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山道
作者:墨非|发布时间:2024-06-29 05:48:43|字数:28800
回到山上,议事终于结束了。
杜若和关天养前往进道院向鲁长恭辞行,鲁长恭对关天养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让申广平代他送客,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申广平亲自送他们到黄庭观,这才分手作别。
下到天机镇上,日头已经落到西山下,大地渐渐晦暗了下来。
补充了干粮,去客栈取了马匹,两人再不停留,取道原路赶回。
来时心中空空,总在担心此行不但完不成任务,还要在重极门碰一鼻子灰。
有了上次白螺湖的教训后,总觉得修行者极端的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将普通人视作蝼蚁般低贱。重极门贵为炼器第一大宗,总体实力在修行界排行前十,门人弟子过万,凭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没有任何的家世背景,又没有豪富的身家,怎么才能接下这单生意呢?
尽管一路上和杜若有说有笑,但关天养的想法是相当的悲观,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生意接不下来的退路。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尽人意。当你觉得胜券在握之时,偏偏十有九输。当你觉得希望渺茫时,偏偏还极其容易的成了。这着实是大出关天养的预料。
几天来他一直在想,为什么重极门的修行者与上次在白螺湖边见到的那名修行者截然不同呢?是不是因为当时自己一行过于莽撞,激怒了他?相比之下,申广平谦和开朗,鲁长恭和气而又不失威严,不论怎么看,既不失修行者的身份,又具有十足的人情味。
修行者正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关天养当然知道不论是申广平还是鲁长恭,亦或是其他的重极门弟子,都是看在杜若的份上才待他不比常人。但不管怎么说,关天养没在他们身上感受那种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那种对普通人的鄙夷和蔑视。
这已经很好了。
除了生意外,这是他认为此行最大的收获。
出了天机镇,望着渐渐落下的雾气,关天养道:“怕是又要下雨的了吧?”话声才落,哗哗的大雨就倾盆而至。
杜若祭起法术,隔住了雨水,哈哈笑道:“乌鸦嘴呀乌鸦嘴,你就慢慢享受一下被你亲口召唤来的这场大雨吧!”
透心凉的大雨恍如兜头淋下似的,前一把才抹掉,后一把又迷住了眼睛,前胸后背凉透肺腑,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天也忒怪了些吧?”关天养啐了一口道:“要不咱们回去避避?这么淋下去,我可是受不了!”
杜若道:“不用避,片刻功夫就会停了!”说着,丢了一个【气盾术】在关天养身上。绿悠悠的气盾将雨水尽行隔在外面,好似顶了个透明的罩子在雨中行走一般,感觉别有一番情趣。
“这个可有意思。一旦学会了,出门都不用带伞,下再大的雨也淋不着。”
杜若道:“你想学?”
“当然想。可我知道学不会!”
“这叫【气盾术】,是最简单的防御性术法,几乎所有门派都会教授给新入门的弟子。反正我是只看了一遍咒语就会了。我有个师兄,别的什么都好,就在法术一道上实在是,实在是惨不忍睹,就这么个法术,反复折腾了三天都没学会,最后只有放弃了!”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显是回想起那情形,特别的可笑。
关天养道:“兴许是他还没有凝出真元吧?”
“这个法术根本不需要真元力,只要会念咒语,会集中精神就行!来,我教你……先把精神集中在后脑风府穴和玉枕穴之间,一深三浅地呼吸三遍。感觉到背上有股热流没有?跟着我念咒语:气分阴阳,万物化生……好,成功了!看来你比我那师兄还是要聪明一些!”杜若拍手欢笑了起来。
关天养看着透明的气盾,说不出的惊喜,道:“为什么你的是绿色的,我的是透明的呢?”
“当然会有颜色的区别了。【紫府元阳真经】是木阳真元,木色主青、主绿,修炼越深,色泽就会越青。你不曾修习过任何的心法,只凭着先天元气结成了气盾,自然是无色透明的了!”
“原来是这样……”关天养欢喜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道:“看来以后我出门也不用带伞了!”
“那你是不是该先谢谢我这个师父呢?”
“是,弟子谢过师父教诲……”
“咯咯……”
谈笑间,雨果然又停了,只不过夜幕落了下来,山道已是一片漆黑。马匹都贴了【夜行符】,用过了【生生诀】,自然无碍。关天养的视线却是大受影响,三丈之外的事物就看不清了。若在以往,这么黑的夜里,怕是伸手五指也难看清,如今却能看出三丈开外,若有月色当空,十丈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带给了自己这般大的改变,身轻体健,耳聪目明,应变迅捷,全然不似以前那个笨手笨脚,遇事只知用蛮力的自己。
有时候他甚至在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上的星宿、神仙什么的转世,经过十多年的沉睡,封印在体内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的觉醒?
想过之后他又笑自己荒唐!
就自己这副料,怎么可能会是天上星宿或是神仙转世呢?
杜若见他突然不说话了,道:“天养……”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会不会是天上的星宿或者神仙转世……”关天养极自然地就把心底的隐秘说了出来,全然不怕杜若觉得他的想法荒唐好笑,反而巴不得把自己每时每刻所想、所思都与杜若分享。
杜若哧地一声笑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望着漆黑的天空,关天养道:“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平凡的那一个呢?”
杜若道:“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会不会是天上的仙女转世?!经历过的每起事情,是不是上天故意设下的考验?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关天养摇头道:“有时候我们的想法挺相近的。你说,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呢?”
杜若道:“你这个问题也问得太深刻了些,怕是没有人能给回答得了你。佛家有句话,说一个人喝水,冷的还是暖的,只有自己知道。你要问人到底是什么,就只有从你自己那里寻找答案。”
“你说那句话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吧?”
“这你也知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偷师过几天学堂,本事没学到,乱七八糟的却是记了一脑子!”
“你那时怎么会想到要去读书呢?”
“这个说来就有点好玩了!”山道渐趋平坦,马是越奔越快,关天养调整了一下骑姿,才道:“那会子挨家讨饭外,干的最多的就是跑到茶馆呀,戏楼呀,勾栏呀什么的外面求人施舍两个铜子,买零嘴吃。为了吸引客人,这些地方都会请两个说书先生说书。每回我去的时候,说书都开场了,要么听不到开头,要么听不到结尾,可折磨人呢。后来听他们说若识得字,可以去书摊上买话本来自己看,就不用求说书先生,也能知道开头结尾是怎么回事了。恰好我们庙后有座私塾,规模还不小。打从那以后,我每天讨了饭就不再去要钱,而是跑到私塾外面去偷听。一开始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我最不缺的就是毅力,心说那些小屁孩子就能学得会识文断字,我又岂有学不会的道理?然后就每天都去听,一听就是好四五年,然后该识的字就都会识了。这是不是有点好玩?”
杜若的神情略带着淡淡的忧伤,道:“一点也不好玩,我听着反而觉得怪难受的。看来你那些年过得着实不容易!”
“不管容易还是不容易,都已经过去了……”
杜若暗叹一声,正想宽慰他两句,见前面山林中火光一闪而没,忙勒住马缰,道:“天养……”关天养也看到了火光,及时勒住了缰绳,道:“你是不是要说那火光?好奇怪呀,怎么是青色的?”
杜若竖起手指示意噤声,道:“怕是有问题。先下马,咱们过去看……小心!”纵身扑过来,抱着关天养滚落马上,只听得身后轰的一声,两匹马一起惊嘶了起来,顷时间就被青色的火焰焚成了灰烬。
第一百零一章 山道的激斗(上)
关天养的反应极快,拔出短剑,翻身跃起。见杜若也站起身来,祭出了藤环,问道:“你没事吧?”
杜若道:“小心些,是魔道中人……”话没有说完,关天养的短剑就朝着她身前的虚空刺出,叮的一声,星火溅射,显是一剑刺中了金属之物。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关天养厉吼一声,纵身扑上,一连刺了不知道多少剑,每一剑都暴溅出橘红色的星火,在漆黑如墨的山道上显得特别刺眼。
杜若着了急,因为她还是没有看见关天养在和谁战斗。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关天养能看见,她却看不见!
“天养,小心!”挥手给了关天养一个【生生诀】,警惕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杜姑娘,背后……”
关天养的提醒到底是慢了一步,杜若正要驭使藤环护住身后,就感到后背一点冰凉,显是被极为锐利的利器给抵住了。她顿时又惊又怒,意念一动,正要施展法术反击,就感到一股子阴寒之气潮水般从后心‘灵台穴’涌入,顷时就将她的真元给冻住,全然不听使唤。
“不想死就叫你的朋友住手!”
说话的竟是女子,声音却是又柔又媚,极是动听。
杜若气得脸都白了,暗道:“这到底是什么法术,怎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被她制住了?”只当作没有听见,咬牙不语。
关天养活似换了个人,腾跃起落,灵动异常。出剑速度奇快,方位奇诡,脚下步看似毫无章法,但每一步踏出,总能抢到先机,生生把一个拥有五十年修为的修行者给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到底叫是不叫?”身后的女子用剑柄在杜若的‘大椎穴’上一敲,一股怪异的力道透穴而出,好像一只饿狼般钻进了杜若的督脉,撕扯得她痛苦不堪,霎时间额上就渗出了大片的汗珠来。可她坚强的很,依旧咬牙不作声。
关天养自然能听到那女子的说话,见杜若脸色越来越白,但眼神却是越来越怒,越来越坚定,叫道:“放开杜姑娘……”疾抢两步,刷刷两剑将对手逼手山崖前,突地一个疾冲,竟又到了对手的身后,反手一撩,一剑将对手的耳朵给削下了一片来。若不是那人见机得快,头略偏了一偏,怕是脑袋都得被剖了开来。
制住杜若的女子又惊又怒,喝道:“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
关天养纵身跃起,避开对手反手一剑,双脚在崖壁猛地一蹬,一个跟斗翻将出去,竟不顾自身安全,奋尽全力将短剑朝着制住杜若的那女子掷了过去。
白光一闪,好似划破夜空的闪电。那女子惊呼一声,纵身飞退,饶是避得及时,也被短剑给削断了一缕头发。
杜若已然运转心法逼出了体内的阴寒之气,怒叱一声,藤环化作五尺许长的棍子,朝着女子的要害处连连点刺。
关天养尚未站定,那人的剑又刺到了后心,他手中没了武器,只得连滚带爬的闪躲。那人被削掉一片耳朵,已然怒极,存心取他性命也雪耻辱,见剑刺不中,指掌连出,用上了法术。
幸得关天养对空间和环境和利用达到了那人不能理解的程度,这才一次又一次的成功避开,要不然挨上一下可就没命了。他也硬气得很,尽管命悬一线,也不呼救,尽一切可能缠斗,以免杜若分心,再次失陷于人手。
别看杜若只有十五岁,可一身修为都是奇珍异果、灵丹妙药培养出来的,实不亚于百年苦修之士,再加上含愤出手,步步紧逼,丝毫不给那女子以反击的机会,怕是要不了片刻功夫,就能将女子毙于藤环之下。
那人越攻越疾,关天养是越躲越辛苦,心下暗暗叫苦道:“以后无论如何也得多备把剑在身上,要不然何至于狼狈成这样?”一想到剑,脑子里顿时大亮:满满两大乾坤袋的各色重极门弟子炼制的法器,找把剑出来还不容易么?就地一滚,远远地跳了开来,伸手出怀中一摸,还真摸到了一把剑,不过是短剑,而是四尺长剑。
他还从来没用过长剑,拿在手里舞了两下,极不顺手,被那人一记劈斩,当场就断了。那人嘿嘿一声狞笑道:“我看你能躲到几时……”怒吼一声,右手长剑横扫,左手掐动印诀,口中念动咒语,显是要使出威力更大的法术了。
杜若见关天养危险已极,抬手拍出一记【融雪掌】,叫道:“天养,快过来……”分神之下,那女子终于逮着机会,一剑荡开藤环,祭起法宝,身形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见此情状,杜若暗骂自己大意。但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也不悔恨自己错失良机,纵身飞起,将身子悬在半空,藤环化作软绳,好似飞舞的蛇般缠向了与关天养激斗的那人。
论说到实力,那人比关天养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但偏偏关天养身手极为敏捷,步法诡异绝伦,出剑速度又快,方位更是刁钻得超出了他的想像,虽然一直占据着上风,却是全然奈何关天养不得。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却没想到竟落得这样,说不出的愤怒悔恨。见杜若又攻了上来,情知难以抵挡,晃了个虚招,就要逃走。
关天养嘿嘿地怒笑道:“想跑么?哪有这么容易!”甩手又将半截断剑掷了出去。那人听得背后风声劲疾,不敢怠慢,反手一剑挑开断剑。就这么一疏神,杜若的藤环趁机而上,将他缠了个结实,粽子般翻倒在地。
关天养大叫一声:“好……”才喊出一半,就感到背上如遭重锤打击,闷哼一声,栽倒下去。就在他匍倒的刹那,一道金光从身上腾起,照得山野通亮。那女子的隐身法宝顿时被破,暴露无疑。
杜若又惊又恐,悲呼一声:“天养……”聚起全部修为,使出了才学会不久的【六阳在天】,朝着那女子当头拍下。
【六阳在天】是小蓬莱法术体系里威力较大的杀招,发动至正至纯的元阳之力攻击目标,阴则破之,阳则盛之。中此术者,莫不陡然元阳大盛,或因阳气过盛被焚身亡,或因元阴耗尽虚脱而死,惨不待言。
金光笼罩下,那女子见六道青气从天而降,虽不识得此术之名,却也是骇然。暗叫不妙,本想撒身就走,才发现身体已然被定住,哪里移动得了分毫?
【六阳在天】好似六条青龙从女子头顶贯入,霎时间,女子身上青蓝光芒大盛,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不过片刻功夫,丰腴的身体就干瘪了下去,竟只剩得一层包着人皮的骷髅。最后在一蓬淡青色的火焰里化成了飞灰,连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了。
第一百零二章 山道的激斗(中)
女子被焚身死,金光也倏然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杜若飞落下来,抱起关天养,见他嘴得满脸的稀泥,说不出的狼狈。
“天养,你没事吧?”
关天养一把抹掉嘴上的泥,喷出一口浊气,翻身跃起,四下张望,道:“人呢?”
杜若道:“死了!”
“死了?”关天养惊诧地道:“这么快?驴日的,背后偷袭,老子正想给他点厉害瞧瞧呢……”挺了一下腰身,哎哟地叫道:“疼死老子了!”
杜若道:“我看看?”
关天养忙摆手道:“也没什么,回头抹点【活络膏】就行了……”
杜若额上虚汗直冒,道:“我现在真元耗尽,也用不出法术,回头再忙你料理了!”
关天养扶起她道:“刚才那金光是你放出来的么?估计整座山都被你照亮了。但我还是得说你,打架得讲究技术,一味猛打猛拼可不是回事。上回和那张天渝打架也是把真元耗尽了,还得要我背。这回不会又让我背吧”数落杜若时,他却全然不晓得反省自己以前也是个打架从来不晓得讲究技术的人。
杜若道:“你以为我想么?当时我以为你,以为你……哎呀,反正就是着急了嘛!”
关天养这才知道杜若的用心,歉然道:“那个,其实,我看你就比她厉害,犯不着拼得这么狠嘛。万一还有强敌环伺呢?咱们可不就惨了?”
话声刚落下,就听有人嘿嘿地冷笑道:“你以为她真元没有耗尽,你们就能无恙么?”
关天养和杜若双双吃了一惊,循声望去,见一蓝袍青年正款款而来,眉宇间尽是阴冷狠厉之色。
杜若打量了蓝袍青年一眼,道:“原来是青莲宗门下,不知拦路劫道,意欲何为?”
蓝袍青年哈哈一声长笑,道:“意欲何为?你怕是清楚得很吧?!”
杜若嘿嘿地道:“实在想不到,素来号称魔道第一大宗的青莲门下竟沦为拦路劫财之辈,当真是奇闻呀!”
蓝袍青年怒而笑道:“劫财?对,姑且算是劫财吧。当约呢,交出来!”
关天养心下一凛,暗道:“原来是为了龙鳞而来的。奇怪了,他们怎么知道龙鳞是我们去当的?乾坤庭方面不是答应保密了吗?”
杜若果断地装起了糊涂,道:“当约?什么东西?”
蓝袍青年道:“别装糊涂了,天机镇上有多少人亲眼见着你们去过当铺了?当的是什么东西,你们清楚,我也清楚。还是赶紧交出得来很,别逼我自己动手搜!”
关天养道:“要抢就明说,何必找借口?”
蓝袍青年脸色越来越阴沉,道:“这么说来,你们是不给了?”
杜若道:“废话可真多,要抢尽管动手就是!”
蓝袍青年缓缓点头道:“好,好!是你们要找死,可怪不得我了!”探手一抓,一颗黑色的珠子浮现在手里。
杜若脸色大变,道:“噬魂珠?!好歹毒的法宝!”
蓝袍青年狞笑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现在嘛,嘿嘿,晚了!”掐动印诀,法珠上顿时腾起了黑雾,并发出呜呜的鬼哭之声。
杜若道:“天养,站到我后面来!”
关天养道:“你看不起我?”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噬魂珠里封印的尽是至凶至恶的生魂,阴邪歹毒,一旦被附上身,瞬息间就会被吞噬掉灵魂而亡。我修炼的心法正是克制这类阴邪之术的,你不用担心!”
关天养暗道:“【紫府元阳真经】确实能够克制阴邪之术,但她现在真元耗尽,也抵挡不住。”便摇头道:“我不会退后的。”说着,从地上拔起短剑来,晃了一晃,道:“我这把剑虽然只是凡品一阶的,但也能克制阴魂。哼,想吃我,那就来试试!”
蓝袍青年的咒语越念越急,黑雾也是越来越浓,周围的树林已被笼罩了起来,并渐渐朝关天养和杜若逼了过来。
杜若虽然真元耗尽,但神情淡定,一点也不慌乱。倒是关天养,神情冷厉,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式。
“天养……”杜若传音道:“还带有【诈尸符】在身上么?有就眨下眼睛!”
关天养心下大奇,暗道:“【诈尸符】?那东西有什么用?”就眨了眨眼睛。
杜若道:“那就好。这个噬魂珠虽然歹毒,其实很好对付。你给自己贴道【诈尸符】在身上,那些生魂就认不出你是活人,自然也就不会伤害你。我有【三阳一煞剑】护体,它们就更不敢靠近了。等我恢复了元气过来,这个人不足为虑!再说,我还有鲁叔叔送我的法宝,便是来十个也都是送死!”
关天养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地吁了口气。
黑雾中,鬼哭之声越来越强烈,呜呜咽咽的,恍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地压过来。若不是关天养已经见识过百鬼夜鬼的奇景了,真要被吓得胆颤心惊,神思错乱了!
蓝袍青年见鬼哭之声丝毫不能动摇二人的心志,不由暗奇,忖道:“这小姑娘应该是小蓬莱门下,不为所动也在情理之中。这少年浑身没有半点修为,怎地也不怕呢?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莫不成还留有后手?卢江说乾坤庭失盗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他们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
黑雾逼得越近,腐臭之味就越浓。关天养先是给自己贴上了【诈尸符】,又含了粒【祛秽丹】,胃下依旧翻涌得十分猛烈。若不是咬牙苦撑,怕是早吐了出来。
杜若见他表情难受,就道:“再难受也得忍着,一旦吐了出来就会泄了你的生气,恶鬼就会上身。”
关天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噬魂珠与三阴灭魂旗是同一类型的法宝,相较之下,噬魂珠更难炼制,威力自然也强上许多。蓝袍青年手里的噬魂珠分明就是凡品的法宝,封印的生魂一经释放出来,方圆里许都被黑雾笼罩。黑雾极阴极毒,范围之内的生灵但凡沾上一星半点,无不当场死亡。
杜若见黑雾翻涌得越来越急,就道:“小心,他要攻击了……”话声才落,一团黑雾箭矢般射了上来,到了杜若面前三尺,就好似撞到墙上,轰然散了。
第一道才刚散去,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一道接一道地攻了上来,每一道里都有无数的生魂嘶喊,声音凄厉无比。
关天养站在杜若身边,见她脸色越来越白,心下骤然紧张了起来,又不敢开口询问,只得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以示鼓励。
第一百零三章 山道的激斗(下)
这般僵持了片刻后,只听蓝袍青年的声音响了起来:“【三阳一煞剑】最是消耗元气,一旦你元气耗干,怕就得成了这些恶鬼厉魂的口中之食,不但一身修为不保,连命也得搭进去,这又何苦呢?”
杜若道:“【三阳一煞剑】是耗元气不假,但你的噬魂珠怕是更耗吧?咱们姑且就来比一比,看谁先耗不起!”
蓝袍青年怒哼道:“既然你要敬酒不吃,那就休怪我无情了!”黑雾中传来一声异响,然后就响起得得的马蹄声。循声望去,见一身浑身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骑士正徐徐逼来,右手里所持的丈八骑枪抬举了起来,指向了杜若和关天养。
“黑灵骑士?!”杜若语气里透露着惊骇,显然对这东西颇为忌惮。
青年哈哈笑道:“现在怕了么?可惜晚了!”
杜若叹了一声。她确实没有料想到蓝袍青年的修为竟然远比表面上看着更高深,竟然已经能够召唤出来黑灵骑士了,这至少需要一百五十年以上的修为才能够办到。黑灵骑士本是冥界法卫,专门负责巡逻和缉拿不法幽魂,力量异常强大,即便杜若修习的是专门克制阴邪的元阳心法,怕是也对付不了。更何况她现在是真元耗尽,元气大伤呢?
关天养看着黑灵骑士,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没由来的精神大涨,仿佛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别怕,这东西很好对付。拿你手里的短剑往它心窝子里捅就是……”他之所以振奋,是因为在强化祭炼法宝时,这个声音总在脑子里响起。仔细一分辨,仿佛是幻觉,可用心去感觉,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黑灵骑士是冥界不死生物,怎么可能一剑就捅死了呢?
关天养觉得这实在太不靠谱了,但他偏又深信不疑。
眼见黑灵骑士越逼越近,幽绿火焰散发出的森寒之气已刺激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黑灵骑士抬起了手臂,举起了骑枪。
关天养陡地厉吼一声,飞身跃起,短剑脱手飞出,直朝黑灵骑士的心窝射去。
“天养……”杜若见状大骇,待要出手阻拦之时,已经晚了。
黑灵骑士极笨极拙,根本不知道闪避。扑的一声轻响,短剑没柄而入!
霎时间,黑灵骑士身上的幽绿之火砰的一声爆了开来,将黑雾逼退了十丈。
“啊……”不甘的惨叫声从黑灵骑士的嘴里发出,随之就传喀喀的清脆声响,身体也正一点一点地塌陷了下去,最后在轰的一声爆响中,塌成了一堆散乱的骨骼和甲片。一阵清烟飘过后,除了关天养的短剑在灼灼生光,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怎么会这样?”蓝袍青年悲吼一声,发疯似地聚起全部的修为,念动咒语,迫使所有生魂向关天养和杜若发起最后的攻击。
关天养能对付得了黑灵骑士,却拿恶鬼厉魂毫无奈何。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一道闪电般的白色光华划破黑雾,霎时照亮了山林,所有的恶鬼厉魂竟似见到了天敌,潮水般退了下去。
“什么人?”蓝袍青年怒喝一声,声音里明显透露着惊恐。
“什么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爷爷。专程来收拾你这个不孝孙子来了!”说话间,一名身着青布长衫,身背青色长剑,头发散乱地披着的青年迈着方步,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杜若见是他,惊笑道:“是你?”
青衣青年‘嫣然’一笑,道:“小妹子,你好呀,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杜若点头道:“你好……”
蓝袍青年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那神情显是恨不得将青衣青年一口吞了。
青衣青年打量着蓝袍青年,道:“真讨厌,我一直觉得有品位,有涵养,有学问,有风度的人才穿蓝色衣服。没想到你这号人也会穿……”话未说完,人就忽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蓝袍青年的面前。青色的长剑业已出鞘,正架在蓝袍青年的脖子上。
“怕死么?”青衣青年笑问到。
蓝袍青年脸色已然苍白了下来,咬着牙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我不过是个保镖!”青衣青年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道:“恰好我保的对象又是你要抢的,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衣青年长叹一声,满脸的郁闷,道:“你脑子里进浆糊了么?这都还想不明白?”
蓝袍青年眼瞳猛地一收缩,道:“你,你是……”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出,脑袋就飞上了半天。血雨裹着一团青气喷射而出,青衣青年挥剑一撩,一道莹白的剑气冲天而起,将青气当场剖成了两片。
诡异的是,青气竟然发出了凄惨的嘶吼声。
青衣青年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道“落在我手里你还想跑?那可真是打错了主意!”还剑入鞘,俯身将噬魂珠捡了起来,掂了两掂,对杜若道:“小姑娘,这东西我可不会处理。你要么?”
杜若显是极其讨厌噬魂珠,道:“不要,我才不要!”
青衣青年又问关天养道:“小关哥,你要么?”
关天养似乎呆住了,并没有听见青衣青年竟然叫自己小关哥。杜若倒是笑了起来,道:“你也认识他不成?”
“九夏城的小关哥,怎么能不认识呢?嘿,小关哥,想什么呢?”青衣青年走到关天养面前,伸手挥了两挥,关天养这才回过神来,盯着他问道:“你,你是青城门下?”
青衣青年神情一呆,一股子寒意潮水般漫溢了开来。
“不可能呀?!”关天养打了个哆嗦,难以置信地道:“这不可能!”
青衣青年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道:“你,你……不可能能?这不可能!”
杜若见他们俩说着同样的话,很是莫名其妙,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这次又是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没什么那就有鬼了!”杜若板起了脸,对关在养道:“到底是什么,快说?”
“那个,我以为他是青城门下,其实是搞错了!”
青衣青年也道:“是搞错了嘛,我怎么可能是青城派的?有青城这个门派吗?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杜若这才道:“我看你俩都是奇人,怪里怪气的!”
青衣青年道:“奇人?我奇吗?”
杜若白了他一眼,道:“还没请教贵姓,怎么称呼呢?”
“不敢,敝姓楚,单名一个庸字,中庸的庸!”
杜若呵呵笑道:“依我看倒是个十足庸俗的人!我姓杜,单名一个若字!”
楚庸点头道:“嗯,十足不凡的名字。关天养,天生天养,更加不凡的名字。”他一说完,三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黑雾散尽,留下的是一片萧条和狼籍。
关天养走过去拎起被藤环捆住,早已死去多时的那青莲宗门下,惊异地道:“这人,这人不是药店里的伙计么?怎么成了青莲宗门下?”
楚庸道:“这也值得奇怪么?大惊小怪!”
关天养眉头一拧,道:“我是大惊小怪,你有意见?”
“有意见不行?”
“哼!”关天养解下藤环,叹道:“可惜,又被污染了!”
杜若道:“这倒没什么,重新祭炼一下就好。就怕不小心掉了品阶!”
关天养道:“交给我就好,保证不掉!”
楚庸奇道:“这保票你也敢打?口夸大了吧?”
关天养道:“我就能夸,你敢夸么?”
楚庸道:“好,我就要看看你怎么保证不掉!”
“是不是想打赌?”
“赌什么?”
“若是我能保证不掉,从今后你就得叫我做老大,敢么?”
楚庸哈哈地大笑道:“叫你做老大?你今年才多大?也好意思!”
杜若插上嘴来道:“你们以前不认识吧?”
两人同时摇头道:“不认识!”
“初次见面,怎么就搞得跟冤家对头似的?”
“哪有?”
又是两人同时说道。
杜若哧地一声笑了,道:“你俩可真,可真……”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就道:“可真是一对奇葩!”
“说你呢!”
关天养和楚庸二人同时指着对方如是说。
杜若笑得越发的欢了,捂着肚子说:“真是一对活宝!”
关天养哼了一声,道:“怎么,不敢赌?!”
楚庸道:“老大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你可要想清楚?”
“小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也要想清楚!”
楚庸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可你若是保证不了,那就得拜我为师,做我的开山大弟子!”
关天养冷笑道:“就凭你那点斤两也好意思?还是等着叫我老大吧!”也不再跟楚庸斗嘴,扶起杜若道:“你真元耗尽,又伤了元气,我看还是先回天机镇歇息一晚,待复原之后再走。你说呢?”
杜若道:“好!楚大平庸,你要跟我们一起么?”
楚庸道:“我现在是你们的保镖,当然跟你们一起了。以后一直都一起!”
杜若一怔,笑道:“明白了,明白了……”
关天养脑子还没转过来,瞪大眼睛道:“一直跟我们一起?这,这是什么道理?”
杜若拉了他一下,道:“有人担心我们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派了保镖了。有这么个免费的强力打手使唤,你还不乐意么?”
关天养哦了一声,这才明白楚庸是杨纵派来的,他是乾坤庭的人。心下却很是不解,暗道:“这可怪事了,他明明是剑修,可我好像听谁说剑修的道统早中断了数万年?”
第一百零四章 最后的剑修
回到镇上已是深夜,好在客栈有的是空房间。关天养安顿好了杜若,也准备回房睡觉。
坐在大厅里喝酒的楚庸叫道:“小关哥,不来喝一杯,庆祝咱们的相识么?”
关天养看着楚庸,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心里觉得楚庸这人很怪,表面热情、友善、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全是冷漠。不管脸上笑得多灿烂,那双眼睛永远都是冰雕成的,寒冷得只要看你一眼就会让人有哆嗦的冲动。
或许旁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关天养知道。
作为剑修,把一切都交给了剑魂。
生命、理想、感情、未来……甚至于一切,都彻彻底底地交给了剑魂,自己不过是剑魂的附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行尸走肉无异。
或许,楚庸之所以名庸,不是取‘中庸’之意,而是深知自己不过是附庸罢了。
正因为对剑修了解,所以关天养才不明白楚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好奇,但又很恐惧。
好奇的是世上为什么还会有剑修。
恐惧的是一个人为了追求力量,竟然舍得把一切都放弃,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支撑着他这样去做?
楚庸见关天养站在楼上发呆,就道:“是不是怀疑我在酒里下了毒?”
关天养轻哼了一声,走下来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拿过酒杯,自斟了一杯,仰头灌了下去。
楚庸已经把杯子放到了唇边,听见这句诗又停了下来,然后静静地看着关天养。他的表情固然很淡定,但眼神却似利剑一般,浑要当场将关天养的脑子剖开,看看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面对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眼神,关天养感到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但他还是告诉自己:“不能害怕,无论如何都不能害怕。他和我一样,都是同一类人,都是……”默念了几遍后,心神渐渐镇定了下来,似乎可以无视楚庸的眼神了,这才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是剑修?”
楚庸道:“先前在奇怪,但现在不奇怪了!”
“哦?”
“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不一样的!”关天养道:“我们之间有区别?”
“有区别?”楚庸笑道:“区别在于你还是人,我只不过是活着的尸体吗?”
关天养脑子里浑浑噩噩,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不是自己本来想说的,而是被什么控制了身体,借他的嘴说出来的。他努力地想抓住点什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然。
“你就是这么看的?”
“你难道不是这么看的?”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楚庸道:“问就是!”
“你怎么会是剑修?”
“我怎么会是?”楚庸的眼神突然迷离了起来,仿佛在脑海里搜索那已经被时光磨蚀得全然模糊的久远记忆,许久才道:“或许是我自愿的,但也许不是……总之已经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关天养道:“这么说来,你很后悔了?”
“后悔?”楚庸哈哈地笑道:“你从哪里看到我后悔了?”
“我没有看到,只是感觉!”
“感觉?”楚庸不无讥讽地道:“那我就要告诉你,你的感觉是错误的!”
关天养也笑了,道:“是吗?”
“不是吗?”
关天养倒了一杯酒,但却停在唇边没有喝,而是念道:“技修诚微知,明真空虚玄!这十个字的意思,你又明白多少?”
“明白多少?”咕嘟一声,楚庸又将满满一杯酒灌下了肚子,道:“有时候我觉得全都明白了,有时候又觉得从来没明白过。难不成你想指教我!”
“我当然可以指教你。但你的心似乎已经冷了,你自己已经放弃了自己,任由他慢慢地死去。所谓佛渡有缘,药医不死,即便是我想指教你,你又会受教吗?”
楚庸一震,停止了继续斟酒,而是紧盯着关天养道:“这话不像是你说的?!”
“不像是我说的?”
“我也是才从九夏城过来,在这之前,我就对你作过全面的调查和了解。你虽然读过书,但并不是一个很懂得道理,精于哲思的人。告诉我,这席话是从哪里看来的!”
“不用看,是我自己说的!”
楚庸嘿嘿一笑,显然是不相信,继续倒酒。
“在我出现之前,你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后的剑修!”
“不错,最后的剑修!”楚庸又将一杯酒灌尽,“为最后的剑修干杯……不过现在似乎已经不是了?”
“看到你,我似乎有点明白剑修的道统为什么会断绝数万年了!”
“你明白?”
“或许不能说全部明白,至少应该算明白了一部分。一个人,一旦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了出去,任由自己成为空壳,与行尸走肉无异,就算他能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但已经失去了将这种修行方式传承下去的欲望和动力。你说是吗?”
楚庸道:“或许你分析得有几分道理,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我来说,剑修能让我获得强大的力量,而且还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力量,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这种修行方式能不能传承下去,与我何干?”
“那我就明白了,是这样的……”关天养一口将杯里的酒喝了干净,道:“技修诚微知,明真空虚玄。‘技修诚’是为术字天,‘微知明’是为法字天,‘真空虚玄’是为道字天。你已经站在了术字天之巅,但你却走入了大多数剑修都会误入的歧途。诚者,诚其意也,并非是要将你把所有的一切都交出去,都放弃掉,而是……”
见关天养突然住口不语了,楚庸忍不住追问道:“而是什么?”
“你既说自己名字里的庸是‘中庸’的庸,那你读过【中庸】么?”
“这又有什么相干?”
“看来你是读过,却没有读透。好吧,如果你想继续在剑修这条路上走下去,达到真正的巅峰,获得古往今来最为强大的力量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是把儒家经典都精读一遍。只要读懂了,你自然就会悟出‘诚其意’的真正涵义了!”说完就起身回房去了。刚走上楼梯又停下来,道:“记住,放下不是放弃……”才说到这里,砰的一声就栽倒了下去。
楚庸抢上几步将他扶住,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却已是鼾声微起,显是沉睡了过去。心下顿觉奇怪,暗道:“怎么话还没说完就睡了过去呢?这可奇怪了!而且这些话也不像是他能说得出来的。难道,难道是被附身了么?”又觉得这个念头委实太玄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将关天养抱回房去了。
梦里。
关天养听见万宝炉对剑塔说:“你不是不知道这样蛮横地抢夺他身体的控制权有多危险,他可是连第一阶段的学习都还没有完成!”
“我当然知道!”剑塔道:“不过当时我实在很好奇,这个世上怎么还会有剑修出现?而且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达到‘诚字境’,实在是令人惊叹。我一时忍不住,想出言点醒他,这才暂时抢夺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那你可点醒了?”
“有没有点醒现在还说不好。不过这小子是个人才,这点可以肯定无疑。为了青城一脉的道统着想,我可不想他就这么耽误下去!”
“你不想那小子耽误,就没想过这小子经不经得起你的折腾?”
“你放心吧,我有数。我知道这小子才是我们的根本!”
“你知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想换一个了呢!”
“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哼!”
“别哼了,还是赶紧上课吧!”
万宝炉嘿嘿地道:“刚才你不是很能耐么?连【中庸】、【论语】这些儒家经典都搬出来了,我看还是你亲自来教比较好!”
剑塔道:“偶尔提点一下可以,但要我亲自来教还是不行。”说完就再不发言,任凭万宝炉怎么讥讽,一直都保持沉默。
关天养坐在一旁虽然没有发言,但他对剑塔的所作还是很腹诽的。见万宝炉这般维护自己,就道:“我理解他的心情,不必再计较了。还是上课吧!”
万宝炉大摇其头道:“我若不反复多念几遍,他是长不了记忆,下次有机会还会乱来的……”
第一百零五章 回九夏
经过一晚上的调息,杜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关天养就说去买马,但又不知道天机镇上有没有马市。
楚庸道:“骑马?你还嫌事非不够多么?现在千阳山方圆千里以内,步步陷阱,以你们的修为,别想走出百里!”
关天养神色一凛,道:“那你说怎么办?”
楚庸道:“小姑娘,这可就得看你了!”
杜若唉了一声,道:“那就只有这样办了!”
关天养不解地道:“什么办法?”
杜若道:“再回重极门,麻烦鲁叔叔调艘飞舟送我们回九夏城!只是这样又多欠一个人情!”
关天养觉得不妥,但又想不到其他的法子。
楚庸道:“目前还没人知道那东西是你们当的,赶来抢夺的人只得漫天撒网,把所有进入千阳山方圆千里的人都当成了可疑的目标。所以,若不能寻一条便捷之道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不晓得有多少场比昨夜还凶险百倍千倍的恶斗要经历!”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沉重。
杜若也点头道:“楚大平庸分析得很有道理。眼下出入千阳山方圆千里的修行者都成了被猎杀的对象……”说到这里,看了关天养一眼,仿佛在说:“看吧,都是我们惹的祸!”但这话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问道:“天养,有些人情不欠也得欠,依我看,还是再回去麻烦鲁叔叔一回吧?你说呢?”
关天养道:“我只是在担心……”
“你担心鲁叔叔见我们折回去求助,会不会由此而怀疑东西就是我们当的?”
“……不错!”
“这个你倒是多虑了。别的重极门前辈我不敢保证,鲁叔叔跟我爹爹、叔叔还有师伯是几百年的至交好友,人品绝无问题。”
关天养道:“那好吧……”他从来都不是徒逞血勇之人,深知这一路走下去凶险非常,别说是回到九夏城,怕是连百里之外都到不了。与其拿命去拼,还不如欠重极门一个人情。只要还活着,总有还上的时候。
重回黄庭观,周章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依旧热情地招待,派了飞舟送他们上山。
鲁长恭不在,只见到了申广平。
听杜若说完借船赶路的想法后,申广平笑道:“我原说要派船送你们回九夏的,只是你们走得又急,再者门中有事,一时间张罗不开,所以就误了。你们先坐片刻,我这就去安排!”
杜若甜甜地一笑,道:“谢谢申师兄!”
不到半个时辰,申广平回来说船已经备好,就泊在承天台。亲自带着他们前去。
本以来还是凌动飞舟,结果却是一艘长约二十丈,宽四五丈的大船,风帆正缓缓升起,亟待启航。
申广平送他们登上船,指着一名躬身行礼的四代弟子道:“他叫燕杰,这艘船就由他和另外四名外门弟子负责,他们会把你们安全地送达九夏城再返回。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使唤就是,别跟他们客气!”
杜若道:“我才不会客气呢。再说我和小燕都是老熟人了,也犯不着跟他客气!”
燕杰笑道:“杜姑娘说得很是。申师叔只管放心吧,弟子必将不辱使命,将三位贵客平安送抵九夏城!”
申广平嗯了一声,起手道:“楚兄、关兄弟、阿若,我还有事,就不送了。诸位慢走,有空常来!”说完,极干脆地去了。
燕杰一声高喝,船声微微一震,就乘风而起,直上九霄。
站在船首,关天养凭目四望,心境顿时大畅,笑道:“人家坐船是在水上飘,咱们却是在天上飞。若不是亲身经历了,说来我也不敢相信!”
杜若道:“这有什么奇的。修行界各大门派谁不是用重极门的飞舟作为出行工具呢?以后你见多了就不奇怪!”
“重极门的飞舟?”关天养奇道:“我还以为飞舟是重极门的独家代步工具呢,原来还会卖给其他门派……”心下就活动了起来,暗道:“也不知道要多少钱一艘,回头有钱了我也买一艘来,想去哪里不行呢?”
杜若道:“当然会卖了。你不知道,这可是重极门最大的收入来源呢。”
“最大?”关天养道:“那这样一艘船要卖多少钱?”
杜若道:“这样一艘倒也值不了多少,估计二三十万左右吧?小燕,是么?”
燕杰应道:“杜姑娘猜得不错。据我的了解,大约二十五万左右!”
关天养背上瞬时就炸出了一片汗来,暗暗乍舌道:“我的娘嘞,二十五万晶玉?!这可是几百万两黄金呀!修行者怎地这般有钱呢?”
他以为在任何时候晶玉都可以直接兑换黄金使用,其实不然。黄金在修行者眼中,不过是较为贵重的炼器和炼丹材料,全然当不得货币使用,除非是特别的急需,才会少量兑换。
而遍天下也只有通大恒钱庄才开展了黄金兑换晶玉的业务,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平衡经济。一旦兑换量过大,通大恒钱庄也不会接受。
晶玉一旦大量流到普通人手里,将会对现有的经济造成毁灭性的冲击,乾坤庭当然不想看到出现这样的局面。而按照修行界的价格规律来说,二十五万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除非是身家殷富的大门派才买得起,小门派是想都不敢想的。
飞舟的速度确实令人惊叹,上午从重极门出发,天还不黑,燕杰就说已经进入了三楚行省地面,估计戌时左右就能到九夏城。
关天养一听就快要到九夏城了,非但不感到高兴,心底反而还涌起一股子失落来,道:“这就要到了呀?!”
杜若道:“看你的样子,貌似还觉得到得太早了?”
关天养道:“是太快了些,我都还没坐过瘾呢!”
杜若哈哈笑道:“回头你赚够了钱买一艘来就是,想坐多久就坐多久,想什么时候坐就什么时候坐。”
关天养摇了摇头,暗说:“等我有闲钱买这东西,不知哪年哪月了!”
还不到戌时,就已经抵达了九夏城。
九夏城没有专门停泊飞舟的地方,杜若和楚庸下船倒是容易,可关天养就麻烦了。费了一番脑筋,要燕杰关停了飞般的法阵,杜若和楚庸一左一右,挟着他从飞舟上跳了下去,这才把麻烦给解决了。
站稳脚后,关天养望着天空,感慨地道:“早上还在天机镇,晚上就回到九夏城。书上说‘朝游北海而暮至苍梧’,大概就是这样吧?!”
杜若道:“别尽发这些没有意义的感慨,还是赶紧回家吧!”
关天养道:“几千里都过来了,难不成还为这一二十里着急?”走在前头,悠悠闲闲地朝着灯火辉煌的九夏城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难题(上)
知真斋!
陈朔还在柜后看着账本,眉头紧拧,对史玉柱道:“大掌柜,算上那边楼子的装修,这个月的钱又超支了吧?”
史玉柱道:“能不吗?少了白鹤宗这桩收入,别看咱们店里生意比往常还要好些,但还是入不敷出。只盼着楼子能早些开张,或者能另寻一处财源,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陈朔唉地叹了一声,似乎不忍再看账本,啪的一声合了起来。抬头见关天养正站在门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了一惊,道:“噫,你小子回来了?!”从柜后跳将出来,一把抱住关天养,道:“我还以为眼花了呢。杜姑娘好!”
杜若咯咯地笑道:“二狗子你好。越看你越像是懂得生意之道的大老板了!”
陈朔道:“过奖,过奖了。说实话,这大老板可真不好当呀……哟,这还有位?不知怎么称呼?”
关天养还没有开口,杜若就抢先一步介绍道:“他呀,你叫楚大平庸就是!”
“楚大平庸?”陈朔觉得这个名字十足古怪,就道:“原来是楚兄呀!”
关天养道:“别听她胡扯。这位姓楚名庸,现在暂时充当我和杜姑娘的保镖!”
“保镖?”陈朔张大了嘴巴,显然是不明所以。
关天养懒得多作解释,问道:“店里情况怎么样?我刚才听你说貌似入不敷出呀?”
史玉柱也上来见礼,关天养就说到后面书房说话。
坐下后,陈朔把财务情况作了一个详细的汇报,道:“自打与白鹤宗的生意断了之后,店里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半。眼下等着用钱的地方又多,麻烦呀!”叹了口气后才问:“怎么样,重极门那边的生意搞定了么?”
关天养道:“搞定了。幸得有杜姑娘从中斡旋,要不然门都没有!”
陈朔喜得一跳而起,拍手道:“那就太好了。我一直还担心重极门家大业大,看咱们不起呢。杜姑娘,这回真要谢谢你了。”
杜若道:“谢我做什么?我也是股东之一嘛,出点力是应该的!”
楚庸笑道:“敢情你们竟在合伙做生意?小姑娘,真没看出来,你竟有这样的爱好!”
杜若道:“这爱好不好么?要不也算上你一份?”
楚庸摆手道:“保护你两个已经够让我忙的了,其他的事还是不掺合得好!”
陈朔道:“不知道拿了多少货,够卖的么?”
关天养苦笑道:“够咱们卖上好几年的了!”摸出乾坤袋道:“你自己看吧!”
陈朔将信将疑地道:“夸张了吧?”拿起乾坤袋一看,当即就呆住了。
关天养道:“从明儿起,事情就又多起来了。史大掌柜的,我看这边以后可以交给卢三学着打理,先由你提点着。以后你的重心要放在楼子那边。现在咱们有货不愁,得赶紧张罗开才是。二狗子,你除了两边都要张罗外,还有项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办,而且半年内必须办好!”
陈朔激动得直搓手,问道:“什么事你就说吧!”
关天养拿出与申广平合拟的清单,道:“这上面的物资,最好在三个月内采购齐了。史大掌柜,帮着看看有难度么?”
史玉柱瞟了一眼就惊叫道:“天呐,这么大量?这,这,小关少爷,三个月可能不行……”
陈朔脸色又红又白,道:“这么多东西,怕是连国库都能填得满了吧?”
关天养道:“没那么夸张。但量确实太大了些,我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陈朔道:“这事交给我,交给我,我就喜欢办这种事。还有别的事么?”
关天养道:“眼下要紧的就这些了。”
“好,那我就去研究怎么弄……”抄起单子就跑,刚到门边又停下来,回身问道:“对了,钱呢?!”
关天养一懵,顿时傻了眼。
杜若惊得站了起来,道:“哎呀,怎么把这头给忘了?天养,早知道就不把那张钱据还了。这下子麻烦了吧!”
关天养的情绪本来已经被陈朔调动得高涨,这一刹那却是直落地谷,撞墙的心都有了。
总共九十多万晶玉的货,清单上的物资就要值四十多万,折算过来,那就是上千万黄金的物资。虽说不能填满国库,但对于普通商家来说,却是一笔不敢想像的天文数字。
没有钱,拿什么去采购?
没有钱,人家凭什么把货卖给你?
为了卖人情给乾坤庭,把一张一百万见票即兑的乾坤庭钱据给还了。几个人的身家现在加起来都凑不够五万,再者店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得很,若再不找到进项,怕是连周转都成了问题。试问这么点钱,怎么能办得了这么大的事?
陈朔走了回来,满脸的苦相,道:“天养,你不是在逗我吧?没钱就是神仙也办不成事呀!”
关天养猛拍脑门道:“怪我,怪我,是我疏忽了……”
杜若道:“也不能全怪你。让你把钱据还了的人是我。当时我也没想到这一头。哎……”
陈朔思忖了片刻,道:“看来只有这样了……”
关天养和杜若齐声问道:“怎样?”
陈朔道:“货这么多,咱们只有先低价出一些,回笼点资金。不管怎么说,这批物资很重要,得很搞定下来。商家那里大可先付一部分定金,剩余款项可等咱们手头宽裕了再支付。你们说呢?”
关天养喜得站了起来,道:“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陈朔却叹道:“只可惜这样一来,咱们就会少赚很多呀!”
关在养道:“这才起步,你就指望多赚,那显然不可能的。只要能打开局面,对咱们来说,就算是成功!”
陈朔道:“没办法,谁让咱们没本钱……对了,你拿的这么多货是哪来的钱?”
关天养道:“人家重极门看在杜姑娘的份上,答应先给我货,等回了本钱再付款也不迟。要不然你以为呢?”
陈朔朝杜若竖起大拇指道:“杜姑娘,真有你的。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杜若咯咯笑道:“你就听他吹吧。鲁叔叔是看在他的面上,这才答应先给货的。”
陈朔自然不相信,道:“多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明儿中午奎元阁我请客,一则是为楚兄接风,二则是给你们洗尘。不准不来!”说完就匆匆地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难题(中)
杜若望着陈朔的背影笑道:“这个二狗子,平时不温不火的,遇着事总能调动起人的积极性来!”
关天养道:“可别当着面夸他,要不然铁定得翘起尾巴来!”正说着,陈朔又跑了回来,道:“天养,有件事别忘了,抽空去一趟交易行,人家陆大掌柜找你好几回了!”
关天养哦了一声,心知是关于寄售在交易行法宝的事,就道:“好,我知道了!”
从知真斋出来,杜若问是不是现在就回去。关天养道:“先去文安巷接四丫!”正准备招手叫骡车,就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驰到面前停下,帘子揭开,露出了陆子风那张久违的笑脸。
“关小哥,关老板,好久不见呀!”
陆子风笑着跳下车来,又朝着楚庸和杜若起手一揖。
“陆大掌柜!”关天养道:“才接手知真斋,忙得个天昏地暗的。听陈朔说,你找我有事?”
“正好。要不去我那里谈谈?”
“我这里不一样么,请!”
陆子风就笑道:“好,都一样!”
回到书房落座后,陆子风就说那对护腕卖掉了,五百晶玉,还说钱明天就送过来。
关天养奇道:“我不是挂的两百晶玉么?怎么反倒卖了五百?”
陆子风笑道:“前几日我回来后得知天云楼没了,就知道这东西的行情一定看涨,然后就交待柜上改了价。这不,刚把新价签贴上去,就有人来买走了!”
关天养呵呵笑道:“看来这世上还真不缺有钱人呐!”
陆子风道:“关老板现在有了楼子,好东西都可以在自家台面上挂起来卖。不过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交易行的,关老板尽管开口就是!”
关天养道:“那是自然……”话说到这里,不由得暗忖道:“交易行就是一个中间平台,其特殊的经营方式决定了它不会和鬼市商家争抢市场。重极门委托购买的物资如此之多,我何不再转托给交易行,由他们帮忙采购呢?”但又吃不准这个主意好还是不好,毕竟这里面关乎着太多的利弊,所以就没有顺口说了出来。
陆子风一眼就看出关天养心里有事,道:“这楼子眼看就要装修好了,不知道关老板的货可是采购到位了没有?”
“我明白了……”关天养这才明白陆子风的来意,哪里是说寄售法宝卖掉的事,分明就是想来当批发商。
天下交易行是一家,若是每座二十万人口以上的大城市都有一家交易行的话,那么交易行手里屯集的各种法器、法宝和物资的数量就有些惊人了。他们总归是靠赚取中间费用营利的,东西卖得越多,他们的收益也就越高。
目下里九夏鬼市都在说知真斋迟早要垮,天云楼重张不了,只因为知真斋的财源断了,而天云楼的货源又找不到。
试问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又哪里搞得来数百上千件的法器呢?
陆子风自打关天养拿了法宝去售卖后,就觉得这小子潜力无限。后来得知知真斋和天云楼都落到了他的名下,他就开始动起了脑筋。觉得以交易行的名义与关天养合作,绝对能够双赢。只可惜这半个月来都没见着关天养,自然没法达成精心谋算好的赚钱大计了。
关天养当然品出了陆子风这个主意有暗助自己的成份,而更多的则是在为交易行的利益考虑。若在没有从重极门拿到如此多的货之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现在不一样,他不需要交易行的货了。不过货虽不需要,但合作却是可以继续的。
凭着几千年的经营底子,交易行财力异常雄厚。但到底要不要将物资采购的任务委托出去,关天养觉得还需要和陈朔、杜若商量一下。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似乎是最佳的选择。
“托陆大掌柜的福,货是都采购到位了。”又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
陆子风很识趣,就说天已经很晚,不耽误关老板休息,告辞了出去。
刚才的谈话杜若一直没有插嘴,只因她觉得实在无趣得很。见陆子风终于走了,她打了个哈欠,道:“听得可真困人。这下子可该回去了吧?”
关天养道:“稍等一下,再开个会回去也不迟!”走到门边叫道:“卢三进来下!”
卢三闻声进来道:“小关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陈少爷回去了么?”
“刚走。要不小的去追他回来?”
“快去快回,就说有要紧的事!”
杜若颇有些不耐烦地道:“什么事非得再开个会呢?”
“自然是关天重极门采购任务的事了!”
“哦?”杜若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关天养道:“我想把重极门的物资采购任务委托给交易行去做,你觉得怎样?”
杜若一呆,道:“这有区别吗?现在最大的难题是没有钱!难不成你委托给了交易行,他们就能先不收你的钱么?”
“陆大掌柜对咱们是知根知底的,若是条件谈得好,说不定可以!”
“说不定可以?”杜若道:“你是不是太乐观了些?”
关天养道:“所以我才跟你们商量来着!”
“我们当然没意见,问题就是人家陆大掌柜会不会同意!”
“这就要看我们怎么操作了!”
楚庸终于开口了,道:“我看那老头儿对你的印象挺好的,说不定还真会答应你呢!”
关天养对他似乎总有些不待见,道:“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了?”
楚庸轻哼了一声,继续发他的呆,不再言语。
没过片刻,陈朔小跑了回来了,问道:“又有什么事?快说,别耽误我思考问题!”
关天养就把想法说了一遍,问道:“你觉得如何?”
陈朔道:“我当然觉得好,问题是要人家陆大掌柜觉得好才行。不过我个人认为这事不太靠谱,你也不看看,这是多大的采购量!”
关天养道:“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个办法。这样吧,你先回去想你的辙,明天我们一起去找陆大掌柜谈谈。若行自然最好,若不行就算了!”
陈朔点头说了声好,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关天养道:“没了!”
“真没了?”
关天养道:“滚你的吧……”抓起茶杯作势欲砸。
骡车到文安巷口里,夜已经很深了。巷子里的十几户人家都睡下了,黑漆漆的一片。
关天养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而是道:“走吧,先回去再说!”
“不叫四丫了?”
“估计这会子都睡下了,明儿再来叫也一样!”
楚庸道:“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的嘛?”
关天养道:“你以为都像你么?”
楚庸面色一寒,哼了一声道:“我又怎么了?”
关天养感到整个脊背瞬时间全凉透了,连五脏六腑都凉浸浸的,说不出的难受。霎时间,他怒意大盛,扭过头来,直瞪着楚庸道:“是不是看我特不顺眼?我告诉你,我们用不着你来保护,死也好,活也罢,都与你们乾坤庭不相干。你要是觉得委屈的慌,爱去哪去哪,没人拦着!”
楚庸突然又呵呵地笑了,道:“你这人脾气可真大,我有说什么了吗?”
杜若也奇道:“是呀,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好好的两个人,就不能好好的相处么?”
关天养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刚才我就说了句‘你以为都像你么?’他就拿眼睛瞪着我背后,杀气之强烈,连我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楚庸道:“我就这样看人的,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你有意见?”
杜若见关天养越来越恼怒,就站到他们中间,道:“都给我闭嘴,不准吵。越大还都越像孩子了,真讨厌!”
关天养见杜若真的发怒了,这才哼了一声,道:“谁想跟他吵了?”
杜若道:“天养,你的脾气该改改才是,别动不动就发作。”关天养正想驳斥,就见她又对楚庸道:“楚大平庸,你也是的,明知自己的眼神碜人,你就不能控制着点?你是修行者,天养是个普通人,连我都受不了你,何况是他?”
楚庸苦笑道:“好,好,你的话有道理。是我的错,我不该……”
关天养道:“知道认错就好!走吧!”
第一百零八章 难题(下)
刚踏上门前的台阶,就听里面隐隐有歌声传出来:“豆子山,打瓦鼓,阳平山下白雨。下白雨娶龙女,织得绢,二丈五。一半是哥哥,一半是妹妹……”
分明就是四丫在唱。
关天养一愣,暗奇道:“四丫不是在柳大叔家么?”上前推门,却是闩着的,便叫道:“四丫,四丫,开门……”
四丫惊呼了一声,然后就叫道:“呀,哥哥,你是回来了吗?”
关天养道:“是我,快开门……”
门开了。四丫像欢快的兔子般跳了出来,一把拉住关天养道:“哥哥,你可算回来了。这一趟还顺利吗?呀,杜姐姐……”目光落在楚庸身上,顿时一怔,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忙丢开关天养的手,道:“这位,这位……”
杜若嘻嘻一笑,道:“他么,叫楚大平庸,是你哥和我的保镖!”
“楚大平庸?”四丫也被这个名字给搞得当场愣住了。
楚庸十分无奈地道:“别说她混说,在下姓楚名庸,暂充保镖之职。”
四丫微微一裣,道:“楚大哥你好,叫我四丫就可以了!”
进了院后,关天养就问道:“我不是让你去柳大叔家么?你一个人在家,多危险呢?”
四丫道:“怎么会呢?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谁要是敢来,我废了他!”
关天养见院里焕然一新,还种上了花草,塌下来的院墙也正在修茸当中,就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四丫道:“我想着以后杜姐姐要跟我们常住,院子里还这么乱就实在不像话。白天我要去店里帮忙,没有时间,所以只有抽晚上来整理一下。杜姐姐,你看还好吗?”
关天养心里一酸,拉起四丫的手,虽然比以前更加滑腻细嫩了,但他还是轻轻地搓了两搓,道:“傻丫头,这又是何必?!”
杜若也很是感动,道:“很好,很漂亮,谢谢你!”说着,丢出一个【生生诀】。绿光弥漫之中,才种下去不久的花草迅速地生长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就绽出了花蕾,美丽异常。
杜若拍手道:“这个是【生生诀】,真好呀!可惜我的修为还不够……”
接下来四丫就说帮楚庸收拾屋子,关天养拦住道:“剩下的那间也是破的,得找人修过后才能住。我看这样,今天就先在我屋里搭张门板,铺上被子,暂行将就一下。楚大平庸,你觉得呢?”
楚庸道:“可以。我没讲究!”
关天养说了声好,就去张罗。
第二天上午,关天养、杜若、陈朔在楚庸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交易行。
陆子风让了进去。落座之后,就直接问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关天养道:“有桩生意,我得了路子,惜乎本钱都投到了新进的货上,暂时没法子一个人干下去,所以特来寻陆大掌柜的。你是咱们九夏鬼市的一号财神,这生意除了你,依我看是再没人能干得了!”
陆子风道:“哦,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关天养拿出清单递上道:“就是清单上的材料采购生意!”
陆子风接过清单一看,赫然色变,道:“这,关老板,这生意是不是太大了些?!”
关天养道:“生意大,利润自然也大。”
陆子风道:“关老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咱们两家合作,由你出面收购物资,价钱嘛不妨压得尽量低一些,这样咱们两家赚得自然就大些!”
“关老板可算过这得要多少本钱?”
关天养道:“只要交易行肯出面,凭着你们几千年的信誉,一个子也不出,这单生意照样能成。而我那里,有货,有家当抵着,陆大掌柜还怕我亏了你不成?”说着,丢过两只乾坤袋道:“都是重极门出品,绝对好卖!”
陆子掌拿起乾坤袋看了,神情变化得更加剧烈。半晌才点头道:“看来关老板这一趟收获巨大呀。以前知真斋做的是白鹤宗的生意,天云楼也走的万法教的路子,跟关老板你一比,那可都是小打小闹了!”
关天养嘿嘿一笑,道:“没办法,为了拿下这笔生意,我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本打算贱价甩一批货,换回进购材料的本钱,但想到你陆大掌柜手眼通天,所以就找来了!”
陈朔也趁机道:“我原说可以匀出一部分货来,联合鬼市上所有的商家一场完成这单生意,或者也可以拿出一部分货去通大恒钱庄质当了,也能周转过来的。不过天养说你陆大掌柜够朋友,再者交易行是乾坤庭的背景,底子是一等一的硬。再加上以前的两次合作都很愉快,所以就自动找上门来了!”
陆子风缓缓地放下乾坤袋,道:“说实话,这单生意实在太大了,我……”他话没有说完,楚庸就道:“我看你还是别犹豫了。你只要跟他们合作完成了这单生意,年底就该升级了!”
陆子风眼睛一亮,盯着楚庸道:“这位兄弟的话倒教我有些不明白了!”
楚庸道:“你装傻吧?我也是乾坤庭的人。你是阴字堂的,我是火字堂的,头上的字号虽不一样,但我对你们的那一套晋升体系也多少有些了解!”
陆子风顿时愣住了。
陈朔道:“看来大掌柜是觉得风险太大,不敢跟我们合作呀!”
陆子风道:“你说得不错,风险实在是有些大!”
陈朔道:“既然大掌柜有心合作,咱们就先商议个章程,尽量将风险压缩到最小。如何?”
陆子风点头同意了。
议到中午,大体章程基本算是定了下来。陆子风的要求是必须拿到与这单生意总值相当的质押才会以交易行的名义合作,他说:“交易行不是我个人的,我必须得保证风险在可控的前提下才能同意合作!这点希望你们理解!”
关天养想了想,暗道:“不就是图个安心么?反正我这么多货,不知道哪年月才能卖完,质押给你一半也没什么!”就丢过去一袋道:“这一袋够了吧?”
陆子风没料到关天养这般干脆,道:“够了。关老板可真是干脆人!”
关天养道:“没办法,我要是不干脆,你也就不干脆。”他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材料收购的事就由陈朔负责,关天养必须趁着楼子重张之前强化几件像样的法宝出来,免得开张的时候拿不出好东西,吸引不来顾客。
回到知真斋后,又交待史玉柱下月初一也搞个鉴宝大会,先造造势,让大家知道他关天养已经弄到了好货。楼子的名字也想好了,叫‘天下楼’。比起当初的‘天云楼’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十分的霸气。杜若虽说不好,奈何关天养和陈朔都同意,她也只得让步。
据陈朔说,自他走后,几大帮会一直在追缉欧阳琪。可这小子像是人间蒸发了,鬼影子都没一个。
关天养道:“当初我就料到十有八九是抓不到这小子的。发动江湖势力追缉不过是种姿态。找不到就算了!”从乾坤袋里拿出三件成色一般的法器道:“弄三只精致的盒子装上,派人分别送到他们府上。就说他们辛苦了,我无以为谢,些许薄礼聊表敬意!”
陈朔道:“你可真够大方呀,这三样怕是也得值好几百晶玉吧?”
关天养道:“我自然知道。若是以前我怕是心痛得不行,可现在已经没了感觉。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陈朔道:“先说好,这次可得先给我换件好的,不然我不依!”
“放心,肯定少不了你的!”
陈朔这才去办了。
一听说下月初一天下楼要搞鉴宝大会,栖凤街热闹了开来,商家们都很想知道到时候关天养拿什么出来‘鉴’!
住在关帝庙的人越来越多,房间明显不够起来。下午关天养就带着天机镇上买的礼物送到了柳家,并请柳大龙帮忙物色点工人,把关帝庙内院给修茸一下。
柳大龙不解地道:“我听说和靖坊长安大街的欧阳老宅已经是你的了,怎么还住这呢?搬那去多好?”
关天养道:“从小到大就住这,习惯了……”留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权当作工钱和物料钱,就走了。
杜若要炼丹,他要强化几件法宝,不但好些材料要买,也得寻个安静的地方。特别是炼丹,灵气越充裕的所在越好。城里肯定是不行的,欧阳家虽在大洪山有处别院,但关天养说什么也不愿去,就道:“城西的地藏庙不错,我看就去那里吧!”
四丫道:“你是说灵泉山的地藏庙么?”
关天养说是。杜若道:“灵泉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所在,只不过在人家庙里炼丹,方便吗?”
关天养道:“反正那座庙也就住着四个和尚,还经常外出做法事。多三个人也不会挤起来!”
“不是挤不挤的问题,而是人家同不同意的问题!”
关天养一怔,道:“不同意也没什么。灵泉山附近多的是空宅子,咱们租一个不就得了么?”
杜若道:“我真不明白,明明自己有宅子不去,偏得去打扰别人……”
关天养道:“那不是我自己的,是知真斋的好不好?”
“知真斋不是你的?”
“但它原来也是欧阳家的。但凡与欧阳家沾边的东西,我就敬而远之!”
“那你的天下楼呢?”
“这不一样嘛。天下楼是做生意的地方,宅子可是住人的!”
杜若哼了一声道:“我可说不过你……”
关天养想了一想,觉得这样去麻烦了然确实不太好,但实在是不想去大洪山的宅子,就让人把六子叫了来,让他赶紧去城西灵泉山跑一趟,看有没有空宅子可以租用,若有卖的,不管好坏贵贱,都买下来。
天黑前六子赶了回来,说有一处宅子要卖,就是地方不太好,位于地藏庙不远。主人家因觉得晦气,再加上近来运道实在不好,就想贱价甩掉。
关天养问多少钱。六子说要价不高,里外两进院落,屋宇都还算完好,马厩、牲口棚什么的都有,作价六百。
关天养问道:“六百么?!”眉头皱了起来。
六子以为他嫌贵,就道:“我看五百也能买下来。毕竟那地方风水实在不怎么样!”
关天养拿出一千两银票道:“凡请你再跑一趟,不管五百还是六百,都给我买下来。再添置点家具和日常用的东西。总之三天内帮我弄得可以住人就行。”
六子喜滋滋地接过银票道:“小关哥,你这可是又让我赚钱呐!”
“别废话,赶紧去忙是正经!”
第一百零九章 天下楼的鉴宝大会
接下来的两天里,关天养忙着采购各种材料,零零碎碎的,不下几百种,搞得人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好在至少一半知真斋都有,要不然就更头疼。
这一通折腾下来,关天养算是明白重极门为什么会宁愿少赚钱也要选个独家承销商了。一旦分销的商家多了,管理起来就麻烦。再者不论是法器的售卖还是物资的采购,都是千头万绪,再加上量又十分巨大,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神仙也得折腾死。把采购任务一体委托给独家承销商,议定好价格,到时只管收货入库就是,多省事?
杜若和四丫都在帮着部署城西新买下的院子,见关天养忙得一天到晚不见人,很是有些纳闷。到第三天深夜关天养回来时,杜若这才逮着机会问他:“不就是点药材和矿物么?就至于把你忙成这样?”
关天养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忙了整整两天才算都采购齐了,还搭进了半条命去。回来没句好话也就算了,还嫌办事不力,当即就冷笑道:“呵,看样子你很有本事嘛?那你为什么不去呢?”
杜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些,笑道:“好了,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好不好?我想着大多数材料知真斋都有,开个单让他们整理出来就是,哪想到你会这么忙?”
关天养道:“我的姐姐,几百样呀。你的要求又严苛,重量、成色、出产地都要达到你的要求才行。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从早忙到黑,又能整理出来多少?”
杜若道:“原来还这么麻烦。以前每回我让七师兄给我带东西回来,他都丢三忘四的,我还骂他不尽心,现在看来是忙昏了头呀!”
关天养猜杜若说的七师兄大概就是小蓬莱专门负责物资采购的人,就道:“所以呢,以后对人家好一点。你是大小姐,他当然不敢让你去体会物资采购有多烦人了!”
杜若连连点头道:“好,好,我知道了……”心下暗说:“我一直都没明白师伯为什么让我外出游历,还说不管做什么,只要不惹事,不把功课给落下,随便耍个十年八年再回岛都行。现在看来,这人世间的事虽然普通,虽然烦琐,但还是包含着很多道理的……”
接过四丫端上来的水,关天养道:“那边院子都部署好了么?你们那么多人,没道理连这都办不成吧?!”
四丫道:“你就放心吧,早好了。里里外外也都打扫干净,明儿就可以搬进去住!”
关天养道:“那就好,明儿一早我就让他们把物资分批送过去。杜姑娘你可得亲自去接收,免得他们搞错了!”
杜若道:“好,我知道了!”
见内院的修茸已经开始,木材石材泥灰乱七八糟地堆着,眉头一拧,就道:“四丫,明儿跟柳大叔说一声,可不能把这满院子才种的花花草草弄坏了。这可是你的一番心血……”
四丫道:“这有什么,弄坏了再种就是!”
杜若掩嘴笑道:“你不明白,他是心疼你呢!”
四丫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第二天是十月初一。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经过史玉柱两天的忙活,鉴宝大会顺利的地开幕了。
与上回天云楼搞的鉴宝大会不同的是关天养不让收门票,鉴宝也不收费,只要能鉴中了,免费拿走。
好好坏坏的法器他选出了整整四百来件,摆满了整个大市场。
栖凤街的商家们原以为这不过是关天养搞出来的闹剧,都想来看看没了天云楼,知真斋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宝来。
一大早的,许多商家仿佛事先约好似的,齐齐地候在了大市场门外,等着鸣锣开市。一个个的交头接耳,议论不断,还不时爆发出一场爽快的笑声,显是都觉得现在的知真斋是拿不出来什么宝货的。有人甚至下流地议论说关天养的妹子四丫倒是个宝,别看年岁还小,但已经出落得鲜花一样。也有人说那个杜姑娘更不错,钟灵毓秀,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
巳时正,锣敲响了,大市场厚重的门呀的一声缓缓推一开来,早等得不耐烦的商家们一涌而出。看着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好多人都傻了眼。
老半晌后,有人才道:“不会都是假的吧……”
有人应道:“假的?屁!假的能过了幽灵宫那一关么?”
有人看着了高悬的告示牌,惊呼道:“我的天,这不会是吹牛吧,竟然是清一色的重极门货?!”
“是呀,这怎么可能?重极门可是天下第一的炼器大宗,凭他知真斋有什么能耐巴结上呢?”
“可人家还真就巴结上了。看着了没有,幽灵宫都说了,确实是重极门出品的货。娘嘞,那两小子到底什么背景呀?”
后面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将商家们冲散了,议论声自然也就散了。
天下楼的第五层正好可以将整个大市场尽收眼底,看着较之当较天云楼举办的更加兴盛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鉴宝大会,关天养忍不住感慨道:“这回的势造的还算可以,若不是史大掌柜经验丰富,就凭咱们两个可有得一番折腾!”
陈朔道:“是呀,若没有史大掌柜帮忙撑持着,咱们绝对兜不转。前儿我还听说文翰阁那老东西想把史大掌柜给挖走,许诺年金八万,还有分红!”
关天养道:“八万年金?咱们现在给的是多少?”
“现在还是执行的宋老板时的规矩,史大掌柜每年六万。”
“这不行!”关天养道:“就咱们现在的规模来说,太低了。史大掌柜对咱们来说是离不得的,他要是走了,非得出大乱子。依我看,今年年底给史大掌柜的年金就增加到十五万,再给半成的分红。你觉得呢?”
陈朔道:“十五万的年金绝对是栖凤街头一号,除了咱们,别人肯定也开不出来。但半成的分红是不是太多了?就拿天云楼的规模来说,一年的赢利差不多是六七万晶玉,半成折算下来可就是七八万两黄金呢。依我看,定个整数。若生意好,每年多派二三十万两银子的分红都行;若是一般,最多给十五万!你觉得呢?”
关天养道:“天云楼一年才六七万晶玉的进项么?”这个数字确实让他很是意外。
陈朔道:“你还嫌少?扣除各种成本,一年六七万晶玉的进项那已经是了不得的了。知真斋以前一年下来也就四五千的样子,高的时候都没超过八千。”
关天养道:“这么大点规模,咱们手里的货得多久才出得完?”
陈朔道:“是呀,这确实是个大难题。若说去别的地方开分店,眼下连本钱都没有回笼,拿什么去开?我估摸着吧,这批货咱们只能靠你才有得赚。要不然铁定得亏死!”
“怎么说?”
“你傻呀,捡些好的出来,强化成法宝出售,那可就是十倍百倍的利。只是这样一来,你怕是要累得够呛!”
关天养暗暗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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