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作者:云无常|发布时间:2024-06-29 05:36:14|字数:36118
浮云子平日最在意贪人便宜不吃亏,如何能不知道艳娘心理,于是赶忙凑趣道:“我方才确是过于谨慎了些,但终究大家今日都是异姓兄弟,纵是我有些贪生,但也不是毫无一点顾忌你的意思,就算石家姐妹见我二人无事与我争闹起来,好在你今日太莽一行也算圆满,喜庆之余谅来也不会将这些小事记在心上了!”
一句话正说中艳娘心事,佳人闻言一声冷笑,到底没有再开口怒骂,神色也颇为得意。见对方意思甚好,浮云子连忙又问道:“只是你事先也没将个内里仔细与腾娘子驰援一事告予我个明白,害得我多担了好些心,我不比你成竹在胸,自是有些张惶。”说到这里,老道人皱了眉疑问道:“只是我还有几件事不明的,为甚那叫邪月的丫头会说商暮云将《冥王录》泄露可恶?而腾娘子看形色只一修道人家阴魂却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实在叫我想不通的很!”
艳娘灵巧自然知道浮云子在趁机吹捧自己,可她此刻确是心上喜悦,也就耐着心思与浮云子解答,只是面上仍只冷笑道:“会说这般话,就知道你这老道心思有多蠢!那邪月既然也是乾坤教下授使怎会没有和张入云一样的月精石?倘若将你伤了那么一点点,你这老道人一甲子功力怕是也被对方取尽了!方才一战我与腾姐姐俱是阴身,这才令她无机可乘,所以那丫头才会有此一言。
至于你说腾娘子一虚弱不能凭依的阴魂怎能有方才那般法力,那是你将她看与你一般的不济事,腾姐姐天赋异禀,生来就得分身大法,她前几年地底修行一缕精魂更是凝炼,今番她也得了《冥王录》一身道法更加可观。观且她肉身尚在,《天书》上好些法术她也能够修行,如此几番造化才能有现在这般威力,你看似只是一缕幽魂,其实那已是她几近身外化身的法力,今日这般危险也是她事前预先参透,告与我这般布置的。若是我猜的不错再过不得十数年功夫腾姐姐这桩神功便当能有所成就,你是玄门正宗门下,化身大法的威力,该不必我多说了吧!”
浮云子自然是知晓身外化身大法威力的,当时听了眼珠子也瞪大了一圈,忙不迭道:“如此说来,只不过十数年功夫腾娘子便可修至不破金身,不再受轮回之苦了?”
艳娘见浮云子表情夸张,不由也是一乐,只笑道:“腾姐姐倚仗的天地间的奇术,虽论不上是你什么道家的金身,但论理也不差不了许多了!至于地府幽冥的拘束,哼,《冥王录》岂是白练的吗?只恨总为得了长生不免遭上天顾忌,百年雷劫,日后三灾还是少不了的!”
不想老道人闻言却把首连摇道:“这个只是你一个人的心思,我看腾娘子心傲,定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做个自由自在的散仙兴许真和她为人心性,若为破三灾成了金仙。呵,只怕这位腾娘子万不能受其约束。不过这总是好事一桩,还是早该让入云知道才好,以那小子的性子,若知道腾娘子不久可得长生,指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一番话说的倒让艳娘有些惊讶,她只知道浮云子素性贪小爱搬弄口舌,平日里总觉得眼前这杂毛老道有些形相猥琐,入不得人眼。可未想到这老道人偶有言语,竟能说出些如张入云般心思恬淡舒阔的话来,看来这老儿能与二云观中一众位列同门倒不是毫无道理。至于道人最后一桩话却说中了艳娘一点心事,当时不无烦恼道:“你那兄弟可是没处去寻!他现在只当自己是和超尘那只猴子一样上天下地的到处乱蹿,明为的是采药兼练他的脚力,心里私存的却是天生游野不惯的性子,只任他随性奔走,好不快活!”言动之际秀眉攒动,颇不畅快。
见此浮游子一时忘了厉害,乐声道:“怎么?数日不见,你就记挂他了?放心,那小子心底实在,绝不会在外寻花问柳的!”说到这儿,老道人却又皱了眉道:“不过入云心性有些粗笨,虽不得生二心,但要是在海外遇上个主动送上门的,这倒叫人有些忧虑!不过这也要怪你,平日里待他不冷不热的,其实你只要稍用些心思,这小子定会受你摆布。他那点心肠做哥哥我的是再了解不过的,即能将你接回二云观,入云定是已打定了主意的!”
老道人一时说了个眉飞色舞,迥忘眼前是个夜叉罗刹,还未待他查觉艳娘变色,佳人已是屏口一吹,但见一道绿火便已烧在了道人宽大的袖袍上。未想到艳娘说翻脸就翻脸,吓得道人将个袖角连甩了又甩,心上焦急直蹦起七尺多高。可那绿火乃是艳娘腹中的幽冥鬼火,如何能被道人甩落,见无法,浮云子拼了豁出去一口上清仙气清朦闪铄,这才将袍服火光吹熄,可半边道袍已然烧了个精光,露出枯干瘦小的手臂,便连肋下一串排骨也是清晰可见。
正待浮云子与艳娘争辩,不想对方又将桃花扇八鬼祭出,一时节半边天空都被这主仆九人绕身绿火遇成个碧色。平日里看着娇媚妖娆的八女,此刻皆化了恶鬼形相张牙舞爪猛扑了过来。吓得老道人忙跃起空中,驾了剑光疾走,遁走之际并还解释道:“我不过多说了一句话,你也不必鬼火恶女两般整治我,大不了日后入云和你一事,我再不多口就是!你两个或娶或嫁全不关我的事!哎哟……”言动之际,老道人又为口滑坠了身势,险些被艳鬼张口将屁股咬掉半个,这才知艳娘是与他玩真的,当下再不敢玩笑,忙驾起桃木剑,如一星火蛇一般向二云观方向蹿去。八鬼随之跟上,未想老道人几年精进,又为得了一口纯阳桃木剑,飞行绝速,女鬼们竟然一时追之不上。
而艳娘则看着远去的浮云子一声娇哼,再不顾他。转首又目望东方,眼神中露出些许迷茫……
茫茫东海,无边无际,时值正午原本深沉的海水早已被烈阳映照成了宝蓝色,温暖的海水滋润的水中生命无穷活力,展眼望去,海天一碧,除了水,尽是天,当真应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句话。这里安详而宁静是大自然为鸟兽们营造的天堂,没有凡人的打搅,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祥和。可叫人意外的是,海之中央却正一人平躺与水面上,赤身露体仅腰间系了一束蓝绸并一只虎纹皮囊。
少年人仰卧于海面上极是安怡,耳畔仅仅些些微风与微微荡起的波浪,将他耳孔中搔的又湿又痒,酥软的少年身也为之一醉。水温极合宜暖人,身下海水摆浮的微澜,摇晃的他更是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无一处不自在,无一处不舒服。
张入云在这东海一处海面上已经飘荡了足有两个时辰,他确是非常喜欢这样自由自在随浪飘浮的感觉,所谓云修无常,只这般任意飘摇,无拘无束的自在,确是最合宜他本人心性。只是少年人此刻并不是没有烦恼,他自上一遭离开二云观已有半年功夫没有回观,名是在外采撷炼剑异草灵药,实是生怕回的观中与艳娘相对。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好,只是心绪难定,少年人总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也许自己若能再中一次艳娘暗算就好了,至少二人都不用再如此尴尬,水道渠成有时候也并不是件坏事。想到这里张入云咬着牙根笑了笑,灰心丧气自不必说,就只这点心意便让少年人深以为愧。可张入云眼前正烦忧的并不是这一桩事,而是自己此刻正值远海采集仙草归来,因中途绕了许多冤枉路,归途时正值东海这一处水域,两年前他将天书一卷交与沈绮霞精研,有言日后再来讨扰。沈绮霞还曾有言若得了静池中银河水便送往二云观中。
这两年以来,张入云曾三游沙舟岛,可每一次女主人都恰值不在岛上,事后每让灵龙女单独前来,却又都能见其人。其中意思不言自明,每每为此,倒让他心上负愧。今日正好顺道路过沙舟岛,却让他好生尴尬,去或不去,终是拿不定个主意,是以在海面上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总是犹豫裹足不前。眼看着日头偏高,已是过了午后,张入云生怕太迟见教反招双方尴尬,想想自己确是一肚子歹心肠,少年人摇首莞尔,终是取出衣履摇身跃出水面,将换停当,遂飞身前往沈绮霞沙舟岛。
因是轻车熟路,不过一炷香功夫,少年便已落身在沙舟岛上,他来往几次早得了沈绮霞赠予的印信,那岛上禁制均可随意容他出入。可今日登临海岛后,却被张入云立时察觉出些异样,纵是自己凭有印信也是步行穿绕了好久,才得逐渐近入海岛深处,直至后来阵形接连变幻,这才显出路径直通沈绮霞的竹屋。至此张入云知女主人定是在岛上,可心中已为眼前布置生了忧虑,至于先前担心的尴尬则早化了个没影。
待他近了门扉,略整了整衣襟欲待叩门,却听得屋内传出女声道:“张师弟不需多礼,若不嫌弃,只管进来吧!”
张入云不想沈绮霞不但未来迎门,反招他入室,这却不似对方的举止,当下心生疑惑,只道了声“讨扰。”便推开了门户。未想竹室中倒比他想像的还要阴暗些,张眼环顾,就见女子正坐落在竹厅一角,听着她呼吸顿促,倒象是才敢奔忙了一番似的。张入云生就夜眼,虽则室内昏暗,也挡不得他过人目力,当下略将沈绮霞面色打望,眉头不由一皱。
正在张入云欲开口相询,却听得佳人已先笑道:“我也是一时糊涂,倒忘了你生就一双过人慧眼!我只是一时炼气有些岔了,所以才受了点内伤,张师弟不用放在心上!”
张入云见沈绮霞遮掩,只得摇头叹道:“师姐这般聪明,就该知道逃不过我眼去,你面色苍白明是失血的迹象,怎说是炼功走了气之故呢!”说话间也不待与沈绮霞多问,便走上近前,一举拉过女子一双手臂,替其验伤。
沈绮霞不料他竟这般逾礼,心中由不得一阵惊惶,正待分晓些什么,可再望身边男子却正目光炯炯仔细盯着自己伤臂,知自己心思猜忌,将张入云瞧的小了,为此反倒有些歉然。
张入云碍于男女有别,不敢妄自取验沈绮霞伤处,上前只是将佳人手臂略作伸量,又探了探脉息,查探对方身体受损到底有多严重。不想触手便觉女子手臂时冷时热,着实透着古怪,他并不精通医道,一时辨别不出,只得开口问道:“师姐这肩胛上受的是几处伤,又是何时被敌人打伤的?”
见张入云问的明白,沈绮霞也再不好意思隐瞒,只得忍痛答道:“受了两处伤痕,一拐一剑,倒是那剑伤并不足虑,为我用本门伤药已然压制住,就是那铁拐异样,骤冷骤热伤口老有反复,便是师门灵药也总不见效。至于时日……”说到这里沈绮霞顿了顿,方才犹豫着开口道:“也有近二十余日了!”
不想张入云倒并不显什么恼色,只是轻轻将她扶稳于座椅上,边从行囊掏出一只玉瓶,只说道:“即是师姐的峨嵋灵药都济不得事,且看看小弟这药能不能有效,只是疗伤之际少不得劳动师姐将衣襟松懈多少有些不雅相,还请师姐不要见怪!”
未想沈绮霞却摇首道了一声:“不必了!”
张入云闻言一愣,只当对方还有些害羞,意图自己将伤药留下自疗。少年人为此少不得摇首苦笑,他这灵药来的不易,多糟蹋一些都是罪过,只是眼前沈绮霞拒绝,自己怎又能相强,犹豫之际便待将玉瓶留下,转身退出室外。不想沈绮霞已伸手完好的右臂,探手伸至左肩胛以下,玉指扣动竟将自己那般华美,玉烟罗制就的外服连同内衣抓破,正露出内里一条如火一般的杖影了。
未料到沈绮霞一副柔若无骨似明玉一般白晰的手掌竟能如此轻松将那么坚实的玉烟罗举手间撕得好似宣纸一样,倒让张入云吓了一跳,待晃过眼想起对方还在等着自己疗伤,连忙调整心神,将玉瓶成粉末调了些许,一时屏嘴一口清气吹渡,却将那白色的细粉均匀的铺陈在了一尺多长的伤痕上。
沈绮霞未料到那不起眼的粉末竟有奇效,只一及身便是透体的清凉,她多日受这一拐之苦,若不是她相惯隐忍的性子,今日便是从床上爬起来也不能够。当时心神一松,不由问道:“这是什么灵药?竟然这般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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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闻言笑了笑:“说出来,只怕师姐生气,又嫌有些恶心!”
沈绮霞方才与张入云一番往答总是有些拘谨,此刻身上痛楚大减,心情也好了好些,不免笑问道:“你即这般说法,那我就更想知道了!”
见对方定要问个明白,少年只得答道:“师姐即真的想知道,小弟说了又何防,此时两年前段惊霆教我的秘方,他当日曾用高僧的舍利子研成粉末救了我一身火伤。小弟一年前行游江南一代,夜遇一伙盗墓贼,其中就有数粒舍利子,我将一干宵小略作惩罚,其余财物还了原主,未想这舍利子竟是寺中僧人伙带着盗出来的。我想着还了回去终究还有招人下手的一天,倒不如留在身边用来救人的好,想来高僧有知也是极愿意的!”
沈绮霞得知救自己的竟是舍利子,想着是佛门的宝物,不免有些皱眉,再听得后半句话,方重又笑道:“你这后半句话多半是杜撰出来的,人家老和尚数十年修行才得来这物事,却被你研碎了私充伤药,就只这一般便透着对佛祖的不敬!”
不想张入云满不在乎地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无一物放在心上,这舍利子虽是高僧辛苦得来的东西,但到底也是有声有色之物。被那些俗世愚民借机供奉,只换得好些欺世盗名的人苟且偷生,至于惑乱愚民则更是罪上加罪。我取来救人反正为得益,这舍利子被我用光了,也就不再会有人见利忘义,何况用在沈师姐身上,也不辱没了这俗物!”
见张入云越说越是狂妄,沈绮霞连忙阻止他道:“好了,别开口就说些伤人的话。哎,就算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凡是总该留些口德,这是高僧多年辛苦参修的明证,终不该被你轻言抵毁。你年纪不大,不要学那等狂妄作态人的举止,要知行事稳重深沉总比浮华气燥来的见心性些,只是一味的争强好胜终是不好!”
待沈绮霞将话说完却见张入云半日不言语,想他为人刚强,怕自己一时无意羞恼了他,只得又说道:“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被我一句话说的恼了吧!”
张入云闻声笑道:“怎么会,沈师姐说的很是,确是入云一时狂妄了,呵呵,就只怕这毛病多时还不能改好!”沈绮霞见他痞懒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莞尔一笑,却不料少年再度开口道:“只是还有一事,却需师姐告诉小弟!”
“什么事?”沈绮霞才刚开口,却又皱了眉,心中暗怪自己不精细。
果然张入云问道:“小弟只是想知道到底什么人与师姐结怨,竟还将师姐打伤?”
沈绮霞生恐张入云招惹对方,连忙摆手道:“此事已然过去,也算不得什么,有师弟这一方奇药,怕是明日我这臂伤便能痊愈,近日来,那天书宝卷上法术我又有一些领悟,等了明日我再和你一同参详吧!”
不料张入云已是冷声道:“哪有这般便宜事!对方明知师姐未配得兵刃,却还剑拐相加,如此恶气怎说也得讨要回来!”言罢再又怒道:“可恨我这两年行走都未能寻访到一口好剑,宝剑未得,倒让师姐先受了伤。”张入云一直为沈绮霞将紫炎剑交与峨嵋视作自己的不是,两年来确是有意为其寻一口好剑,要说自己当日也得了好些上乘兵刃,可都为机缘巧合赠了人,如今反累得沈绮霞手无寸铁,心中又恨又恼,却是责怪自己比责怪伤人者还要多些。
沈绮霞不料张入云数年来一直在为自己暗中留意飞剑,为张入云仁厚,心中不由一阵温暖,只是心头才一起念,赶忙将其抑止。忙假意皱眉取手抵住额头,轻声道:“算了,别在多做这些无谓的计较了,现在我人已经好了,才往的事便不用再去提它了。张师弟,你且在这岛上将就安歇,我有些困乏了,想先回内室歇息了!”
见佳人显了忧色,张入云只得闭口再不多作言语,只在退出门首时,忽想起什么,又问道:“师姐可有什么想吃的喝的,或有需要,小弟这就去办来!”
沈绮霞笑道:“多劳你费心了!只是我与你初见时分便已近避谷,这多年下来更是不沾烟火食,平日里至多吃几个果子,哪有什么需要的,你我修道人家,当以内进为主,只靠一些外物滋养终不是长久之计!”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只就口答道:“这算什么,当日小弟卧病在床也劳师姐相助,大家一进同门这些都是该当的。沈师姐既然要静养,还请赶快回房歇息,入云明日再来请教师姐!”说着便倒退出门。
沈绮霞见他走了,忽想起话要问他,可见对方已是转了身,便只得住了口,何况张入云也是个心思细巧的,若多言语只会被他瞧出破绽,还是等过两日再将他劝走为好,想到这里时,女子也实在有些困乏了,肩头灵药正在发动功效,为求全功,沈绮霞忙也进了内室行功化炼药力。
却说张入云出来竹室,面色便又重新换了一副,他心思缜密,来时岛上绕了数重禁制,直至沈绮霞将阵形倒转,自己才得上岛。仅就这一般,可见沈绮霞说的与人结怨已了,便不足信。少年人自来将爱护自己的人均看的极重,何况对这位沈师姐他素有些愧心的地方,今日即得知此事,怎样也不能不理,只是担心沈绮霞挂念,这才未在对方面前显露。
可到底事情空无头绪,一时也难以入手,想到这里只能怀恨略将此事放下,又想起沈绮霞曾说自己只能吃些果子,自己当时腰间灵药草根得了不少,却没什么美味的佳果,那海岛上虽有不少佳果,可都是沈绮霞平日见惯吃过的,想到这里,少年人再坐不住。当时一个冲天而起直拔地数百丈,待深入云霄方才展动慧目往沙舟岛四边岛屿望去,看哪里可有些宝光渗露的海岛。
少年人神目无虚,转眼过处,寻觅了半个时辰这才辨明了方向往南方五百里海外飞去。他却不知沈绮霞因也授了青鬼血与他一般的凭慧目视宝,今日行举只差不多和少女当日一样。只是如今换了个怨气在胸的张入云,少不得却不能似沈绮霞当日那般容易应付了!
要说沈绮霞所处沙舟岛,便本已偏向东南,地理甚是温暖,如此张入云再南去五百里,气候越法的温暖,已是南国海域风光,却又与北面不同,一脉的生机勃勃,绿树琼花,满眼的翠碧,便是那枝头的绿叶仿佛也比寻常的枝叶鲜艳些。
张入云先时起步,本是一时乘兴,但行近岛屿面前,这才想起怕是此间已有了主人。自己这般冒昧前来可着实与理不合,当时连忙落了云头,平步踏上了海岛。这绿岛比沈绮霞沙舟岛大了足有十倍,岛上草木丛郁,人迹罕见,看来倒不似个有人家的所在。
往来其间,少年人也遇得不少时鲜佳果,张入云数百里行走正有些饿了,随手摘取也觉味美可口,但他安心要寻几味能打动沈绮霞,又能为之补气的异果,却又谈何容易。但少年人慧目无虚,来时已是瞧准了的,此刻即已上了岛便干脆安心寻找起来。未知,只等他深入两三里地头,几近小岛腹地时分,张入云却忽觉得眼前有些晃动,闪动之际,眼前绿树红花便已换了一副气象。
此明是有人在这里暗下禁制的迹象,见此张入云已知道这里早来有人,只是看情形其人来这岛上时间还不长,为探明宝物在此,许是还未携走的缘故所以才设了这一座禁止与此处。张入云见了眉头微皱,可到底先来为先,自己不好再逗留此处,想着天色还未见晚,忙欲再上云头选一处福地。谁知他这里才刚起身,耳加竟隐约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如此少年人倒不由不停住了脚步,稍一分辨,其声正是来自禁止另一面,且好似顷尽了全力,只呼唤了两次便再无动静。
急人救难本是份所应当的事,可是张入云多年江湖行走,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年,这岛子和那法术禁制都透着那么一点子的古怪,所以他倒并没忙着救人。犹豫一刻,待他分辨出眼前法阵亦正亦邪,并不是正经玄门或是邪魔歪道,反让张入云更是难断了些,他并不擅仙术,如欲救人只得施重手将眼前法禁破去,如这一般少不得要与结怨,可思来想去终不能见死不救,一时也只能是说不得了。
可未想到那设法阵的竟是位高人,张入云练用了流星指和混天绫两般法宝,却都未能见效,这倒让他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思索片刻,方将鬼母予他的夜精石取出,到底不愧是魔道大凶大恶之物,只一与阵法外的精光接触,那眼前幻像便已消失了个无踪,寒光闪动,夜精石上倒多了两根银簪,式样古雅非是俗物。
张入云见了不敢妄取,只选了个显眼的枝头,将银钗插在树梢上便举步向才刚显现的一条草径行去。只不过百步远近便行至一处桑林,林间更有一眼灵泉,倒有泉水流淌处俱是如玉一样白的晶沙,再望泉底看去,却见清澈见底的水下竟生了株如红珊瑚一样的宝树,枝头缀满了如雀卵般大小的朱果,莫说是吃它,便是见了也叫人看了心动。
待他回顾四望,却见四野并无人迹,心中有些异样,欲待再将林间走上一遍,可到底有些私心,想着眼前这株果树兴许正合沈绮霞所用,何况那枝头上生了足有数十枚之多,自己取它三五个也该当不为过分。正想上前才瞧真些,却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小心!那泉水里藏有禁制,你若动手便中埋伏!”
以张入云灵感竟未查觉身旁有人,当下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转身往来人望去,不想却是个身着褐衣的道人正被倒吊着挂在一株桑树上,身上衣履许是吊的久了,已是好些不整,瞧身上却被一层白丝缠了个结实,任道人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多谢道爷出言相告!只是不知你怎会被倒吊在这里,方才呼救的可是道爷您吗?”
道人见他开口,忙点头道:“是我!是我!劳烦少侠赶紧将我放下来,我已被在这树上吊挂了两天两夜,少侠再来迟些,我这条小命定得是不保了!”
可他未想到,张入云倒并不忙救他,而是仔细将道人打量了一番。这也怨不得张入云,到底将道人倒吊于此的人物是好是坏还未能分辨,何况那道人一副贼眉鼠目,形象猥琐,一对三角眼又黑又亮,转动之际的确不像是个好人家的举止。
见张入云犹豫,道士有些急了,想是知道自己一副尊容不受人待见,连忙分辩道:“少侠且误多心,我实是好人,何况少侠先前险些离去,只为道人我两声呼救便破了恶人禁法前来解救,足见您侠心仁义,古道热肠,乃是一等一的好男儿。将我绑缚与此的当真是个恶徒,还请少侠赶紧放我下来,不瞒您说,我在此间受难两日,有好些不得意的事不能尽说,方才为高声求救多半已将一群恶兽惊醒,少侠再不救我,我必又多得一次劫难,想小道人我也是多年苦自修行,不合见了这岛上一株琼瑶树却害我遭了这大一场苦难,少侠仁心还是快救救我吧!”说着泪眼婆娑竟是掉下泪来。
张入云不料对方一个大男儿家竟会说哭就器,许是男人的泪水比女儿家的值钱些,倒让他看了心里有些填堵,当时不由笑道:“也罢!且不论是你是善是恶,就算是道爷骗我,单就你这点泪水也是下了本钱的,在下就上一次当也是值的!”说着上前便解道人身上的白丝。
谁想那白丝看似细嫩,却竟是坚韧无比,仍是张入云一双铁掌竟是怎么也扯不烂,正欲待取一柄金燕镖将那白丝割断时,却忽听得树头竟又传来一声柔媚入骨的娇吁声。那声音好不辣耳,但一传入少年耳中便如化了活物一般顺着耳道直钻张入云脑海心尖,纵是多年玄功深造,闻声也不由的周身抖了一抖。
道人见来了凶神,连忙高声叫道:“千万别回头看,先把我这身蚕丝解了再说,到时我和你路上再说!”
张入云本不是个好猎奇的主,听得道人如此言语虽觉不妥,却终是没有回头,举着金燕镖用心割那蚕丝,未想虽是比之前得力了些,却一次只能割断有限的几丝而已,那缠在道人身上的蚕丝少说也有近百道,一时间少年人累得指头发酸,却仍自割之不尽。耳闻的身后妇人声越来越近,张入云知道自己少了仙兵宝刃断是来不及了,为防敌人偷袭,干脆转了身来手握数枚银镖先做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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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见他不停自己良言回头与妖物对视,以为张入云定也逃不过妖精的诱惑,长叹一声,遂闭了眼,只怪自己气运短,也不做挣扎就在当地等着再被蹂躏一番。未想闭目多时也不见妖人近身,惊讶之际忙睁了眼,就见众妖还在十步外驻身,看意思竟有些不敢近前。倒是身边少年红了一张脸,略显尴尬的向自己问道:“还请道爷明示,就不知这眼前几位都是些什么山精海怪,有什么法力能将道爷困的如此狼狈!”
说来不怪张入云脸红,只为眼前多了好几位赤身妇人,俱是长发垂肩,白肤娇嫩的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若说相貌也称得上清秀,只是双眼皆是碧色,耳畔一声声娇吟正是自对方樱桃小口送出,但朱唇开合间隐约可间内里两排细碎至极好似珍珠样的白牙,偏又没长眉毛,一副面孔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而体态之丰腴实是少年人生平仅见,张入云不是没有经过人事的童男,若说艳娘的体态之妖媚怕是世间少有的,可与眼前这般妇人相比,却反而让张入云更有些魂不守神,只为艳娘形态之娇淫尚可归结为“美”,而眼前这般妇人的身体却只能让少年联想到“欲”了!
道人不想张入云竟能不授妖精迷惑,心喜欲狂,忙道:“怎么?你见了这些妖精心神竟还能守得住吗?”
张入云见道人说的粗卑,倒有些不好意思,只讪笑道:“劳道爷上心,虽是好些气浮,但在下倒还能守得住!”
道人大喜:“那敢情好,你即不收这些蚕娘的诱惑就不用怕她了,这些妖精没甚其他法力,只是擅长媚惑人,你即不中她的道儿,她也不敢随意放蚕丝擒你。还请你先把她们逐走,再放下我,免得趁你不备从背后偷袭你我!”
闻道人说的如此简单,张入云倒有些将心将疑,只是面对着一群赤裸身体的妇人,还真让他有些难办,有心想吓吓对方,可少年人一时也装不出个狠脸色,犹豫一番见道人不远处桑树下有一柄带鞘的宝剑,连忙取在手里,待抽出看时,虽谈不上什么仙兵宝刃,倒也是一件利器。当即耍了一个剑花在妇人们面前炫耀,果然女人纷纷露出惧怕的神情,口底娇吟声也做了尖叫,直到连看了张入云数眼传出好些声叹息,这才纷纷归返自己所在的树洞内。
在众女爬回树洞时,张入云瞧的清楚,就见每一名女子只贴身于树干上全靠腹背间的肌肤自树皮上滑渡游走,无怪没有一些动静,且那桑树与女子们的气息竟也联成一体,想来道人唤这些女人做蚕娘也是有些道理的。
之后张入云花了好些心思才将道人放了下来,那道人不免千恩万谢,只是张入云见他生相猥琐,防他不是正经人物,便没有与他仔细深谈。反是那道人很承张入云的情,还不待少年人相问,便将自己所遇一番事交待了个清楚。
道人姓霍,名三江,因是平日好个四野闲游,同道中人送了他一个“过三江”的绰号,至于原名原姓倒极少提起了。过三江因是巫山教下道法并不精纯,又是师门凋零一身本领更是有限。过三江的心性和浮云子有些相类,虽是本领不济但仗着自己师门飞遁本领却是整日的东游西荡,妄想夺天材地宝,或是寻到前辈仙人遗迹好一朝发迹。
他三日前游行到这荒岛,见岛上隐有宝光显出,于是留了心上岛意图取宝,不想随后又来了余仙子门下的阮香竹,仗着自己法术高绝生生要从他手里夺那琼瑶树,过三江平日极是胆小,可难得自己有缘见了宝物,不免据理力争了两句,谁想却将这毒妇若恼了。一时将自己运法术禁住。可恨妖妇心思歹毒,因被过三江无意中说中其心事,却将自己才自海外擒获的几只蚕娘放出来害道人。
那母蚕天生奇淫,平常每日里都要与蚕公交接,如今少了雄蚕少不得要找过三江消火。可怜道人本还是个童身竟被妖物坏了道行,最毒的是那蚕娘因是禀天地淫气而生,不拘人兽但一交媾便能受孕。这三天来过三江和所有蚕娘少说出了几十火,老道人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如此日夜操劳,再过得一两人只怕人也熬成干了。况且就算他能经受得住蚕娘们的摧残,可经此一举,怕过不得数月众妖也都要生下蚕宝宝来了,并还都是道人的后代,说来阮香竹此一举真可为是令人发指了!
道人说到这里,就是一向沉稳的张入云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同情对方道:“如此说来这姓阮的女人可当真是一毒妇了,这般荒唐毒辣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分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过三江显然对张入云这番评价很不满意,只是对方是自己救命恩人,不好鼓动对方帮自己骂人。倒是张入云查觉,有些不好意思道:“就不知阮香竹是什么一般人物,竟能这样的气焰!”
这番话倒说中道人的心坎上,当时大骂道:“阮香竹这毒妇横行东海数甲子,旁人虽不能制她,却有天制她,这女人相貌丑陋,又是天生废了双脚,算来老天也有些公道的时候!”张入云本就留心,一听阮香竹生有残疾,忙问过三江其中详细。道人正等着他接自己话头,哪有不尽力损落对方的道理。但问他道:“这丑八怪一只左脚生下来就短了三寸,右脚更为日后练功长长了足有一尺了,一只大脚加一只跛脚说不出的臭怪,可她还偏好些穿戴,平日里一身的绫缎打扮的自己不伦不类,随身的烟霞又将一双大脚藏了,真是丑人好作怪!”
“我问的你不是这些,我是想问这女人即是残疾,便该拄了拐杖,就不知她那铁拐有什么异样?”张入云急问道。
过三江不料恩人会问这些,反怪道:“咦?少侠怎知道她驻了一双铁拐,那是余仙子怜她这个徒孙身有残疾,便用自南极采来的火神金为她打制的,又为那火神金在南极苦寒之地埋藏了千万年,致使这副丙丁水火拐亦寒亦热威力更大,这毒妇仗了这双铁拐在这东海一地也不知造了多少孽!”
过三江这边话落,却瞥见眼前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怒火,一时间杀气深重倒把道人吓了一大跳,忙问张入云是否与阮香竹有什么过节,他受得对方这大苦处,自是盼阮香竹的敌人越多越好。
未想张入云怒色仅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反与过三江道:“事已至此,不知道爷以后有何打算?”
过三江叹了口气,意似不舍的看了一眼远处潭下的琼瑶树道:“算来这也是我的魔障,我一生没有多大福份,本指望得了琼瑶果好治炼一些灵药,就不能成就也好修个来世。可眼下反为此丧了道基,该是我命里没有这等福份,从此后我还是回山静心修炼,待功候到了兵解再求寸进吧!”话说间满面凄容,倒不是装的。
张入云当日也是坏了童身,深知其中苦处,同病相怜倒有些同情起对方来,想到此,只对道人说声:“稍待!”便徒步向潭边行去。
过三江见他如此,知是为取泉水中的琼瑶果。因那泉水中藏有厉害埋伏,道人连忙阻止道:“小心,那泉水里藏有尖刀!”
张入云闻声笑着点了点头,脚步却不停留,待走近前,竟不顾对方提醒伸手便去摘那宝树,果然如过三江所料,张入云手指一触的泉水,水下便隐隐泛了一层微澜,待他整只手掌伸入水中,陡然间水面便炸起一束水花。
道人见水面翻滚,知禁制已然发动,为那埋伏太过残忍竟撇过头不忍相看。哪知远处少年人竟没有发出残叫声,而是指尖轻提,已从水中摘起一副闪着数十点寒光的刀具。取在阳光下细看,却是一副数十处水晶透明一色的刀刃,被人制了一副极细巧的器具将刀片尽数收起,乍一看去竟像是一朵莲花,煞是好看。
张入云一时取了那水晶莲花,放在掌中冷声笑道:“虽说是件歹毒的兵刃,但此时看来倒也别致!”说着便将莲花收拢做了一花苞欲放入自己皮囊内。张入云凭着一双神目在先时早看出水中藏有刀刃,触水是手指上又套了流星指环,故未中埋伏,何况他还藏了另一副心思安心想要收了这套刀具。
过三江见他要收了水晶莲,忙大声阻止道:“不可,这是阮香竹心爱的宝物,气血相连,小心她再将这莲花发动!”话音未落,那水晶花又再一次打开,只是此一回却是凭空惊爆,刀刃俱都分开,如同预置的弩箭飞矢往八方飞射,纵是远处道人也给弄了个手忙脚乱,连忙一个懒驴打滚就势躲开那飞刀。他心肠倒也不错,只一起身便张眼往张入云存身处望去,想看看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未成想眼前早没了人影,倒是他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时不是方才的少年是谁。
张入云负谁行至道人身旁,见了漫天游走的刀光,脸上已是挂了浓霜。而那水晶莲花自又复拢却是一道精光平地而起,直往空中飞遁,看情形宝物主人已知道没能伤敌正意图将法宝收走。
见敌人还在做此枉想,张入云冷笑一声道:“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说时飞身便向那莲花冲去。见张入云起身,那水晶莲走的愈加急了,呼啸声处便是冲天一柱寒光,如电光火石一样的遁走。张入云见了更是一笑,他本能将莲花留下,可见对方如此毒辣又兼小气,心头电念又改了主意,当下一个弹指惊起一道银光正打在那莲花上,就见寒光四溅,遂即落了一瓣刀刃下来。
张入云见了笑道:“只留一片怕还不够!”说话间,双掌连弹转眼前便将那水晶刀打下来足有十余片,直到那水晶莲成了残花,这才住了手,等上前一翻招引,重又将水晶刀取了在手,这才回转至泉水边提起那琼瑶树。
过三江见他双手连弹便将那合欢莲打残,只惊了道人一个目瞪口呆,正在惊叹间。却见少年走到自己身边,一面将那树上琼瑶果摘了小半送与自己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还请道爷笑纳!”
想不到自己脱难之后还能得灵果,过三过真是意出望处加喜不自禁,他倒不拒绝,连忙取在手上应承。因见张入云连根拔起,知他要将这宝树带走移值,便好心指教道:“这等灵树非宝地灵泉不能落根,少侠是后带回山中若不能得良地,可先将其栽入坚玉中,倒能支撑的一年半栽。”
张入云闻言一笑,连声道谢。因见此地已了,张入云记挂沙舟岛上沈绮霞,即时便欲上路,正想与道人告边,却见对方正往藏了蚕娘的桑树行去。为此不免疑问道:“不知道爷要做些什么?难不成是想为难这几位女妖精吗?”
过三江闻言摇首苦笑道:“少侠猜错了!我霍三江虽不才,倒还不至于欺负妇孺,只是这群妖精腹中即怀了我的孽根,少不得要将其带回洞中,我修道人家相重因果,若是我一走了之,以后这群娃娃只在此自生自灭还好,若是被歹人拐了外出为非作歹,那也是我的一番罪过!”
张入云不料他竟会有这一番道理,仔细想想确是有些道理,至此才觉这猥琐道人倒也有些过人之处,不由将先时小看对方的意思,去了一多半。因想着那些蚕娘都是赤身露体,自己在一旁见了好些不雅,当时便上前抱拳相告,自己欲先行一步。
过三江见他这快就要走,却有些不舍得,但张入云言辞间很是坚决不好强留,只得躬身施礼谢了对方救命之恩再送恩人上路。
临行前张入云见道人脸色犹豫不定,好些古怪,欲待相问,却又不好意思张口,想想也觉无谓,一笑间正待拔地而起。谁想过三江终于开口道:“少侠留步,道人我刚才有些私心,倒叫恩人见笑了!”
一番说的没头没脑,好叫张入云莫名其妙,可待对方自道冠中取出一只三寸长短的玉棒,他这才明白过来,当时笑道:“道长不必如此,我只是无心巧遇道长而已,如何能贪得道长宝物!”
过三江脸色也有些尴尬道:“不是这话,不瞒恩人,这是个什么物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总该是件稀罕物就是了,此物是我少年时节由山间行游时遇山蛟作乱,后背天雷击死从蛟尸中发现的。揣在身边三十年用尽了办法也没打开这玉棒,显是我没福不能取用,而且此物又太过细小不像是男子能用的上的东西,如今蒙少侠救命之恩,并还赠我这多琼瑶果,我霍三江要是不出些心意,怕是日后觉也睡不稳当了!就怕少侠嫌此微物不堪,不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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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要赠自己宝物,张入云当时便欲拒绝,可闻得过三江提到幸许是适用女子的法宝时,便让他留了心,见那玉棒不过鹅管粗细,浑然一色,细洁圆润,就不是件宝物但取在人掌上也叫人看了心细,当时也就不再推辞,只略作谦逊便将玉棒接下。
过三江见恩人收了宝物,虽说难免有些肉痛,但心里却为能酬谢张入云为之一松。
见眼前这猥琐道人倒是气性,张入云不由暗暗点头,因对方也是巫山教下,所得法术甚不周全,张入云有心想将师傅傅金风的秘典私授对方一点,可转念一想,到底两人才刚相识,此人是好是歹不能尽知,师傅宝典怎能轻易授人,便又将这层心思放下,留待日后再说。
当时二人互道珍重,张入云乘风就走,待行至途中想着对方为此寻宝一事受蚕妖负累,日后多半没有证果一日,确是好气好笑无可奈何。果然不出张入云所料不错,自此后过三江法力再难精进,只守了蚕娘在自己修炼府内中纳福,虽说未得正果,但膝下儿孙满堂,倒是得了个人间自在。
张入云遁光飞速,五百里海路转眼即至,其时天光还未尽暗,岛上竹屋外沈绮霞已是起身在屋外翘首静候。在见少年人归返时,佳人绷了好久的心思即时松了,迎身上前展颜笑道:“我还当你回中原了,正在意外你怎不告辞就走,原来是出岛行游去了,到底遇上什么事?怎么耽搁这长功夫?”说话间,少女这才发觉张入云手里已经多一株玉珊瑚一样的树,其上满是红润如玉一般的果实,想着只为自己先前无心一句话,却被对方听了劳顿这许久,不由倒将脸挣红了。
张入云倒没留意到对方脸上变幻,只为一路上都留意这离了水的琼瑶树是否会枯死,一待到了沈绮霞面前即笑道:“师姐说的是,正是有些事耽搁了。只是先请师姐将这果树寻水潭移植,其间事体过会再说!就不知师姐伤口恢复的如何,已能随意行动了吗?”
沈绮霞不比张入云,见果树上仍挂了水珠只是水底宝物,忙上前接过将琼瑶树于静池内向阳的一处水面移植了。张入云见她事事做的妥当,直比自己强的百倍,又见玉树上硕果累累,笑道:“这琼瑶果已是熟透了的,师姐又为避谷不动人间烟火,就便尝几个也好!”
沈绮霞闻言笑道:“你也太把这仙草灵根瞧的小了,这琼瑶果此时虽已成熟,但今日离十五满月还有三日,至时等这玉树受了月华才刚有灵异,早三日取用到底有些浪费!合炼丹药的话也受了三分功效!”
一旁少年人不以为然道:“管它什么灵果,小弟跑了这一遭只是为了吃它解渴填饥用的,若是在海外无人取用还不照样下了鸟兽肚腹,到时也没有什么少一份灵效之说了。且莫管这些,沈师姐还是先吃两个补些元气,至于合炼丹药,这一树琼瑶果少说还有二十枚,也不缺这几个。”当下也不管女子反对,趁手便摘了三个递于对方,为免沈绮霞一人独食尴尬,自己也取了一枚在手。
见张入云已将琼瑶果摘下,沈绮霞无奈只得接在手里,虽说她已可经年不食,但这般仙果也确是对自己身体大有裨益的,何况正在伤后,有此一物更是有益。
待沈绮霞将琼瑶果尽都吃了,张入云这才将先前救过三江一事相告,谈话中提及对方是被阮香竹所害时,双眼晃动,仔细观察佳人脸色是否有异。
果然当他说到破了阮香竹禁制救人,并还将其水晶莲刀毁损时,沈绮霞花容顿时笼了一层寒霜,不由皱眉责怪道:“师弟你这一回也太过鲁莽了!阮香竹是海外著名散仙余仙子的徒孙,那余仙子乃是与水母一流的高人,数千年的修行便是天仙一流也得趋让三分,尤其当年因与峨嵋交恶,对我峨嵋门下深以为恨。这阮香竹性更刁恶,你只将琼瑶果取了已是犯她大忌,今又将她心爱宝物损了,更是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哎,你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不想张入云闻声非但不惊讶,反还笑道:“有这样的事吗?我先前还只以为过三江恨她才将这妖妇说的这般毒辣,现在就连沈师姐也是这般说她,看来这姓阮的妇人还真是不可救药呢!”说话间又将怀中收取的十二枚水晶刀片取出,放在夕阳下仔细分辨,最后挑出其中最晶莹的九片复又收了,却将剩余的三片留在手上,分左右手牢牢的钳住。
见张入云行动有异,沈绮霞忽然醒觉,连忙阻止道:“不要如此!”可为时已晚,少年人指尖发力,就听波波波三声玉响,那水晶刀便已做了六截。看着对方满脸快意的笑容,少女无奈只得摇首苦笑道:“哎!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气,认准的事情,任谁也劝不回来!”说话声中,便领了张入云往竹屋中走去。
为沈绮霞并没有过分怪责自己,反倒让张入云有些慌恐,忙开口问道:“不知师姐领我去何处?”
为张入云明知故问,沈绮霞即时横了他一眼,只道:“没什么!即是你已闯了祸,我们总要想些应对的法子!”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有些不明白,再问:“哦!想不到这阮香竹这么厉害?以小弟所见,实在打不过,顶多摸脚走了就是!”
这话说的沈绮霞更气了,皱眉道:“你自有你的二云观可以退避,可我却能逃往哪里?何况余仙子门下仙术厉害,飞行绝迹,你还未炼得飞剑,法术又不精擅,仅凭时下驭气排云的功夫与她高妙的仙法飞腾可没得比!”
张入云本想为沈绮霞出口气,就是万一不敌对方,也可趁此机会将她接回二云观。这两年来自己门下灵龙女与浮云子大弟子祝玉柔甚为亲近,就便是自此后于二云观中修行也未尝不可。但让张入云没有想到的是,沈绮霞好似洞悉了自己所有的安排,出口便是语带双关,将自己一点心思全部拒绝。自己这位师姐从来都是不怒自威,一时少年人心上忐忑,实觉自己行动太过鲁莽了。
见张入云被自己一番话说的呆愣住,稍时便换了一脸的尴尬,倒让沈绮霞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语气太重,心上歉然,忙开口温声道:“师弟你别在意,刚才我也是性急了胡乱开口,你此番所为都是一片好心,怪我先时没和你说明白,倒让你受委曲了!”
“哪有的事?是小弟鲁莽,遇事考虑的不周全,只想着自己快意却将烦心事都留给师姐,实在是小弟的不是!”
沈绮霞看着他低了声气,一副自悔的样子,心上不由自主生了怜惜,又想着对方高性,却又在自己面前这般谨慎,一时又觉温暖又觉难过,遂叹息道:“你也不用如此,其实你并没做错什么,毁了阮香竹的水晶刀我也挺开心的。不过于事无补的事做了无趣,你又何苦自扰麻烦呢!”
张入云自嘲道:“也许正为如此,所以小弟到今日还是苦自修行,参不透贪恶嗔痴呢?”
沈绮霞摇首道:“你又来了,我只说你一句,你就将话往修行上引,嗔痴二字有几位圣贤真的能参透,你如此回我,显是言不由心,无心悔改呢!”
闻沈绮霞又再怪责,少年人连忙告罪道:“绝无此事,师弟实是做的不对,正在认真悔改呢!”
少女笑道:“看你这般张惶的模样便知道被我说中了,不过你也不必这般声气,倒像是很怕我的样子!”说到这里沈绮霞忽的皱了眉问道:“张师弟,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挺怕我的?”秀眉深皱,花容好似笼一层烟雾,亦真亦幻满脸都是苦色。
张入云本想说对方料错了,可再见女子这般愁容,心中撼动,再不敢妄言搪塞,当时整容肃声道:“师姐料的倒准,怕是真有一点。不过小弟绝没有讨厌师姐的意思,有的只是尊敬而已!”
沈绮霞苦笑道:“呵,我有什么地方怕人的,今时不比往日,你倒说来听听?”
被沈绮霞逼的无法,张入云只得照实说道:“倒不是师姐有甚地方可怕,只是入云自己作怪,觉得师姐事事人强,无论心智武功为人都强过入云好些。师姐的一举一动也都有道理,平日里为人心思又叫小弟看不出个通透,所以有些不敢亲近。实际这些都是小弟自己作祟,算来也就是一些劣性俗人的自卑心肠而已,为此倒让师姐受累,实在叫入云羞愧无地!”
未想沈绮霞听了这番话,眉头反而笼的愈加深了,直过了半晌方开口叹息道:“其实你也是处处让人猜摸不透的啊!”说话间扭身又往竹室中走去。
张入云见沈绮霞脸色间时怒时忧,心下止不住的生起一丝愧疚,她本是如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此刻添了这般心情,更是浇打的少女一身气质绝俗,周身如晃了明玉一色的流动。气苦之际,蹙皱了秀眉,咬红了檀口,直看的少年人一阵心堵,周身一个激令,险些胸膛里的心都为之酥麻了。待醒觉后,见自己还在呆立当场,佳人早进了竹室。这才忙道该死,连忙也步进了室内。
待张入云进了竹屋,就见沈绮霞已在布了一只沙盘与竹厅中央,盘中塑的正是沙舟岛的地理,见他时来忙召手叫来过来一同观看。张入云平素也曾在二云观中见过,知道这是沈绮霞于岛上埋伏的阵法,他从来对这些旗阵法术一流不得门径,见对方要与自己商量,不由眉头就是一皱,暗暗责怪自己怕是帮不上一点忙。
好在沈绮霞也早知他这一番短处,并不是要他帮忙出主意,只是借着沙盘告诉他颠倒旗阵时自己该当如何进退,其余镇摄操控阵法的大小事都是她一人担当。只是最后却开口与张入云相借他的乾坤镯一用,以镇她这一方遁龙金水阵。张入云不想需要自己的乾坤镯,当下一惊只得实言相告自己从萧清雅处得来的乾坤镯已送给了才刚转世的香丘。
沈绮霞满以为有乾坤镯,自己这金水阵当能安然无恙,不想却已不在了张入云身上,不由呆了面孔。过得一会儿,方换颜笑道:“看来你对香丘倒真是爱惜,这般大威力的法宝也给了她,就不知道你的那位萧姐姐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张入云不解其意,只得照实说道:“乾坤镯也仅是件物器,算不得什么真稀罕,给了香丘为其日后防身法宝,日后她若在江湖行走,随身有此一物,反倒让小弟更安心些。至于萧姐姐,说来惭愧,到底她是有丈夫的,我一个男子带了她的法宝四出游行实在不便,为免给她再惹麻烦,给了香丘也省我一些心思。沈师姐即是想要镇摄法阵的宝物,就不知道小弟的混天绫合不合用,此宝威力不在乾坤镯以下,倘能使用再好不过。”
不想沈绮霞却先就张入云前番笑话他道:“平日你看上去有些傻呆呆地,其实我就知道你内里很藏了些心肠,果然你行事缜密,一样事却省了你两番心思,秋儿当日还说你老实,唉!若被她知道了你是这样品性,还不晓得这丫头又要怎样生气呢!只是你这混天绫威力虽大却不适用这金水阵,混天绫火性与这水阵正相克制,何况到底本质轻浮些不能用做镇器。”说到这里佳人微微皱起了眉,稍做犹豫便将发际一只玉簪摘下,伸出软玉一般小手,一狠心便将自己左手无名指刺破,也不知那玉簪是何材质,只一经将其手指划破,鲜红的血水却像泉水一样的止抑不住,瞬时间便将沙盘中静池一带连同竹屋在内全都染边。
张入云在一旁看了大惊,心痛之下连道自己该死,想上前阻止却又怕沈绮霞一番心血白费,直待佳人脸色苍白,运功止了指尖血水。少年人这才抢身其身旁,此时也再不顾些忌讳,袖袍拂动已隔衫揽了腰将师姐安置在一旁竹椅上,随手又取出一粒长乐叟相赠的瑞风丹递过。
不想沈绮霞却笑着拒绝道:“只是损了一点气血而已,哪里需要师弟灵丹,我只要调息一晚便能复原,你不必过虑!”
张入云则穆色道:“师姐不必瞒我,我如今也算是修行中人,这修道人家精血重不重要怎能不知,就算你身体未受多少伤损,但如此这一举,总是将几年辛苦白费了。都怪小弟鲁莽,惹了事却将师姐陪着受罪!”
沈绮霞见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忙安慰道:“你不要乱想,我有这静池提拔灵气,至多旬月功夫便能复原,如此多做一番手脚也是怕敌人来了多添一层防范,敌人会不会来尚还不一定,若是不来的话,反是我自己胆小,多虑了呢!”
※※※
张入云为沈绮霞几番说的慎重,不由问道:“难道这阮香竹真有这般厉害吗?”
沈绮霞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你心思,你定是从哪里知道我身上剑伤是受自阮香竹,所以才得这般与她作对,她亦可算是名门之后,尤其师祖余仙子盛名多年,若真论辈分,真比你我高的太多,单论起法力或还好些,只是她一身法宝却是难敌,想起来真是可虑!”
“若是实在不成,先离了这里就是,沈师姐若是不愿去二云观,也可与坐望峰紫祥天母女为伴,要是师姐两般都不愿意,那就由师弟相陪一直找到师姐合宜的洞府再说!”
“张师弟不用这样,真要是到了大难临头,我又怎会在此坐以待毙!只是阮香竹真若是上门欺到我峨嵋门下如此地步,那也不是由着她性子便能轻易了解的。”话音落地,平日里一脉温柔的峨嵋女弟子,一张粉脸也当时暗了下来,张入云从未见沈绮霞发过怒,可不知怎地总觉得对方身上气息好似钢针一般的刺了出来,绵绵密密,就是身经百战如自己也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好在沈绮霞及时发觉自己身上杀气,心中一惊,连忙将身上气息隐去,重又换回寻常神色。只是心上任有些不安,便又举手指点沙盘上为张入云又将阵图隐秘详解了一边。可一待佳人止了口,却发觉房间顿时变的异乎寻常的安静。少女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搜肠刮肚几番竟觉连一字也难言,那沙舟岛本来就静,此时又是日落时分,岛外海风息止,百鸟归林,越发的显得寂静无声,就连空气也如同凝固了一般,时间仿佛也在此一刻静止不动。
沈绮霞不知为何故,只觉眼前的安静让她好生尴尬,未过片刻功夫,佳人竟是涨红了一张脸,额角间也蒙了一层细汗,娇弱的胸膛也是起伏不定,就好似正在与人恶斗一般。
正在佳人心慌意乱时分,忽听得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就见张入云正倚门而立举目望着天边夕阳,过的半晌方回头笑与沈绮霞道:“呵呵,想不到这岛上傍晚竟是如此宁静,就连海风也听不到一些。这般安静倒似是当年我在酒泉镇养伤时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却换了是师姐你受伤了!”
见张入云转过话题,一扫刚才的尴尬气氛,沈绮霞心里一阵轻松,垂首想了想也笑道:“怎么?现在你倒是不怕我了吗?”
张入云见对方心情渐好,也嬉笑道:“怕自然是有些怕,只是要比当年好了好些,再不似当日那个无知少年了!”
沈绮霞却若有所思道:“这倒不尽然,你当日并不见得怎样无知懵懂,反倒是很狡猾呢?哎,有时看似正直君子,其人心也难得志诚!”
张入云知对方是责怪当日发觉其心事,却在后来数年间一直装做毫无察觉,眼见沈绮霞目光隐含幽怨,少年人一时头皮一阵发麻。他来沙舟岛之前也曾想到仔细留意言行,不可让二人太过尴尬,但自见到沈绮霞被人打伤后,这点心思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此刻对方又提及当年两人心事,这才忽然醒悟心中大叫该死。
自两年前将艳娘接回二云观,张入云就已立定了主意,其后待救出隐娘时却忽发觉自己真正心意,隐娘拒绝自己虽是让他失望,但也和其人心性相合,至此后脑海里除了艳娘再不敢做第二人想,如此又与沈绮霞夕阳西下好一番尴尬,发觉自己竟将三四位女子暗中比较,他自幼年为父亲遗弃,最恨的就是男子这样的行径,一待察觉自己居然也在瞬间起了这样的心思,深恶痛绝,脚底一跺便待冲身逃开沙舟岛,再不敢回首看沈绮霞一眼,可又再想起自己如今已是惹祸在身的人,冲出去的身子旋又放落了下来。
他这里一番心思作声作势,却把一旁沈绮霞吓了一跳,心上关切忙问道:“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耳闻沈绮霞语声甚急,知对方实是关心自己,少年人更是羞愧无地,连忙遮掩道:“没什么!”他心里有鬼,说话时竟颤了声,额头上也见了汗水。
沈绮霞见状笑道:“怕是你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糊涂心思了吧!”不想她一句无心却把个张入云当时愣住脸色一片惶张,以沈绮霞之伶俐怎能看不出对方心事,当下也自愣在一旁。
未想眼前少年人却搔着脑袋,尴尬笑道:“师姐所料的不错,实在是入云方才心有不诡来着,只是当不得师姐法眼,即刻间就被喝破,好叫入云害怕!”
见着对方直陈自己心事,少女也不由为之语结,好一会儿方叹息道:“你看似心性内向,却也有直爽的一面呢!”说着转过脸道:“不过这也正是你狡猾机智的地方呢!”
张入云闻言笑道:“入云行走江湖这多年,总也沾了些江湖习气,狡猾一点才能保性命到今日呢!”
沈绮霞摇首道:“可你不该狡猾到我面前来了!如此这般只叫人心冷!”说着一双大眼直视眼前男子,把个张入云看了个目瞪口呆,总是平日里累番遭遇的大敌也没叫他这般害怕过。可就在这一刻远处海面上飞来一朵红云,其声甚是清跃,那云幛来的好快,转眼间便到了沙舟岛近前。
张入云见红云来势凶猛,不怒反笑道:“呵呵,我还从来没这么盼望过有敌人来寻仇呢!”沈绮霞闻言白了他一眼,起身行至张入云身旁,两人并肩而立只在门首边仰望岛外红云。
果然沈绮霞设置的金水阵奥妙非常,红云只一到得近前,便被金光挡在阵外,那云中人物气急败坏,还未见得人影,便已是祭起几枚神雷击下,直打得护岛法阵金光迸显,却终是毫无进展。
张入云见那神雷威力不下,初时金水阵还能坚持,待两三枚经过,整个海岛都在摇晃,不由开口问沈绮霞道:“沈师姐,这金水阵照此可抵挡这妖妇多少时辰?”
沈绮霞回道:“这倒难说只看这眼前雷光,守个三五十日该不成问题!”
闻言张入云笑道:“哪过的十数日后,她若是不走,总要决一死战,小弟可没耐性陪她这许久,且先会会她再说!”说时已起了身。沈绮霞见了也要随同前往,却被他拦了道:“师姐剑拐两处伤痕还未痊愈,又才刚失了好些精血,此一战还是由小弟先接下,就牢师姐在此稍候片刻吧!”
女子笑道:“你一贯的好冲锋陷阵我怎好拦你,只不过到底我是此间主人,哪有闭门不见客人的道理。放心!我不会出手的,只在一旁为你掠阵,我知你近来本事,倒并不怎地担心你,只是你出手时还要小心戒备,尤其要当心她一身的法宝!不要轻敌。”说完也不待对方拒绝便拉了张入云手臂向空中飞去。正在少年人为女子携了手与自己飞行惊异,两人却已来至法阵金光面前,沈绮霞一个晃身便带了张入云飞出阵外,随又丢开了手,如此张入云才知道她一番用意。
就在两人飞出金水阵外,沈绮霞还未来得抱拳请教时分,红云中便已闪出一少女,一身锦衣华丽无比,偏左掌中多了一面金拐,腰间却又佩了一口宝剑,论容貌倒也不差,只是一双眉毛又黑又浓,看了煞是恶相,目光凶狠,满面俱是怒意。双方才一打照面,那女子便已开口骂道:“沈绮霞我以为你峨嵋怎说也算得是名门大派,就算没能请到多少能人与我角斗,总也该邀些同门姐妹前来助阵,未想到临了你却只找来一个不足道的男子,莫非是你情人,可这副生相也太寒酸招人耻笑了吧!”
沈绮霞闻她说的下流,皱了皱眉却未与她争论,只道:“我与前辈约定一月为期,现在还差了多日,就不知前辈提前造访所为何事?怕不该就只来与绮霞做口舌之争的吧!”
阮香竹骂道:“你这奸人好狡猾的一张口,你以为我不知是你破了我冰莲……”话音未落,却听见耳旁一声脆响,同是心房一震,待她临神细看时,就见沈绮霞身边少年手中正多了几枚水晶刀,其中已有一柄被毁作了两截。见心爱宝物一再被敌人损毁,阮香竹怒不可遏,娇喝一声便扑了过来。
谁想对方少年见她袭来,却开口笑道:“你即舍不得这破烂,还你就是!”说话间,便将手中残刃分左右指弹出,她那水晶刀本是无色透明的刀刃,可被少年手中一番运动竟做了银色,残刀飞渡空中直划了长长的两道银虹啸声极是尖锐,阮香竹不是不识货之人,见那刀刃威力非同小可,连忙晃身闪避。哪知少年手法精熟,暗器本领更是一流,好似早算定她会躲闪一样,当时两枚刀刃与空中一交,相互弹开居然换过方向仍旧往阮香竹身上打来。为此她不得不举起掌中金拐搁挡,但听两声清音,一片金光大作,随着金光晃动,两朵银莲也在空中炸响,耳听阮香竹一个闷声,竟被这对面少年这一击硬生生在空中震退了七尺。
阮香竹万不料眼前貌不惊人的少年,指上功夫竟能有如此威力,虽是有水火拐抵挡,但一条左臂仍被对方巨力震得一阵麻痹,当下才知对方本领非同小可,一招之内已收了轻视对方的心思。
而沈绮霞也没料到张入云指尖竟有这般功夫,也不由惊讶道:“张师弟,你这是什么功夫?却有这般威力?”
张入云闻言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齐真人传我的铁研针本事再加上弹指神通的功夫而已,两年前小弟已初得门径,近来越发随心了一些,就不是针镖之类的细小物事,也能注入真力再运指力击出。算来都是些取巧的功夫,不过看来对付眼前这个恶妇倒正合适!”
原来张入云初到沙舟岛时见岛上阵形严峻,便已觉得好些不对,今闻得沈绮霞与阮香竹本有一月角斗之约,可先前自己师姐却只字未提,知道对方是不想自己惹这趟浑水,此是沈绮霞爱惜自己的原因。他是少年心性即得佳人照拂哪能视而不见,何况他又总觉自己多有对不住沈绮霞的地方,上来就存了心,想提对方分忧,是以一出手就没能容情,不料阮香竹金拐威力确实非凡,自己累力击出的神力竟被对方轻巧拦下,果然是个强敌,到此张入云倒不得不留了心,提起所有精神应付。当下就见他左掌运力,立时掌中八枚剩余的水晶刀又是依次变了银色,右手并二指取过一枚抵在掌下,安心一副再击的意思。
阮香竹见对方竟有自己心爱法宝反制自己,直气的她七窍生烟,她这朵冰莲本是心血相就的宝物,当时背下默运玄功意图将剩余的水晶刀收回,可却没有一点消息,仍就被眼前少年牢牢的把在手里。且对方眼底带笑,似是查觉自己心意有心讥笑自己。为这冰莲是与自己气血相连,方才被张入云毁了一枚水晶刀,心头便是一片烦燥,如今对方还拿这刀刃来对付自己,显是知道自己这一短处。眼见得敌人如此狡诈,更是将个阮香竹气得两眼发黑,一口白牙咬的吱吱作响。
气到深处,将她凶性激起,当下一个闪身便往后退了数丈,右掌向背后一拍即刻从身后祭起一方火样红的葫芦,刚待她取下葫芦口,就见得空中一道银芒飞渡,正打她取葫口的右手。眼见得正打中她的手腕,可女子却无一丝知觉,反是冲着张入云狰狞一笑,那水晶刀化做的银芒也如入无物,透过阮香竹的身体远远地飞了出去,只怒射了百丈深远这才沉入海底。
“咦!怎会有这等事!”张入云不禁疑声道。
沈绮霞在旁解释道:“这是她的移形换影的法术,可是余仙子门下仙法高妙,要炼成这般本事却需要炼就三尸,所以威力不同于寻常幻形的伎俩。阮香竹上来便用这等高深的法术,显是见得将你当成大敌应付呢!”
张入云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她抬举我呢!”他口中虽说着话,可眼底却是运起慧光依沈绮霞指点往阮香竹一面望去,果见对方身边还藏了三个即不能辨认的虚影。张入云并不懂该如何破解对方法术,只是见阮香竹此刻拔了葫塞,顿时一阵青焰射出,心急之下也不问得许多,当时双手连弹,竟使了平生本领将八枚飞刀依次弹出,分别射向连现实影在内的阮香竹四道人影。张入云这一回使了全力,那八枚飞刀当真非同小可,但见八尾银龙惊显,嘶叫着同时向阮香竹身影咬去。当下就听得一声惨叫,待银光黯淡,对面女子已是手抚额头血水洒了半空,睁着一双几能射出火光的眼睛怒视着张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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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变故将一旁沈绮霞也吓了个花容失色,阮香竹同门众多余仙子又最是护短,若是张入云方才一击取了其姓名,当真是闯下天大的祸事。此刻见对方只是受伤心里才得一松,可到底有些怪张入云手狠,欲待开口责备,可对方火葫芦中的毒火也随即扑来。沈绮霞知对方身上法宝威力奥妙无穷,当下也顾不得与张入云分辩,提其他肩膀驾空就走。
可未想那火焰竟似活的一般,当时扑空旋即绕了一个圈子重又拦了过来。纵是沈绮霞遁光迅速,也有不及之势。正在势态惊急,却见同伴面前也是一道火光冲天,混天绫横空而出,宛如一条火龙与眼前毒火搅在一处。见毒火红绫斗了个旗鼓相当,沈绮霞这才稍稍安心。
不料阮香竹此刻已恨二人入骨,见张入云竟有昆仑重宝护持越发长了凶性,当时再将葫芦底一拍,又是一道毒火蹿出,一时间两道毒火聚在一处合斗少年手中长绫。直到此时张入云二人才看清对方放出并不是焰火,却当真是两条火龙,爪牙须齿无一不备,竟是活物。
张入云一条混天绫分斗二龙,时间稍久便已是相形见绌,就如此也为的是混天绫五形避火,趋开了两尾毒龙好些火光,且他当日曾于坐望峰取了龙阳,操火一术比其余法术还强上好些。可时辰久了,他与沈绮霞终是凡胎肉身,就仗混天绫将火光逼开,可热浪仍旧是席卷而来,将个沙舟岛上方烧得艳红。炙火炎炎,男女二人连呼吸都觉困难。
幸得混天绫自经石家姐妹之手,已将封印解开,待察觉主人有难,绫身上火鸦立时从跃出,当时鼓动双翅扇起千丈火炎便与双龙斗在一处,因三兽均是灵昧,气性相同,一时杀了个难分难解。可片刻之后便分了上下,到底混天绫是昆仑秘宝,其上火鸦足有数千年修行,虽则独斗二龙也被它占了上风,且火鸦擅食烈火,二龙初斗时尚能支撑,可随着角斗越发激烈身上火光却被火鸦趁势吸走不少。若不是阮香竹见机将葫芦里残火倾尽以助两条毒龙威势,怕是已被火鸦杀了大败。
张入云不想绫身上火鸦这般得力,先时还卷席着长绫以助威势,稍顷便已收了混天绫,与沈绮霞一道在旁观三灵争斗。
阮香竹见自己得自少阳真君的火龙尽战不下混天绫赤鸦,心头一阵烦燥,扬手便是一记神雷打出,她余仙子门下神雷威力虽没有正教门下太乙神雷那般大,但出手便是一朵红云,赤光掩蕴也是别有一功,但一出手炸开便是一团红雾,当时将火鸦包裹住,周身火光也黯淡不少。而自己一面火龙却是见机,纷纷呼啸着绕至火鸦背后夹击,顿时情势又换了不同。
张入云一见阮香竹雷光出手,自己一面也是将弹指神通运出,可自己一点玄功,到底不能如对方采炼日月精华合着本命神火的葵光雷相提并论,银光虽也惊人但在投入雷光中后也是一闪即没,并没见得多少功效。当时见自己火鸦势弱,少年不免有些心焦,当时回首与沈绮霞笑道:“不想这妖妇倒真有些本事!大乙神雷我可不会,沈师姐可会?不知能不能抵挡的下?”
沈绮霞见他此刻还能笑的出,知张入云并未见底,当下也笑着如实相告道:“太乙神雷是本门高妙雷法,不到内功火候还不能使用,我资质浅漏如要得大乙神雷怕还要十年苦修!”
闻此张入云只得摇首苦笑道:“如此的话,小弟也只能施些不太光明的小手段了。”说着迸指又是一道银虹弹出,当下直打阮香竹本人,如此逼的她不得不招架,至于神雷对方自然也不及放出了。这两年来张入云修习的法术虽仍是未得多少进步,但一身技击本领却是逾加的纯熟,尤其当日得了全副白阳图解后,内功更是深造,一手弹指神通不只威力强横,且半日里施动内息也不见一丝散乱,当下手指只在方寸之间展动,却把个阮香竹打得左右摇晃,连施诸般身法也总是逃不过张入云的指力,只惹得少年人哈哈大笑。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将阮香竹打的恼了,当下拼着手中金拐硬接了张入云一记指风,自己却又从背囊中取出一粒金珠,只一祭起便放得三丈毫光,将她本人护住。同时骂道:“无知的小牲畜,你即这般喜欢笑,我且让你笑个够!只是稍时却有你哭的时候!”说着便又抛住三枚金光闪闪的圆镜,一样的跃在空中,当下联成一气,取得刚刚初生的月光,镜身一晃便将月白色的银雷如冰雹一样的打了下来。至于张入云手指点动的白虹,但一撞在她护身光球上便被金壁解走,当下就见银虹迸走,却是再不起一些功效。
张入云见自己弹指神通无功,敌人银雷又已杀到,自忖自己指力再怎么强横迅捷也绝接不下这漫天的雷光,眼中看着神雷落来也是一阵心惊。他倒也乖滑,见力不能胜,连忙怪啸一声,已携了沈绮霞避过一旁。回首望去,就见无数神雷撞在岛上金水阵的护壁上,立时金光银雷相交,满眼一片灿烂。耳边雷声阵阵,夹带着雷动过后的狂风热浪,险些将二人才刚立定的身体掀翻。至此少年人才知对方手底法宝当真厉害,不由吐了吐舌头冲沈绮霞道:“师姐说的当真不错,没料到这姓阮的女人手底下真有这多宝物!”
见到了此刻对方才信了自己的话,沈绮霞摇首叹气道:“好话和你说了不听,你非要来撞这硬钉子,好在你与她激斗一场至今还未曾受伤,也算是大幸了!这阮香竹也是身经百战,见你有弹指神通功夫,可抵挡她一剑一拐,所以直接放出这古怪的借月光的镜子,也算是厉害了!”
“那依师姐所见,我二人该当如何应对!”张入云见沈绮霞倒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所以开口问道。
沈绮霞低头想了想,终是打定主意道:“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办法,即斗不过她,我又不愿意离开这沙舟岛,也就只得请人来帮忙了。”
张入云疑声道:“哦!是想请峨嵋派的前辈或是同门吗?”他因想着沈绮霞曾与无双见过面,心里不由起了念头。
哪知沈绮霞笑着摇首道:“我是自言于掌门面前请辞的,哪好意思轻易求动各门长辈,同门之众能相助怕也有限。好在我与一年前离岛闲游时与一女剑仙有幸结缘,若得她相助,眼前这阮香竹倒也不在话下了。”
张入云虽然有些失望,但仍旧笑道:“如此说来,可真应了异派众人说你们峨嵋门下仗势欺人了,无论到哪里总有高人照应,确实叫人不服气呢!”
沈绮霞不乐道:“什么‘你们峨嵋’?张师弟你难道就不是峨嵋门下吗?好了,既然已打定主意,你和我就不要在这里和这妇人争闹了,且与我回岛上去,烧了信香好等谷姐姐来救。”说着便要拿了张入云返回金水阵内。
可少年却瞧着一面大放银雷的阮香竹很有些不服气,当时道:“我看还是再又小弟上前试她一试,且看近了这妇人身前有没有法子可想!”
沈绮霞听上对方胆大,心尤不死,连忙阻止道:“你不要胡来,我知道你想仗着自己本事与她近身交斗,可阮香竹此刻护身的乃是佛门定珠,威力非同小可,绝不是你一点内力能攻得破的,她为的是余仙子门下仙佛不是同流,施放这佛珠要伤损好些精力所以才不轻易舍得放出,今次即已祭起便明是和我二人不死不休的恶斗,你此刻却还要想正趁了她的性吗?两军对垒斗的是智勇兼备,且在这里由她闹去,真要动手也等过些时候待她弱了眼前这番气势再说。”可待佳人苦口婆心的一番说出口,见张入云还有些犹豫,不由皱了眉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当真不愿意听我的吗?”一句话立时将少年人镇住,当时红脸不语,只得将火鸦收回混天绫,由沈绮霞将自己拉回沙岛上。
阮香竹见敌人回返金水阵内再不外出,心下恨击,将个月光镜与两尾火龙一同祭出,绕着小岛数周,用神雷与火龙同时攻打法阵,当时催逼的久了,将个沙舟打的如同火炉一般焰火灿烂。
再说张入云二人自回返岛上竹屋后,但听得空中雷声震耳欲聋,无止无休连过了三日也不见个止歇,岛上本自一片葱郁,却被雷光烈火炙烤的枯焦之死,看的沈绮霞好不心痛。好在那静池确是地藏灵泉,任是岛上温度如何上升,池边一方地界仍旧是一片翠绿,两人时常在池边驻身休息,倒好消得不少清凉。先时张入云与沈绮霞交待的匆忙,并未及将过三江交于自己的玉棒取出与对方展示,此时正好得空,便将宝物取出,指望对方能看出到底是一件什么法宝。
谁想沈绮霞见了玉棒却笑出声道:“这不过是一根内藏宝物玉管,只是制成玉器的人物心思太精巧了些,故意将它打造的繁琐了一点。却哪有什么法术禁止在此物上?”说话间只将玉管取在手里,略略搓揉,再稍微用力一拧,便见得半边管壁坠了下来,瞬时便是满眼的红白两色宝光。待二人仔细观看时分,却见那玉管内端正的放了一白二红三枚金针在内,虽只不过三寸上下,却是寒气森森,将个对面张入云臂膀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反观沈绮霞倒是处之泰然,纵是针光奇冷也是一丝未觉。
却说沈绮霞见玉管中藏的是三枚金针,当下却得大喜,为张入云不明白其中道理,便与他解释道:“这三枚金针并不是寻常的暗器,而是上古女侠客遗留的飞针。古时侠女主炼飞针,可如今早已失传,致使我女儿辈都以飞剑防身。今不想却被你无心中得了三枚,想来该是这飞针出世呢!你二云观女子众多,这飞针正合她们应用!”说着便将针连同玉管交与张入云手里。
见沈绮霞将飞针还于自己,张入云当时笑道:“这即是女儿家的所用的飞针,正好就送与师姐运用吧!不瞒师姐,二云观女弟虽多,但却几乎都已有飞剑防身,绝缺不了这一样。再说这飞针本就是为师姐采撷佳果顺道得来的,显见与师姐有缘,小弟一直想与师姐寻一口趁手的宝剑,今是剑还未得,且些交就着用这三枚金针代替吧!”
沈绮霞闻他言语中怠慢这金针,连忙阻止道:“你别小看这细小的飞针,虽说威力或与飞剑相比差了一些,但若论阵前杀敌,只怕还比飞剑更得利些!”
张入云道:“即如此,那更是该由师姐收了,有此一物与阮香竹交战时也得好些助力,就不知这飞针与飞剑是否一样,也需要人剑合璧,才能运用的纯熟!”
果然女子点头道:“你料的不错,这飞针也非得如习炼剑术一般,不到功夫不能运用呢!”
张入云不免丧气道:“如此远水救不了近渴,暂时也得不了它好处,师姐且收在身上,等日后慢慢炼习吧!”一番话倒说的沈绮霞再不好推辞,她也实爱那金针,当下也不再谦让,即时把那飞针收了。
从此后两人就安心留在岛上等待女仙人前来营救,只是那金水阵是仗了沈绮霞先时精血强铸的,三日功夫下来,其威力也几将耗尽,渐渐本还能护得岛外百丈高深的法阵,也压得与地面不过二三十丈上下了。
那岛上法阵越小,岛外雷动火炎自然是越盛,沈绮霞见状屡次想再刺破手臂取血,却被张入云阻止。张入云负气不过多次想外出与阮香竹决一死战,也每每为沈绮霞拦了下来。直到三日地后的傍晚眼看金水阵即将被破,两人才商量着到的最后一刻即由张入云外出索战,沈绮霞则在岛上趁机将阵形重新归正,只是却要依得先时答应张入云的,不得再刺血施法。
如此再挨了半日,直到了三日后傍晚金水阵终于只剩的一线金光,眼看就要涣散,纵是沈绮霞平素沉稳,到的此刻也觉得所等的仙人来的实在太晚了一些。
张入云早就不耐,当时腾空而起,一待被沈绮霞放出阵外,便将混天绫抖出,他有心用火鸦与毒龙争斗为沈绮霞分忧,不想三日功夫下来,雷光火龙早就合为一路,威力比以前大了何止一倍。少年人纵有混天绫护体,一时也被外间奇热烤的周身烦燥,那火鸦也为雷火势大,只一出世不久,便重又附回绫身上。
阮香竹火烧沙舟岛数日正在不奈,见张入云伺机外出,上手就是不利,当时大笑道:“我说了你这小牲畜迟早有哭的时候,怎么不在你的岛上龟缩不出,却出来透气做什么?”
※※※
张入云见她笑的得意也语出讥讽道:“我在岛上歇了三日待的有些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就便也看看你额头上的伤口好了些没有,虽说你老了点但总还是个女的,想着事先不慎打伤了你,心上多少有些不舒服!不料阮仙子折腾了三日依旧生龙活虎一般人物,额角伤口也早平复,真是前辈仙人不比一般,倒是晚辈见识太浅多操了一份闲心!”
阮香竹不想眼前这看似木讷的少年,开口却是这般刁毒,原先一意讥损对方的心思顿时化了个乌有。她知道张入云一手弹指神通本领已堪大造,纵是仙剑恐也奈何不了他,有心用雷火击他,又担心如此一来躲避在岛上的沈绮霞趁机将护岛法阵重新布置,如此一来,自己三日辛苦尽都白费。又见对面张入云眼角含笑,明是索战,欲分自己心神,当下略一筹谋,便将主意打定,自怀中取出一粒拇指大小的银珠,却不是用来击向敌人的,而是顺手抛落在脚下海面,单手持咒,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沙舟岛外四边海水咒的如同滚开的海水一般。
张入云一身尽是技击拼斗的本事,哪能知对方操纵的是何般妖法仙术,眼见足下海水变化,心上忧虑,弹指一道白虹便向阮香竹射去。
可阮香竹早将定珠放出,慧光生处白虹尽被其泄走,见敌人急于下手,她又讥讽道:“呵,怎么?害怕了吗?你不是生了一张巧嘴吗?且再动动你那张嘴,看看是不是能把这海水说的重复旧观?”想到得意处阮香竹不由纵声大笑。
被对方讥讽,张入云丝毫不曾在意,只是到了此刻他也看出阮香竹正在用那银珠煮沸摇动海床,似是在行咒拘束什么东西。要知自己与沈绮霞二人合力尚还斗不得一个阮香竹,若是再被她召来什么帮手,那沙舟岛安全还真是堪忧!果然就在张入云思谋时分,四面海水已是浮出许多海兽前来朝拜,虽是不满阮香竹用摄妖珠炙烤焙炼自己,但元神摇晃不得不上前敬拜。
要知海之宽广无边无际,比陆地奔腾的俊鸟异兽还要多出百倍,虽是临近中原的东海一隅,但在阮香竹神咒与摄妖珠召引下即是也是拘来不下千百灵兽。只看的也自在海外行游数年的张入云目瞪口呆,眼前绝大多数海兽均是自己不曾见过的,若不是阮香竹勾引,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东海一处竟有这许多灵兽。
可阮香竹却对眼前被拘束来的妖兽很不满意,目光游动多时,脸上也不见一些喜色,直到最后才勉强指动一丑陋不堪,周身鳞甲犹如钢刺一般的鱼人叱道:“你给我留下,统领人鱼给我杀了这贼子!”说着又指动剩余的妖兽退走,群妖得了阮香竹号令如蒙大赦,纷纷摇动手足长尾钻进水下,即时不见,只留下那一身钢甲外相凶恶的鱼人和十余只上身如妇人一样的银鳞人鱼。
到此刻阮香竹才回首笑与张入云道:“你不是说懂得怜香惜玉吗?眼前这些人鱼虽是兽身但也是妇人形态,且看你可会手下留情。”说完一声娇叱,喝令那丑鱼人向张入云袭去。
那鱼人也是深海异种,唤作鲐蛟,初生时只是虾蟹一般的海底横行凶兽,三百年后才能脱壳徒俱人形,如眼前这样身披钢甲少说也要有五百年,若是熬过八百年雷火便可修成人形化身上岸为祸。阮香竹本对他只有五百年道行不甚相宜,但想着他周身鳞甲好比浑铁可挡张入云弹指神通,又是天生凶兽可拘控周围人鱼,勉强倒也堪用,所以才将他留了下来。至于那些人鱼也是异种,并不是毫无一些本领的。
但听那鲐蛟一声噪耳如铁器来回撕扯的嚣鸣,合海的妖兽便同向张入云袭来,那鲐蛟故是排开水浪踏在浪头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少年人扑来,便是那些人鱼也纷纷口吐水箭击向张入云,当下被他用流星指晃出的盾光挡下,却发生金石相击的声响,端地是力道猛恶不容小视。
阮香竹不料自己歪打正着,果然张入云因那些人鱼都是妇人形相,手下好多留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出指伤人。他虽有蛟龙一般的水下本领,但和眼前这一般水中安家立命的水族相比却又算得些什么。是故不过片刻之间便被那众妖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尤其那鲐蛟残忍狡猾,每每趁着人鱼吐出水箭时,趁机将自己两腋下银刺取下击出,当时与水花并在一处银白两色难以分辨,也让少年人疲于应付。那在张入云流星指威力也已不同往日,一面冰蓝色的五尺光盾提在手里,将个大半身遮了个严实,虽是被动,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见张入云再不能阻拦自己,阮香竹立时加意将雷火摧动,她心思甚毒,安心的要将沙舟岛沦为一方焦土,若不如此不能消其心头怒火,也不见她阮香竹手段。
张入云本意是想外出为沈绮霞分忧,未想自己反倒被困,眼见阮香竹那里雷火更甚,生怕沈绮霞再不能支撑,心头一作再不顾忌,抖手便将混天绫二次取出,只翻袖一扬便是荡出百丈赤光。那红绫是纯阳至宝与海妖们天生的相克,宝光一经现显便吓得鲐蛟、人鱼魂不附体,身上鱼鳞更是被红光焙炼的如旱田般的龟裂。纷纷痛叫着想归返海底,可水中又有摄妖珠镇祭,当时又浮出水面,两面不得讨好,妖兽只得排开水花再度射出水箭抵挡混天绫宝光。
如此一来倒叫张入云心有不忍,这些人鱼海妖只是被阮香竹强拘来替其卖命,此刻被两面压制才与自己拼命,如此不但违了自己平素的侠义心肠,且日后这些海妖必恨自己入骨,少年人想到此眉头便是深皱,可另一边厢的阮香竹却如何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就在张入云犹豫之际,被阮香竹雷火浇打的金水阵却陡然间金光大涨,生生将护光外雷火逼退了十余丈,阮香竹见了一惊,随即醒悟即时又张口大笑起来。而远处张入云也同时明了岛内变化,心头一个激气,当下便是怪啸一声化了青虹向妖兽中为首的鲐蛟杀去,欲先杀一个示威。可他这边厢才刚起身,身后便传来一声娇喝道:“张师弟且勿下杀手,这些鱼人也是为情势逼迫,杀了它们只是徒造杀虐而已!”话音刚落便见沈绮霞已是晃身出了法阵外,娇躯一振已是到了少年人面前,只是脸色苍白比之先时脸色更加萎顿。
张入云见状忙将盾光又多放出两尺,连同沈绮霞一同守护在内,可对方却摇首道:“不必如此,我自有应对这些妖兽的法子!”说话间便将当日缠玉石打就的相思环取出,但见赤青两色一阵翻滚,漫天水浪与鱼刺尽被相思环收了,这些鱼人们放出的水箭与鱼刺均需耗费自身元气,如今被沈绮霞相思环无止无尽的收取,只过的不久妖兽们便纷纷显得颓势,神情气色间也是尽显疲惫不堪,力不能支。见此峨嵋女弟子便将相思环宝光按落,果然与之相斗的众妖兽们即时累倒在了海面上,纷纷沉身水下,再无力跃上浪头,只是海底仍有摄妖珠施威,群妖们不得不在水下挣扎着翻身再上。
见此沈绮霞在张入云耳边嘱咐了几句,在少年一个鱼跃俯冲入水后,佳人才翘首再看上方的阮香竹,就见对方正满怀兴奋趁自己不能主持阵法时大肆追加雷火,并不在意自己渡出岛外,一心一意的要将沙舟岛化为灰烬才得干休。沈绮霞看着对方满面狰狞,已将心智蒙蔽,摇了摇首再不望她。
就在阮香竹自以为得计,眼看便要破了岛上金水阵时刻,忽得心头一点警讯,忙掉转目光下望,就见张入云已是一身水湿用混天绫将自己摄妖珠托出海面,银光万丈,直吓得鱼人们放出如婴儿的哭声。当下阮香竹见势不好,心中焦急,忙暂放雷火,并指便欲将宝珠召回,可一旁沈绮霞早就算定多时,相思环二渡飞出,只在空中一耀便将阮香竹心爱法宝摄妖珠收去。那水面鱼人们见去了禁制,其声欢跃一个猛子便扎入海底不见,为防二次再被宝珠拘来,纷纷没命似的望远海外游去,转瞬间就走了个无影无踪。
而一但妖兽遁走,张入云便即接连施展弹指神通打向阮香竹,他此一番吸取前番教训,知对方护身慧光威力无比,无论自己如何提动指力也奈何对方不得,是以自己将这一次却只取驻在空中的法宝击去,当下打的那空中两条毒龙嗷嗷厉啸,只是对方终是没有肉身的灵昧,弹指神虽打得毒龙痛疼却不能伤它,至于那三面月光镜则更是不见功效,一旦白虹撞在镜面上便被其弹开。
可是张入云也并不愚笨,脑海中灵机一显,却是拔脚飞至阮香竹对面,又将混天绫放出,只是这一次却未放火鸦,而是将红绫搅动的百丈,遮天避月,将头顶圆月遮住,才不使那月光镜能借月光威力。当下雷动便小了好些,这时他才二次将火鸦纵出,当时又与毒龙相斗,此一回张入云施了全力,自己指尖弹动也为火鸦助威,一时间仅赁他一人之力便与阮香竹战成了个平手。
沈绮霞觑空上前说道:“阮前辈,今日形势来看,你我只合战个平手,若能就此罢手于你我岂不是好。”说着便将摄妖珠取出欲抛还给对方,止了争斗。
不想张入云却在一旁阻止道:“这珠子要是留在阮香竹身边,怕与我二人不利,沈师姐且是先慢还她,最好一劳永逸,将这等害人东西毁了最好!”
沈绮霞闻声笑道:“你倒好大的杀性,什么宝物到你手里都被你毁了!”
阮香竹本为摄妖珠难得,听了沈绮霞一句话,心上有些活动,可再闻二人这一对答,只觉两个后生小辈至此刻还是谈笑风生,一副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当时却又将她凶性激起,动了无名之火。而一边沈绮霞却不料自己这样的一句话也惹得阮香竹穷凶极恶,当真是恶人的恶道理,无可理喻。
当下就见阮香竹又取出十九柄一套的飞刀,呼啸着往二人投来,张入云见她如此这般凶恶,心头怒火大炽,再不藏私,将口一张放出自己灵台一点先天精气,但见一道白光惊走,好如一道软虹飞渡向阮香竹身前,可对方定珠慧光非同小可,即是少年最高深的绝技也是奈何不得阮香竹,当时只不过将那定珠晃了几晃,便已无功而返。
可就如此一般阮香竹仍是大惊失色,只在张入云惊虹飞来,自己周身便如泰山压顶,从未失风的定珠也黯淡了一番。幸是佛门法宝,威力广大,任张入云先天元气如何强横也不能进一步,这才让她稍松了一口气。之后再看敌人面色已是涨的通红,知道张入云此般本事还未炼成,这才放手将刀光施动,阮香竹确实有真本领,当下三般法宝祭出仍被她操动的没有一丝缺漏。且她身有定珠护体,到底是个有胜无败的局面,尽可在慧光护身之下放手施为。
沈绮霞在一旁看的多时,自忖没有一样宝物可破得对方这件护身奇宝,又见张入云为自己二次施血护阵,心中激愤也尽了全力,心中怜惜对方这般不顾损耗精力元神的斗法。一时长叹一声,便将双手合十,如同当时一般,周身绽放青光,将身外刀光雷火尽皆挡下,并转动身躯一步步的向着阮香竹欺去。二人一个是佛门重宝,一个是师传佛法,同时威力无穷,竟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唯有张入云知道沈绮霞这般行法是要耗费大法力的,且在这几天内沈绮霞连番两次失精血,并为防备阮香竹雷火一刻也没有休息过,眼前这般硬碰硬的动静,就算自己这位师姐胜了,日后也要大病一场,若是败北更是性命难保。想到烦恼处,少年人急火三千丈,气急败坏之际只将上衣扯开,拼尽周身功力交个掌中流星指凝炼的当真如一枚流星一般,跃起空中一声清啸,便要与阮香竹当时拼个生死。
就在张入云急怒至昏之际,天边忽然电速流来一朵彩云,直快了个不可思议,于电光火石间将跃起空中的少年人卷裹了带往一旁。张入云本是身在空中周身的力道,可被那彩云一拂,如沐春风,身上暖洋洋的竟是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好在那云朵也不为难他,只将少年拦下便将他放落在空中,重又在空中划了一个电弧,依法又将与阮香竹对垒的沈绮霞拦下送落在张入云身旁。待两人有些迷茫的取目四看,就见身前已多了一对少年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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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绮霞认出来者正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前辈仙人时,喜不自胜,连忙躬身上前行礼,张入云见师姐慎重也跟着施礼。其中少女见两人均持了后辈的礼数,忙摆了手道:“沈家妹子万不要这样,我不过比你大着几岁而已,怎当得起二位这般恭敬。说来倒是我的不是,连着在路上耽搁了两日,回来迟了些叫闲妹受惊了!”说着拉过一旁跛足少年道:“这位是你林姐夫,我二人才刚成亲不足一月,今日和我同来拜会妹子府上。”
沈绮霞知对方修的是天仙的路径,不想竟会与男子成亲,心中惊讶不免将那少年打量了一番,就见他跛了左足,腋下柱了一只竹拐,腰间背了一口木箱,生相也颇俊美,皮肤白皙虽是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却一尘不染,美中不足便是那一只残脚。当下在自己与少女谈话时,就见他指动空中那团不过七尺方圆的彩云,竟将空中雷火与飞刀尽皆挡下。那彩云端地是神奇,行动时分就好似一个扫帚,只在空中扫了几扫便阻住了阮香竹的所有攻势。
阮香竹眼看着便要得手,却被眼前一对男女横岔一手,举重若轻,只仗一朵彩云便破了自己三般法宝,心上激恼,大声喝问道:“你两个是什么男女?有何来历?竟敢坏本仙子的好事?要知强替人出头,可小心自己身家性命!”
那姓谷的少女闻言回首笑道:“我就是我!并没有什么来历。沈妹子是我至交好友,她今日有难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知道你是余仙子门下,对峨嵋一派心存成见,先前只为了幻海瓶与沈妹妹结怨还算说的过。今日你欺上门来想烧了我妹子修炼的宝岛,难道不嫌太过分了吗?”
阮香竹哼笑道:“今日事是这对狗男女咎由自取,我与沈绮霞约好一月为期相互再斗一个胜负,她却勾结了这个贼子坏了我法宝。所以才有今日事,何况我与他二人相斗也没仗什么人相助,纯以自身法力优胜,你若自负本领也想与我为难,且先称称自己的斤两吧!”
谷仙子笑道:“照你这番道理说来,倒是谁有本领便可以横行无忌了?你说你以法力为胜却怎么用了佛家定珠护体?就我所知余仙子至今仍只是散仙一流,也从没风闻她要投入佛教门下啊!何况你怎么也是百多年修为的前辈仙人,却与个峨嵋五代弟子这般为难,为免让人有以大欺小之嫌!”
听得对方口出散仙一流的话来,阮香竹当时大怒,怒喝道:“住口!你这个不只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贱人竟敢出口侮辱我师祖!真好大的胆子,且尝尝我的雷火,看你有甚本领这般放肆!”说着便重新将毒龙放出,未免再被少年彩云拦下,却是分开了双龙左右环抱杀了过来。
姓谷的少女见她这般蛮横不讲道理,也不由的恼了色,当时冷声道:“凭你这些旁门法宝还用不上我的飞剑!轻鸿,你替我将这个女人的大小法器俱都收了,先剪了她的羽翼看她到时还有何气焰。”
少年见爱侣动怒,只是摇首笑了笑,神色间颇多无奈,但仍自腰间竹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晶球,待往空中一抛顿时夜空下便落起了雨点来。那雨势虽小,但只一落在毒龙身上,便是激起一阵青焰,双龙受雨水浇注虽不见受伤害,但周身赤鳞毒火却被那小小的雨点打的四散,不过片刻间本是宛延天际数十丈的巨龙竟缩小到不过丈许长而已,再被少年祭起彩云一绕遂被他收在了手里。当下双手一个起落,旋将两只毒龙如同草绳一般打了个结,即刻间不能再做动弹,本少年顺手放回自己的竹箱中。
至余十九柄飞刀则更是简单,少年只祭起一个圆圆的看似笔筒的竹罐,略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就将漫天刀影俱都收尽了,当时也被少年放回箱笼中。倒是那月光镜有些难办,少年引掌连召了几次也不能得手,再遣那彩云飞上,却是透体而过,竟兜不住那银镜。见此少年伸手向妻子一摊道:“这镜子有些古怪,我拿它也没辙,还是你自己动手吧!”
谷仙子闻言笑道:“你也有不能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那药笼子真是个百宝箱呢!什么东西也装的下,今天却碰上对头了!”谷仙子如此一般只是和自己丈夫调侃,那月光镜本质特殊,又是余仙子成道时节著名的四宝之一,到底心爱阮香竹这才赐了给她,倒不是少年法力不济的缘故。
当下两人嬉笑过后,就见谷仙子迸指自头上取下了只凤钗,抖手便将凤钗上三根长翎甩出,正打在海面上三弯月镜的倒影,不知何故那空中的月光镜便被牢牢的钉在当空。阮香竹眼见不利待将宝镜收回,却哪里能动得了分毫。于是眼睁睁见着少年又指动彩云将宝镜摄走,再次放进自己药箱内。
接连失去重宝令阮香竹又羞又恼,有心再将法宝祭出,但威力还不及那火龙与月光镜,且是眼前少年男女手段高强,怕再祭出还是送于两人手中。当时想到险处,捺不住心思,只将脑后秀发送只唇边张口咬下一截,在口中一阵乱咬,同时咬破自己舌尖,便待要行那损人害已的毒辣妖法。
谷仙子见状,忙开口阻止道:“阮香竹切莫如此!你一手俱修罗杀神大法对我无用!我如今修炼还未至第一流境界,如破了你的妖法却护不得你的性命,你我又无深怨,结此不死不休的大仇是什么道理!”
哪知她这里好心相劝,却被地方认作软弱可欺,阮香竹自得师门护荫从未在人前失过风,今日连被少年男女败了自己法宝,心怨深处再不顾忌,当下将对手良言放过耳边。张口一声如枭鸟般怪异的惨呼,张开血盆大口便见有上千流火蹿了出来,只一遇天风火光便即大涨,本是一茎断发此刻却成了拇指般粗细的钢矢,夹带着九阴冥火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其威势之猛烈纵是相惯见得大阵仗的张入云也不禁得有些头皮作痒。
正待张入云与沈绮霞依次施法防御,却见一旁少年已闪身挡在两人身前,并回首一笑以视两人尽可宽心。果然谷仙子见阮香竹不听自己良言一意孤行仍旧将杀神术使出,当时无法只得五指一伸,当下就见五道金光合纵,如匹练也似迎向压来的冥火钢箭。一待金光绿箭相接,施法的二女便是一阵晃动。
阮香竹此刻为施妖法,一副形象已是惨厉怕人,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容此刻却如涂了丹朱一般一片赤红。见自己修罗大法为对方阻止,这般妖法不进则退,如不能克敌便要反噬自己,心惊之下连忙又是一阵厉啸,张口一道碧血喷出将个空中绿火铁箭催逼的愈加威力了!
另一面的谷仙子本还在用心与对方相抗,意图求个不胜不败的局面,不想阮香竹二度发动威力,自己胸腹间立时如加了山岳一般,沉重至极险些将一点燥火化血喷出受了重伤。如此也犯了她的真怒,当时一个振声娇叱,丹田发力,周身金光顿显,将个本就美艳的少女化了个光人,指尖五道剑光更是涨了数倍,立时间攻守易势,将个满天绿火尽逼了回去,只吓得阮香竹连身怪啸,连忙闪身却已躲避不及。幸得跛足少年将彩云再次放出,于最后关头将阮香竹救下。又见漫天绿火钢箭失了主宰,连忙又取了一只小小的玉葫芦收裹妖火。
谷仙子在将剑光提纵的刹那便已后悔,此刻见夫君为自己善后救下阮香竹,心中连称侥幸,又见他收纵毒火怕害了海中的水族,连忙也指动剑光将绿火托走容丈夫将毒火尽数收敛。谁知少年人玉葫芦法力有限,只受得一半毒火便已被灌满了。正在他心焦时分,妻子却突然想起沈绮霞的相思环,如此三人合力才将阮香竹施放的妖火尽都收拾干净,待众人收了法术俱累得满脸大汗,看着对方狼狈,不由都笑出了声来。
但闻得谷仙子笑道:“这般说来,当真修道人家要戒嗔戒贪,这阮香竹只不过为了个幻海瓶便损了自己半身修为,我为了一时激恼也险些犯了杀戒坏了道行!”其少年丈夫在一旁听了,却是笑了起来。见自己夫君取笑自己,仙子也不禁羞红了脸,当下啐了对方一口,显见夫妻二人甚是恩爱,只是看着已受了重伤阮香竹,二人却又止了笑容。
少年皱了皱眉,伸手自药箱中取出一支碧玉般只杯口大小的莲蓬,本欲全部送入阮香竹口里。可却被其妻阻住,当时道:“不是我小气,只是销香莲也不是容易得来的,虽是她受了重伤但也是咎由自取,这莲蓬你煞费苦心才到手,我却不愿尽送了恶人口腹!”
其夫闻笑道:“依你见底如何,若是用了毕仙长的灵丹怕是你更舍不得了!”
谷仙子道:“这自然不用,不过单便宜了外人我又实在不愿意!”说着便将那莲蓬中最晶莹的一粒莲子摘了下来。摊在手上,屏气运玄功一吹,身旁张入云二人只觉合身一阵春风,拂人的通身暖洋洋的,再当眼看时,就见女子手中的莲子已是便成一株不过一尺高的玉莲花,当下送至沈绮霞身前道:“吃了它吧,这是销香莲药力最深的玉莲子所化,又被我催熟,药效怕比剩余的一株莲篷还高些!看你气色显是精元连番收了亏损,正该服了这灵根补充元气。”
沈绮霞知对方是为自己好,只是手里一株莲花虽是细巧可爱,可这般生食着实有些不雅,正在犹豫,却见一旁少年已将那株莲蓬揉碎,成了一段玉浆投入阮香竹口中,顿时脸色苍白如纸的病人脸上便显了一丝血色。沈绮霞甚是聪明,见状依样施法,果然那莲水也被她揉作了一粒雀卵大小的玉球,待服下之后,果然丹田之下如添了一座熔炉,阳火升起精神顿时旺健,且药效不止于此,随即流遍了全身,照此倒是要尽快觅静室行功将药力化为已用才好,不然着实可惜。
一旁谷仙子自然知道其心理,当即便与她道:“妹子还是赶快回岛上静养为是,这阮香竹我和你林姐夫顺便带走交回其师祖余仙子,怎说也要将此事了结,不使妹子以后再有什么烦恼。只是你上次与这阮香竹争夺的幻海瓶已被别位仙人夺了去,想要再追回却又甚难。而我近日要回毕仙姑处静修,倒不好与你求回来,且待日后机缘吧。本来我两日前就该赶回,但也是毕仙姑吩咐留下,说是你应用的劫难才特意延了两日,只是见妹子终是受了甚重的内伤,倒让我看不过去,今日就徇些私情也要让妹子日后少受些磨难。”
说着便走近阮香竹身前,伸手将其定珠取了送与沈绮霞手里,见对方不要,又安慰她道:“余仙子门下只是散仙一流,纵巧得了这定珠也不能发挥最大威力,你又是佛道双修有了这珠子做护身法宝正是相宜。虽说早了二十年,但照我看也将就的过,这宝物法力至大,单护身便是再大的魔头也能抵御,你日后还有遭遇有此一物正堪大用。可笑阮香竹有此珠本可立于不败之地,却偏偏妄起害人心思反遭自己妖法反噬,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眼前这般下场却怪不得旁人了。”
沈绮霞聪颖一点就透,知此宝事关重大,当下也再不犹豫恭身接在手里,果然佛家宝物不比玄门,当时香风拂动只吹得佳人透体舒坦,少女又惊又喜连忙将佛珠藏在怀中。
至此谷仙子与其丈夫也不在岛上耽搁,只一抱拳道声:珍重。便携了阮香竹往南方飞去,待人去远了,沈绮霞这才想起摄妖珠还没有还于对方。张入云虽不在意这些旁门的异宝,但落在阮香竹一类恶人手中只能添其气焰,于是就口便请师姐将此宝也一并留下,反正得定珠已是遭阮香竹痛恨,再多这一粒摄妖珠也算不得什么了。沈绮霞见人已去远,也只得作罢,因想着当日阮香竹本是为争宝与自己结怨,此次上门寻仇却反而一再丢失重宝,送与了自己,想想不禁莞尔,可一时又想起幻海瓶已被旁人趁机夺了去,可见人心向贪往往得不偿失呢。
不说沈绮霞这面心上烦恼,一旁张入云却早看出她才敢服了奇药,应当尽数调气蕴化,当时反提醒对方快些回岛静养。沈绮霞得他提醒这才回转岛上竹室中静修,一时只行了七日坐功方将药力化尽。待少女起身时,只觉一身功力竟比前番还要深厚些,所谓因祸得福怕也就是这一般了,只是当她步出屋外,却见张入云正一身水湿的刚刚钻出静池水面,不由摇首笑了出来,同时却又想起心中烦恼事,脸色一时又黯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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