杀我啊。”
陈景终于抬起了头,他终于想起来了,当年在仙符宗时曾听到过这样话。
“我今天要为我爹爹报仇,我要为二叔、三叔、四叔报仇,我要为仙符宗的师兄们报仇……”那女子大声地说着,这下连大红虾都没有作声了,转过头来看着陈景。
“恶魔,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来杀我啊,杀了我啊……”那女子大声地哭喊着。
陈景终于抬头,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我不会杀你的。”
“你杀了那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那女子哭喊着。
陈景没有再说什么,那女子也只是紧盯着陈景看,一时之间河神庙前颇为安静。又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那女子恢复了力气,抬起那巨锤朝河神庙走来。大红虾连忙拦在陈景身前。不过这次她并不再来砸陈景,而是来到河神庙边上,朝庙墙砸去。
一锤锤砸下,发出一声声闷响。
在她的心中,只想砸倒庙宇,让陈景再也无法享香火,一边砸着一边还大念骂道:“欺世盗名,枉称神灵,你应该下地狱,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在她砸下去的瞬间,河神庙便笼罩了一层乳白色的光韵。然而陈景却突然脸色大变,神魂震动,仿佛在阴间头上受的伤又开始痕起来,是那种丝丝缕缕缠绕在灵魂上的痛。
“砰……砰……砰……”
一声声闷响,就像是砸在陈景心里,砸在他那曾破碎的头上。
大红虾看着她,又看了看陈景,发现根本看不清陈景的脸色,因为他现在是神魂显化。他想去阴拦,陈景却叫住了他。贝壳依然安静的立在那里,只是身体转动了几回。而小白龙则在蹲在她的旁边,以手抱在膝,一脸的好奇。
这种痛苦初时还不怎么样,但是随着时间变长,每一锤都是那个的撕心裂肺,若是陈景有肉身的话,一定已是全身颤抖,而现在让他坐神庙前的神魂看在大红虾等人的眼中就像随时都要飘散一样。
“我既然有罪孽在身,正应受此惩罚。虽不能在阴世受刑赎罪,就让我在阳世受这炼魂之苦吧。”
炼心、炼魂,修行无处不在。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从此以后,绣春弯河神庙前多了一个砸庙人。
在一处山亭之中,离尘正盘坐在其中的石桌上。山风吹进来,带来阵阵花香。
突然,她朝静谧的虚空之中一挥手,一抹流光消逝在虚空。
“叮……”清晰幽扬的金铁交鸣声飘散在幽幽山谷之中。
随之远处的山腰间无声荡起一圈灵气之波,将山中的花草树木吹的哗哗作响。在那处山青山腰间的一株青松顶尖上,一个道人出现在那里,他一身玄色道衣,背上背着两把剑,一青一紫,交叉在背上如一把巨大的剪刀。
若是看他背影的话,也只不过是个身早修长气态凝静的剑修道士,然而他的正面却长着一对白色长眉,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却让人一看之下难以忘记。
一抹流光飞逝,离尘两指在虚空一夹,便多了一抹清亮剑刃,若是陈景看到了就会发现这剑更凝实了。剑刃的光芒映入离尘的眼眸之中。
“贫道蜀山长眉见过道友。”那道人单掌立胸,微低头垂眉不争不徐的说道。
离尘指尖微动,那刃已经消失。并不答话,只是自腰间解下酒葫芦仰头喝下一口,喝酒的时候,眼睛仍然看着那长眉道人。远远看去,神情给人一种倨傲的感觉。
酒入樱嘴湿红唇,闭目轻咽下。然后便不再看那长眉,那长眉并不再说话,安静的立在那山腰间的一株松树枝上。一缕山风裹着山中雾气飘起,粘在他的道衣上。
许久后,他终于再次开口说道:“听闻道友曾在九华州与昆仑传人斗法一场?”
“你不是他对手。”离尘眼也不睁的说道。
“呵呵,蛟龙王那样高深的法力且挟一河灵力借天威而入昆仑最终身死道消,可是听闻他河域之中的一个小河神却逃了出来,这就说明法有千秋,奥妙各不相同。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是他对手。”
离尘眼开了眼睛,倨傲的看着长眉道人,一会儿后说道:“恶水穷山之地尽出吞天蛤蟆!”
“呵呵,险峰才有劲松。”长眉不紧不慢的说着,语气慢吞吞的,但是话意却同样的自信而骄傲,又说道:“听闻道友剑术无双……”
“吟……”
在长眉话还没有说完,离尘手中的剑已经飞逝而出,虚空中同时响起淡淡的剑吟声。
一抹银白剑光飞逝而出,山谷起云烟。
一抹青光自长眉后背冲天而起,正是他后背的双剑中的青剑。
远远看去,只见山亭之中一抹亮光飞逝而出的瞬间,一个长着一对长白眉的道人身后青光冲天而起。青光出现的一刹那,长眉周身已经被一团青影笼罩住了。
一抹白光刺入青影之中,直向张眉咽喉刺去。然而那白光刺入青影之中竟是散化为一团白烟,像是被那层迷蒙青影给击散了一样,白烟乍起,还没有来得及形成白云便又消失了,然而那长眉道人却脸色一变,腾身而起,额前突现一柄青剑。
“叮……”一抹寒刃刺青剑之上,随之又消失无踪。
盘坐在山亭中的离尘伸手在虚空一抓,手中已经捏着一抹剑光了,她冷冷地看着长眉,说道:“人三分,剑七分,真是好剑。”
“呵呵,比起昆仑传人所使用的玲珑宝塔如何。”长眉依然是不紧不慢的问道。
“昆仑法宝众多,难道你以为玲珑宝城塔就是昆仑的顶级宝物吗,呵呵,那不过是因为玲珑宝塔正好克制蛟龙王而已。”离尘说完并不再说话,神情依然倨傲,对于她来说,眼前这个长眉道人虽然修剑术,但是实力却是倚仗他后背的两把剑,本身实力虽然不错,但是想要得到她的重视还不够。
长眉道人笑了笑,并不再说话,只是心中想道:“他昆仑法宝虽多,一人又能祭几件呢,我有这紫青双剑,足以破之。三位师兄七年前是去了九华州游历身死,在九华州也只有昆仑有实力将三位师兄杀死,连留在山门的灵魂灯都灭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昆仑山。”
第一零一章 那年泾河中的打鱼女孩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山亭之中的离尘,道了声贫道告退后,对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心中隐怒,却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罗浮剑派弟子向来倨傲,罗浮离尘尤其如此。他今天的目的不过是想通过离尘来知道昆仑传人的实力。
一团青色剑光出现将长眉裹入其中,冲天而起,消逝在天空中。他在空中时仍然朝山中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离尘独坐山亭中的身影了,但是他能想像得到,心中不禁说道:“总有一天,这天地间会知道蜀山长眉的。”
人间此时可以说是正处于乱世了,九州各国纷乱征战。相对来说,河前村是比较平静的。因为离大城比较远,所以乱相还没有在河前村显现出来。不过今天却有一人来了,全村的人都争相去看。或者说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不过这一群中他们只认识一个,可是这一个就足以让整个河前村甚至十里八乡的人震动。
她是颜洛娘,当年在河神庙中被一个神秘女子带走的颜洛娘。而且可以说是陈景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来消失无踪,陈景只是从大红虾嘴里知道是被一个女子带走。而河前村的村民是根本就不知道,当时颜洛娘是在颜老爹死后,披着一身重孝踏着雪路来到河神庙的,那天的天气很差,虽然有人看到颜洛娘到了河堤边上,但是却没有看到她回来,也没有看到她跟那个神秘的女子腾云而走。都认为是投了泾河,但是却并没有看到颜洛娘的尸体。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大人多都已经老去,而同样大小的一批人也都三四十岁,家中子女有些已经娶妻生子了。
当他们看到颜洛娘夹着一伙人中自村外走来之时,许多人都傻眼了,他们没有想到颜洛娘不但还活着,而且依然还是那么年轻。他们这下就知道颜洛娘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年那个命运不能自主的打鱼小丫头了。
河前村中靠后面的位置有一座荒废了的屋子,屋子前面站着七个年轻男女,个个都是气息清灵,显然是修行中人。
“师妹,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
一个下巴下有着一小撮胡须的男子说道,年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样貌虽然说不上有多英俊,但是那一小撮胡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潇洒。颇有一种观尽岁月自风流的感觉。
颜洛娘点了点算是回应了,而旁边又有一个女子说道:“师妹,你说的这河前村也不怎么样啊,即没有灵脉,也不是风水灵聚之地,何必还要回来,你既经踏上修行路,就要斩断一切尘缘。”
“是师姐。”颜洛娘低声回答道。
“师父让我们游历天下,粹练道心,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吧。”那位看起来有些强势的师姐说道。
“师姐,能不能在这里多住几天,我……”颜洛娘看着身边位比自己要高上一些,性格强势霸道的师姐,低声地说道。
“你既入仙道之门,就要斩断俗世的牵连,这是对于你道心的磨砺,于人心间牵挂越少,才能做到万事不滞于心。”那位师姐严厉的说着。
“是师姐,那我去爹爹坟头上完香,再去河神庙一回就走。”颜洛娘低头说着,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杂草丛生的屋子,心中加了一句:“再也不回来了。”
“河神庙?”
“哧……”旁边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几个中有人笑出声来,说道:“师妹,你现在身份可不同了,若是再入河神庙那可是丢了师父的脸面。”
“师妹,这河神庙还是别去了,区区小河神,受不得你拜祭。”那位师姐说道。
“是啊,师妹,你已经不是凡俗之人,那河神不过是一小神,当不起你的祭拜。”
“我只是想去看看。”颜洛娘低声地说着,在他所在的师门之中同门师姐弟个个眼高于顶,即使是在那些道门大派弟子也不会弱了半分,更何部是面对小小河神。
他们看到颜洛娘坚持要去,只是以恨铁不成刚的眼神看着,有些则有些玩味。对于他们来说,颜洛娘虽然是他们最小的弟子,但也是师父最关心的弟子,一切的道法都是师父亲自教的。而其他的人大多都是大师兄与二师姐教。颜洛娘本就是聪慧灵动的女孩,她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其他师兄师姐眼中的异样,所以在师门之中一向极少说话,除了修行还是修行,这次若不是师父让她大师兄二师姐一起下山历练,只怕她还在山中修行。
当大师兄下山问她想不想回家去看看时,她对于河前村的思念之情立即如潮水般的涌来。然而一切早已经物事人非,当年儿时的玩伴已经将要老去,就像灵透的玉石被岁月磨的没有一丝光泽了。
她独自一个人在村中走着,走着自己小时候走了无数次的路,看着虽然不变的道路房屋,却觉得格外陌生。身后那些好奇的小孩子一直跟着,更远处总是有大人敬畏眼神。
终于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了,是现任族长。颜洛娘尽量让自己显得和以前一样,可是换来的依然是敬畏。这不是颜洛娘想要的。族长躲闪的问颜洛娘是不是已经是修行中了,颜洛娘点了点头,族长越发敬畏了,也就更加的不敢在洛娘面前轻易开口了。一直都是洛娘在问,族长在回答。
她知道族长在害怕着什么,当年颜老爹在与他之前关系可不怎么好。她还有记得有一次自己爹爹差点与他打起来了。当时年幼的洛娘还想长打了帮爹爹打架,可随着她那年爹爹的逝去,而她又冒着风雪踏入河神庙随那个女子腾空而的刹那,那与这河前村的缘份就断了。
她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师父说道:“你与这河前村的缘份尽了。”而在这次下山时,师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大师兄却问自己要去哪里。当自己说想回家里看看时,众位师姐没有一个反对,现在想来他们是想自己与这尘世的牵连彻底的断去。
暗暗地叹了口气,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村子。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小时候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梦幻泡影,不真不实。
信步而行,她往村的东面走去,耳中听着村中的小声的议论,都如蚊蝇之声,不再让内心泛起一丝的波澜。
远远的,她看到了河堤上的河神庙,耳中那河浪拍岸声,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可同时,她又皱起了眉头,因为她看到了河神庙边上有一个女子正在用一把锄头挖着河神庙的墙基。
她心中一惊,难道河神已经不在了,要不然怎么会任由别人挖倒河神庙。一步跨出,不自禁的用了道法缩地成寸,一步之间已经到了河神庙前,看着那位浑身大汗的挖河神庙根基的女子。
来到近前洛娘才发现这个挖墙基的女子原来也是有法力的,只是并不高深。看着那一锄一锄挖起泥土,洛娘又感应着河神庙中的气息,心中略略松了口气,虽然没有清晰的发现在河神的存在,却也并不觉得这河庙像什么废庙。
她仔细地看着那女子,明明是有法力的,可是她却没有用,所用的锄头也是凡尘间的锄头。
“好深的恨意啊。”
颜洛娘的耳中突然传来一声感叹,回头看去正是自己的大师兄,也就是那位下巴下留着一小撮胡须,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潇洒男子。他看着颜洛娘皱了皱的眉头,解释道:“她身上是有修为的人,想要毁了神庙除非法力超过了神祗。不过却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不用丝毫的法力,以凡间器物来攻击,虽不能一蹴而就,但终有一天能将这神庙挖倒。”
颜洛娘看着那女子一次只挖起那么一点点泥土,不禁问道:“那要多久。”
“十几年应该能行吧。”大师兄说道:“所以说,她对这河神有着极度的恨。”
“师妹,这就是你所说过的河神吧,竟然有人这么恨他,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神。”
大师兄并不是一个人而来,身后还跟着二师姐及所有师弟师妹。这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人,也是颜洛娘的师姐。颜洛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但在我看离开之前,河神是一个好河神的。”
“时间能改变一切。”
那挖地基的女子根本就没有回头,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自己身边,身上的衣襟已经汗湿了。颜洛娘并没有去问她为什么要挖倒河神庙,而是转身朝河神庙走去,耳中听到大师兄说道:“这河域之中倒还有两只妖灵。”
“是什么灵物?”有女子问道。
“我看看……呵呵,看不清了……”大师兄笑着说道。
“以大师兄的法力也看不透吗?”有一个师弟惊讶的问道。
“呵呵,看得透又怎样,没有那个必要。”大师兄随口说道,眼睛已经朝河神庙中看去了。在他眼中,颜洛娘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影,面目不是很清晰,却也知道一定就是这河神庙的河神了。
颜洛娘看着陈景,又看了看神像,心中诧异,她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一眼就看出了陈景现在不过是阴神,真身是那座神像。
PS:《黄庭》人物诗集
这是书友“寂寞时我爱听雨”写的人物诗,很押韵,很有意境,尤其是很映书中的形象,甚好,甚强巨。
离尘
北芦飘雪散满天,荡气回肠离尘现。
昆仑山巅剑轻吟,谁人不识酒剑仙。
叶青雪
惊雷何起千罗峰,踏遍名门寻道匆。
奈何金塔初现世,仙子白衣在梦中。
虚灵
锦绣河前祠堂灵,只身受因天劫情。
阴阳之间思大恩,不识手中青颜镜。
白岩
曲罢抚琴流云间,十里埋杀几十天。
借的路者何来求,一诺便值千万年。
翠屏山神
清幽俊懒翠屏山,几时卧虎来啸天。
伫等天下波澜起,实怕道破因果牵。
期待更多的人物诗出现……
第一零二章 讲道
在陈景出现在她身边时,她凝视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洛娘见过河神爷。”说话的同时低头微微一福。按道理来说,她这已经有了修行的人,是不必向神祗行礼的,可是她仍是行了礼。
陈景看着这位当年将自己从水中拉起来的少女,心中感慨万分。可以说,陈景是没有来得及报答什么,她就已经消失了。这也不能怪他,在那得了河神之位后,一直都是处于那种身不由己的状态,仿佛已经陷了入天地洪流当中,想静不得静,想脱不得脱,被无形的天地洪流给裹挟着。
“看到你没事就好。”
当年陈景后来得知颜老爹死了,还专程去拜祭过的。只是那时颜洛娘已经随那个白衣女子走了,如果颜洛娘没有离开的话,陈景也是打算教她道法的。此时此地,这一切想法陈景当然不会说,看着这个当年就让自己觉得很特别的女子踏上了修行之路,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天地变幻的感觉。
颜洛娘笑了笑,说道:“天一亮我就离开这里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
“游历天下,磨炼道心,你师父安排的吧。”
“是啊,师父安排的。”
陈景没有再问她师父是谁,也没有问她是什么门派。但是从她身上的气息以及她在这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就已经气盈皮肉,灵气缠绕,达到练气圆满状态,就知道她的师父定然非同小可。
“我是这里的河神,只要是饮泾河之水的生灵,我都要庇护。”陈景的意思是告诉颜洛娘河前村在他的庇护之下,尽管放心的离开。颜洛娘还没有回答,神庙外却有轻笑声响起,随之便有人说道:“好大的口气,小小河神凭什么来庇护。”
陈景朝河神庙外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朝颜洛娘笑了笑,颜洛娘自然是看不清。正想说话时,陈景已经消失了。
颜洛娘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神像,过了一会儿转身出了河神庙。
“师妹,本来若是不来这里的话,还可以留下一份美好的记忆,现在看到了,那河神以前无论怎么样,现在不过是孤魂而已。纵有通天手段,也已经成了梦幻泡影,更何况他没有,神祗神祗,不过是一群凭着天庭的一道敕符而过活的生灵而已。不要说我们了,天下不少门派之中有手段可破这种不凝实的山河之力。”
“七师兄,法术不过是外在手段,一切全凭自修,同样的天地规则之下,有人能通天彻地,有人却一生仰观星辰,这又是为何。”颜洛娘看着那位说话的七师兄说着。
她在众位师姐师兄的眼中一向都是很安静,不争辩的那种,所以当她说出那么一段话来时,引得他们侧目惊讶。
大师兄朝神庙之中看去,嘴角轻笑,看不出内心想法。
那位七师兄却有些生气,说道:“师妹,理是这个理,但是这个河神绝对不会成为你口中的通天彻地的人物。如果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折了这河神庙,毁了那神像,让他烟消云散。”
“呵呵,七师弟,静心静气,才能御天地,修行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大师兄说着,那七兄师立即低头,不敢再说什么。
“师兄,师姐,我们回村里去吧。”颜洛娘说道,说完也不等他们,转身就朝河堤下走去。
大师兄微微一笑,也跟着向下走去,那二师姐却是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眼河神庙,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紧随着走了下去。其他则是跟随在他们的后面,那七师兄最后一个走,看着他们已经远去了的背影。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朝也朝河堤下走去,可才走几步,却突然转身,一指朝天竖起,刹那间,这一方天地的灵气都朝他那竖起的一指聚集而去。
颜洛娘已经快要到河前村了,她感应到了天地灵气不寻常立即转身朝河神庙方向看去,只见七师兄手中青光浓郁,正快速的在虚空之中画出一道灵符,随之轻喝一声,那道灵符凭空一闪便烙印在了河神庙上。
颜洛娘却知道这是封印符,可封万物灵气,可禁众生精气神。
她并没有说什么,仍是转身仍然朝河前村中走去,更没有去要求七师兄解了封印。有位师姐追上来,说要不要让那七师兄解了封印。颜洛娘朝她笑了笑说道:“小小封印,怎么能奈何的了河神爷。”
对于颜洛娘的回答,这位师姐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对于她来,这封印属于门中很厉害的一种法术,虽然心中知道自己等人还只是学得皮毛,却并不认为天下有多少人能破解的了,至少这个泾河绣春弯的河神破不了。
远远看去,七师兄已经下了河堤,河神庙像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在那河神庙墙边挖着墙角的女子手中的锄头竟是挖起了大块的泥土,只几下,比她挖了一天的土还多。
七师兄回来时对着打坐的颜洛娘说:“师妹,我只不过是施了一道封印符而已,若是那河神有真本事的话,肯定奈何不了他。否则的话,明天离去时,看到的就是一座被挖倒的河神庙。”
时间过的很快,村中族长来问颜洛娘要不是去吃饭,颜洛娘自然是摇了摇头,他们所有人早已经辟谷,吞吐天地元气就行了。
夜幕降临,月东升。
颜洛娘耳中突然传来细落蚊蝇的声音,不是村中人的低语,而是从泾河方向飘来。颜洛娘仔细的听了一会儿,确定那就是河神的声音,不光是她听到了,其他的人也同样的听到了。
“呵呵,这河神倒还真有点本事……呃,应该是在讲道,我们也去听听。”大师兄侧耳听了一会儿,笑着说完,当先朝河神庙方向而去,其他人则紧跟其后。
却有人小声地说道:“讲道,他讲的什么道来,师父曾说过,讲道者,必定已经通晓大道奥义。能通过精神意念沟通天地发出声音,让听道者不知不觉之中领悟大道玄妙。”
河堤延伸出来的山坡上,一座以鲤鱼精骨头为主梁,以鳞为瓦建成的河神庙的门槛上坐着一道雾影凝聚而成的人。他双手交膝上,看清面容。
而在河神庙前则有一只大红虾趴坐,大概有人间养的二百斤重的猪一样大小,左边有一个青色的贝壳,大概有磨盘大小,浑身青绿,有一团水雾笼罩着。正对面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一在块不知从哪里搬来的长条砖石上,她的旁边还卧着一头大水牛,两只弯弯的角几乎相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满月。除此之外,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只从水中爬起来的螃蟹,有大公鸡那么大,身上还是湿的,正安静的看着河神庙门槛上坐着的雾人。河堤边上的草丛之中有一只黑白相间小蛇正盘在那里,又有一只夜莺立在河神庙侧面的一颗大树上,安安静静。
“世间生灵,从生到死,大多都处于开灵阶段。生灵一出生就有灵性,无强弱之分,这种灵性只是一种本能,懵懵懂懂,有些生灵一生都处于这种阶段,当有生灵开始脱离这种懵懂阶段时,便是开灵。人类开灵是通过后天教育与学习,而妖类开灵自然也可以是这样,但是绝大数一生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妖类开灵必定伴随着机缘。”
神庙上空飘荡着陈景的声音,声音在河浪拍岸声淹没,只有这河神庙前一方空间内能听得到。当然,这只是针对于普通生灵来说,有修行在身的人自能在远处就能听到。就像颜洛娘在河前村能听到一样。
自大红虾问道以来,已经过去了数月,附近有些开了灵的生灵不知怎么知道了陈景在河神庙前讲道的事,竟是每到晚上都来这河神庙前听陈景讲道,或者问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然后陈景则一一解答。
虽然他们的境界并不高深,陈景讲的相对于道门弟子来说都是早已知晓的,但是在陈景之前并没有人教他这些,那些刚开灵的妖类更是不知道。这一问一答的过程,可以说是各取所需要。他们能通过问来驱散心灵的迷雾,而陈景通过答来梳理着自己这些年来所领悟的东西,让自己对于修行方面的东西理解的更透彻。
世事哪得风平浪静,机缘无处不在,不速之客常有。
当陈景话才落时,虚空之中就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又有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还以为讲的是什么高深大道呢!”话音响起时,那树枝上的夜莺冲天而起,飞入了夜空。黑白相间的小蛇扭动着身体,钻入了草丛之中,公鸡大小的螃蟹则是快速的爬入了河中。而大红虾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把明晃晃的剑,青苔贝壳转了个身,小白龙也坐直了身子朝河堤下看去。唯有那大水牛还在酣睡。
河堤下一行人走来,男男女女,各个看上去都是丰神俊郎,神韵内含。身上的穿的衣服无一不是以天材地宝织成的法衣。
第一零三章 言行观德性
那说话的正是七师兄,陈景看着他们一行走上来,看了眼走在最后的颜洛娘,然后便不再看他们,嘴里却说道:“诸位皆是仙门高弟,何必来我这凡俗之地呢。”
当先而行的大师兄并不说话,只是朝河神庙中看去。其他的人都看着坐在河神门槛上的陈景。
那七师兄却是说道:“我等修行之人,自然是要能乘风上九天,也要能随波入九幽。无论仙山圣地还是污浊俗地,都一般无二。”
“就怕低俗谬论污了仙家清耳。”
“呵呵,常听人言,污浊之地还会轻灵道音呢!”七师兄轻笑着说,他旁边的师兄弟也同样的无声的笑着。他的话音和表示可以看出为这话是极强的讽刺,他旁边的师妹都听出来了,虽然没有笑出声来,但是表情都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陈景没有再说话,只看到他那雾气般的身体缓缓的变淡,最终消失无踪。
一直立于旁边的大红虾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兀在那小道士,我家河神爷,神通无边,又岂是你这小道士所能知道的。”
“哦,神通无边,有什么神通啊。”
大红虾立即上前几步,大声地说道:“我家河神爷斩过作孽河神,入过城隍府,闯过阴间秦广殿。曾一剑大闹黑曜,也曾一剑入昆仑。这些,你们又岂是你们可比的。”
“哈哈,想不到河中小虾也能出惊人之语,呵呵,只是不知这是不是你的梦中行事?”七师兄环顾左右师兄弟笑着说道。
大红虾很生气,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剑,再次大声说道:“你们看到那个小妞没有,她家门派就是被我家河神爷给灭了,你们速速离去,惹得我家河神爷性起,杀上你们的山门,灭了你们的门派。”
“找死。”七师兄大怒,扬手一道灵符打出,月光下,一道清光朝大红虾激射而来。河神庙中突然有团清风吹出,灵符清光随风而散去。
“诸位何必同我们一般见识呢,他不过是才结内丹的妖灵,你们是仙门弟子,若是同他一般见识,传出去未免对贵门不太好。”河神庙中传出声音。
“呵呵,他是你座下妖灵,不跟他一般见识,那就找你了。”七师兄踏前一步,冷冷地说道。
颜洛娘连忙上前,拦在七师兄面前,说道:“七师兄,我们走吧。”她抬头着看着七师兄,眼中满是哀求。
“七师弟,我们走。”
大师兄突然开口说道,说完一人让先而走。紧接着其他的人陆续跟随在他身后,颜洛娘是最后走的。她看着安静河神庙,看着河神庙前的大红虾和青绿贝壳,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朝河堤下走去了。
大红虾看着慢慢远去的颜洛娘,这才将手听剑收起来,恨恨地说道:“河神爷说世事无常,人心莫测,以前不知道什么意思,看到他们就知道。贝壳妹妹,你说俺这算不是顿悟?”
贝壳没有理他,大红虾朝小白龙看去,大声地说道:“小白龙,刚才如果打起来了,你会不会动手?”
小白龙立即肯定地说道:“那当然啦,你看到没有,我连法宝都拿起来了。”小白龙一边说着,一边将抓在手中的那块青砖扬了扬了。说完又朝看着身边的大水牛说道:“我还偷偷地跟阿牛说如果打架了的话,就去用角去顶他们。”
大水牛在她话说完之后,仰脖叫了一声,似乎在回答着小白龙的话。
“你那也叫法宝?”大红虾说道:“要不要虾爷送你一件惊天动地的法宝。”大红虾看着小白龙手中的那块青砖不屑地说道。
“你敢看不起我的法宝,信不信我拍你,别到时候哭到河神爷那里去告状。”小白龙扬了扬手中的青砖大声说道。
大红虾大怒,将藏在虾壳下的剑又抽了出来就要冲上去打,河神庙中传来一声叹息,大红虾冲上去的势头立即止住了。嘴里说道:“要不是河神爷在的话,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法宝。”
小白龙丝毫不让,大声道:“不要以为你脚多我就会怕人你,一砖拍在你脑壳上你再多的脚也要趴下。”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斗嘴不过是家常便饭。只要是陈景没有讲道的时候,他们就要斗嘴。以前只有大红虾与贝壳两个时,贝壳总是沉默,倒还清静。而小白龙手的青砖是有一次大红虾炫耀法宝后的第二天,小白龙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一块青砖,说是自己的法宝,而且每天都带在身上。
第二天,颜洛娘一行人离开了。
然而伴晚之时,绣春弯河神庙上空却出现了一个人,玄衣道袍,站立云端看着下方那渺小的河神庙。嘴角轻笑,自怀里掏出一块玉符,挥手而出,化为一道流光朝大地上落去。而那玉符所过之处,天地灵气疯狂的朝下涌去,被玉符牵引着涌向河神庙。如果正好有人抬看天空的话,会看到一道清光落入河神庙的上空消失不见。
在玉符消失的一瞬间,站在云端的那人突然,轻喝一声,声若山裂,紧接着念道:“封神。”
河神神庙的上空同时风起云涌,风云将河神庙连同绣春弯都一起笼罩着,随之风云消失,一切都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云端站立的那人挥动衣袖,踩云而走。
山河依旧,却又不同。
此时的绣春弯在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的人眼中已经是毫无灵气可言,原本灵动的河水,一进入绣春弯之中,就如一潭死水,没有生机。河域之中的大红虾贝壳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大红虾冲出水面,朝天空怒骂道:“天杀的一个个不是好东西,满肚子坏水,仗着学得一些破道法就到处欺负人,我们又没有招惹你,尽来撩拨我们,待俺老虾学得神通,一定去平了你的山门。”
他在河岸边朝天空之中大骂,一边骂一边朝河神庙中快速的行去,远远地看着贝壳立在神庙前。
“贝壳妹妹,河神爷没事吧。”大红虾大声说着,一边快速的来到河神庙前,当他看到河神庙中情形时,立即大吃惊,因为整个河神庙给他一种灰败的感觉。到处落满了灰尘,河神像前的香已经熄灭。
之前的河神庙纤尘不染,而现不但香火熄了,桌上竟已生尘,就连神像上都有了尘埃。尘埃不知从何而生,仿佛一直都存在。大红虾大惊失色,连忙大声地喊道:“河神爷,河神爷……”连续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大红虾这下慌了,围着神像转动着,大声喊道:“河神爷,您没事吧……河神爷……”
“天杀的道士,你法术高强,去找昆仑传人去,来这里卖弄个鸟,跑来暗算我家河神爷。虾爷爷咒你永远成不了仙道,永堕地狱成为怨灵。”大红虾冲出河神庙朝天空大骂着。
贝壳则是在河神庙前看着里面,又看了看河神庙旁边那个一心一意要挖倒河神庙的女子。贝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河神爷从阴间出来时,中了什么咒,会迷失心志,在迷失心志的时候将她的门派给灭杀了。
现在她每一锄头下去,都会带起大块大块的泥土。这种现象,昨天下午时也出现过,那时贝壳在河中看到那个七师兄在昨天下午离开河神庙时画过一道灵符封禁河神庙。只是在晚上的时候就被河神爷给破了,可他显然不死心,明明已经走了,却还偷偷地回来再施了一道。不过,贝壳对河神有信心,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被封禁了。
贝壳想去阻止那个女子挖河神庙,因为照她这样个挖法,不出几天就会将河神庙给挖倒了。如果河神爷不被封禁的话,自然不怕她挖,而现却又不同了。她得为河神爷料理好这事,就在她准备要让那女子安静下来时,整座河神庙突然生出了一层清光,同时之间,贝壳耳中听到了淡淡的剑吟声,剑吟如琴音余音,绵绵悠扬。剑吟响起的刹那,贝壳看到河神庙中的那一层灰败气息立即消散,冥冥之中,似乎九天之上有甘露降下洗涤着河神庙。只一会儿,河神庙又恢复了清新与生机。神庙之中的香已经重新燃起来了,一切尘埃早已经消失。
大红虾很高兴,他大声地说道:“俺就知道那小人奈何不了河神爷,一伙没见过世面的人,河神爷只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颜洛娘那一行人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初时惊起一圈圈的涟漪,只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平静。
陈景依然在他自己这河神庙前为那些懵懂的妖灵讲解着他自己所理解的道理,只要是任何一只妖灵来问,他都会回答。而没有人问时,他则是在修行,吸纳着日月星辰之力,汇集着河域的灵气。
一日复一日,岁月规律的像河浪,一浪又一浪的拍在河岸上,肉眼之下,不能改变任何事物,但是在肉眼之中却又改变着万物,只是许多人看在眼里,并没有发觉。
一念入微,观微而知春秋,这种境界又岂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
第一零四章 护法
在河神庙数十几外的一座高山上,玄空依然是穿着一身绿叶做成的裙子,裸露着那玉白的手臂与那一双小巧的玉足,眉如远山,唇若桃花,仔细看去那几乎要垂地的长发居然并不是黑色的,而是墨绿色。
此时此刻,在她的眼中,以绣春弯河神庙为中心的一大段河域的上空落下的星辰之力,都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牵引着汇集到了河神庙中。当他看到那受影响的一大段河域时心惊讶,因为那根本就不只是从绣春弯到恶龙峡的那一段,而是下到枫林渡边缘,上至静沙滩。全长近两百里河域都已经受陈景的影响了,而那近两百里的河域灵气都朝绣春弯流去,一路上虽然还有一部分飘散,但大部分都被汇集到了河神庙中。
那天颜洛娘回来时,陈景并没有修行,所以他们没看到这一奇特现象。如果看到了的话,自然不会说这一处地方毫无灵气。
玄空心中暗忖:“难怪娘娘会让我来请他护法,原来他已经这么强大了。”
一阵风吹来,玄空黑发飘散,身体却如尘埃一样被风吹散,下一刻,河神庙前一道清风虚空打了个卷,然后现出一个山间精灵般的女子来。
她现出身来,入眼看到的是一个小姑娘,大约十二三岁,扎着一只看上去颇为凌乱的辫子,坐在一块砖石上,反过身来看着自己的眼睛灵动无比,旁边趴卧着一头大大的水牛,角如圆月,正瞪着一双牛眼看到着自己。河神庙的右边是一只红虾,猪般大小,一只钳子中已经夹着一把明亮的剑,好像要冲自己杀过来,在她心中,这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主。左边则是一个青色贝壳,磨盘大小,处于水雾笼罩之中,看起来很安静。
不远处的草丛之中有一只黑白相间的蛇,身隐在石块之中,只有一颗头在外面。
“此蛇极毒,蛇性阴冷,他日若得化形,必是阴毒之辈。”玄空只看了那蛇一眼,心中便得出这个的结论,又顺势瞄了一眼那静立在树枝上的夜莺,看着它那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竟有一种要被看透的感觉,心中猜测这只夜莺若是得以成长的话,一定会有着眼睛方面的神通。
最终她眼神落在神庙门槛上的主人陈景,雾气朦胧,看不清脸,甚至她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自己。她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当时的她奉命接陈景进山,第一眼看到的陈景神色灰败,眼神通红,印堂发黑,随时都可能要死去的样子。第二次见到时是陈景化蝶而入翠屏山,那时的她已经无法看透陈景了,而现在陈景就那样坐在那里,却让她有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这感觉她所见过的神祗之中唯有翠屏娘娘是这样的。而其他的神祗无论法力多高,她都觉得他们有穷尽之时。
“翠屏山玄空拜见河神爷。”
陈景自然认识她,当年就是她带着自己进入翠屏山的。当时的她对于陈景来说是高高在上的,自山间云雾中而来,一路又朝林海深处行去。对于当时的陈景来说,玄空的是那么的高深莫测,他仍然记得当时自己想如果能有这个侍女一样的法力就知足了。
“小庙简陋,无茶无酒,无以招待,还望见谅。”
陈景站起来朝玄空说着,玄空微微一笑,便已经敛去了笑容,对于她来说,那些什么茶酒招待都不过是虚的,只有人类才会有这些虚伪的客套。人类之中也许本是生死之敌,表面上却还会笑容满面。
“娘娘化形,想请你护法。”
陈景说道:“什么时候。”
“三天后的子时,引天劫而渡。”
“好。”陈景立即应道,一点迟疑都没有。
玄空心想果然和娘娘说的一样恩怨分明,勇决果断。不过一切还要看三天后他的表现,她心中仍然担心,因为娘娘只请了陈景一个人护法。可她却明白自家娘娘的敌人没有一个是弱者。
临走之时玄空仍然是说了一句:“希望你真的能来。”
这次陈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玄空腾空而走。
陈景心中却在想着原来翠屏娘娘也没有化形,他并不知道天地间这千年来真正化形而出的少之又少,大多只是幻形。对于帮人护法,陈景算是有些经验了,那年龟渊在恶龙峡渡劫,可以说就是陈景护的法。
“河神爷,她是谁啊?”大红虾大声的问道。
“翠屏山神座下妖灵。”
“那她为什么来请河神爷护什么法。”
“因为当年我被鲤鱼精逼得走投无路时向翠屏娘娘借过法。”陈景朝天空中看去,似乎在看到那九天之上的劫雷隐藏在哪里。
大红虾顿时不作声了,当年他可是随着鲤鱼精兴浪淹过河神庙的,不禁抬头去看着那以鲤鱼精的骨头鳞片做成的河神庙,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又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再犯以前一样的错误,一样的错误是绝对不能犯两次的。他记得河神爷曾说过无论是谁,只要能做到不贰过,不迁怒都会成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不知道不迁怒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也想做到不贰过。
三天有时只是睁眼闭眼的事,有时却能发生许多事。
就像现在,才过去一天了,陈景已经感觉到了这片地界不再平静了。虽然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河神庙前,但是他却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对于这一片地域的灵气融合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产生的感应。就像平静的湖面投下的石子,惊起一圈圈的涟漪。
终于有人来到河神庙前,只是站在河神庙前看了看,然后不屑的离开了。又有人来,却带着审视疑惑的眼神走了。还有人站在那个挖河神庙的女子身边,啧啧笑了笑,然后又来到河边将手伸进河水之中,许久之后拿出来,最后化为一缕清烟而走。
陈景不认识他们,却能猜测得到他们一定是因翠屏娘娘化形而来。他至今仍然记得当年龟渊化形时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仍然有人算到他要在那段时间内化形,从而想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而现在翠屏娘娘要化形的消息就像是已经天下人都知道了。
在绣春弯百里之外的一处地方,颜洛娘正与自己的师兄师姐躲在一处破庙之中,之前一个个鲜衣法袍如富公子的人现在都或躺或靠在地上,大师兄靠在残破的神像下,胸前一团乌黑的血迹。二师姐衣服已经残破了,而原本冷傲的神色早已经消失。其他的人也是一脸的惊慌,其中自然有那洛娘的七师兄。
他们一行人自离开了绣春弯后,先是遇上了一个和尚,七师兄与之发生口角,然后动手斗法,大败而回,随之便是一个个轮番而上,竟是连大师兄都处于下风。这次的遭遇让他们心中难受失落,没过多久又遇到一个背着紫青双剑的道人问路。可是让他们遇外的是,对方问完路之后不但不走,反而还向他们挑战。顿时个个大怒,这一次大战更是一败涂地,初是也是一个个轮番上场,在大师兄都要败了的时候,他们一起冲了上去。之后他们眼中便冲进了青紫两道光芒,只一瞬间他们便满身伤痕。
这第二次的失败,让他们清楚的认识的到这天地间卧虎藏龙,强者无数。
但是这第三次却让他们的心跌进了谷底。
这次他们进入了一座阴气浓郁的山谷之中,看到一颗树,一颗无论是树叶还是树枝都是黑色的树,仿佛被墨汁浸染过。树上站着一只乌鸦,他们感受到了这颗树下有着浓郁的阴邪煞气,怨魂凝结。他们想要解救,却惹来了致命的危险。不但没有解救得了树下孤魂,连他们自己也一个个受了重伤。而且,后面还有追杀者。
他们不知道这处地方正是当年秦城隍带着一众仙神入入阴间的入口,他们不知道这追杀者长什么模样,因为危险总是出现在他们以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一连几天,都无法摆脱。
颜洛娘盘坐在那里,手上托着一盏青灯,青灯通体青色,琉璃通透,却并没有焰火灯芯。这几天来,一直都是靠着她手中的青灯护着大家。
“颜师妹,你还能支持多久?”靠在一边的大师兄问道。
颜洛娘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虚弱的大师兄,低声说道:“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应该还能支撑个十来日。”
她手中的灯每一次使用对于法力的消耗都极大,这还是一天只使用几次的情况下才能支持到现在,如果一直的使用的话,只怕连一个时辰都难。虽然一有空她就打坐恢复法力,然而法力依然急剧的减少,根本就恢复不了。然而她现在所说的十来日并不真实,因为不知道现在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敌人在不在这里,怕被它听到,所以她就尽量多说一点时间。
第一零五章 一盏灯、一行人
颜洛娘看着一个个面露惊慌的师兄师姐,心中叹息,抬头看布满蛛网破败的山神庙,心神飘移,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经常去捉迷藏的河神庙。那时候的河神庙也如现在这个山神庙一样的破败。想到河神庙又想到了陈景,至今她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帮着爹爹将鱼网拉起看到是一个人时是多么的震惊,她知道自己的爹其实是想将他扔回河中的,是她拉住了鱼网没有让。
后来他想要杀为祸的鲤鱼精,却杀不了。后来不知怎么成了河神,她和全村的人都看到鲤鱼精兴浪淹浪神庙。那时的她认为这个被自己救起来的河神一定要死了,听到村里的叔伯说要祭祀鲤鱼精时,她心中为他难过,她想叫叔伯们不要这样,却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听自己的,而且她还知道自己是要成为祭品的。在第二天即将祭身河中时,河神从天而降一剑倒刺而下时,她已经记不清他当时说了什么话,只知道当时的他是那样的醒目,几乎让她目炫神迷。
“大师兄,我觉得我们应该往河前村方向去。”颜洛娘突然说道。
“去那里有什么用。”大师兄虚弱的说道,他的自信心已经严重受挫了,原来潇洒的神情早已经不在。
颜洛娘却是突然之间有了精神,眼中神采奕奕,说道:“去那里有泾河河神,他能庇护我们。”
大师兄苦笑,摇了摇头:“没用的,没有人会救我,除非师父下山。”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小师妹是被吓慌了,下意识的认为那个小河神能救自己。
颜洛娘正要说话时,已经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人能救你们,没有人。”
这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颜洛娘心中一惊,法力涌入青灯之,一团红色的焰火燃起。灯焰将这昏暗的山神庙照亮,映在众人脸上,将他们的惊慌的神色照清楚了。颜洛娘并不看向别处,只是看着最边上的五师兄,她清晰的听出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其他人自然也听出来,一个个挣扎着爬了起来,将手中的法宝挡在身前,虽然一个个法力枯竭,根本就难以御使法宝了,可在这危险的时刻那法宝成了唯一的保命之物。众人都起身,颜洛娘看到唯有五师兄一人没有起身,手托着青灯,一步步的逼了过去,轻声喊道:“五师兄,五师兄,我们要走了……”
那五师兄低着头,头发散乱的垂下掩盖着脸,灯焰之下根本就看不清脸色。
众人跟在颜洛娘身后,一步步的逼了过去去。颜洛娘再次喊道:“五师兄,你怎么了,我们要走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紧盯着五师兄,突然轻吹一口气,面前的灯焰立即变成一道火浪朝五师兄扑了下去。
五师兄刹那间被火浪吞噬,整个山神庙中顿时亮敞起来。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山神庙再次恢复了昏暗,不过,颜洛娘却看清了五师兄的脸。那是一张死人脸,灰白色的脸色,苍白的嘴唇,眼角有两道血痕。原本丰神俊郎的一个人只短短时间内已经成了一具精气尽失的尸体。
“五师兄。”
颜洛娘蹲了下来,一碰五师兄他就倒在了地上,眼睛睁开,一脸的惊惧,仿佛一个人硬生生的给吓死了。
“精气尽失。”大师兄同样的蹲了下来,低声地说道。
颜洛娘看了一眼大师兄,发现这个往日里自信而潇洒的大师兄眼中竟也充满了惊惧,她连忙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起身再次朝青灯上吹一口气,灯焰上火光扑在五师兄的身上燃烧起来,一股恶臭冲天而起,隐隐间听到有怨魂在嘶吼。
“我们走。”
颜洛娘说完当先走出山神庙,这个时候,颜洛娘仿佛已经成了他们的唯一指路明灯,一个个紧紧跟随着颜洛娘走出山神庙。颜洛娘看着即将西沉的太阳,心中只觉得阴暗几乎要压在头顶了,紧了紧手中的青灯,说道:“我们去绣春弯。”
没有人否认她的话,一个个跟随着她走。
然而,还没有走多远,颜洛娘突然停了下来,朝后面看去,问道:“七师兄呢?”
一个个左右看看,这才发现七师兄不见了。
“会不会是山神庙中睡着了。”有人轻声地说道。
“没有,山神庙中没有人落下。”颜洛娘快速的否认了,再次在看了遍人群确定应该在的人都在后,说道:“我们走。”
一个个默不作声的跟在颜洛娘的身后,形如丧家之犬。
一路朝东而走,由颜洛娘走在前面。虽然他们现在都很虚弱,但是身上都还有神行符之类的东西,施在身上仍然是身轻如燕,走起来飞快。只一会儿便走了十多里路,突然,走在后面的人撞在了前面的人背上,心中一惊,正想问怎么回事时,前面已经传来一声喊问声:“七师兄,是你吗?”
他连忙向前看去,却只看到一个背影,看那背影身上所穿的衣服正是七师兄所穿的。
颜洛娘手中托着灯在后面追着,而后面的人也同样的跟随着跑。才跑一会儿就已经停了下来,因为已经失去了七师兄的踪影。
黑暗之中青灯照着颜洛娘苍白的脸色,她不敢告诉身后的师兄师姐自己看到了什么,只得努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恐惧说道:“我们走,到了绣春弯就没事了。”她知道自己身后的师兄弟心中都在惊慌,只有这样说着才能让他们跟随着自己走,要不然的话今天晚上都要死在这黑暗之中。
依然是快速地向前走后,黑暗之中突然起风了,风越来越大,却不能将颜洛娘手中青灯灯焰吹灭。
“不好,八师妹不见了。”
颜洛娘走在最前面带路,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声音,连忙停下来朝后面看去,灯光一路照过去,直到最后都没有看到八师姐。
“啊……”远处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而短促的惨叫声。颜洛娘立即带头朝那里方向跑去,远远地看到一顶树上呆着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颜洛娘大声喊道:“八师姐……八师姐……”
颜洛娘缓缓地走过去,呼啸的风将她的声音吹的断断续续,黑暗之中仿佛有着无数的魔鬼。
一步步的靠近,一阵风吹来,将树上的人吹转身来,颜洛娘顿时失声的叫出来,跟在她身后的师兄师姐也同样惊骇的叫出声来。那树上的人是被吊着的,而且并非完整的人,而是一张人皮,从头到脚被完整的剥了下来。
“八师姐……八师妹……”有人痛哭的喊着。
颜洛娘却在这时吹出一口灵气,灯焰上的火光化为一道海扑在树上的人皮上燃烧起来,恶臭蔓延开来,颜洛娘转身就走,耳中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师姐被燃烧的惨叫声,又隐约听到有恶鬼大笑的声音。
她头也不回,只是叫大家跟紧,快速的朝黑暗之中走去。脸颊突然有一滴雨滴落,抬头,又是几点滴在脸上,心中暗道一声:“下雨了。”
“轰……啪……”
雷光划破漆雷的夜。随着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而下。雷电光芒照映天地,照着颜洛娘那一行人在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快速行走着。
雷声不断,风雨越来越大,黑暗越发的沉了,如压在天灵盖上,仿佛魔鬼的手掌。
一路前行,她听到了风雨之中师姐师兄们传来粗气,这是恐惧和无助的呼息。
仿佛走了许多,颜洛娘抬头看了看空,只见一道道闷雷乍响将黑暗震出一道道裂痕。
前面黑暗之中突然有一点灯光,走了近才看清原来是一座风雨亭,亭中正坐着不少的人。有些下棋,有些喝酒,有些抬头看着天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人,一个个神光内含,看不出深浅。
其中有两人正是她所见过的,也是与她师兄师姐斗过法的,其中一个是年轻的和尚,头上九点如胭脂点成的戒疤,手中一串佛珠正缓缓地转动着。另一个刚是身背着一紫一青两柄剑,长着一对白眉的道人。看到他们颜洛娘不但没有害怕,心中反而安定了不少。
她虽然不知道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却知道自己与师兄师姐安全了。
她决定不再走了,朝亭中躬身一拜,说道:“风雨之中不便赶路,可否借宝亭一歇。”她不知道主人是谁,便朝风雨亭的当中一拜。
“呵呵,不必客气,请进,只是无茶无酒,无以待客。”坐在亭当中与人下棋的一个老人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多谢!”颜洛娘再行一礼,便朝风雨亭中走去。一步踏入,一股温暖的气流将她身上及心中的寒意驱散。原本感觉有点拥挤的风雨亭在她和众位师兄师姐踏入后,竟像是自动扩大了,一点拥挤的感觉也没有。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师兄师姐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连气息都不可闻。
第一零六章 风雨亭、定魂灯
风雨亭之中只有头顶一个亭顶,颜洛娘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的风吹进来,亭内亭外宛若两个世界。
亭中的人一个个都盯着她看,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有些狼狈之外并不有什么不妥。而那个和尚与那个身背双剑的道人也只看扫了一眼,便将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最后将眼神落在了她手中的青灯上。
她心中一紧,难道这些人看上了自己的法宝。她心中这么想着,微微向后退了退,碰到后面不知哪位师兄的身上,只觉得他身上冰冷,回头一看,正是大师兄。这一看才发现自己这个大师兄脸色真的很差了,心道:“大师兄受了重伤,必须得找个安定的环境静养才行。”
“小姑娘手中青灯从何得来?”亭中有人突然问道,颜洛娘看去正是一位白发老人,看起来非常的矮小,而双眼却散发着特别的光芒紧盯着她手中的青灯。
颜洛娘握青灯的手紧了紧,连忙说道:“师门宝物,下山时师父所赐,不知来历。”
“可有名字。”那人接着问道。
“家师说是定魂灯。”颜洛娘紧盯着他的面色,耳中听到他低声地念了一句“定魂灯”,眼中满是疑惑。她又看向别的人,发现其他的人眼中也同样的疑惑,显然是并没有听过定神灯这个法宝的名字。
这时,刚才回答让颜洛娘进亭的来下棋老人头也不抬的说道:“小姑娘,你的灯千万不能熄。”
“为什么不能熄灭?”颜洛娘想到了这一路上那恐怖的敌人,连忙问道。
“灯灭则人亡。”这句话则是另一个对弈的老者说的,他只是背着颜洛娘,并没有回过头。
颜洛娘心中一惊,不知道他说的这个灯灭人亡指的是谁,是说自己呢,还是说别人。回头想看看自己的师兄师姐,想要看看他们说些什么,却发现他们一个个或坐或躺倚在那里,没有一个看她。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的这些师兄师姐竟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再看他看躺坐的姿势与位置竟是与那山神庙中一模一样,一眼看完,她的背脊已经冒出了冷汗,因为在山神庙中死了的五师兄也躺在那里,还有消失的七师兄,与及路上惨死只看到一层人皮的八师姐。
颜洛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想喊大师兄,却喊不出口,连续后退几步。
“小姑娘,在灯没有熄灭之前回师门去吧。”风雨亭主人说道。
颜洛娘后退几步,快速的回过身来,快速的说道:“老前辈,你一定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是吧,请老前辈救我师兄师姐。”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风雨亭主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救不了,他们被邪物上身,我救不了。”
颜洛娘仍然跪求哀求着不起身,对方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点醒你,你却来烦我,我已经说过我救不了,你再求我只会将你我相遇的这一点缘份耗尽,到时我就要逐你出去了。”
颜洛娘无奈的站了起来不敢再求,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师姐,一个个或躺或坐在那里,竟是笼罩着一层死气,心中想着风雨亭中的邪物是什么。
“小姑娘,你这是要带着他们去哪里?”那风雨亭主人似乎有些不忍的问道。
颜洛娘回过头来,连忙说道:“我想带师兄师姐去绣春弯河神爷那里。”对方微微一愣,随之问道:“可是泾河绣春弯陈景?”
“前辈认识河神爷?”
“虽不认识,但闻名久矣,如果今天晚上他还能活下来的话,你倒是可能带他们去那里,试试他能不能救得了你。”风雨亭主人手中捏着一个白色的棋子看了一眼颜洛娘及她身后不动的师兄师姐。
颜洛娘很惊讶,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认识陈景。虽然她一直喊陈景为河神爷,是因为当年的称呼一时改不了。而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自然明白河神其实在这天地间算不得什么,一条河域之中就有许多河神。不过,听他的语气,今天晚上陈景却是可能会死,心中疑惑又有担忧,便说道:“难道有人要害河神爷。”她嘴里这样说着,心中就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下就走,快点赶到河神庙去告诉河神爷。
“小姑娘倒是挺担心他的。”风雨亭的主人笑道。
颜洛娘看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有些脸色似乎有些不善,暗道:“难道他们都跟河神爷有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这么多人,看上去看看法力高强,尤其是那和尚和那个背双剑的道士。”又想:“师兄师姐在河神庙前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都没有见河神爷做什么,这脾气是极好的,怎么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
“我本是河前村的人,自然关心庇护我河前村的河神。”颜洛娘握着青灯的手再次紧了紧,暗暗的将法力输入琉璃盏中,却大胆的承认自己与陈景的关系。
风雨亭主人看了一眼琉璃盏,笑道:“小姑娘不必担心,今天我们这些些人应该都是来看翠屏山神渡劫的。不会有人出手对付你的河神爷,至于过后会不会就不知道了。”
颜洛娘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其他的人,有些疑惑地说道:“听前辈说今天是翠屏山神渡化形天劫,又与河神爷有什么关系,河神爷难道也要渡?”
“他倒是不要,但是他却是翠屏山神渡劫的护法人。”
颜洛娘自然知道护法人是多么的重要,暗想难道今天有许多人来为难翠屏山神?这疑问才在她心中生成,那风雨亭主人却似已经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说道:“我们只是来观看化形天劫的,但是却有人不想翠屏山神渡劫成功。”
“这是为什么、”
“因为世间传言翠屏山神乃是上古白虎星君的后人。”风雨亭主人一边下棋一边说道。
颜洛娘却根本就不知道这白虎星君是谁,只是小时听故事似乎听过天庭二十八星宿。风雨亭主人看了一眼颜洛娘知道她不知道白虎星君,便又说道:“当年这白虎星君本是不周天宫的护法,只是后来却……”
“与这小姑娘说这些做什么,下棋下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天地早已经变了,却有许多人死记着旧日的恩怨,来,下棋下棋,你可要输了。”坐在风雨亭主人对面的那个老者突然打断他,啪的一声落下一子,吃下对方数颗子。
风雨亭主人立即不再说,专注于下棋。颜洛娘却大致的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翠屏山神她是知道的,只是村里老人都不怎么去祭拜,一来山路遥远,二来那山神也不灵验,所以颜洛娘只是知道南面的翠屏山有一座山神庙却从未去过。当她踏入了修行世界后,才发现这天地是何其的广阔,原本神秘的天气现象与及那些神仙也都不再神秘可怕。
回头又看了一眼师兄师姐们,心中想到了师父,如果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吧。如果我也死在了这里,师父能知道吗?她低头看手中的青色琉璃盏,红色灯焰如一朵小红花,仿佛随时都要凋零。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天空之中一道强烈的电光破开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将天地照的通透白亮。
“啪……”
雷声巨响,将沉寂的天地炸开。
就在这一道雷声落下之时,风雨亭中无论是在做什么的都已经站了起来朝雷落的方向看去。
不知得谁低声说道:“第一道天劫已经落。”
“他们一定会在最后一两道天劫落下之时出现。”又有人说道,这次颜洛娘听清楚了是最边上的一个手持白牡丹扇的年轻人说的。
颜洛娘不知道‘他们’是谁,却知道当他们出现时河神爷也就会出现。可是河神爷知道他们吗?又会是他们的对手吗?颜洛娘想着现在去告诉陈景,却知道不可能。她心中担忧焦急,对于她来说,这天地还是很是很陌生的,除了河前村及师门,最熟悉的也就是河神庙。
“啪,轰……”
第二道电光刺破黑暗的天地,电光白中带红,仿佛天空被刺伤渗透出的血。
这时亭中突然有人说道:“听说无鸠山的鸠鹊大王也来了。”
“他来很正常,听说他当年曾到这里求翠屏办一件事,翠屏娘娘拒绝了,鸠鹊这人法力高,心胸却狭窄,自然会记仇。”
颜洛娘想问这鸠鹊是什么人,第三道雷电已经落了下来,雷霆声仿佛能将驱散一切阴邪。她能看得出来这风雨亭中的人个个都法力高强,能被他们拿出来说的自然不会是弱者。
“轰……”第四道天雷笔直的刺下,如一杆电枪。
“今天晚上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这天劫,可不单指雷霆之劫,还包括其他的恩怨,渡得过则从此逍遥,渡不过则身死道消。”风雨亭主人悠悠的说道。
“想不到翠屏山神居然会请泾河河神来护法,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那持白牡丹扇的青年男子笑道。
第一零七章 雷霆法剑
他的话才落便有人说道:“说来这泾河河神其实是很不错,听说当年恶龙峡有千年玄龟渡劫就是他护的法。”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没有什么人知道,现在却几乎是尽人皆知。我看,今天不但翠屏山神渡不过,那泾河陈景也要死了。不要忘记了,他陈景的仇敌可不少,当年都被叶清雪给揽下了,现在叶清雪已经消失了,那些人自然都找到他头上来。可以说这次有不少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颜洛娘听心中越发的担忧,眼睛不禁朝那个身背紫青双剑的道人看去,因为他当时问路就是问泾河秀春弯在哪个方向。
“难道他与河神爷有仇。”颜洛娘又看了一眼那个头顶有九点胭红戒疤的和尚,心想他又是来干什么的呢,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对于这两个人,她仍然心有余悸。
“轰……啪……”
雷光将九天之上的滚滚黑云照得清清楚楚,刺眼的雷光之下,一切声音都像是已经消失,时光刹那停顿。颜洛娘一直抬着头看着,这次却在雷光亮起的瞬间发现九天之个有一人随着雷光自九天倒刺而下。
那人黑衣蓝发,手持一柄短杵,短杵在雷光之下都还散发出强烈的金光。
“鸠鹊。”风雨亭中有人惊呼出声,颜洛娘根本就没有回头去看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刻,她的心跳都已经停止了,原本一瞬间的雷落,她却觉得过了亿万年。
随着雷光划破黑寂的天地,一道冰冷的声音随着雷光传遍天地。
“白素扇,今天就是你的死……”
可是声音在雷光落下散去的瞬间也就断了,仿佛被黑暗给吞噬了。原本那一道金光也在声音断时弥散。
“是什么……”
风雨亭中有人惊问倒,一个个踏前几步,却无人回答。
颜洛娘在雷光逝灭的那一刻没有看清,当她眼睛适应了黑暗时,只看到天空之那个鸠鹊已经身首分离,头颅还在天空之中朝大地上掉落,身躯颈脖仍然喷酒着鲜血,翻落了一段距离后,竟是变成了一只无头巨鸟,头颅也变在了蓝色鸟头。
不只是颜洛娘没有看清那鸠鹊是怎么死的,就连风雨亭中也少有人能看清。
寂静,天地寂静,风雨亭中寂静。
颜洛娘耳中却听到了喃喃自语般的轻喃:“想不到罗浮之外还如此剑术高明之人。”侧目看去,正是那个身背紫青双剑,长着一对白眉的年轻道人。
“是陈景。”
这声音很肯定,说话的正是那个头顶有九点胭脂红戒疤的灰衣和尚。
“怎么可能是他。”有人不相信。
“兹……兹兹……”九天黑云之中有电花游走,仿如一头被困黑暗之中的银龙正努力的挣扎想要破除黑暗的束缚。
就在风雨亭有人刚说完那句话,虚空之中便有一道声音披散而下。
“泾河陈景在此护翠屏山神渡化形天劫,若有与我陈景有仇怨的,请等天劫过后来我神庙前。”
只听到话音,不见人现。在话落之时,九天雷落,刺眼的光芒惊散黑暗,一声巨响,仿佛正是为那声音增威势。
“真是他。”有人感叹地说道。
颜洛娘突然激动起来,这么多天来的恐惧似乎在这一下被驱散了。她没有想到当年那个面对河中鲤鱼精尚且束手无策的河神已经如此地厉害,连这风雨亭中这么多人都感到惊诧。
天雷寂然落下,声音不及雷光落下的速度。
第六道雷光平静的落下,似乎黑暗中的人被陈景给震慑住了。
颜洛娘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想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然而在他心念才起之时,第七道天雷已经落了下来。这一道雷光出现之时,天空之中已经有了三人,同之前的鸠鹊一样随着雷光落下。颜洛娘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一道清寂的雷光似乎在天空之中停止了,变成一条连能天地的白线。
雷光之下,纤毫毕现。
那三人中的最后一个身体突然之间从中间一剖开,血花绽放。随之第二个也是如此,第三个身体突然消失,却在另一处地方变成了两截自虚空掉落。
雷光落下,一切重归黑暗。这只是一念间的事,却已经有三人死去。
“剑从云中而落,融于雷光之中。”风雨亭主人背负着双手站亭边肯定地说道。
颜洛娘能从他那看似平淡的声音中感觉到隐藏着的震惊,她自己也曾听师父说过,天威无穷,一切法因势利导,借天威而行法才是修道者的真正手段。她初听到这句话时还不以为然,然而随着法力的精进,境界的提高,才发现想要做到借天威而行法是何其的难,不但难,而且还极度的危险。现在她看到陈景以剑融于天雷之中,借天雷之力杀敌如斩鸡犬才明白自己与河神爷相距甚远。
第八道雷落。
隆隆雷声绵绵不绝,天威浩荡连身处于风雨亭中颜洛娘都能感受得到。那九天之上,应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在这一刻,颜洛娘明白自己与河神爷的差距不在于法力,而在于境界,在于那种面对浩然天威而敢融合牵引的心境。
突然,有琴音在天地间响起。
琴音不重,听上去极淡,若有若无,一阵清风都似能将这琴音吹灭。然而隆隆的雷霆声中那琴音却在耳边萦绕,飘飘渺渺。
“这是……这是黑曜州的琴魔白岩。”
风雨亭中那个手持白牡丹扇一直轻摇的年青人突然震惊的说道。
“是他,想不到他也来了。”风雨亭主人叹道。
颜洛娘不知道这琴魔白岩是什么人,耳中听到同样有不知道的人打听,有人解释道:“这琴魔白岩据说是一尾石琴吸收日月精华得道,传说百年前已经化形而出,一曲《天地乱》可乱人心志,迷神魂。”
风雨亭中解释的人话才说完,九天之上便落下了陈景的声音:“想不到你也来了。”
“是啊,我来了。十多年前我见过你的剑术,现在,我想亲身体会一下。也不枉我为你作一曲《九华剑仙》。”这声音很轻,就像是说话之人没吃饭饿了三天三夜没有力气说话一样,与琴音倒是极其相合。
“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我本是为翠屏山中的白虎而来,现在,更想亲身体会一下你那雷霆剑威。”
“这又是何必呢,你是对我有恩的,今日之后,何不来我神庙之中把酒言欢,我为你舞剑助兴,可好。”
“呵呵,我就是喜欢看人在生死边缘挣扎,上次你听了我的《九华剑仙》曲,这次再品一品我自创的《天地乱》。”随着这声音落下,原本若有若无的琴音刹那间清晰起来。
颜洛娘侧耳倾听,只觉得这琴音无比的悦耳,琴调悠扬绵长。琴音才起,其他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耳中只有琴音,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不好……”
然而颜洛娘却觉得身心轻松,一切的烦恼都已经消失。眼睛依然看着九天之上的一切,那雷光与突然涌现的人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就是水中鱼抬头看岸上的人,无论人怎么征战也与它无关。
九天之上出现了一只蝴蝶,蝴蝶自雷光中飞出,在数人之间穿梭,淡蓝色的蝶翅轻动,飘渺闪逝。在颜洛娘的眼中,那九天高空之中就像是在演着一场无声电影。
一片片绚烂的法术披散开来,五光十色,各种各样。一道道刺眼的光芒凭空而生,一件件法宝铺天盖地的压下。
狂风大作,雨倾盆。
可是在颜洛娘的眼中却是无声无息的。
突然,在她的眼中,那九天之上的绚烂法术变成了一片花海,花海之中一只淡蓝色的蝴蝶轻盈的飞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的心中突然生出想要去那花海之中玩耍的想法,在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她觉得自己也是一只蝴蝶。
手心突然刺痛,刹那间惊醒,耳中不再只有琴音了。而是一阵阵法术爆裂声,一阵阵风雨声涌进耳中。低看头一看刺痛处正是握灯的手心,只见那灯焰已经只有一点了,随时都要熄灭,连忙将法力输入,再抬头看天空已经是一片平静。那花海,那一片片如晚霞般的法术,以及那一个个的人都已经消失。
耳中传来一声剑吟,还没有来得及侧头去看,自风雨亭中就有一道紫青缠绕的光芒冲了出去,眨眼之间消逝在黑暗之中。紧接着又是一道红光冲出去,颜洛娘知道这是那个和尚,而第一个则是那个长着白眉的道人。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眼前一暗,有风吹来,颜洛娘黑发飞扬,丝丝细雨飘进了劲脖之中,她才发现风雨亭已经消失,风雨亭中的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她回头一看,自己的师兄师姐正安安静静地站在身后,有些抬头看天空,有些低头,有些则看向黑暗之中,那二师姐依然被四师兄背在背上,昏迷不醒,大师兄的脸色越发的差了。
一切如梦、似幻。
第一零八章 白雾如浪
颜洛娘有种错觉,要不是发现自己身上仍然是干的,地上站的也是干的,她几乎要认为自己刚才站在这里做了一个梦。
再看一眼身后的师兄师姐,只觉得他们一个个身上生机微弱,心中害怕而担忧,说道:“师兄师姐,我们走吧。”并无人回答她,她说完当先一人朝黑暗中走去。
今天的黑夜似乎格外的黑,格外的漫长。
她大约走了十来步,突然想到在风雨亭中看到死去的五师兄及消失的七师兄和被剥了皮的八师姐都在,惊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的师兄师姐个个脸如死灰,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手中灯。她心中大骇,惊呼一声,转身就跑,一步跨出,腾空而起,身似游龙。
远远地看去,只看到一盏燃着红焰的青灯在黑暗的天地间穿行着。
颜洛娘不敢回头,直觉告诉她身后的师兄师姐还紧紧地跟着,颈脖间已经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气息,耳中隐隐听到一声声老鸦怪叫,如怨魂索命。
她不知道师兄师姐都是怎么了,或者是都中了什么咒法,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踏入修行界并不意味着自由自在,而是一步踏入了生死试练场。
雨后夜晚格外的黑,黑的寂静。
颜洛娘倾尽全力的飞遁,当来到泾河绣春弯时已经是天现华光之时。自那座废弃的山神庙到绣春弯有百里距离,她们一行人走一个晚上,若不是在风雨亭中耽误那么久的话,现在早已经到了绣春弯河神庙。远远的她的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大喜,以为是泾河。可是飞遁的进了才发现是那并不是泾河,而是一条白雾带,白雾弥漫,腾于半空之中,让她误以为那是奔腾滔滔的泾河。不过,她看地形也知道泾河就在前面,差不多就到了。朝下看去,发现连河前村都被笼罩在了白雾之中。
颜洛娘只是微微一愣便已经一头扎进了白雾当中,她体内的法力已经近枯竭,身后那些己变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师兄师姐已经不容许她再考虑其他了。
一头扎入白雾之中,她立即感受一股浓重的湿气,就像是进入一条无形的河中,那些白雾并非是不动的,而是在快速的奔腾着。白雾之中看不清,但是她手中的琉璃青灯燃烧的红色灯焰却将白雾驱出了一个二丈方圆的位置。只是颜洛娘却看着手中的琉璃盏担忧不已,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法力将尽,而且一入这白雾之中驱动这定魂灯所需要的法力消耗更大了,此时的灯焰就如一点红豆大小。
身后风起,她知道是自己的师兄师姐们也入了白雾之中。空中不辨方向,她降到地上来才发现竟是在河前村旁边。快速朝河前村前面的泾河岸堤上奔去,才只是几步,手中灯突然熄灭。就像是凡火被水泼灭一样,灭的无声无息,晃都没有晃一下。
颜洛娘惊呼一声,耳后听到恶风起,后脑自背脊涌起一股寒意,她头也不回的朝身后挥出一道清光,身体已经朝前飘起。这一动法术,她才真正的发现这白雾的不同寻常,法术的威力已经大打折扣。而越往里走,那白雾竟像是变成了实质一样,能将人裹挟着走,仿佛走在一条奔腾的河流之中。
正当她心惊之时,眼前的河雾突然滚滚排开露出一条路来。看着两边那如河浪般滚涌翻腾的浓重白雾,心中想到这难道是河神爷,如果是的话,那这手段可真是惊人了。
她也顺着白雾中的那一道不太清晰的路快速的朝前跑着,不一会儿已经到了河堤边,仍然看不到河神庙,隐隐间却是听到了白雾之中有着人声低语,只听有人说道:“想不到这小小河神竟有无此手段,能将河域灵力及河流之势应用的如此巧妙。”
又有一人说道:“我看他未必就不如叶清雪。”
“呵呵,你只是见过叶清雪出手,没有亲身面对过她就永远无法感受到她雷术的巧妙,很多人只知道她在剐龙坡一战败尽黑曜一州年轻英杰,却没有注意到没有一个落败的人重伤身死,一个个只是当时没有还手之力,其实是毫发无伤,这份妙好毫巅的控制力,天下有几个。”
“不管她有厉害,现在都已经消失多年。有人说她已经身陷昆仑山中,我看错不了,去年这陈景那样奋不顾身的随着蛟龙王迎劫雷入昆仑,一定就是想救出叶清雪。”
“咦,这有一条路。”突然有人惊咦一声,大声地说道。
颜洛娘心中大惊,暗道:“不好,被他们发现了。”就在她要跑上河堤之时,前面的路消失了,四周又是一片白茫茫。
“消失了。”有人不甘的说道。颜洛娘听那声音就在左近,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去,隐隐能看到一点黄光如灯,不知是什么法宝发出来的光芒。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被他们听到。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人惊喝道:“什么人。”
随之便感受到白雾翻滚,如河浪汹涌。
“是一群中了邪咒的人,我们避开就是了。”有人说道。
颜洛娘心中一惊,暗想难道他们遇上了师兄师姐他们。心中正担忧害怕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淡蓝色的蝴蝶,大约手掌那么大,在白雾之中飞舞。她顿时想起了在风雨亭中自己看到的那只淡蓝蝴蝶。蝴蝶在她身周一绕便朝前主飞去,颜洛娘立即跟着那蝴蝶快速的前行去。
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河堤之上,再走几步便看到了河神庙。
蝴蝶在白雾之中翩翩而飞,直向河神庙飞去。河神庙的门是打开的,只是神庙之中的白雾更加的浓郁稠密,滚滚而转,似乎这所有的白雾都是从神庙之中发出去的一样。蝴蝶没入神庙之中消失无踪,颜洛娘自也是跑入其中,一入神庙之中,眼前豁然开朗,哪里还有什么白雾。眼前一个蓝袍人卓然而立,腰悬长剑,黑发高挽,不是陈景又是谁。
除了陈景之外,左右两边则分别立着一只大红虾与一只贝壳,旁边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站着一个墨裙女子,头戴纸花,纤腰盈盈,看上去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给吹走。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中捧着一块青砖,正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最先说话的也是她,只听她说道:“你就是那个随神仙走了的大姐姐吗?”
“你认识我?”颜洛不认识这个小姑娘,村中也没有人认识她。
“你被神仙带走时我看到了,你还在云上朝地上看是不是。”颜洛娘这下惊讶了,她自己都离开这里十多年,而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过十来岁,当时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呢。小姑娘继续说道:“那时我正在那边放牛,一抬头就看到了。”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用指着方向,颜洛娘这下立即知道了这小姑娘的不凡,感受她身上并没有丝毫的法力,却也知道一定不是普通的人。
“你身上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陈景突然说道。
颜洛娘听得陈景这一说话,心中陡然一酸,竟有想哭的冲动。对于她来说,这些日子就是一场恶梦,尤其是昨天一晚上,那种附骨般的恐惧粘着她的灵魂,眼看着师兄师姐一个个死去,又看着他们变成了陌生恐怖的模样,心早已经慌乱恐惧,若不是一直想河神庙就在不远的前方,她只怕要疯了。
颜洛娘咽喉僵硬,一时说不出话了,只是低着头。突然感觉到头顶一暖,似乎有手抚在头上,随之那股暖流自头顶流淌而下,驱散身心的寒意。
“只是一道邪灵引而已,已经被我驱除了。”
颜洛娘抬头,看到陈景缩回的手,顿时明白刚才确实是他的手抚在自己头上。
“你的师兄师姐已经死了。”陈景说道。
“啊……”颜洛娘虽然心中觉得自己师兄师姐古怪,一定是出了大问题,刚才又听白雾之中有人说中了什么邪咒,却没有想过师兄师姐已经死了的事。
“怎么会,刚才白雾中有人说是中了什么邪咒的!”颜洛娘连忙说道。
陈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你师兄师姐的意识已经泯灭了。”就像是在回应着他的话一样,河神庙外突然传来一声怪叫,鸣叫声中带着一股寒意渗人的恐怖。
“是那只乌鸦。”颜洛娘惊呼道。
“什么乌鸦?”陈景问道。
正当颜洛娘要说话时,却见陈景突然朝河神庙外挥动衣袖,一道淡蓝剑光如风一样卷出,同时身影一闪便已经冲出了河神庙。颜洛娘立即转身朝河神庙外看去,只见滚滚白雾之,一道道光芒冲天出现,光芒之中照出一个个人来。
“啊……”颜洛娘轻呼一声,以手掩嘴,她自然看得出来那些光芒正是自己师兄师姐的法宝发出来,而光芒笼罩的人自然就是她的师兄师姐,她当然知道自己师兄师姐法宝法术的厉害。
可在她的惊呼声才掩上时,她便看到白雾之中一道淡蓝光芒陡然出现,直刺入人群之中,淡蓝剑光绽放迸射,一刹那间光芒四射,气冲牛斗,纵横凌厉。从前冲到后,所过之处,无论是法宝还是法术都无效,就像是剑入花丛,没有一人能抵挡分毫。
剑光过处,颜洛娘众位师兄师姐咽喉间的血如鲜花绽放,手中的法宝仍然放射着光芒,人却已经倒地。剑剑致命,无人一人能发出法宝,无一人能将那已经蕴聚的法术挥手。
第一零九章 《灵河陷空剑域》
颜洛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是被陈景那如斩菜切瓜般的杀人剑术给惊到了,还是因自己师兄师姐师死在面前而吓到了。她身边人影一闪,陈景已经出现在了她旁边。
“他们身上的意识确实已经泯灭,我也中过这中咒术。”
颜洛娘张着嘴用手指着外面躲在白雾中的尸体,只是说道:“他们……他……”不知所措,心中有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陈景却不知是会错了她的意还是怎么的,同样看着外面说道:“你师姐们的道法威力很大,只是得看什么人用,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即使他们会通天神通,要杀他们也是轻而易举的。”
“你既然已经踏入了修行之路,就得学会面对,面对一个个自己在意的人死去,面对一个个前一刻还是鲜活的生命转眼泯灭沉沦。这就是求仙路,在死亡和沉沦之中挣扎出来的就是仙。”陈景看着这个当年将自己救起的女孩,在他看来,她依然是和当年一样有灵性内蕴,却未经磨砺,又有点像自己,像许多年前的自己。
“你师父让你与你们师兄师姐下山就是为了粹练你们的道心,一个一辈子只会呆在师门打坐修行的人必定无法长生。这是我自己的感觉,你听了,信就信,不信的话出了这河神庙就忘了吧。”
颜洛娘这才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清秀不显丝毫杀伐之气的河神,今天晚上可以说是大杀四方,四暗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看着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第九道天劫前后死在了那九天之上。她心中有些混乱,心中充斥着刚才那河神庙前纵横剑气,一剑一命的杀伐场景,耳中又传来陈景的声音。
“当今的天地乱相已生,按说这乱相在许多年前已经显露,但是这一次算是真正的显露,或许千百年后天地平静之后,会有人说这一场天地大乱是由我陈景一剑开启。这些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千百年后,我还能不能存在于这个天地间,而且也希望我所认识的人都能够活的好好的。”
陈景静静的站于河神庙前,看着外面雾茫茫的天地,蝴蝶幻化的身形,着蓝色法袍,卓然静立。颜洛娘站在身后看着,突然觉得此时的河神爷就像是凌立于天间的一座孤崖,前方是冲天海浪,天空是万劫雷霆。身后呢,身后又是什么让他这样无惧无畏。
“外面好像有许多人,河神爷,为什么他们会……”颜洛娘没有问完,但是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河神爷明白自己的意思。
“因为我现在还活着,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杀了许多人,他们自然要来杀我。而且,一直有一个传言说当年我千罗门当年的掌门江流云手中有打破这天地束缚的秘法,而江流云消失,有人说是被我师姐叶清雪杀死了的,那秘法落入了我师姐手中。现在我师姐消失了,他们自然要找我。”
颜洛娘心中一惊,这些她根本就不知道,说到底她不过是刚从师门下山历练的小修士,一时不知说什么,又听陈景说道:“如果说前面两点显得有虚无的话,那我手中的《祭剑心经》与及《神游星空诀》足以让许多人为之疯狂。”
“那是什么?”颜洛娘并没有听过这两样东西,疑惑地看着陈景的背影问道。
“《祭剑心经》是罗浮剑派的修行根本,《神游星空诀》是方寸山的一部直通长生大道的修行法门。”
“啊!”颜洛娘没有听过方寸山,却对于罗浮剑派如雷贯耳。在她下山这么久时,听得最多的就是罗浮离尘之名。而那《神游星空诀》能与罗浮的《祭剑心经》并列,显然也是极为难得的秘典。
“河神爷怎么会有这些?”颜洛娘震惊的同时,又疑惑地问道。
这次她过了许久才听到陈景回答:“是我师姐借来给我看的。”她听得陈景说师姐心中突然想一个名字——叶清雪。这个名字还是刚才在河神庙外白雾之中听来的,听他们的口气可以知道这叶清雪极为厉害,甚至比河神爷还厉害。
她心中想着这些时,陈景突然说道:“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一个梦想,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踏雾腾云,一剑会尽天下英杰。现在有这个机会了。”
说完转身看着颜洛娘,说道:“你当年把我抬入这河神庙才有了我成为河神的机缘,今天既然又来了我这河神庙,可愿为我神像掌灯。”
颜洛娘从陈景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郑重,紧了紧手中的琉璃青灯,连忙道:“当然愿意。”
陈景微笑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从剑诀之中悟出一点东西,与这河域相结合可成似剑阵的剑域,名叫《灵河陷空剑域》。”说完朝身后一指,神像的前面已经多了座云台,由白雾凝结而成。颜洛娘会意,腾身而落于云台上盘坐而下。一坐上云台,她便感觉一股无形的暖流流入自己丹田之中,只一会儿便让自己法力恢复。看了一眼陈景,心念一动,法力轻吐,掌手琉璃青灯已经亮起了一盏红色的灯焰。灯焰一起,整个河神庙之中似乎通亮了不少。
“待会若有大战,你只管护住手中灯焰不灭就行。其他的一切不必管。”说完又朝在她身边一指,又现出一道云台,说道:“小白龙你坐这里,若是有人进得庙来,想要靠近神庙只管用你手中的法宝砸去。”
小白龙立即喜滋滋的答道:“好,我一定砸的他头破血流。”说完之后却又挠了挠头,看着那云台不知怎么上去。陈景轻挥衣袖,小白龙立即上了云台,也和颜洛娘一样盘坐着,将手中那块青石抱在怀里。
陈景看着现在丝毫不显灵异,除了胆子极大之外一切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白龙,心中暗道:“师姐当年找你来念《天妖化形篇》又岂会简单,这么多年来,身形样貌一点不变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紧接着又在神像的一左一右点出两座云台,大红虾不等陈景说话已经一跃而上云台,右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剑,左钳上是一把大斧。而贝壳则上了左边的云台,依然是颜色青翠,水雾笼罩。
“只要在这云台上,就能沟通河域灵力,不用担心法力不足。”说罢又一指点出,虚空之中生出一团水浪。只见他手指在这水浪之上快速的画动着,最后吐出一口精气。那水浪顿时化为一张淡蓝色的灵符。陈景以手在拈起那灵符一角,挥出,灵符化为一道蓝光,印在大红虾的额头。同时说道:“若是跃落云台不必惊慌,有这道灵符仍然能够调用河域灵力。”
那虚空中的那道灵符被掀走一道依然还在那里,陈景再掀起一道,挥出化为一道灵光印在贝壳身上。又掀起一道,挥出,印在颜洛娘的额,她的眉收顿时出现了道水滴般的烙印。只听陈景说道:“若是云台突然崩散,不必担心,只管护住灯焰不灭就行了。”
又在虚空中那飘浮着的灵符一掀,印入小白龙的额头,她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眨着眼睛看着陈景,等着陈景也说点什么,可陈景只是朝他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陈景再次掀下一张灵符,点向站在最后面虚灵额头,说道:“你就站在神像身后的阴影中吧。”
“是,河神爷。”
陈景环视一周,说道;“能入我神庙者必定是神通广大之辈,但是无论是谁只要一入了神庙必定十分本事也只能使出五六分,到时你们只管推动法宝与法术就行,静心凝气,必定无人能活着出去。”
大红虾立即兴奋的高声道:“河神爷放心,有人若是进来,俺老虾必定剁下他的头来给我虾子虾孙玩。”
陈景微微一笑却没有理会他,再看了一眼仍然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白龙,突然笑道:“若是你落下云台也不必惊慌,只管祭出手中的法宝,必定转危为安。”
小白龙立即眉开眼笑的捧起怀里青砖,笑道:“小白龙的法宝最厉害了。”
陈景呵呵一笑,转身看着河神庙外那越来越浓郁的白雾,许久之后,轻声道:“现在这河域之外有着许许多多想要入这河神庙的人,你们怕吗?”
“怕个鸟,俺老虾从开灵那天起就没有怕过。”
陈景却并没回头,良久后说道:“如此,那我就看看今天有什么样的人物能踏过我神庙门槛。”
声音虽然低,却有着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剑随心动,一道龙吟般的剑吟声弥散在天地间。剑吟声响起之时,陈景飘身而起,融入了神像之中。
陈景消失,河神庙立即沉寂了下来,唯有一盏青灯的红光透出河神庙。
只是在陈景消失之后,那股杀气并没有散去,反而像是融入了浓郁的白雾之中,绵绵不绝。
第一一零章 探阵
泾河全长九千三百余里,起于万山之母的昆仑,过无数大山,终于茫茫大海。自九天之上看去,泾河就像是一条遗落在青山之间的白色围巾,而这一条围巾中间有一段却朦胧不清。仔细看去,原来是被白雾笼罩着。若有人计算的话,就会知道这一段被白雾笼罩的地方全长二百三十余里。
白雾浓郁,升腾至两岸的山那么高,并不扩散。旁边的山头上站着有人,看着脚下那翻滚的白雾如奔腾的河流,就像是站在仙山雾谷之中。
绣春弯对面的山头已经被人以大法力削平成一个台子,此时正有数十人站在那里,个个神韵非凡,宝光盈体,最前方有一男一女站在那里,显然是这一群人之首。这两人之中的男的看上去三十许,三缕黑缕飘于胸前,身穿阴阳道袍,胸口有绣着一片金丝缠边的树叶。有见识的人一看他的打扮就知道是黑曜州九鼎山的长老,他胸口的金色树叶就是九鼎山的铭记。
另一个则是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眼神清静,仿佛世间任何世物在她的眼中都只是泥土树木一样。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体态轻盈眼如秋波的女子,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似不将任何事物放在心中,一个似对于任何事物都很在意。
这一座山头之上全都是黑曜的人,而在其他的山头上则三三两两的立着一些装束古怪人。其中一座山头有一座风雨亭,其中正有颜洛娘遇上过的那位老人,只是现在亭中却并没有昨晚那么多人,只有那个陪他下棋的另一个老人。此时他们两人正站在风雨亭的边缘看着那几乎要漫过山顶的白雾。
另一座青山之巅立着个和尚,一袭宽大的灰色僧袍,头顶九点胭红的戒疤,手中一串漆黑的佛珠批拇指之间缓缓地转动,正是渡尘寺的木真。又一座山巅立着一个长着一对白眉的年轻道人,一袭紫玄道衣,身后一青一紫两把剑如剪刀一样,他是蜀山长眉。
二百三十里河域两岸山头几乎都站了人,其中有一座山上盘坐着一个如青年士子一样的年轻人,在他的膝盖上横着一尾灰白色的石琴,石琴上有着一道山峦画。他正缓缓的拔动着石琴弦,淡淡琴音萦绕在他所在山顶那一方空间之中,并不扩散,在他而所在的这座山周围山顶上一个人都没有,其他的人似乎对于他格外的忌惮。
翠屏山脉最外围的一座山巅,翠屏娘娘与玄空正并站在那里。只听玄空说道:“娘娘觉得他逃过这劫吗?”
“谁知道呢,即使是伏羲传人也不敢说自己算的卦每一卦都能灵验。”翠屏娘娘漫不经心的说道。
“如果他死了,那天下人会怎么看娘娘?”灵空看着那汹涌的白雾说道。
“我不欠他任何的东西,我不必帮他。我也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翠屏娘娘原本一贯轻松慵懒的神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变化,这一瞬间她似乎才真正显露出了那份为求大道可以斩断一切的绝决与狠辣。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昆仑山之巅有一个青年道人手托金塔站在那里,眼中青光流转,虽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有着一种俯视苍生的感觉。
在相对较远的一座山上,同样有着一群人站在那里,这一群人却是九华州各山的道门中人,他们一个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惊呼道:“黑曜州几乎是每一派中都有人到,这次看来是一定要找回上次丢掉的脸面了。”
“他找回去又怎么样,这天地间只会有九华千罗山叶清雪一人败尽黑州英杰的传说,而不会有黑曜一州英杰战败九华州泾河河神陈景的传说。”
“是啊,可惜啊……”
众人沉默。
突然有人说道:“我看他们未必能讨得了好,你们看……”
说话间他摘下手边一片青叶抛下,青叶随风飘入白雾之中,飘忽间忽然化为粉末,没有一丝征兆。立即有人惊呼:“这是什么手段,是法阵吗?”
“你们感觉到这白雾之中的杀气没有,杀气浓烈的连雾气都受到杀气影响。”有一人惊叹道。这时,有一人说道:“神祗修行之道与我们不同,一直以来我们都觉得天下神祗不过是樊笼之鸟,一切都只是在规则之中过活。其实并非完全如此,他们的法术与神通虽然得了敕符就会了,但是却仍然有境界高低之分的。”
有不知道的人立即问道怎么个分法。
“大家都知道这地上小神祗一脱离自己的地域都不过相当于我们仙道的练气,即使是神位高的也不过相当于化神而已。所以他们一般都不开自己的神域,而在他们各自的神域之中最主要的手段便是驱御山河之力为己用。”
这道人随口而说,声音飘散于风中,消逝于无名之间。
这一天,有外地人要从枫林渡而过却一入白雾之中便会迷失方向,最终转出来。一连几天浓雾不散,远近各处的人都来观看,各个惊奇,不知有谁说了一句这雾散之前千万不要再进去,因为前方是神仙大战之地。
在后来白雾散去之后,有人来到河前村,发现河前村的人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当下便问他们这些天都是怎么过的,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居然是一睡数天。
又继续追问,才知道河前村的人同时都做了一个梦,梦中泾河变血河,无数仙神陨落。也是自那以后,河前村的人再也不入泾河打鱼。只是有人再要追问清楚时,河前村的人无论怎么都不说。
雾河汹涌,将溢山而过。
一座座青山就像是云海中的岛屿,只有一个个小山头露在外面。每一座山头上之上都或多或少的立了一两个人,或是沉默,或是低声细谈,或是仔细地看着脚下云河。
那座站满了九华一州修道者的山头上,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相貌威严的男子正看着浓郁的雾河不紧不慢的说道。
“神道中人法术都相似,得敕符成神祗便能通用,不必像我们一样领悟习练。有许多神祗一生都只是会敕符之中包含的法术,不过也有天资卓绝之辈能够从天地山河之中领悟山河之力以外的东西。”
“真人,还能有什么比这天地山河之力更高层次的吗?”
“呵呵,无论是什么力都有穷尽之时,天地山河之力自也如此,以有限之力化为无穷之力才是我辈修行者一生所追求的东西,神道虽与仙道不同,但大道同归,最终目标也是在有限之中追求无穷,无论是生命还是法术神通。这泾河在那蛟龙王兴浪淹昆仑之后曾一度灵气匮乏,一年多来才慢慢恢复了,所以说这山河之力也有穷尽之时。”
“连这山河之力都有穷尽,那怎么才能不穷尽呢。”
“势,势无穷。”那相貌威严的道人指着几乎要没过山头的白雾说道:“你们看过这白雾像什么,像一条奔腾汹涌的大河。这白雾的奔腾之势便是融合了泾河之势,并且十倍百倍的增大。最主的一点是,这势是在泾河上形成的,泾河之力已经融于势中,一般修行者进入其中想站稳都难,更别说斗法了。”
在他说话之间,黑曜州那一方人中突然有一人来到前方,在自己额头一点,眉心之处便出现一朵天眼般的灯焰。
“那是黑曜州心灯宗的弟子,看他眉心灯焰泛白,显然已经到了晋入化神境界了。”
九华州这边的人都看着,听得这个不知道是哪一派真人说的话,心中赞叹他的见识广博之外又赞叹那心灯宗弟子的不凡,如此年轻已经到了化神境了。
远远地看着心灯宗弟子站于雾河前看了一会儿,突然手掐法诀,眉心一点灯光陡然一亮,亮光将他身体淹没吞噬,亮光敛去时唯有一点灯光飘浮在空中。
“一点心灯照心灵,天地沉沦我仍清。这是心灯宗的心灯总纲第一句话,传言心灯亮起时可破世间一切幻术,高深时可照见九幽地狱。”相貌威严的道人看着那一点灯光没入滚滚白雾之中不紧不慢的说道。
众人不禁侧目看他,他却像是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仔细地看着白雾之中。众人心想:“他居然连心灯总纲上的第一话都知道,那就是一定看过全本了,要不然怎么会对于那心灯法术了如指掌……他又是谁呢?是什么来历?”
“看来黑曜州派心灯宗的弟子下去正是没错了。”有人说道。
“呵呵,若这只是幻阵的话,派他下去探阵那也是没错的。”相貌威严的道人笑了笑说道。
就在他话才落,雾河之中隐隐有剑吟声流转出来,黑曜州那边当先两人脸色一变。又过了一段时间,仍然不见那心灯宗弟子出来。
大家心中不禁都想到:“那心灯宗弟子只怕是折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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