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清肃司


  这方面的见解,她到是比于异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于异看着她正儿八经的样子,有些儿好笑,手指轻抚她红唇,肌肤细细的,如丝如绸,叶晓雨却调皮的含着了他的指头,眼波流转,妩媚无限,一时又引得于异情动。
  叶夫人听得于异回来,急来问讯,得知于异进了叶晓雨房里,到也欢喜,亲自指挥厨下备办酒菜,于异两个好不容易心满意足出来,差不多也是天黑了,叶夫人并无半点不耐烦,于异越宠爱叶晓雨,她越高兴啊,不把叶晓雨放在眼里,房都不进,或者进房,三两炮打完又扔到一边,那才要命呢。
  叶夫人是话多的,酒席上,便细问于异的事,于异这会儿心情正好,耐着性子说了,叶晓雨又在一边帮着解释,叶夫人大致听明白了,道:“那就是说,那些狗官该杀,只不过天帝先前是受了蒙敝,这会儿知道了,必定会明察秋毫,还贤婿一个清白?”
  “那也不一定?”于异摇头。
  “怎么会不一定。”叶夫人大大的不以为然:“一定的,天帝那是英明之极的,即然他知道了,哪还会委屈了贤婿?”说着满脸放光:“贤婿你这次必定官复原职,说不定还能升官呢。”
  “看吧。”于异无所谓。
  叶夫人却是一腔子的欢喜起来:“呀,这可是大事,我呆会就去上香,告诉雨儿她爹,也禀报叶家的列祖列宗。”说着说着,却又抹起了眼泪,叶晓雨拉她衣袖:“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娘是高兴。”叶夫人拉着她手:“娘好不容易拉扯你到这么大,终于有了个好归宿,娘心里高兴呢。”
  “娘。”叶晓雨扑到叶夫人怀里,抽泣起来。
  于异以前最看不得这种婆婆妈妈的形状,这会儿经了几个女人,多了几番感受,虽然仍然不是太理解,却也不至于看不惯,只在心下暗暗摇头:“女人啊,就是爱哭。”突地想到张妙妙,想:“嫂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怕也是天天盼着哥哥回去了,这次若真能官复原职,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哥哥。”
  此后近一个月时间,于异就一直呆在叶家庄,每夜搂着叶晓雨欢爱,不得日中,绝不起床,叶晓雨本就生得漂亮白净,这会儿得了于异雨露滋润,更如雨后白莲,说不出的清新动人。到是叶夫人挂牵天庭反应,隔三岔五的要问两句,于异给叶晓雨服侍得舒爽了,也没什么不耐烦,应付她两句了事。
  到月底,螺尾生回来了,禀报于异,说天帝下了玉旨,以昏聩不明,御下不严的罪名,罢了摇光王,废为散仙,同时嘉奖于异,升为雷部正神,为清肃司郎官,从四品。
  叶夫人听了,咧开嘴合不拢来,好半天才一脸小心翼翼的道:“雷部正神,那就是雷神了,就是雷公,天天的放雷的,什么人都可以打?”
  她神情夸张,于异看了有些想笑,点点头:“大概是这个意思吧,雷部是管雷的。”这会儿刚好快要下雨了,猛然打一个雷,于异指了指天:“便是这个了。”
  “天爷。”叶夫人再度张大了嘴,看着天上,那神情,又惊恐,又惊喜,夸张到十分,于异还真没词来形容。
  “我家姑爷做了雷神,天爷,天爷。”叶夫人叫了半天,猛然起身:“我要去告诉雨儿她爹,他姑爷做了雷神了啊。”
  看着她喜滋滋去了,于异暗笑摇头,他和张品生天一老道闲聊,对天界的事知道得多了些,真正的天界,与下界百姓想象中的天界其实完全不同,最简单的,所有人都认为,天界就是天上,天上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归天帝管,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就如下界有不服人皇管辖的魔界一样,天界也有天帝管不到的地方,昊天城之外,另有七方,便不服天帝管辖,天上的情形,其实和下界的情形差不多,人界所占的地盘虽大,魔界占的地盘更大,天界也一样,七方之广,无边无涯。
  而在天庭内部,同样不象下界百姓想的,天帝威御九极,明察秋毫,金口玉言,随便一句话,所有人都奉行不喻,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天界和下界一样,遍布着大大小小各种势力,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利益集团,天帝虽握着最大的权柄,但也并不能为所欲为,很多时候,必须考虑各大势力的利益,真要把各大势力都得罪了,他这天帝也当不下去,如果打一个形象的比喻,天帝就是马戏团中那个踩钢丝的小丑,时时要保持平衡,稍一得意忘形,就有可能跌下来,小丑跌下钢丝,或许只受点儿伤,而政治斗争却残酷过于百倍,天帝真要跌下来,那就是粉身碎骨。
  至于雷府,或者说雷部,更完全与百姓心中的雷部是两回事,雷部早已势衰,天兵府,斗神宫,雷府,三者之中,雷府是最弱的,架子还在,但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权力了,其实若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若妖魔鬼怪做奸犯科的都归雷府管,那遍布九州的荡魔都尉府是做什么的?荡魔都尉府可是归斗神宫管的啊,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蚤子,明摆着的吗?
  至于什么雷部清肃司郎官,虽然是从四品,看似比正五品的荡魔都尉高了半级,但于异可以肯定,权力必然还没有荡魔都尉大,十有八九是个闲官——没见整个雷部都闲着吗?
  不过这些于异当然不会跟叶夫人去说,她高兴,那就让她高兴着呗,再说了,雷部再衰,对下界普通百姓来说,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也值得高兴。
  于异当日便赶去庆阳,叶夫人是很想跟着于异上天赴任的,不过很多东西于异还不知道,所以让叶晓雨两个等一等,他把那边理清了,到时来接她们,叶晓雨也乖乖应了,临行之前,自然要欢爱一番,事毕了,软软伏在于异怀里,假做不在意的道:“听说天上的仙子,个个花容月貌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于异平时大大咧咧的,偏生这话他听懂了,为什么这话偏能听懂呢,因为以前给高萍萍就训练过了啊,呵呵一笑,在叶晓雨雪臀上拍了一记:“小醋坛子。”
  叶晓雨便不好意思的笑了,赖在他怀里撒娇撒痴:“人家才不是小醋坛子,我家相公有大本事,三妻四妾自然是应当的,不过反正我才是正房就是了,惟有我和相公是正式拜了天地的。”
  “是,你是大房,行了吧。”于异又拍了一记,这一下却拍得叶晓雨心花怒放,媚媚的瞟他一眼,身子滑下去,她手细细的白白的,大小红白对比分明,再加上细细的小红蛇儿似的小舌头,真真媚惑无比。
  三女对比,火凤凰最打眼的是她的长腿,不但长,而且特别柔绵有劲,往往就用双脚盘在于异腰上,就象缠在人身上的一条美女蛇,高萍萍则是臀部比较大,特别圆而丰腴,用后入式时,于异有时喜欢拍上两板,真如是一盘嫩豆腐,叶晓雨与她们相比,出彩的地方,就在于她一双手,尤其是十个指头儿,特别的细长白嫩,与于异的巨物形成巨大的反差,加上她的生涩中略带羞与媚,能让男人生出一种特别的征服感,所以她的功夫不是最好的,于异却特别喜欢让她吹,就是每次都会生出这种感觉,很爽。
  这些不必细表,于异随后离开,这回叶晓雨自然不会哭哭啼啼了,却只反复叮嘱,一旦确定下来,便早早来接,于异自然没头没脑应了,临了不免又叹一句:“还真缠人啊。”
  回到庆阳,那冲天的血光已然不见了,冤得伸,愿便散,果是灵异,再一问才知道,不旦他升了官,张品生也做了官,而且是连升数级,做了石马道司狱,这可是正四品,比于异还高半级,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天帝虽然惩罚了摇光王等人,也默认了于异的无法无天,但其实还是有成见的,所以他的官职反低于张品生。
  于异没想到这个,恭喜张品生道:“恭喜老大人,有老大人为司狱,石马道百姓有福了。”
  “老夫风烛残年,还能做些什么?竭尽全力就是了。”张品生微微摇头,道:“到是于大人你,少年得志,正当大展拳脚,不过这几天我又多打听了一下,雷部现而今在天界的势力极为衰弱,基本上没多少权力,你这个清肃司郎官,虽是正印,好象也做不了什么事?”
  “清肃司郎官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一说,于异到是好奇了:“清肃,不会是让我去扫街吧?”
  “那到不是?”张品生摇头:“不过也差不多,就是负责昊天城内外的规整秩序,使工商士人,各安其居,各乐其业,大致就是这种职能。”
  于异愣了一下,还不敢肯定,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劳什子清肃司郎官其实就跟衙门中的衙役一样,维持街道上的秩序,马车走左,行人靠右,卖菜的去菜市,卖布的去布市,不让他们瞎逛荡,我干的就是这个是吧。”
  “也不全是这些,但大致差不多。”张品生虽然看着他即将暴发,但还是点了点头:“至少据老夫所知,清肃司现在干的就是这个。”
  “去他娘。”于异果然就暴跳起来:“要于爷我去给他当狗腿子使唤,我才不干,不去,不去。”
  对他这个任命,张品生也心有微词,也不好劝他,这时天一老道却走了过来,道:“也不尽然,我这派功夫,出自雷部,雷部的事也多知道一点,其实以前的清肃司,权力是极大的,同样是维持秩序,但主职其实是察奸纠妄,关健是后来雷部整个儿衰落了,所以这权力也跟着丢失了,变成了只会维持秩序的衙役,而不是察奸纠妄的神官。”
  “察奸纠妄?”于异有点儿没明白:“你的意思是——?”


第200章
  四目对视,天一老道笑了起来:“没错,专门抓人的,谁都可以管,违犯了天规的,你固然可以管,没明里违犯天规的,可你怀疑他不对劲的,也可以管。”
  “那这权力不是大得没边了?”对他这话,于异有些怀疑。
  “本来就是这样啊。”天一老道叫了起来:“现在老百姓心中,雷公不是什么都管吗?没听人发愿,动不动就是叫个雷劈死他,因为以前的雷公确实是什么都管的,你要清楚,现在的斗神宫,当年也只是雷部下面的一个执事部门,是雷部分出来的,为什么要分出来?就是因为雷部当年的权势实在太大了。”
  “到好象真是这样。”张品生思索着点头:“我好象也听说过,这清肃司的权责,确实是可以纠察屑小的。”
  “本来就是这样。”天一老道叫:“否则为什么叫清肃司?要只是管管车马行人的秩序,叫个里正不更好?只不过呢。”说到这里,天一老道略停一停,看着于异,要笑不笑的道:“权力丢了容易,要拿回来,可就有些难了,于大人这清肃郎要想名符其实,只怕要狠狠折腾几场才行。”
  “折腾?哈哈哈哈。”于异大笑起来,袖子一捋:“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折腾。”
  他这么一说,张品生天一老道到是相视大笑起来,天一老道摇头道:“确实,贫道我平时也自负算是个能折腾的,但与于大人你一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天一真人,可敢随我上天去折腾一番。”于异斜眼看着天一老道,一脸挑衅。
  天一老道眼皮子一跳,白须戟张:“有什么不敢的?”
  “大人,带上我。”却是一边的宋祖根抱拳请命。
  “行,算你一个,不过你功夫差点儿。”于异略一沉呤:“到晚间我传你一个术法,再弄一件管用些的兵器,也将将够了。”
  看何克己也跃跃欲试,于异却摇了摇头:“何主薄就不必随我去了,你跟着张老大人吧。”
  张品生点点头:“克己就跟着我吧,你们夫妻分别十多年,也跟好好团聚团聚了。”
  于异一听讶道:“嫂夫人回来了吗?”
  “是。”何克己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这段时间等天帝旨意,老大人便让我回乡跑了一趟,不想我当年虽做得决绝,我那娘子却并未弃我而去,就带我儿子守在家中,所以一回去就找到了。”
  “可怜我那外甥,快十八岁了,都要娶亲了,才见到他爹?”张品生指着何克己,也不知是责是怒还是感概:“你呀,你呀。”
  “这是大喜事啊,何主薄要请客。”于异是个好热闹的,早叫将起来。
  喝了一日酒,到夜间,于异便传了宋祖根绝狼爪的心法,因宋祖根练了几十年的大荡魔力,也有点儿根底,于异再以灵力相助,一夜行功,便有了两个爪影,基本上是有了点儿根基,对付高手当然不行,缉拿一般屑小之辈,却也管用,然后又把狼牙钉也给了他,这可是狼屠子以前传他护身的法器,现在用不着了,宋祖根用却是恰恰好。
  那二十一名神兵,也都要跟着于异上天,其实敢留下的,就是些不怕死的热血之徒或者说亡命之辈,他们要跟,于异当然也不推辞,也传了他们绝狼爪,这些人和宋祖根差不多,都是原荡魔都尉府的老兵,大荡魔力都有些根基的,不过没有于异灵力相助,进境较慢,但慢慢的也都练出了爪影,于异不是怕耗损灵力,不过二十一个人个个以灵力相助,有些麻烦,他耐性可不太好,却把狼屠子传他的一个绝狼阵传了给他们,狼最大的特长,就是配合作战,狼屠子所传这绝狼大阵,颇为精妙凶狠,众神兵绝狼爪上的功力虽低,但相互配合,威力却也不小,堪可一用。
  而就在准备上任之际,于异听到了一件事,关于吴承书的,原来当日是吴承书领了他和白道明去见的摇光王,于异翻天,摇光王迁怒于吴承书,先是撤了吴承书的职,后来于异越闹越大,摇光王越怒,抓不到于异,就把吴承书抓进了大牢,这会儿摇光王倒霉,清算旧帐,王府中不少官吏也都倒了霉,而先前受到牵累的吴承书也就给放了出来,不过谁都知道是他最初引于异见的摇光王,即便摇光王倒了,也没人待见吴承书,甚至大有事后还要报复的意思,吴承书呆不住,又害怕,想着这会儿于异强势呢,索性便来投于异。
  吴承书若不找上门来,说于异会记得吴承书,会想到吴承书可能因他而倒霉,那是扯蛋,于异脑子里根本就不会有这根弦,但吴承书找上门来了,于异也认帐,没错,你是因我倒的霉,你的事我管,便问吴承书,愿意做什么,若是愿意留在石马道也行,在张品生手下做个书办也好主事也好,甚至是主薄,都不成问题,但吴承书虽一直只是最低层的小书吏,到底在岳王府这大水潭里混得久了,知道张品生这一系人,荣也好辱也好,都是因于异而来,若后面于异败了,张品生这司狱也当不了几天,若于异一直官运亨达,那还不如跟着于异有出息,所以他就说,从来没上过天呢,愿意跟着于异上天看一看。
  于异身边,说来真是缺一个能舞弄文书的,尤难得的是,吴承书在岳府呆得久了,虽没上过天,天上神官系统内的八卦却知道得非常多,这可是个难得的百宝囊,不过于异最初当然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当回事,吴承书说要跟他走,行,一句话,跟着吧。
  一切准备停当,于异辞别张品生何克己,伙了天一老道,带了宋祖根吴承书和一众神兵,便上天去。
  昊天之界,东西十万八千里,南北十万八千里,相对于下面的人界来说,就如一个大圆盖,所谓天如穹庐,就是这个意思了。
  海外荒经有言,天地之间,有三十三界,称三十三天,人界在最中间,下有十六界,上有十六界,所以人界其实是第十七界,而人界百姓所谓的天界,乃是十八界,也就是十八层天,上还有十五层天,而所谓打下十八层地狱,则是从天界开始算的,若是从人界算,最多打下十七层。
  不过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传说,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对于人界的普通百姓来说,天界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天界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若能上天,就能做了神仙,一人得道,鸡犬都要跟着升天,可见天界对下界的诱惑。
  别说,以前的于异也真是这么认为的,便是于异的师父狼屠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狼屠子也没上过天,天界对上天和下天,管得极其严格,普通的人,根本没有上天的可能,而天上的人,更不会轻易允许他们下来。
  这里好象有个问题,怎么会是天上的人呢,天上不都是神仙吗?
  错了,天上有神仙,但在天上的,不全是神仙,或者直白的说,在天上的,绝大部份不是神仙,就如人界,高高在上的,永远只是一小撮人一样,天上的神仙,也只有一小撮,其他的,都只是普通人——和人界的百姓没有两样。
  一般人只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真象是,天上乌鸦也一般黑!
  但这个道理,得要瞒着,不能传出来,所以天上人要下凡,那是最高的禁令,绝不允许,即便偷偷溜下来了,那也要追杀到死,所以下界有很多仙女下凡而给天兵天将追杀擒拿的传说,那不是传说,都是真事,至少有真实的影子。
  天门有南北两座,于异一行进的南天门,天门到真是高峻巍峨,初上天的人,一定吓一跳,也必定生出祟敬畏服之心,但进了南天门,一路往昊天城去,沿途村镇城郭,与人界乡村一般无二,同样有低矮的茅屋,高耸的草堆,鸡鸣狗叫,还有田间辛苦劳作的百姓——而不是手一挥,仙术一运,要什么有什么?
  天界和人界一样,没有最低层百姓的劳作,什么也没有,但那些狗一样的玩意儿,却高居其上,不但尽情的亨受着百姓辛劳的果实,还颐指气使,役民如马牛。
  于异一行走的是直道,进天门到昊天城,有五千余里,若是普通人,走路都要走半年,上个天,不易啊,于异一行是飞的,宋祖根等人功力虽还低点儿,但配了御神牌,飞起来也快,却也飞了近三天,才看到昊天城巨大的城廓,中间自然经了不少城廓哨卡,过了不少山川河流,也不必细说,其实还是那句话,所谓天界,真正上了天,窥得真面目,和下面人界,没有两样。
  宋祖根等人先前还极为新奇,尤其是过南天门时,一个个几乎都屏声敛气小心翼翼了,但一路看下来,却就迷惑了,宋祖根忍不住悄问于异:“大人,这天界的景象,怎么和下界差不多啊,我们不是会走错路了吧。”
  “怎么会走错路,这不是直道吗?”于异呲牙一晒:“不是走错了,是天界就是这个鸟样。”
  于是宋祖根和一干神兵都不吱声了。
  不过昊天城还是把包刮于异在内的所有人都震了一把。
  昊天城周长三百六十五里,城高十丈,宽六丈,屹立在昊天原上,便如一个雄伟的巨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熊视虎踞,让人打心底里生出一股畏惧。


第201章
  “这还有点样子。”便是于异,也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而宋祖根等人脸上则更是重又现出南天门前的表情,甚至更为惊骇——南天门很雄伟,但与昊天城比,也不过就是一只壮蛤蟆与大象相比而已。
  就在于异等人在昊天城外惊叹逡巡之际,昊天城内,一个人翘首西顾,却是愁眉苦脸。
  这人姓邓,全名邓承志,这名字平常,很多人不知道,不过说出他的官位,大部份人应该就知道了,尤其是在下界,那几乎是如雷贯耳,为什么如雷贯耳,因为他就是当代雷公。
  环佩叮铛,香泽微闻,一个女子从侧门进来,这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高挑,瓜子脸,不是特别漂亮,但一双眼睛却极为灵动,顾盼之际,波光流转,本来并不特别出色的一张脸,也因之而增了三分颜色。
  这女子叫媚娘,本是城西如意坊的歌妓,无意中给邓承志撞见,喜她顾盼流姿,便替她赎了身,但邓承志娘子奇妒,且娘家势大,邓承志别说纳妾,便是碰一下身边的丫环都不行,当然不敢把媚娘带回家,便养在外头,隔三岔五来一趟。媚娘不但歌舞俱佳,床上媚态横生,尤难得的是,脑瓜子极为灵活,又最会哄人,邓承志每每心烦的时候,到她这里,给她三五句话一开解,往往烦忧尽去,称之为解语花。
  “官人。”媚娘手中托了一盘梅子,在几上放下,纤手捏了一颗,送到邓承志嘴边,道:“这梅子昨夜新熟,妾身刚刚亲手摘来的,官人且尝一颗看。”
  她十指纤纤,捏着鲜红的梅子,红白相衬,分外鲜明,不过邓承志这会儿却无心欣赏,勉强笑了一下,摇摇头:“你吃吧,我不想吃。”
  他不吃,媚娘也并无失意之色,把梅子重又放入盘中,灵动的眼波在邓承志脸上绕了两绕,道:“官人为什么事烦忧,莫非还是为那于异的事?”
  邓承志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椅上,眉头锁得更紧了,媚娘绕到他身后,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好一会儿,邓承志道:“算着那魔障这几天该来赴任了,这么一个天魔星,偏生打发来我雷部,这要是闯下祸来,却又如何是好?唉,偏生我连上三本,却怎么也推不掉,昨日反受了天帝斥责。”说到这里,他猛地无名火发,在椅上重重拍了一板:“这必是高观那老儿的诡计,他斗神宫本是我雷部一脉,如今得志,难道真要将我雷部拆了不成。”
  高观便是当今斗神宫之主,斗神尊者,一向与邓承志不睦,本来斗神宫自从雷部分出后,就一直与雷部明争暗斗,但到了邓承志与高观这一代,更是势同水火,高观对雷部的打压,从来是不遗余力,而邓承志性子懦弱,明里斗不过高观,只能背地里发火,最近由于那个大魔头于异给发配到雷部一事,他更是烦得心火上升,尤其恼了高观,便在媚娘这里,骂高观也骂了几次了。
  于异的事,媚娘也是听邓承志说的,知道那是下界一个无法无天的大魔头,不但虐杀上官,甚至抗拒天兵,偏生法力高深,斗神宫出动了两大星君调派了数千天兵,竟仍然拿他无可奈何,偏生下界百姓愚昧,受他所骗,还给他立下血愿灵符,血冤惊动天帝,天帝不得不处理了摇光王和一帮子神官,又给于异升了官,这才安抚住民心,散了血冤。
  天帝虽然处理了摇光王,但对于异本人,也是绝无好感的,天帝要什么?可不是什么清廉的官僚系统,难道他真希望手下神官个个清廉自守胸忧朝庭心系百姓?这话说出来,猪都笑了,天帝要的,只是他的江山稳固,所谓海内升平,其实就是百姓不闹事而已,手下官员能不能干,考评的标准,不是看他有多廉洁,而是看他能不能压住百姓不闹事不造反,青州不乱,摇光王就是合格的官员,哪怕给他刮得天高三尺都无所谓,乱了,百姓闹事了,那就是处置不当,不合格,要撤职,若民心还不平顺,天帝完全可以将他千刀万剐,以顺民意。
  而挑起事端的祸首于异,在天帝心里,更就是一根刺,百姓天真的想着,天帝英明,于异替他肃清了蒙弊他耳目的贪官,他该好好重用于异才是,其实天帝恨不得吃于异的肉,之所以升半职调到天上来,乃是个以进为退之计,免得百姓心中不甘,血冤不散,最终越闹越大,危及他的江山,而调到天上,也可就近监管,如果再不听话,剿灭也容易,而且人天相隔,杀了于异,下面也不知道,不会再又造反。
  天帝的这点儿心理,百姓不知道,当官的却都是心知肚明的,就是媚娘也知道,但问题是,天帝随便怎么处置于异都没关系,别发配到雷部来,这不是在雷部安炸雷吗?那刺头若炸将起来,雷部岂非跟着倒霉,邓承志烦的,就在这里。
  “其实。”媚娘说着停了一下,看着邓承志的脸色,道:“那魔头来雷部,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邓承志闭着眼睛,没吱声,脸上的肉却轻轻扯了一下,以下犯上,虐杀上官,然后出动到数千天兵两大星君还擒拿不住最终只得招安的家伙来了雷部还不是坏事,那什么是坏事,若不是也无处可去,他几乎就要拂袖而去了,但媚娘随后说了一句,却恰如一个炸雷,打进了他心里。
  “我觉得,放那魔头来雷部,未必一定是高观在搞鬼,很有可能是天帝的本意。”
  “什么?”邓承志霍地睁开眼睛,猛然坐了起来,起得太急,脖子都扭了一下,发出咯的一下轻响,忙伸手捏着。
  “官人,没事吧。”媚娘到给他吓一跳,忙要来给他按捏,邓承志却拦住了她,道:“你说说看,为什么不是高观搞的鬼,而是天帝。”
  “我也只是猜测。”媚娘略一犹豫,道:“有一点明摆着,那魔头法力高深,用不得法,自然是个最大的麻烦,但若用对了地方呢,例如鬼方,或火方?”
  七方,分别是鬼方,火方,天方,猃方,苗方,域方,魂方,穷山恶水,地广人稀,天帝权威不至,而为各有灵之类逍遥纵横之所,其它五方还好,尤其是鬼方火方,近百年来闹得非常厉害,天帝屡次派兵清剿,却收效甚微,甚至有更加弥烂之势,在这些烂仗中,天兵府固然损兵折将灰头土脸,斗神宫也没捞着什么好处,着实折了不少好手,百年来,仅黄金甲,至少就丢了十多幅。
  “鬼方,火方?”邓承志喃喃念叨。
  他还在思索,媚娘思路却反越是清晰:“妾身见识短浅,但我在想,那魔头即然法力如此高深,高观若把他招到麾下,然后发去鬼方或火方,岂非平添一员重将?他若立功,则功在斗神宫,他若败亡,对斗神宫也没什么损失?又何必推到我雷部来,难道就只是为了看我雷部的笑话,高观老贼,目光应该不至于短浅到这个地步?”
  “对啊。”邓承志轻轻击掌:“前几天还有奏报说鬼方又隐隐欲动呢,斗神宫若把那魔头派去鬼方,那正是用得其所,何必推到我这里来?”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摸到了一点点线索:“难道真的是天帝本意,可天帝为什么。”
  媚娘看一眼边上侍立的丫环,微一示意,丫环走了出去,媚娘却走近一步,轻靠到邓承志身上,给他捏着脖子,道:“妾身说句诛心的话,当年天帝为什么要将斗神宫从雷部拆分出去,又极力扶持?”
  “哼?”邓承志哼了一声,就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好说穿而已。
  “然斗神宫一枝独大,又岂合帝意?”
  “那也不是他一枝独大吧。”邓承志嘴角撇了撇:“无论如何,天兵府还有十万天兵呢。”
  “十万天兵?”媚娘轻笑了一下:“防守鬼方火方据说就去了四五万,还有其他五方,至少也要一两万人防守吧,然后各地哨卡城防,虽然多有乡兵协防,一些关健地方,也还是要派天兵驻守吧,这又去了多少,别的妾身不知,只知年初去城郊踏青,山下看去,偌大的兵营空荡荡的,可看不到几个天兵。”
  邓承志皱了皱眉头,没吱声。
  媚娘道:“可斗神宫呢,说是只有一千五百天兵,但宫中那些佣仆厮汉,添香的童子,烧火的力工,加起来不少于千人吧,再说三坛坛主七大星君,他们哪一个家里不是佣仆如云,而高观那老贼,在城外的田庄,那么大一片,阡陌连绵,少说也有五六十里,又该有多少丁壮在里面,所有这些人加起来,上万人有没有?而最关健的是,斗神宫有甲。”
  她前面的话,邓承志都没当回事,佣汉厮仆,济得什么事?听到最后一句,他却猛地变色。
  有甲无甲的区别,他可是太清楚了,一万健仆,若无甲时,不过土鸡瓦狗,正规天兵,有三千便可轻易击垮他们,但如果这一万人都披上甲,那战力就会成倍提高,尤其斗神宫的甲不是普通的甲,而是威力强大的斗神甲,说是青铜白银黄金三种全加起来,不过三千幅,可千多年了,永远只有三千幅?有没有可能多出几千幅?想象着五七千甚至上万斗神甲组成的军阵,邓承志一时间面色大变:“你是说。”


第202章
  他眼中发出照人的精光,也不知是惊还是喜,就如一条欲要择人而噬的毒蛇,跃跃欲试。
  媚娘了解他心中所想,轻轻摇头:“你没有证据。”
  她轻轻一句话,却如一个锥子扎在鼓满了气的皮囊上,邓承志顿时就泄了气,摇摇头,却又撇了撇嘴:“我量高老贼也没那个胆子。”
  “那可难说。”媚娘摇头:“他或许不可能造反,但今上春秋已高,皇子上百,却没有定下太子,有多少双通红的眼睛,整夜整夜的盯着那个位子,你算过吗?如果其中某一位与高老贼勾结,突然冒死一击,天宫中不过三千羽林卫,城外天兵也不过万把两万,再若有象于异这次的事一样,派个几千天兵下界,那就更加空虚,则未必不能成功,而一旦功成,谁又敢说他是反贼了?那是新君的大功臣啊。”
  “有理啊。”邓承志眼光顿时又亮了,眉头却紧紧锁着:“可没证据,也举报不了他啊。”
  “是没证据。”媚娘道:“这种情形,天帝肯定也看到了的,当然他也没证据,但不得不防备,所以妾身觉得,那于异给派来雷部,很有可能是天帝的本意。”
  她绕半天终于绕了回来,邓承志这会儿却已经明白了,却还是有些不信:“重新扶持雷部,压制斗神宫?”
  “妾身见识短浅,不过只是一点猜测,官人。”
  她话没说完,邓承志却已经叫了起来:“我明白了,就是这样,难怪那天朝庭上宣布让于异来我雷部,高观老贼那付死了娘老子的面孔,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邓承志仰天狂笑,状若癫狂,也莫怪他,一直给斗神宫压着,他这雷公,难当啊,一口气憋得实在太久了,这时眼瞅着一个翻身的大机会到了面前,又叫他如何不欢喜。
  “若真是如此,妾身在这里恭喜官人,大展雄风。”媚娘自然不会错过这种讨喜的机会。
  “你说得没错,我邓承志这一回,必要大展雄风。”邓承志踌躇满志,再看媚娘时,便是怎么看怎么欢喜,搂着道:“好媚娘,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啊。”一面说着,一面伸嘴乱亲,手更从衣襟口伸进去,把雪玉也似一只嫩乳掏将出来,死命揉搓,媚娘娇喘微微,曲意顺从,不多会便给剥成了一只大白头羊,压在椅子扶手上,弄将进去。
  邓承志性子懦弱,但到底是当世雷公,修习雷法有成的,床上素来勇猛持久,而这一日更是凶猛无敌,媚娘丢盔弃甲,到后来整个人上半身都弯了下去,细腰儿枕在椅子扶手上,上半身却弯到了地面,她舞娘出身,腰肢本就柔软,这会儿更给弄得软了,恰如软软的搭着了一条白手巾,偏生她脑袋又还环过来,媚眼从下往上瞟着邓承志,更让邓承志淫兴大发,虎吼连连,春雷滚滚。
  于异一行却也不急,东看看,西看看,慢慢进城,然后再又找了家酒楼,先喝上一顿,说起来这是天界的都城啊,但喝得一顿酒,醉眼迷糊中,到仿佛就是进了下界的京城,没什么两样,不过昊天城远比人界的京城要繁华,街上的人之多,真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了。
  于异只要喝上了酒,就不想动,尤其这不是别的事,是去上任,别人一说当官,做梦都能笑醒来,于异从来不当回事,有了酒喝,那就更不当回事了,所以这一顿酒,直喝到太阳偏西,象几个神兵,醉过一场都又醒来了,于异还懒洋洋坐在那儿呢,这天也就什么事都干不了,去清肃司上任,先得去雷部见雷公邓承志,这会儿去雷部,别说邓承志,只怕一般的小吏员都见不上,也不急,索性就住一夜。
  酒楼后面就有客房,先订了房,也不急着睡,听小二说,这东市,夜里比白天更热闹,吃了晚饭,于异便伙了天一老道,后面宋祖根一行人跟着,来东市闲逛。
  东市为什么白天比夜晚热闹?却不同,原来白天市场上卖的是货,东市却是在夜里卖肉,卖的什么肉,当然是人肉罗,这东市,原来乃是一条妓街。一条主巷,左右纵横各四条巷子,一共八条巷子,两边全是酒楼妓院,一入夜,两边的灯笼都高高挂了起来,几乎映红了半边天,莺歌燕舞,脂香粉浓,丝竹之声,彻夜不息,而挨着妓院,各种卖小吃的,耍把戏的,也是应有尽有,这东西集了堆,晚间来逛的人便也多,便不入妓院,看看把戏,再来碗儿小吃,那也不错,于是各方的人都奔这东市来,这东市便越发的繁荣起来。
  于异一行人沿街逛过去,东看看,西看看,沿街自有妓姐儿红帕相招,于异对妓女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对女色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他这种性子蛮奇怪的,对着自己的女人了,他玩心也很大,逮着了先就往床上抱,然后还会变着花样尽情的玩,每每折腾得高萍萍几个又想他又怕他,但自己的女人若不在眼前,他对女人就没什么兴趣,不象一般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身下还干着一个呢,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个,于异完全没这种兴致。
  不过他没兴致,不代表宋祖根这些人没兴致,跟他上天的,那二十一个神兵,加上宋祖根,全都是无家无口的光棍,也只有这样的光棍才敢泼出胆儿跟他干,于异脑子里不是个特别想事的人,一般想到哪儿是哪儿,要他四面周全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脑子不想眼睛会看啊,偶尔注意到那些神兵一脸谗样,他就明白了,哈哈一笑,道:“先逛一圈儿,呆会再找家妓院喝花酒,每人两个姐儿,我出钱。”
  这话一出,一众神兵嘴巴咧到耳根子上。
  于异对天一老道眨眨眼:“天一真人,你是吃荤吃素?”
  天一老道嘿嘿一笑:“老道我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还以为他要乔情一把呢,结果最后一句露出了真面目:“荤素不忌。”于异大笑。
  逛了小半条街,也没什么看的了,都差不多,正要就近找一家妓院拐进去,忽听前面一片声吵闹,于异爱的就是个热闹啊,顿时起了兴:“去看看。”
  前面已经挤了一堆人,爱看热闹的,显然不止于异一个,于异挤进去,一看,有些怪,一个二十多岁的灰衣女子,跪在地下,双手托着一条狗的腿,正伸出舌头去那狗腿上舔。
  人舔狗腿,这什么意思?
  于异没明白,看那狗,到还真是不错,个头极大,小牛犊也似,最难得一身雪白的长毛,无一根杂色,这种狗于异知道,就叫雪狮,不但性情凶猛,敢搏狮虎,最值钱处便是那一身雪白的毛,跑起来便如雪浪滚动,极为打眼。
  不过狗再珍贵,到底是狗,狗毛脏了,洗一下就是,用得着叫人拿舌头来舔吗?
  但多看一眼,于异似乎有些明白了,狗的后面,一伙豪奴拥着一个年轻纨绔,那纨绔下巴向天,一脸的暴虐,那些豪奴则是满脸的凶恶,而这灰衣女子后面,还有一个倒翻的混饨摊子,摊子边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虽然穿得旧了些,长相到是极为秀气,站在一边看着那灰衣女子,秀丽的大眼晴里满含着两包眼泪,却仿佛又强忍着不掉下来,只是死死的看着那条雪狮,眼光中满是愤怒。
  这场景,明摆着,纨绔欺负这一对母女呢,于异问了下边上的人,有知道的,一说,果然就是这样了。
  原来那母女是在这里卖混饨的,好好的那条雪狮突然跑了过来,东闻闻西闻闻,可能是闻着了汤锅里的骨头香,伸出狗嘴到汤锅里去闻,可能还想叼那根大骨头,那小女孩眼尖,就拿手里的蝇拂子赶了一下,不想那狗一受惊,往边上跳了一下,这种狗,个头大,力气猛,而那母女架的混饨摊子又简陋,竟就撞翻了,有两碗吃过的混饨没来得及收拾,打在地下,汤溅起来,污了狗毛,那纨绔赶过来,可就不干了,非要那母女拿舌头把狗毛上的油汤舔干净,那母女哪惹得起这纨绔,只好乖乖的舔,便有了于异看到的这一幕。
  就在这时,场中情况突变,灰衣女子舔狗腿,那狗不知还歹,还以为灰衣女子是跟它亲热呢,它也伸出大红舌头来舔灰衣女子的脸,灰衣女子猝然一惊,急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娘,娘。”她身后那小女孩子急了,上来扶着母亲,她胆子到大,手里还拿着蝇拂子,对着那狗就抽了一下:“打死你,死狗。”
  她没拂到狗身上,狗也不把她当回事,那纨绔却不干了,尖叫起来:“大胆。”
  灰衣女子吓到了,忙拉小女孩:“青青,跟给公子叩头陪罪,快。”
  “我不。”叫青青的小女孩嘟起嘴巴,恨恨的看着那纨绔:“他的狗撞翻了我家的摊子,还要娘舔狗腿,我才不。”
  “死丫头。”灰衣女子恨得要打,举起手,看着女儿恨恨的脸,却又打不下去,只得对那纨绔陪笑:“这位公子爷,对不起,我这丫头不懂事,我给你赔罪了。”
  那纨绔眼光这会儿却落到了青青脸上,嘴角边掠过一丝淫邪的笑意:“这小丫头,长得到还不赖啊,这样吧,我的雪狮儿,这身皮毛珍贵无比,你一时半会是舔不干净的,叫你女儿跟我回去,帮着慢慢舔吧,哪天舔干净了,哪天本公子自然放她回来,来人,带走。”
  这纨绔一挥手,身后这个豪奴便冲了上来,灰衣女子大惊,死抱着女儿:“公子,不要啊,求你了,我再舔好不好,不要抓走我女儿啊。”


第203章
  但那些豪奴如狼似虎,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护得住自己女儿了,给一个豪奴一脚踢在肩膀上,顿时给踢翻在地,青青也给抢了过去,青青虽然又叫又骂,七八岁的小丫头,更是不起作用。
  周围议论声四起,却没一人出头,然后于异听到有人说,这纨绔叫什么周四虎,便是这东市一霸,象今夜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这是天界,天帝脚下?”宋祖根还有些呆:“这也太没王法了吧。”
  于异却呲牙一笑,哪里豺狼不吃人,要想豺狼不吃人,你手里就要有打狼的棍子。
  依于异的脾气,大撕裂手伸将出去,连人带狗全撕了,不过眼珠子一转,另有了主意,腋下风鞭暗里生出,缠着那狗,猛然往这边一扯,那雪狮虽号称能搏虎斗狼,但在于异风鞭之下,并无弹跳之力,一下跳到于异身边,狗爪子更在于异衣服上踏了两爪,于异风鞭一发即收,雪狮立刻跳开,汪汪狂啸起来,没有人想到这是于异搞鬼,只以为是那狗发疯。
  周四虎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出毛病,瞪一眼于异这边,叫道:“雪狮,回去了。”
  “慢着。”于异开口了,缓步而出。
  “嗯?”周四虎回头,看着于异,眉头皱了起来,他这会儿淫兴动了,急欲捉了青青回去淫辱,不耐烦跟于异扯。
  “那女人混饨汤脏了狗毛,你就要她舔腿,这会儿这狗踩脏了我衣服,你要怎么办?是不是也来帮我舔干净啊?”
  周四虎只是不耐烦,却不代表他怕了于异,一听到这话,讶叫道:“这人莫非疯了吗?”四面看看,仰天狂笑起来,众豪奴跟着大笑。
  于异嘴角也挂着笑,且看他们笑,倒是他身后的宋祖根叹气了:“这帮蠢蛋,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那里笑。”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要说周四虎也不完全是个草包,于异敢站出来,更敢说这样的话,必有倚仗,而且身后好象伴当也不少,所以他还是先问了一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比较少见的情形了,可惜于异根本不理他,只提了提衣服,道:“你先来帮我把狗爪子印舔了,我自然告诉你名字。”
  “即然想死,那本公子就成全你。”周四虎的虐火给彻底激了起来,手一挥:“给我打。”
  几个豪奴便哇哇叫着冲上来,于异背手不动,他背后宋祖根领着神兵就迎上去,对着青青母女,那些豪奴是虎狼,但对上宋祖根这些神兵,他们却成了猫狗,神兵反是虎狼了,没两下,七八个豪奴全给打翻在地。
  周四虎这下有些吃惊了,惊叫道:“敢打我的人,好胆子,雪狮,给我咬。”
  听到他命令,那雪狮嘴一咧,对着于异便冲过来,执行命令不打半点折扣,到真是一条好狗,尤其那一身雪白的皮毛,跑动起来,四面灯光映照下,真真雪浪也似,可惜于异不是个爱狗的,他惟一爱的,只是狗肉火锅,手一伸,一把就揪着了狗脖子,然后反手一摔。
  “不要。”周四虎惊叫出声,却已经迟了,便在他的叫声中,怦的一声巨响,那条雪狮已给惯在地上,想于异是何等力道,那雪狮腿都没蹬一下,即时便死了。
  “我的雪狮。”周四虎这会儿的情形,恰如他爹死了,一张脸扭曲着,咬着牙齿,指着于异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给我的雪狮儿陪葬。”
  “好说,好说。”于异嘻笑点头,提了提衣服:“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嘛,来吧,先帮你家爷爷我这衣服舔干净了再说。”
  见于异犹不放手,周四虎有些慌了,这时他身边还有两个抓着青青的豪奴,他一挥手,叫道:“你们傻了,给我上。”
  那两豪奴本来有些畏缩,但主家发了话,不敢不上,结果自然没意外,照旧三两下就给神兵打翻在地。
  “你等着,有种你别跑。”周四虎这会儿真个怕了,扭头就要跑,嘴里还发狠呢,他这个到真不是圆面子的场面话,他家里豪奴百十,只要脱得身回去,那是一定要叫人来找场子的,但他不了解于异,于异即然玩上了手,不等尽兴,如何肯放他走,喝一声:“给我拖过来。”
  几个神兵立刻追上去,抓住周四虎,横拖倒扯而回,便到了这会儿,周四虎仍在发狂,看着于异叫道:“小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本公子我大名周四虎,东市大名鼎鼎的四爷,我爹曾为吏部侍郎,我哥是兵部员外郎,我姐夫是礼部司仪,你惹了我,死无葬身之地。”
  “家里人不少啊。”于异啧啧摇头:“我只问你,舔是不舔吧。”
  报出家底,于异仍然不怕,周四虎才真有些怕了,看着周遭宋祖根等神兵如狼似虎,而自己手下的豪奴却躺在地下哀嚎,他心下更虚,这会儿若周遭无人,他说不定就告个小,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但周遭围满了人,他在东市又是名人,谁不认识四爷啊,这脸要塌了,以后还怎么在东市逛,所以仍把脖子撑着:“不舔,你小子有种,就把本公子杀了,我告诉你,只要本公子还有一口气在,今天这事就没完。”
  “挺硬气的嘛,好,我喜欢。”于异仍旧笑嘻嘻,伸手拍拍周四虎的脸,他不太喜欢打脸——他喜欢直接把人脑袋拧下来,不过这会儿玩的就是打脸,直接拧脑袋不太合适。
  牙一呲,喝道:“给我切一根手指下来,再问,十句不舔,十根全切掉。”
  “遵令。”众神兵一声诺,七狼八虎捉的捉按的按,手给扯出来,周四虎玩女人还有三分力,落在这些神兵手里,那就是只没长毛的麻雀儿,根本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心胆欲裂之间,方狂叫得一句:“不要,我。”
  舔字没出口,宋祖根手中刀早已轻飘飘划过,血光飞溅中,一根大拇指便离体而去。
  “啊。”周四虎长声惨叫,身子一挣,昏了过去,对付这种情形,宋祖根太有经验了,把刀面子一板,照着周四虎屁股就是重重一板,周四虎给抽醒过来,痛得在地下打滚,见了血,那边灰衣女子吓坏了,把青青紧紧抱在怀里,还想伸手去捂着她眼睛呢,不想小丫头到是不怕,把妈妈手拨开,两只漂亮的大眼晴睁得大大的,满脸的兴奋。
  于异当然不会去留意她这个小丫头,看周四虎打滚,他啧啧摇头:“不至于吧,就一根手指头,真有这么痛,啧啧啧,公子哥儿,还是不行啊,问他,舔是不舔,不舔再切。”
  周四虎哀号打滚,固然是真痛,但也是个苦肉计,希望哀号之下,于异就此放过他,他却不知,于异玩心一起,是一定要玩个尽兴的,哪里会就此放过他,听到这话,周四虎差点儿尿都吓出来了,哪里还撑得住,面子很重要,还是不如十指重要,面子掉了可以找回来,十个指头切了,他娘也不能帮他接回来啊,忙就叫道:“我舔,我舔。”
  挣扎着爬起来,也学灰衣女子跪着呢,便要来舔于异的衣服,但这会儿于异却又皱眉了,急退一步,道:“你这一脸鼻涕眼泪的,莫脏了我衣服。”左右一看,地下倒着混饨汤,昊天城不愧是天都,街面是青石板的,混饨汤没有渗进泥土里,油乎乎的一大摊在那儿呢。
  “衣服不要你舔了,我呕心。”于异向地下混饨汤一指:“那两碗汤是你的狗撞翻的,你给我舔了吧。”
  到地下去舔混饨汤,这比舔衣服更丢人,周四虎犹豫了一下,宋祖根在后面啪的就是一脚:“快点,不然我又切了。”
  “我舔,我舔。”听到个切字,周四虎肝都颤了,急忙趴到地下,一口一口舔了起来。
  “咯咯。”青青咯一下笑了:“看那舌头,跟狗儿一样。”
  “青青。”灰衣女子吓一大跳,急忙捂着青青的嘴,担心的看一眼周四虎,周四虎当然是听见了的,可这会儿也没心思或者说没胆子来跟青青计较了,无论如何,先要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围观的人,这会儿是里三层外三层,这稀奇,实在是太好看了,尤其周四虎还是这东市的名人,认识他的人着实不少,有不少吃他亏的,听说这会儿他给人折腾,在地下学狗舔汤,拼了命也要挤进来看一眼,一路还叫:“老少爷们,容我进去看一眼,能看那王八蛋一眼,我死了也心甘啊,谢谢了。”
  他这样的人不少,更多的则是说的笑的,也有好奇的:“这白牙少年是什么人,好手段,好胆子。”不认识于异,但于异呲着牙笑得怪异,大白牙成招牌了。
  也有担心的:“这周四虎家势力可是大得很,只怕他事后报复。”
  便有不以为然的:“白牙少年若怕他报复,怎敢下他的手,你看白牙少年带的那伴当,那一脸杀气,后台还不知多硬铮呢。”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还有凑闲心的,就给周四虎指点:“这边,这边还有——那里,那一块没舔干净呢。”即有操闲心的,自然也就有帮闲叫好的,便在一边喝彩:“好,这一口舔得好,比我家阿黄舔溲水还要强着三分儿。”
  说来这是夸奖了,周四虎听了,却只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第204章
  乱哄哄中,忽听得人后面叫:“堵塞街道,你们想吃官司?都散了都散了。”
  这语气,象是官面上的人,于异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都头模样的人,带着五六个衙役,把人群一面赶,一面走了进来,这都头三十来岁年纪,个子高大,紫黑面皮,脸上最打眼的是一个酒糟鼻子,他眼光一扫,便就看到了趴在地下的周四虎,顿时就惊叫出声:“四爷,你这是做什么,啊呀,你这手是怎么了?”
  听到他这话,恰如挨打的孩子突然见着了亲娘,周四虎心里那个又委屈又惊喜啊,哇一声就哭了,指着于异道:“他们强行霸道,打死了我的狗,还割了我的手指头,赵都头,你要为我做主啊。”若在平时,他的话一定是:“赵都头,给我把这些人抓起来。”这会儿居然换成了给我做主,那冤妇也似的语气,把个赵都头都吓一跳,眼光就转到于异身上来。
  于异也在看他,嘴里却在轻问边上的吴承书:“看这服饰,是清肃司的?”
  “是。”吴承书低声解释:“本来这类街市巡逻,是归昊天府管,清肃司说起来可以管,以前是不管的,后来雷部势衰,清肃司管不了大案子,就跟着昊天府衙役巡街了。”说到最后他补一句:“捞外快。”
  “尔等是何人,在这里喧哗街市,堵塞交通。”赵都头眼睛看着于异,手却指到了宋祖根身上。
  车船店脚衙,眼光最杂,这赵都头官不大,眼皮子却是一等一的通透,他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是以于异为主,更看出于异这一帮子来头不等闲,所以指头即不敢直指于异,罪名也不敢安得大了。
  即然是清肃司的,那就是下属了,于异不想理他,吴承书上前一步,道:“你们是清肃司的是吧,这人在闹市之中纵狗作恶,惊吓民女,我们恰巧路过,伸手管了这闲事,不过即然你们是衙门里的,那就交给你们处理了,须得禀公处理,若处理得不公时,四围乡邻只怕不会答应。”
  什么四围乡邻不答应,是你或者说你背后的主人不答应吧,这话赵都头是听得懂的,但周四虎这草包却没听懂,清肃司的人来了,他觉得腰杆子重新又硬起来了,虽然清肃司只来了几个衙役,还没先前他手下的豪奴多,真要打起来也绝对不够看,可招牌不同啊,他的手下是家奴,清肃司的人却是衙役,身上披着狗皮呢,打了衙役,那就是目无王法,你再厉害,厉害得过朝庭去?所以周四虎一听就狂叫起来:“他们打死了我的狗,还割了我手指头,赵都头,把他们都抓起来。”气势这会儿又回来了。
  不过赵都头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了底,这帮人不会太好惹,心眼一转,他已经有了主意,道:“你们都跟我去衙门里,到时谁对谁错,自然一清二楚,不要在这里堵塞街市。”
  周四虎还想要叫呢,赵都头背转身,对他眨了一下眼睛,周四虎一下醒悟过来了,他心下想:“也是,这些人胆大包天,而且有二十多个人,万一逼急了夺路逃跑了,我却到哪里找人去,进了衙门,那就无路可逃了,尽可以慢慢摆布他。”便不再吱声,反是踢一脚地下装死的一个豪奴,使个眼色,让这豪奴回去叫人。
  其实赵都头这个眼色,固然有这个意思,但最主要还是蒙他,对周四虎,赵都头是清清楚楚的,他惹不起,可于异这帮子人,看上去他也惹不起,那么好吧,都去衙门,然后你们拼吧,谁赢了我帮谁,所以这会儿他要稳住周四虎,免得周四虎硬要逼他动手,不动手得罪了周家,动手还不知道谁死,到了衙门,他就不怕了。
  于异本还想明日去雷公府见了上官,然后再去清肃司上任呢,但这会儿即然找上门来了,那就顺势走一趟罗,也不吱声,于是他们一行人,周四虎捧着手带着几个豪奴,再加上青青母女,一起往清肃司来。
  要跟去衙门,灰衣女子吓得腿都软了,又不敢不去,青青却无所谓,她紧拉着她娘跟在于异边上,还时不时的斜着小脑袋看他,一脸好奇的样子,于异便故意呲着牙吓她,不想这丫头不但不怕,反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随后又笑了,可爱至极,于异忍不住也笑了,却记起了一个人,彭越的女儿银铃儿,那个同样漂亮却更古灵精怪一见面就捉弄他叫他青蛙王子的小丫头。
  “两年多不见,那丫头该有十来岁了吧,却不知还会捉弄人不?”于异脑中闪了一下,也就忘到了脑后,眼光却溜到了赵都头等人身上。
  包刮赵都头在内,这几个衙役个个膀大腰粗,红光满面,看来平时外水捞得不少,生活还不错,至少就卖象来说,相对于当日于异去荡魔都尉府上任,初见宋祖根等神兵,那是要强得多,但脚步沉滞,身体粗笨,真要打起来,只怕五六个人加起来还打不个一个神兵。
  “一帮子酒囊饭袋。”如果说于异初见宋祖根等人是惊讶的话,对赵都头等人,他则是有些非常失望了。
  清肃司全盛时期,据说有近三千人,四五个部门,监视的,审讯的,出击的,各不相干,分工明确,反应迅速,就如一只巨大的夜鹰,隐藏在昊天城广阔的阴影里,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但随着雷部势衰,清肃司也急剧的衰落下去,现在的清肃司,据吴承书大致的印象,可能不到三百人,老天,这可是拥有两百多万人口的昊天城啊,三百人够干什么的,当然,清肃司的本职不是巡街的衙役,不需要满城派出人去巡逻,只要盯住他们认为有威胁的对象就好,可就是只干本职,三百人也不够啊,不过吴承书说了,清肃司其实已经完全放弃他们的本来职责了,而是坠落到抢昊天府衙役的饭碗,整天就在街头乱逛欺负百姓,反正昊天城足够大,昊天府衙役到也不介意分一口半口的给他们,吴承书先前给于异介绍,还说他也只是听说,具体不详,也许情况会好一点点,这会儿于异一看,好什么好?这几个衙役脑满肠肥红光满面年猪一样,只会更差,不会更好。
  不过于异本来就没对他们抱太大希望,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失望,而且兴致勃勃的——游戏扩展了,又有好玩的了。
  清肃司衙门就在东城,但从东市过去,也要穿七八条街,近二十里路,没办法,昊天城实在太大了。
  清肃司衙门的规模极大,但明显破旧了,最搞的是,门前的两只大石狮子,有一只居然没了脑袋,而悬挂的两只灯笼也只一只亮着,不知是没有伴,还是觉得它要值勤而另一只可以睡觉,心中不平,那点儿灯火亮得那叫一个有气无力,随时准备熄灭的样子。
  大门进去,里面极为宽敞,只是破败依旧,到堂前,赵都头道:“你们且站下,我去叫王都司。”说着极隐密的向周四虎使个眼色。
  清肃司原有的规制,郎官下面,该有刑司,书司,侦司,狱司四司,各有都司主掌,书司管一切公文来往张布,刑司管问讯,侦司管盯梢追踪监视,狱司管关押抓来的犯人,这王都司却不知是哪一司的。
  于异也懒得管这个,四下看了看,自去堂上坐了,手指一抹,一手的灰,禁不住皱了皱眉,他还皱眉,却不知周四虎早瞪圆了眼珠子,这堂上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若有郎官主掌,便是郎官的位子,若无郎官,那至少也要都司才能坐,于异居然坐了上去,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厮纯是找死了。”周四虎本想喝斥出声,却到底有些怕,便只是兴灾乐祸的暗笑,而那几名清肃司的衙役也都是狡猾之辈,先前赵都头的反应已经暗示了他们,于异这帮子人不简单,他们只是几个衙役,对于老百姓来说,那是虎狼一样的存在,可对于权贵,他们也只是猫狗,所以于异往堂上坐,几名衙役彼此对视一眼,便都望向了一边——越是这种狂悖的,他们越不会招惹。
  不多会脚步声杂沓,一家伙来了三四十名衙役,有的衣服都没穿好,有的则喷着酒气,不过手上都拿了家伙,堵住了大堂两侧,一见来了这么多人,周四虎喜形于色,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宋祖根等人站在那里,不但没一丝怕惧,反有几分失望甚至瞧不起的样子,再看于异,他突地愣了一下,原来堂上不知如何突然出现了两个女子,都是十七八岁,纤腰素手,眉目如画,真是美人如玉啊,不过干的却是丫环的活,两人正在那里抹桌子拭签筒,忙得不亦乐乎。
  “这两个小美人哪儿来的,先没见人啊。”周四虎傻眼了,另一边的青青母女也有些犯傻,尤其是青青,大眼晴不停的眨,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大姐姐,从哪儿钻出来的呢。
  这时赵都头现身了,后来还跟着五十来岁的精瘦老者,同样穿紫衣,不过样式与衙役服稍有不同,可能就是那王都司。
  便在两人现身之际,于异神念一动,两个蚌妖便进了螺壳,青青是一眨不眨盯着的,两个蚌妖突然一闪不见,她吃惊得差点要叫出来,还好反应及时,却也把小小的拳头塞进了嘴巴里,于异留意到了她的动作,冲他眨了眨眼睛,小丫头果然会配合,冲他悄悄点了点头,意思是会帮着保守秘密,于异大乐,大白牙一呲,青青便又冲他做了个鬼脸,乐得于异差点要大笑起来。


第205章
  周四虎却没发现蚌妖的失踪,因为赵都头两个现身,他脑袋转过去了,这会儿再转过来,两个女子没了,这傻蛋,莫名其妙,情不自禁就去擦眼睛。
  “哎,你这人,怎么坐堂上去了,快下来,快下来。”赵都头一见于异坐到了堂上,急了,他身后那老者先也把脸一沉,但一细看于异神色,心中突地一动,再凝晴一看于异的模样,便有了七八分把握,一把拉住赵都头,揖手道:“敢问可是新任郎官于异于大人驾到。”
  “什么?”他这话,无论赵都头还是周四虎,都吓一大跳。
  于异也愣了一下,看着这估计是王都司的老者,道:“你怎么知道是本官?”
  这就是了,王都司再一整衣冠,重行一礼,道:“属下文案司都司王子美拜见大人,不知大人寅夜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至于怎么知道的,他却没说,其实他是邓承志的亲信,邓承志早就密密叮嘱了他,看于异如何行事,一一回报,邓承志当然也说了于异的大致长相和行事风格,邓承志也确实只知道于异的大致长相,而如果于异不是自己坐到堂上,他也是不敢认的,但于异往堂上一坐,又是这个年纪,就好猜了——如果不是于异,哪个胆边生毛,就敢坐堂上去了?
  两人的话,那赵都头周四虎都是听到了的,这两人却都不信,就于异那样子,十七八岁年纪,三根毛还竖着的,能做了从四品的清肃郎?打死他们也不信啊。
  周四虎正要问呢,猛听得脚步声轰响,衙门口随即涌进一群人来,至少有七八十个,却正是周家家丁。
  周四虎一见家里来了人,胆气顿时冲天而起,虽然他听到了于异和王子美的对话,别说他根本不信,即便于异真是清肃郎?却又如何,清肃司算个屁啊,现在的清肃司谁不知道,也就是街头欺负一下老百姓收个油粑粑钱而已,这昊天城里,不论什么衙门,有一个算一个,都要骑他们一头,所以周四虎根本没把于异放在眼里,指着于异,跳起脚来叫:“就是这小子,给我拖下来,往死里打。”
  主家发了话,那些家丁有什么怕的,一涌而上。
  赵都头先前叫了几十个衙役来,这会儿齐齐往后一缩,赵都头则看着王子美,他心里纠结啊,他怕了周家势大,可如果堂上坐的于异真的是新来的清肃郎,坐看自己上官被打,可也是个麻烦,即便事后于异奈何不得周家,可还奈何不得他吗?然而要他出头,别说他不信于异真是新上任的清肃郎,就算信了吧,他也还是有些怕——清肃司衙门小,于异真的顶得住周家?如果顶不住,那他这帮忙的岂非还是要倒霉?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所以只看王子美,反正于异没有正式上任的,他可以装不认识,看王子美的反应了,王子美若是下令,那他也要奋力上前挡一下,不敢跟周家对打,但挡在于异前面,替于异挨几拳,事后于异也不怪他不是,如果王子美不下令,那他就真不管了。
  王子美已然确定了于异的身份,他本来确实是要大喝一声加以阻拦的,但话到嘴边,脑子里突地一闪,想起了邓承志的叮嘱:“有问即答,任他行事,不拦,亦不劝,事后细细回禀。”
  当下便有了主意:“听闻这人在下界翻天覆地,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我到要看他有多大本事多大胆子。”于是也闭嘴不言,反往边上闪了一步。
  赵都头盯着他呢,一见他这一闪,好么,赵都头直接就一窜,窜到柱子后面去了。
  他们几个的小心思小九九还有小动作,于异全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理睬,周家家丁往上一冲,他胸中杀气霍一下就窜了起来,还好手一动,总算想到了这是在清肃司,自己是老大呢,还有王子美等人在边上看着,这要大开撕戒,未免说出去不好听,他这人很有趣的,即不把别人的看法放在眼里,却又还好个面子,所以终是按捺住了心中冲动,却把眼睛一瞪,手一指:“杀。”
  宋祖根和身后二十一名神兵早蓄势待发,一听到这个杀字,齐齐拨刀,列出绝狼阵,宋祖根一马当先,厉喝一声:“杀。”一刀就把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丁劈做了两半,身后二十一个神兵也不客气,二十一把刀齐劈下去,便如斩下一道刀墙,刹时间血光飞溅,鬼哭狼嚎,仿佛这不是清肃司的大堂,而是阎王殿的刑牢。
  绝狼阵有个绝字,一旦发动,不留活口,周家家丁有七八十人,但神兵加宋祖根有二十二把刀,平均下来,每人也就是四五刀而已,刀墙平推,一冲而过,随后反折回来,左右包抄,只不过数息之间,堂上再无一个活口,只剩一堂死尸一地鲜血。
  宋祖根收刀抱拳:“绝。”
  身后二十一名神兵齐吼一声:“绝。”
  堂上所有人,本来都看呆了,这一声吼,周四虎先就吓得双腿一软,跌翻在地,全身发抖:“你——你。”他只是一个纨绔而已,平日欺男霸女,自以为狠辣,到这会儿,呼吸之间,数十条人命化为血水,他才知道,什么叫一个狠字,这会儿直接就把胆吓裂了。
  青青母女自然是不用说了,抱做一团,青青先前还胆大,这会儿也吓到了。
  赵都头和一干衙役也差不了多少,便是王子美,早知道于异是个刺头了,却也没想到这刺如此扎手,一时也张开嘴做声不得,心下只叫:“难怪邓大人如此着紧,这人的胆子,实在是铁打的,近百条人命,说杀了就杀了,这可是昊天城里天帝脚下呀,天爷。”
  这时于异却问他话了:“王都司,你即掌文案,这指使家丁冲击衙门,该是个什么罪啊?”
  杀了近百人还不甘休,还要往死里整了?王子美几乎都有些不忍心了,但随即把心一硬,道:“按律令,执枪弄棒冲击衙门者,以谋反罪论处,斩。”
  “那就给我拖出去斩了。”于异牙一呲:“还有那条狗,脑袋砍下来,跟这周狗头的脑袋挂在一起。”
  “遵令。”宋祖根一挥手,几个神兵架了周四虎就往外拖,周四虎彻底吓瘫了,他这会儿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狠人,拖了两步才拼命嚎叫:“大人饶命啊,小人知错了,饶命啊。”
  他这一世,也就是这一回认自己是小人,可惜再没机会了,给拖到衙门口,一刀砍了脑袋,跟那狗头挂在一起,然后于异又命把那些家丁的脑袋也都砍了,一排挂在了衙门前面的柱子上,近百颗脑袋挂着,那叫一个恐怖,清肃司所在这条街本来是条主街,人来人往的,第二天却绝了道,只有两端围观的,没有敢从衙门口横着过的。
  于异却行若无事,处理了周四虎等人,看青青母女,青青躲在她娘怀里,偷偷拿眼瞄他呢,于异一呲牙,问了青青她娘的名字,居然和他是本家,也姓于,夫家姓齐,只不过早死了,就娘儿俩过活,于异道:“于嫂子,你这一时半会只怕回不去了,即便案子了了,周家事后只怕也要找你的麻烦,这样吧,我这手下都是些粗坯汉子,却少个煮饭清洗缝补的,你来帮忙,我一个月给你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于氏在夜市卖混饨,也不过就是娘儿俩混个温饱,一月十两银子,这等好事,哪有不答应的,更何况于异说的是事实,事因她而起,周家便奈何不了于异,还奈何不了她们母女,当下带了齐青青拜谢。
  于异对天一老道道:“即来了清肃司,那就住下吧,我看那狗不错,叫于嫂子整治了,喝酒吃狗肉。”又对王子美道:“王都司可有兴致,也来喝上一杯?”
  天帝脚下,一夜杀了近百人,这是天大的祸事,他却还兴兴头头要吃狗肉,王子美眼珠子几乎都不会转了,还好脑子里还能转一下,忙道:“多谢大人,不过下官上了年纪,肠胃不太好,晚间不能吃东西。”
  于异当然不会强拉他,与天一老道吴承书等自去后堂,王子美先令赵都头带人清洗大堂,自己则一溜烟往邓承志府上来。
  王子美的心思,于异是不会去猜的,不是他傻,是他不耐烦,但吴承书却是猜得到的,他以前就是在这样的场合里打混的啊,而且也确是担心,对于异道:“王都司必是去禀报邓大人了。”
  于异挥手:“不管他。”
  吴承书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道:“要不大人也具文一份,递去雷公府,解释一下。”
  “要解释什么?”于异看他:“狗仗人势有理了?还是冲击衙门有理了?”
  “不是这个意思。”吴承书摇头:“这到底是天帝脚下,有天条的地方,这些人再是死罪,也是有司过问。”
  “着啊。”于异一拍大腿:“我就清肃司不就是问这个的吗?可见是杀对了。”
  他兴高采烈,吴承书哭笑不得,以前的清肃司好象能管,现在昊天城里的民事,都是由民政司管的,再一个,就算有罪吧,也不是这么说杀就杀的啊,不过他知道跟于异说不清楚,也只有苦笑了,天一老道却不同,虽也跟着于异打混,吴承书是想着飞扬腾达,天一老道却更多是存着一个凑热闹的心,这时便叫:“我看杀得对。”吴承书更不好说什么了。


第206章
  且说王子美到邓府,邓承志这会儿还没睡,听了王子美禀报,一家伙杀了近百人,而且还是有后台的,一时间叫苦不迭,在屋中左转右转,不知如何应对,又想起媚娘来,便叫王子美回去好生盯着,自己急火火便往媚娘处来。
  媚娘到是睡下了,听得邓承志来了,慌忙起来,衣服还没穿齐整呢,邓承志就闯进来了,媚娘忙行了礼,道:“官人,这会儿如何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她可不信邓承志这会儿来是想她了。
  “事情大发了,糟糕之极。”邓承志焦头烂额,把于异这夜闯的祸事说了,道:“这天帝脚下,一夜之间斩杀上百人,明早上朝,不说周家了,便是那一班御史也一定会争相上书,这下可怎么得了,怎么得了啊?”
  “官人莫急。”媚娘先扶邓承志坐下,就把他头靠在自己丰挺的胸乳上,给他轻轻按摩着,细细寻思了一会儿,却道:“这样也好。”
  邓承志几乎要跳起来了:“还好?好在何处,明日周家一闹御史一上书,我这帽子不说了,只怕脑袋都有可能搬家,哪里好了?”
  “官人莫急。”媚娘柔柔一笑,道:“官人请想,天帝即把那魔头发到雷部来,自然是想要他做点什么,如果那魔头什么也不做,什么祸也不闯,岂非反失帝意?”
  “你的意思是?”邓承志皱起了眉头,其实天帝把于异打发来雷部的心思,媚娘帮他分晰后,他基本上是可以肯定了的,只不过于异这夜闯的祸太大,他一急,又忘了。
  “还是那句话,放手让他去闯。”媚娘轻咬银牙。
  “可万一。”邓承志犹豫了一下,又转了口:“可明天。”
  “明天官人可上本自责。”
  “那是肯定的。”不等她说完,邓承志连连点头:“无论如何,我这御下不严的罪责是逃不掉的。”
  媚娘却摇了摇头:“官人这本,却要换个写想。”
  “换个写法?”邓承志又不明白了。
  “是。”媚娘点头:“自责是要自责,但不是自责御下不严,而是自责人浮于事,清肃司未能清肃街道,致使恶少横行,竟然冲击衙门。”
  “什么?”邓承志眼珠子瞪大了。
  媚娘眼中含着笑意:“就势上本,整顿雷部和清肃司,清肃街市,震摄人心,再不使同样的事件发生。”
  邓承志眼光大亮,却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如果帝心真是想扶持雷部对抗斗神宫,则此本必合帝意。”媚娘看着他,眼光亮晶晶的。
  “好。”邓承志一拍大腿,下了决心,反手抱住了媚娘:“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啊。”
  两个上了床,邓承志心下高兴,把媚娘揉成一团白面,浪了一阵,随又商议了细节,奏本怎么写,用什么措词,都是在媚娘肚皮上议定的,邓承志这雷公当的,嘿嘿。
  第二天一早,邓承志上朝,正如他所料,朝堂上闹翻了,周家亲党,包刮御史台,无数奏本,在龙案上堆了有数尺高,更有不少人冲着邓承志围上来,责他御下不严,邓承志一推三六五,只说还不知道,回去就问,悄无声息递了本,但天帝这日却没上朝,太监收了奏本,也就没了下文。
  退了朝,邓承志先来找媚娘,他又有些拿不准了,媚娘道:“清肃司的事,天帝肯定是知道的,且看下午,下午宫中若有旨责问,那就是猜错了,若没有旨意,那官人便可放手支持于异。”
  “没有旨意就可放手支持?”邓承志有些拿不准。
  这个时候还不理解,若是自己儿子,媚娘真要放手揍他了,这会儿却没办法,只得细加解释:“天帝把于异放到雷部做什么,就是要他把雷部的威势重新打出来啊,如果天帝无旨,就彻底证明我猜对了,天帝就是这么想的,那官人当然就要放手支持啊,如果官人反着去打压于异,那才是逆了天帝心思呢。”
  “有道理。”邓承志连连点头,他其实不笨,只是给打压得久了,始终难以相信有这么好的事落到自己头上,有些患得患失而已,媚娘说得清楚,他自然也就明白了,当下也不回府,就呆在媚娘府中,因为于异履新之前,肯定要去雷公府上见他这个上官的,他这时还没彻底拿定主意,所以索性不回府,先躲一躲,躲到下午,宫中并无旨意传出,邓承志彻底明白了,不过他还是保守了一点,找了人一问,于异上午果然去雷公府上报了到,他不在,于异自去上任了,邓承志便派人悄悄找了王子美来,就让王子美传话,叫于异不必再来雷公府了,放手去做,只要不违天条,万事有他这雷公在后面撑着。
  这话说得硬扎,但却是通过王子美转述的,以后万一有变,他也可以不承认啊,这就是他狡猾的地方,或者说是他胆小的地方,但官场上混久了的人,胆子都不大,他这个样子,也是常态。
  反到是于异不知道,他本来并不怎么把邓承志这个雷公放在眼里,虽然是上官,不得不去拜见,也就是个礼数,邓承志不在,那更好,但王子美传话过来,咦,这雷公还很在担当嘛,于异高兴了,连连点头:“这邓大人不错,合我胃口,放心,有祸我自担当,不会连累于他。”
  王子美听了苦笑,这哪是个下属该有的口吻,而且说什么不连累,清肃司归雷部管辖,真要闯下大祸,能不连累吗?不过他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于异就不是个官场上的料,或者说,是官场上的异类,不能以常理待之,反正邓承志叮嘱他的,就是看得紧,勤汇报,其它的不管。
  邓承志的小心思,只吴承书能看出来,不过他也早就明白于异是哪一号人了,说这些也没用,于异不耐烦听,就说给他听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干脆闭嘴。
  至于天一老道宋祖根两个,完全想不到这些,若是何克己在这里,两个人到是可以说道说道,可惜何克己不在。不过王子美突然传了这样的话来,他也还是很奇怪的,雷公府怎么会放任于异这么胡闹呢,左右一想,他也隐约猜到了一点,不过他格局或者说眼界不广,猜的没有媚娘透,所以还是暗里叹气,跟于异上天,或许是错了,走不远啊。
  白天周家自然有人来闹,不过是些娘们,也没进衙门,就在衙门外街道上,守着周四虎的尸身脑袋哭叫,于异也不理她们,于异就等着,看雷府和朝庭的意思,他想得简单,天庭或雷府若是斥责一顿,他自有话反驳,若是想拿他,不好意思,螺壳把所有人一兜,自杀下天界去,结果先是无声无息,到傍黑时王子美传了话过来,竟是支持他的,而朝庭则完全没有消息,这下高兴了,他也没想那么多,总之跟小孩子差不多,即然大人不骂,那就继续,大人们到底怎么想,管不着。
  他本来是把着周四虎的尸身脑袋不放的,但即然朝庭不管然后雷府支持,他反到是松手了,让周家把尸身领了回去,周家人自然恨得想吃他的肉,可怕了他蛮,偏生那么多奏本上去,一声回音也没有,也只有忍气吞声领了周四虎尸身回去,然后继续上奏,同时想办法打通关节问宫里的意思。
  而在城西,也有一个人在悄无声息的看着风声,这人便是当代斗神尊者龙无疚,到傍黑时分,差不多是邓承志让王子美传话的同时,斗神宫颁下严令,短期之内,不许与雷部尤其是清肃司起冲突,于异插于的任何事,斗神宫所有人退避三舍。
  此令一出,斗神宫上下哗然,尤以电坛坛主化闪和木德星君两个最为气愤,化闪不说了,位望以底差了一些,而且他自己技不如人,再去找龙无疚闹,也有些没脸,到是木德星君自持身份,最主要的,他请水德星君帮忙,结果水德星君的神水钵还给于异顺了去,虽然后来于异奉命上天之前,便有神官将闪雷锤和神水钵都要了去还给了他们,但说起来到底是给于异收了宝贝啊,所以甚是不服,一听到这令,便气愤愤的要去找龙无疚理论:“简直岂有此理,难道我堂堂斗神宫,还真拿不了这么一个孽障不成。”
  到是水德星君一把扯住他,摇头:“现在去不得,你要去闹,必弄一个没脸。”
  “为什么?”木德星君不服。
  水德星君拉他坐下,道:“你有没有想过,神尊为什么会传下这么道令,而且是拖到天黑之后。”
  “为什么?”说实话,木德星君还真没想过。
  “那你再想想,天帝为什么要把那孽障放到雷部去?”
  “咦。”木德星君搔头了,他是个直性子,但不是傻瓜,当星君也这么多年了,官场上宫庭中的争斗,也是知道一些的,脑子也还是会想,再有水德星君这么一提醒,他脑子就转开了,一转就皱了眉:“你的意思是,天帝有意把那孽障放到雷部跟我们做对,所以神尊才有这个令?”
  “对头。”水德星君轻轻点头。
  “可我斗神宫也不必怕啊。”木德星君还是想得浅。
  水德星君摇头:“神尊不是怕,只是顺着天帝的意思而已,唉,这些年,我斗神宫风头实在是太劲了啊。”
  木德星君这下彻底明白了,指指头上,道:“原来天帝——?”
  “不必说。”水德星君摇头:“大家不撕破面皮,心照不宣就行。”
  “可难道我斗神宫以后事事让着雷部,任由雷部坐到我们头上去。”木德星君大不服气。
  水德星君却笑了:“上意有心,却只怕选错了人。”
  “怎么说。”木德星君瞪大了眼珠子。
  水德星君微微一笑:“那魔障的性子,我了解过,胆大包天,任性胡为,这昊天城里,可不止我们一个斗神宫,在宫里说得上话的多了,我们斗神宫退避三舍,那么那魔障会冲着谁去,一旦他得罪的人多了,天帝便有心,嘿嘿,只怕也架不住,到那时。”
  “有道理。”木德星君连连点头:“那就先让他一让,到他成了过街老鼠,哼哼。”
  所有这些,于异都不知道,直说吧,他就知道,也不会搭理,第二天,他把清肃司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
  清肃司现在的名册上,仍有一千二百多人,但实际人数只有两百八十四人,本应有四名都司,实际上也只有王子美一个,文案,提刑,侦缉,拘押,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下面都头两人,一个赵都头赵海涛,一个关都头关索,余下两百八十一人便是衙役,两百四十人分为两队,赵关轮班,轮班干嘛,上街抓收入啊,剩下四十一人在衙门中听差,由王子美支使,来往公文啊,上司茶水啊,上司包刮王子美家中庶务啊,总之是这些。
  人召集起来,赵、关、王三人带队,分为三队,于异在台阶上左右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与庆阳荡魔都尉府不同,清肃司的衙役油入不错,生活很好,一个个红光满面,挺胸凸肚,但也就是生活太好太安逸了,便显得一身痴肥,这样一群人,上街欺负老百姓还是可以的,但说要他们干本行,查奸缉凶,那还是算了吧,就那一身肥肉,便明摆着个小偷他们也追不上啊。


第207章
  “本官上任,不说废话,重振清肃司,先要从自身做起,你们太肥了,从今日起,严格操练,宋都头,呆会你把这二百四十人分为二十队,每名神兵带一队,我的要求是,一个月之内,要达到神兵一半的水准,别的不说,那一身肥肉至少给我减三十斤下来。”
  “遵令。”宋祖根躬身应令。
  “哼。”队中有人轻哼了一声,于异耳朵偏灵,斜眼看去,却是关索。
  于异一呲牙:“关都头,你哼什么,可是不服?”
  “哼。”关索又哼了一声,斜眼与于异对视,竟是不惧,原来这关索虽只是个小小都头,却有个妹子嫁给了天兵府一名游击将军,而且他是今早上匆匆赶来的,于异大发淫威,一夜间斩了周四虎等八十余人脑袋的事,他只是听了一耳,没问详细,如果于异跟前任一样,放任大家收钱,收了钱分一份,余事一概不管,那他也没意见,结果于异改弦更张,街上大把的油水不去捞,居然要关在家里操练,一个清肃司衙役操什么操?难道还能操成天兵打仗去?这不有病吗?他平日又是张狂惯的,所以就顶上了。
  于异再斜眼从队中扫过,不服的不止关索一个,一众衙役,大抵都是关索这种想法,只是没有关索的底气,不敢哼哼而已。
  于异白牙慢慢呲出来,眼光盯着关索:“你看来还不知道本官的习惯,对不服的,本官素来只有一个字,撕。”
  撕字出口,双手陡然伸出,同时抓住关索的两条腿,倒提起来,关索急要拨刀时,哪里还来得急,身子悬空,随即胯下一痛,撕的一声,一个人刹时给撕做了两片。
  关索眼晴陡然睁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言不合,于异居然就会取他性命,而且是这种把人一撕两片的手法,这也太狠了吧。
  他是死不瞑目,其他衙役却是吓傻了,随即鬼哭狼嚎,呕的呕,叫的叫,王子美则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心下骇叫:“这人,这人,纯是凶神转世啊。”
  惟有远处角门边上等着伺候于异茶水的小丫头齐青青惊骇之中带着了一丝喜色,其实于异之所以一言不合便撕了关索,与齐青青也有一点关系,于氏煮饭洗补,想着十两银子太多,感激于异恩德,便让齐青青服侍于异茶水,于异哪要人服侍,他到还有些孩童心性,齐青青偏又是个胆大灵巧的丫头,一对一答的,两人偏说得来,于是齐青青便向于异告状,说清肃司上下,只那关都头最不是东西,赵海涛和一些衙役只要钱,关索却喜淫人妻女,尤其是一些外地进城的,只要落地他手里,往往会给他淫辱,也包刮齐青青的娘于氏,就给他强奸过一次,只是念着齐青青太小,于氏忍辱活了下来,但齐青青是知道的,又觉得于异是好官,所以顺嘴告了一状,于异便记了心,即便关索今日不当众顶他,找个机会,于异也会杀了他,而偏偏关索不知死活,还送上门来,于异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都给我站直了。”于异一声冷哼,却当真比天帝玉旨还灵,场中包刮王子美在内,二百八十人个个笔直挺立。
  “今天起便操练起来,达不到我要求的,这关索便是榜样。”
  这话落在耳里,二百八十人人人胆颤,宋祖根随即把二百四十人分为二十队,操练起来。
  于异转头看向王子美等四十余人,道:“王都司,你以后还是专职文告。”向吴承书一指:“吴都司,拨十人给你,以后负责拘押,先熟一下手,到时再给你加人,天一真人,也拨十人给你,请你负责刑讯,另外侦缉也暂归你管,当然过后也会给你加人。”两人都是事先说好的,所以一一应命,王子美自也躬身谨应——他实是怕了于异了,哼一声就一撕两片,说个不字,那还不一撕八片啊?
  四大都司还缺一个,不过于异暂时不急,即日命王子美写了文告张贴,招揽人手,先招一千人,把额定的人数招满再说,至于这一千人其实是给雷公府吃了空额的,那于异不管,他就不信邓承志敢吃他的空额,不过真招起来,却招了一千一百多人,因为就在当天,便有六十多名衙役辞职不干了,衙役包刮都头都是招来的,只算吏,不算官,虽然是清肃司发薪水,但名目其实是饷,要到王子美这样的都司一级,才算是真正的朝庭官员,拿的才叫薪,所以于异撕了关索,撕了也就撕了,若家属不告,上官一般不会管,但若撕了王子美这样有品级的官,那就要麻烦得多,当然于异是不管这些的,所以衙役不想干,随时可以走,当然于异也随时可以叫他们滚蛋,当天走了六十多,随后的操练,又有五六十人受不了那个苦,先后走人,所以实招了一千一百多人。
  随后一个月,于异便关在衙门里操练一众衙役,再无什么动作,这边无论是邓承志还是龙无疚,都等着于异翻天操蛋呢,结果这家伙学老母鸡关门孵蛋,两边顿时都傻了眼,又还不好催,难道邓承志跑来说:“你给我捣蛋啊,你越捣蛋,我越能借势立威,让雷府重振雷威?”龙无疚更不能跑来说:“你给我操蛋啊,你到处操蛋,我才能从一片蛋花中拉起足够踩翻你的人气,才能最终化解天帝想要压制我斗神宫的阴谋?”
  其实于异还是有动作的,这一个月,他一面把天一老道派出去,了解昊天城里的情势,布下情报网,把废了的侦讯司重立了起来,另一面他自己也常常带了青青在街上闲逛。
  昊天城两百多万人口,贫富又极度的不均衡,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当真是数不胜数,真要按清肃司的权责去管去抓,于异忙到死都忙不过来,不过于异不会去管这些小事的,他要玩,就玩一把大的,惊天动地,翻天覆地。
  一个月打探,于异盯上了一个目标:赛云大会。
  所谓的赛云大会,就是比赛云兽的大会,天庭对云兽管制本来极严,不到一定的品级,不能骑坐,更不能拥有,但所谓的制度,就是用来废除的,除了到下界去管理还比较严格外,在天界,尤其在昊天城里,随着大批权贵阶层的公然越制,对云兽的管理,几乎成了一纸空文,老子是二品以上高官,儿子要拉出来骑一下,你管得着吗?谁敢去管,难道为这个告到天帝面前,即便告到天帝面前,人家认个错,小孩子管教不严,未必天帝还会杀了自己的重臣啊,最多斥责一顿,屁事没有,然后那个告状的就倒霉了,而最重要的,这么做的,不是一个两个三个,而是一批一批的,谁惹得起啊,所以到后来,除了天门守卫,云兽下界要严格登记有出有入外,天界就没人管。
  那些权贵子弟都是爱新鲜的,先只是骑着风光一下,成大白菜了,也就不稀奇了,于是换了玩法,各家养云兽来比赛,看谁家的跑得最快,先只是小规模的赛着玩,到后来竟弄成了一个重要的赛会,每年九月九日,昊天城外大荒山下,大赛开始,最终胜出的,便是一年的云兽之王,家主也倍儿有面子。
  然而赛云大会争的其实不是一个面子,而是一个大赌局,每年都有无数的人参赌,从第一场就可以赌,猜对胜出的赢,猜不中的输,每年都吸引了无数人来参赌,从第一场起,越到后来,场中的竟争越激烈,场外的豪赌也越惊人,甚至有时一场的赌金,能超过一千万两银子,简直让人咋舌不下。
  这会儿已入九月,赛云大会已经在开始筹备了,街上到处是兴高采烈议论的人,于异每天耳朵里都听得满满的,其实他这个人特喜欢热闹,如果他不当这个清肃郎,他一定也会兴致勃勃的去参赌,但即然当了这个清肃郎,他就反过来想了,这正是清肃司一炮打响,重振雄威的好机会啊,因为但凡家中有云兽参赛的,铁定非富即贵——云兽再是大白菜,也不是普通百姓捞得进锅中的。一索子下去,能捆一堆的权贵子弟,清肃司的威风不就立起来了,于异就没想过,这一索子绑下去,威风是威风了,背后一堆权贵,怎么收场?
  哈哈,于异从来就没想过收场,他只管进场,玩到哪算哪,至于戏台子塌不塌,他管不着。
  而经过一个月的苦训,一千二百名衙役也练得差不多了,其实清肃司本不能叫衙役,而应该要叫清肃卫,只不过后来干上了民政司的活,才给叫成衙役的,于异当然给改了回来,一千二百名清肃卫,分成十二个百人队,由二十一名神兵任正副队长,宋祖根为总都头,赵海涛后期还算配合,练得也还勉强,于异到也不是个特苛刻的人,即然赵海涛顺从,那也给点儿好处,做了副都头,以前的老衙役中有训练刻苦的,也提拨做了正副队长,然后他发的薪饷高,虽然比不得去街上捞油水,但比正规的薪饷却要高出整整一倍,邓承志虽然没有克扣那一千人的空额,于异一报上去就拨了下来,但也绝没有多拨,钱哪来的,于异自掏的腰包,来自神螺子的银库——用私人的钱,养朝庭的兵,他是空前绝后第一个,不过于异本来就是个怪胎,别说天一老道吴承书等人,就是王子美到后来也见怪不怪了,他只是冷眼看着,到看于异能走多远——这种人走不远,这个他可以跟任何人打赌。
  说清肃卫训练得差不多,其实也就是基本有了点儿进退,知道听令行事而已,真要打起来说有多少战斗力,那是不可能的,但清肃司干的是察奸的活,不是用来上阵打仗的,所以有这个样子,于异觉得够了,当然,也确是等不得了。


第208章
  于异令宋祖根天一老道的准备好,自己先去了赛云大会的赛场。
  会场在城东三十里的大荒岭下,这里地形非常好,北面是大荒岭,南面是云柱峰,云兽就是绕着云柱峰飞行,一圈十里,峰北有旗门,云兽须穿过旗门才算一圈,从旗门边上飞过的不算,而观众就在大荒岭上观看,大荒岭东西五里,上下三里,最中间的贵宾座有一万个座位,然后左右无座的可容纳十万人以上,岭下则有赌档酒店之类,酒水齐全,可随时参赌,实在兴致来了还可以找家店子睡下,每年九月九日到十月九日,整整一个月时间,这大荒岭下人潮如海,实是最热闹的所在。
  这会儿虽然还只九月六号,人已经非常多了,各种酒店摊档都已经摆了起来,飞云会的赌档也早就开了门,初赛的有一百零八匹云兽,飞云会开出了赔率,参赌的人看好哪一匹云兽,就可以买哪匹胜出,赛时疯狂,赛后哭笑,人间悲喜,齐聚一团。
  飞云会的会首,名义上是城东的豪强申万东,但实际上,这么大场面,一个小小的豪强是压不住的,背后真正的东家叫莫子长,当今天后娘娘的娘家侄儿——这才是敢公然开赛云大会的最大倚仗。
  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于异随便一打听也就清清楚楚了,换了这昊天城里的任何人,一听说背后是天后娘娘,即便腿肚子不转筋,肚子里也一定会打鼓,奈何于异是个怪胎,天帝他也不放在眼里,天后娘娘,女人而已,他更不放在眼里,或者说,知道背后是天后娘娘,他反而更兴奋。
  要玩就要玩大的,越大的越好,这就是他的想法。
  飞云会的规矩还是蛮严的,提前三天,所有报名参赛的云兽就必须进场,然后直到输了退出比赛,否则不准离场,而主家除了指定的赛手,也再不许接触自家的云兽,这是提防中途主家指使高手弄手脚。
  所有参赛的云兽都关在大荒岭后的一个山谷里,守卫森严,不过这难不住于异,他以咒影术把自己咒成一只猴子,悄然翻岭而进,虽然巡逻队往来不绝,内中不乏高手,但也没人来注意一只猴子,因为这山中猴子本来就不少,到是引起了一只母猴子的注意,然后引来了猴王的怒火,于异哭笑不得,抓着猴王一脚踩翻,到没撕,对上猴子他没戾火,只揪了尾巴猛抽屁股,把红屁股打成烂屁股,结果这下麻烦了,更多的母猴喜欢上了他,于异最终只得逃之夭夭。
  山谷极大,大谷套小谷,东西长有数十里,所有参赛的一百零八匹云兽这时都已经进了谷,山谷大,每匹云兽都有自己独立的兽舍,然后有专人服侍,当然,这些人是主家跟来的,这些飞云会不管,飞云会只保证谷中的安全和谷里的人与兽再不与外界接触,伺喂云兽的事是不插手的,否则有可能引发主家怀疑,而飞云会现在的做法,即保证了所有的主家中途再不能接触云兽,但伺喂云兽的却还是主家自己的人,即公正又不引怀疑,非常好。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有于异这个怪胎来打他们的主意。
  于异在岭上看了一下,大白天的,云兽都放在外面,不过没有扎堆聚在一起,而是各自一片场地,云兽极为灵异,如果不是春季发情期,兽童不许它们出圈,它们就不会出去。
  不扎堆,这个手脚要麻烦一点,但也问题不大,于异下岭,悄悄摸到最近的兽圈外,手指一弹,以一楼灵光,把一个钻心螺送到离云兽最近的草叶上,看着云兽一口卷进嘴中,这才奔向下一个兽圈,他到也没有给所有的云兽都放钻心螺,只是选了二三十匹放了,这也就够了。
  随后摸出来,看了一圈热闹,回来,第二天即是九月九日,赛云大会开幕的正日子,于异让宋祖根把一千二百清肃卫全带出城,到大荒岭外五里一个林子里静候,这边一乱,立刻冲出来拿人,到这会儿,宋祖根等人才知道他要对赛云大会下手,吴承书一听就吓一大跳,急凑到于异边上,道:“大人,这赛云会是飞云会举办的,飞云会的后台,大人知道是哪位吗?”
  “不就是天后娘娘吗?”于异哼了一声:“一个女人而已。”
  吴承书还以为他不知道呢,敢情他知道,尤其后一句,哽得吴承书直翻白眼,差点儿闭过气去,想一想,还是劝道:“大人,我清肃司要立威,可是对上天后娘娘,这个,那个。”
  “你怕我别人说我欺负一个女人?谁叫她不好好管教家人的,她男人不打她屁股,我来打。”
  这什么跟什么啊?还欺负一个女人,人家是天后娘娘好不好?还要打天后娘娘的屁股,吴承书彻底没了脾气,不过他心里也承认,天后娘娘要真落到于异手里,敢跟于异呲牙瞪眼,于异只怕真敢打她屁股。
  “这人也太野了。”吴承书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走吧。”于异可不知他心里所想,知道也不会理睬,反对他招招手:“你先跟我去赛云大会看看好了,到还真是热闹呢。”
  带了吴承书还有青青便先往大荒岭下来,贵宾坐,一个座位要十两银子,还不是最好的位置,前中最好的位子,一个要五十两银子,而且往往没得卖,仅仅正面山坡贵宾座,飞云会就可以收入十万两银子以上,于异还不以为意,吴承书心里悄悄一算,便就暗暗咋舌,也更加担忧,但他知道劝不了于异,他越说得夸张,只怕于异越来劲,碰命吧,也只有这么想了。
  这会儿,不但贵宾座差不多满了,两侧岭上和下面平地上也都挤满了人,初算下来,至少有二三十万人,那个热闹啊,没法子形容。
  于异眼光一溜,看到了贵宾座正中的莫子长,莫子长二十多岁年纪,身量高挑,额角开阔,长得颇为俊朗,据说莫皇后当年有昊天第一美人之称,只看她娘家人物,这传言估计不错。
  莫子长所在位置左右,共有一千个座位,是专供给云兽家主和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权贵观赛用的,这一千个位置,真正是有钱都买不到,于异溜一眼,当然不是羡慕那些位子好,而是想看哪些人来,呆会好捉人,除了莫子长,于异也看到了飞云会名义上的老板申万东,一个红光满面的圆脸胖子,见人带三分笑,显然是个圆滑人物,不过于异对这种傀儡没什么兴趣,扫了一眼也就错开了。
  不多会大赛开始,赛会的规矩,第一场是热身赛,也叫云兽亮像,所有一百零八匹云兽尽数入场飞一圈,这一场不论名次,就是亮个相的意思,然后下面是正式比赛,采用累进制,一百零八匹云兽分为九队,每队十二匹,然后取前三匹转入下次的比赛,所以第一天的淘汰是最激烈的,一天下来,就只剩下二十七匹云兽了,然后从第二天开始,剩下的二十七匹仍是分为九队,每队三匹,跑在最后的那一匹淘汰出列,等于第二天只淘汰九匹,第三天则是二选一,真正激烈的,就是从第三天开始,这个时候,规矩就换了,不再是分队比赛,而是单挑,主家与主家之间打擂台,我可以向你挑战,你也可以向他挑战,你输了不要紧,可以挑战另一个,我赢了也暂时不要得意,越是赢的,挑战的越多,而就算连输三场也没关系,一路挑战下去,到第四场五场说不定又能赢一局回来。
  说起来赛云大会最大的魅力,就在这种无规则挑战,任一匹云兽都有机会,任一个主家都有机会,而完全不相干的赌客也同样有机会,你就买定一匹,连输三场四场,到第五场说不定就赢了,而因为别人都不看好,陪率就大,一场下来,不但输了的绝对能赢回来,说不定还因此暴富。
  本来按照赛次,几天就可以比完,但正因为有了这种无规矩挑战,所以一直要延续一个月以上,到最后还有一个刺激的,就是进入挑战赛的十八匹云兽,不论输多少赢多少,最终来一个总决赛,最后赢的那一匹,便是这一年的云兽之王,获飞云之号,奖金十万。
  有没有前面输了七场八场,输多赢少的,到最后却一骑绝尘,赢得云兽之王的称号的呢?还真有,这就是云兽大会最最刺激的地方。
  所以到了最后这一轮,赌资往往也就是最高的,赛云大会举行了近十次,最后一轮,没有哪一次的赌资少于一百万银子的,而赌场的抽水是十抽一,仅这一场,莫子长就可以抽水十万以上,而事实上是,每年的最后一轮,莫子长至少都要抽二三十万银子,甚至上百万两银子,而一次赛云大会办下来,总收入据说能有二三百万到三四百万银子。
  对所有的赛制规矩,以及往年的热门,于异都听得耳熟能详,心中实是有几分纠结,热闹啊,好玩啊,银子也有,这一个月玩下来,不论输赢,绝对够刺激就是了,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一家伙把所有参赛的权贵一网打尽,内中还包刮当今天后娘娘的内侄——更刺激。
  这时一百零八匹云兽已尽数入场,随着一声锣响,一百零八匹云兽腾云而起,围着云柱峰飞了起来,而大荒岭上下,嘈杂声一静,无数双眼睛盯着半空中的云兽,自也有点评的,这一匹怎样,那一匹如何,又有事前就掏了银子买了号码的,信誓旦旦,自己买的那一匹一定赢到最后什么的,议论声不绝。


第209章
  比赛一正式开始,于异心中也不纠结了,冷眼而视,看着云兽绕过云柱峰,半柱香时间后,又远远的从另一头绕了出来,这时有跑前面的有跑后面,山上山下叫嚷声一片,其实这一场的成绩是做不得数的,只是亮像,骑手都会控制着节奏,跑在第一的,说不定下一场就给轮掉了,而跑在最后的,说不定也能赢在最后,观众自也知道,但看到跑在前面的,还是有不少人叫了起来,算是有了第一次小高潮。
  而这次的赛云大会,也就是这一场小高潮了,眼见着云兽就要穿旗门而过,于异默运玄功,发动钻心螺,只见本来虽争得激烈却仍前后有序的云兽队伍突然一下就乱了,其中的二三十匹云兽猛然发起疯来,狂窜乱奔,刹时把队列冲得稀烂,有的更又撕又咬,有的则连踢带撞,而有的则做猴儿跳,把身上的骑手从半空中直巅下来,还好骑手一般都有一定的玄功,都是会飞的,因为会飞才能布罡轻身,骑在云兽身上,云兽感觉不到多少重量,跑起来才轻灵啊,所以虽给颠下来,到不至于就会摔成肉饼,但意外之下,受伤的也不少,而真正伤的则是云兽,于异玄功催得急,钻心螺狂钻猛咬,云兽疼痛钻心,真如疯了般乱撞乱踢乱窜,便是没吃钻心螺的,也给痛疯了的云兽连踢带撞的弄伤了,更何况本来是在急速的飞行中,收不住劲,伤得更重,几乎是在眨眼间,云兽便成片的往下掉,有的直接摔断了脖子,当场就死了,有的则跌翻在地又腾云而起,再去半空中乱颠乱跳,最终包刮那二三十匹服了钻心螺的云兽在内,至少有五六十匹云兽当场死亡,余下的也基本都带了伤,真正只受了点轻伤还能飞在空中的,不过二三十匹而已。
  这中间说来罗嗦,其实前后不过盏茶时分,大荒岭上,包刮莫子长在内,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数十万双眼睛看着旗门前面云兽发癫,所有人都傻了,没一个人的脑瓜子能转过筋来,直到云兽死的死,伤的伤,这才纷纷惊呼。
  一个人的惊呼声也许不大,但这大荒岭上下,何止二三十万人,人人惊呼,那声浪叠到一起,直若海涛狂卷,一时间谁也听不清楚。
  最中间的贵宾座上,莫子长申万东全站了起来,而那些云兽的主人,也个个一脸异莫名,惊诧无比,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边,于异呲牙灿笑,吴承书则在心中叹气,青青却眨巴着大眼睛,抚着小手,一脸痛惜的样子,显然是在为那些死伤的云兽觉得可惜。
  而在另一边,远远打望的宋祖根早看到了这边的乱象,手一挥,一千二百名清肃卫分为两列,急开过来,五里之途,说到就到,于异则先一步到了下面,并在螺壳中换了官服。
  这时大荒岭上下已乱做一团,还好百姓更多是惊议的,到没有乱奔乱跑,几十万人挤在山岭上下,真要一窝蜂大乱起来,那还不知要有多少人给生生踩死了,但这会儿出事的是云兽,对人没威胁,所以不相干的都只是瞪着眼看,胡乱猜测而已,当然,那些云兽主家是切身相干的,自然就不相同,莫子长铁青着脸站着,申万东早已一头是汗,自己亲自带人去察看究竟。
  这些都落在于异眼里,清肃卫到,他手一挥:“擂鼓。”清肃卫不是衙役,而类似于兵卫,带有金鼓,本来上下轰声一片,鼓声乍然而起,如云破天惊,大荒岭上下顿时一静,所有眼光都往这边看来,便是莫子长申万东也惊异的往这边看过来。
  鼓声一停,于异扬声叫道:“赛会是谁主办的,还有各家云兽的主人,都给我拿了。”
  “遵令。”宋祖根一挥手,几队清肃卫冲上岭去,于异事前已经嘱咐了的,把中间包刮莫子长一群人在内,尽竭围了。
  莫子长先前只是惊讶的看着山下,他还真没把于异的清肃卫认出来,不过他身边不缺帮闲的,这时已是知道了,却是满脸冷笑:“清肃司,什么玩意儿?也敢来老虎头上拍毛?”
  申万东先一步拦在了前面:“喂喂喂,你们是什么人,敢来管我飞云会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拿了。”宋祖根哪跟他客气,手一挥,几名清肃卫冲将上去,直接一刀面子抽翻,就手绑了,新招的清肃卫都是昊天城里人,自然没有不知道飞云会不知道申万东的,但带队的是跟随于异的二十一个神兵之一,给于异惯出了狂气的,别说你是申万东,你便是申亿东,大人说拿了,那就拿了。
  上面的莫子长远远看着,可就气坏了,手一指:“来人,给我打出去。”
  大荒岭上下,飞云会布有五千人手维持秩序,得了指令,顿时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于异带的神兵给于异惯出了狂气,而飞云会这些人也差不多,一路舞刀执棒,哇哇狂叫,那气势,恰如恶狗下山。
  可惜今天碰上了于异,于异牙一呲,冷哼一声:“给我射。”
  一千二百清肃卫中,有五百人配备了雷神弩,清肃卫虽是半军卫性质,但主要用于城内纠察,所以标配只有二十架弩,于异这些雷神弩哪儿来的?自然不是邓承志给私配的,而是于异从天兵手中缴获来的,严格说来,即便是缴获的,使用也违了天条,可于异哪会来管这些,配上再说,这时五百清肃卫布下弩阵,队正发令,嗡的一声响,一百枝弩箭飞蝗般射出去,冲过来的飞云会徒众刹时倒下一片。
  “雷神弩?”山岭上的莫子长惊得眼睛一乍,随即怒发冲冠:“也用弩射,冲上去,杀了他们。”
  他是真的怒了,昊天城里,谁敢这么对他,飞云会也确实配得有雷神弩,有近百架,当然也是非法配置,但配了就配了,谁敢来管他,于异敢如此放肆,竟敢对他的人放弩,那他自然也不会客气,他其实还有个心理,虽然清肃卫已经放了一轮箭,他潜意识中仍认定于异没那个胆子,放一轮箭也不过就是吓唬他一下,难道还真的敢对他的人大开杀戒?
  可惜他错了。
  清肃卫第一轮箭射出来,飞云会徒众本来有些懵了,这一得莫子长严令,便有人调出弩来布阵,其他的继续往上冲,他们也和莫子长一个想法,以为清肃卫放第一轮箭只是吓人呢,没见第二轮就没射了?真当我飞云会是吓大的?继续冲,冲到一半,嗡嗡声再起,这一次却是一响就不再停,五百清肃卫分成五队,轮流发射,当真箭如雨下,站在大荒岭上往下看,下面的天空都黑了一半。
  这就是一场大屠杀,只是眨眼之间,飞会云徒众就倒下近千,流出的血,只一会儿就注满了低洼处,形成一个个小潭,不过潭中不是水,是血。
  岭上岭下,数十万人都看呆了,包刮莫子长,也包刮带着青青呆在贵宾座上的吴承书,他到还好心,一手去捂青青的眼睛,道:“不要看。”自己也捂住了眼睛,却不是怕,而是哀叹:“唉。”
  莫子长血气冲顶,身子一跄,差点晕过去,站稳了,那火气直冲上来,莫看他纨绔子弟,却拜得有名师,也学得有玄功,师传还相当不错,只不过练得一般,勉强到也能飞,纵身飞下来,便立在半空中,狂叫道:“来来来,有种就把某家也射死了。”
  于异斜眼看着他:“你是什么鸟人?”
  “你就是那什么清肃郎。”莫子长指着于异,手指不停的抖,那不是怕,是气的:“你给我听清了,你家大爷我姓莫,莫子长,有种你今天就射死我,你若不敢射死我时,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爹娘为什么会生你出来。”
  “好,有派头,我喜欢。”于异哈哈大笑,霍地手一长,一下就揪住了莫子长脖领子,吴承书一颗心早提在嗓子眼,一见于异伸手,他眼一闭头一仰:“完了。”
  如果于异只是抓了莫子长,无论如何说,还是占一点点理,其实不止一点点理,而是占着很大的理,非法赛云,本就是有违天条,而清肃司干的就是察奸纠匿的活,有人非法赛云,出兵去抓,完全是权责之内,不闻不问不抓才是失职,但问题是,你权责之内也不能胡乱杀人,若是象飞云会徒众一样舞刀弄枪往上冲,阻碍执法,杀了就杀了,还有个说法,冲撞有司干扰执法啊,但莫子长不过空着手上来问一句,一把就给撕了,这无论如何于理不合,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可莫子长的亲姨娘是天后娘娘啊,我的天爷,本来有理也无处说去,更何况无理,那还不完蛋了。这就是吴承书的想法。
  可惜他还是不太了解于异,于异这人,狂是狂,冲是冲,野是野,但不是傻瓜,所以于异揪住莫子长,并不象吴承书想的那样,一撕两片,而是就手往下一惯,当场把莫子长惯了个半死,手一挥:“绑了。”
  他也记得自己是清肃郎,也知道要问证据,要办成铁案,这就是狂人与傻瓜的区别。
  自有清肃卫上去绑了,莫子长先给惯晕了,给绑了个四马攒蹄,这才醒过神来,哇呀呀大叫:“有种你打死我,来呀,不打死我你就是王八养的。”


第210章
  “掌嘴。”于异冷哼一声。
  这活宋祖根亲自干了,冲上去,正手反手,啪啪啪啪,就给莫子长扇了四个大耳刮子。
  可怜我们的莫大爷自出娘胎始,哪里尝过耳刮子这种好东西,当真是麻麻辣辣,直爽到了心尖子上,倒翻在地,厉声尖嚎:“你有种,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我亲姨娘是当今天后娘娘,你敢打我。”
  他却不知道,宋祖根身上有根虐筋,宋祖根本来只是一个最低层的神兵,然后还断了一只手,三餐都保不住,随时要死的人,谁知跟了于异,居然有机会于万人之前杀单简童抱林那种以前仰视也不敢的高官,那种畅快啊,真是不用提了,于是在心底最隐密的深处,就养成了一个变态的心理,越是地位高的,他虐起来越痛快,莫子长要不亲口说他姨娘是当今天后娘娘,他还没这么痛快,这一说出来,宋祖根只觉得心尖子都酥了,全身的肉都化了,那一个痒啊,手打都不痛快了,反手取下鞋底,嘿嘿笑道:“你姨娘是天后娘娘?啧啧,天后娘娘。”
  啪啪啪啪,鞋底照着莫子长的俊脸,就是一通抽,而在最隐密的心理深处,他抽的似乎不是莫子长,而是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那高贵而雪白的屁股翘起来,啪啪啪啪。
  莫子长直接给抽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他终于也明白了,他狂,他骄,但今天碰上的,更狂,更骄,他只是目中无人,而碰上这主,却上无天,下无地,中无人,横扫一切牛鬼神蛇。
  这样的人,千年也不出一个,却就叫他碰上了。
  大荒岭上下,数十万人,人人屏气敛声,山上山下,竟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所有的眼睛,全落在宋祖根的鞋底上,看着那黑黑的鞋底扬起,然后风一般抽下去,呆了,傻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中间很有一些人,隐密的高潮了。
  吴承书本来松开了捂着眼睛的手,于异没有撕掉莫子长,他还吁了口长气,觉得总算还有救,自己的路也还没走绝,但看着宋祖根这一鞋底一鞋底的抽,他又叹气,也认命了:“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手下,这些人,没救了。”
  莫子长给抽晕,所有飞云会徒众吓呆了,宋祖根再叫拿人,无论是飞云会徒众,还是贵宾席上那些云兽的主家,个个束手就缚,养得起云兽参赛的,非富即贵,而实际上,是即富又贵,家中都是有些来头的,但亲眼看见莫子长给宋祖根的鞋底虐,他们清楚了,来头再大,还大得过天后娘娘,人家天后娘娘的亲侄子都敢抽,而且是拿鞋底抽,自己还是算了吧,莫说吱一声,屁都没人敢放半个。
  所有云兽主人都拿了,飞云会一干主事的也拿了,然后抄了赌档。
  赌档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银子最多的,这一抄,居然抄出了三百多万两银子,登记什么的是吴承书的事,王子美是坐守衙门的,见了这数目,暗暗咋舌,不过今天惊心动魄的事多了,几两银子,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他其实在暗暗揪心自己的脖子,这会儿登记银子,是不是一转眼,就要登记自己脑袋了呢,但揪心也没用,他只有祈祷,于异能再一次创造奇迹。
  于异可不会管吴承书在想些什么,翘着腿在一边坐了,慢慢喝酒,青青在一边服侍,他那大酒葫芦青青还拿不动,就给他端着牛肉盘子,时不时的夹一块送到他嘴里,于异道:“这牛肉卤得不错,你也尝尝。”
  青青摇头:“我才不要吃,好多人看着。”
  “你管他去死。”于异一呲牙,不过青青还是不动,他也就不管了,道:“怎么样,怕不怕?”
  “有些怕的。”青青老老实实点头:“先前射箭的时候,跟下大雨一样,好多血。”随即却又道:“不过他们都是恶人,多射死一个恶人,就少一个好人受欺负。”
  “是这理。”于异点头:“要干一杯。”一杯到底,深吸了口气,对青青一脸诱惑的笑道:“酒蛮好喝的,你也试试。”
  青青跟了于异这些日子,知道于异好说话,她妈总说对主家要恭敬,不过她到觉得于异不象主家象哥哥,所以也养得有些爱娇的性子,说话也随便,还是摇头,还嘟着小嘴儿做了个鬼脸:“酒有什么好喝的,都难闻死了。”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于异嘿的一声:“这个跟臭干子一样,闻着臭,喝着可香呢,没见那么多人喝吗?”
  其实青青小小的心底里,极祟拜于异的,根本不知道于异那酒鬼心里,只想拖人下水,她到还真动心了一下,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又摇摇头:“好多人看着。”
  “你管他们去死。”不过于异固然有酒鬼拖酒友的心理,其实还是闲得无聊跟她说话玩儿,硬不喝,也就算了,一边看着一干清肃卫忙碌,一边慢悠悠有滋有味的喝着酒,吃着肉,爽啊。
  爽过了后面会怎么样?是不是更爽,他没去想,哈哈,这样的人。
  忙了大半天,一直到下午,大队这才回城,三大车银子帐本,然后是几百名云兽家主和莫子长申万东为首的飞云会徒众。
  其实早在午后不久,就有来要人的闹事的说情的,什么人都有,这些云兽家主都有大后台啊,不过清肃卫四面戒严,没人进得来,你敢闹事我敢打,你敢抽刀我敢射——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而飞云会那一地死尸还摆着呢,血气冲天,只闻着这血气,再横的也不敢伸头了。
  吴承书几次想张口,但看于异那翘着脚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终于放弃,但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不停的打鼓,不说莫子长,就那一百多云兽家主,牵扯起来,连亲带故的,几乎能把昊天城里绝大部分权贵扯进去,这是多大一股势力啊,哪怕是天帝,也要忌惮三分,然而于异居然漫不在乎,这真的是找死啊。
  大队才进昊天城,一队禁卫迎面拦住,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叫:“清肃郎于异,有天后娘娘懿旨。”
  “来了。”吴承书心下暗叫,下意识的觉得脖根儿发凉,左右看看,却又死了心,在这昊天城里,他可没本事逃得掉,认命吧,到这会儿,他到想看看于异了,想:“这人是不是真不会害怕,到这会儿,是不是也会后悔。”
  于异上前来了,挑着眉毛看着那太监,哼了一声:“你是宫里的?”
  那太监下巴仰得多高,自然不理他。
  于异打个哈哈:“尖嗓子没胡子,果然下面没卵子,是宫里的没错。”
  “大胆。”居然当着太监说人家没卵子,那太监急眼了。
  不想他一急眼,于异到翻脸了:“我上听过圣旨,下用过手纸,就没听说过什么懿旨,给我滚,敢拦着我揍你啊。”
  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吴承书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从这一刻起,他算是彻底的服了于异了——这根本就不是人啊,绝不要以常人的道理去揣度。
  后面还有一个,那是莫子长,本来见了太监,又知道是天后娘娘打发来的,他神气儿又提起来了,听了于异这话,他也傻了眼,吴承书是彻底服了,他却是彻底怕了,所谓憨的怕傻的,傻的怕愣的,愣的怕那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什么?不要命的怕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啊,天后娘娘的懿旨不如手纸,这样的人,永远不要与他面对面,要么你一刀杀了他,要么就远远躲开他。
  “大胆,你想造反吗?”那太监真急了:“给我拿下。”
  “给我打。”那些禁军往上冲呢,于异手一挥,宋祖根带着神兵就迎了上去,抽出刀背就砸,那些禁军平时哪见过这个,他们拿人从来都是抓鸡一样,只见过瘫在地下要架着走的,甚至还有屎尿齐流的,但说敢反抗甚至于敢跟他们还手的,那是一个也没见过,因此宋祖根等人一动手,他们全傻眼了,给宋祖根一刀背一个,眨眼砸翻七八个,那太监也给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倒在地,他也傻眼了,好半天才扯着嗓子尖叫起来:“造反了,于异你是想造反了,天后娘娘必诛你满门。”
  于异鸟都不鸟他,带着大队自回清肃司衙门,这一次,便是天一老道也觉得于异过火了点,悄声道:“不接天后娘娘的旨,怕有点过了吧?”
  “过了又如何?”于异斜眼看他:“难道你真以为我这清肃郎当得多久,甚至还想着我能升官,便天帝给我升,我还不乐意给他干呢,痛痛快快闹一场,大家一拍两散,老子跑魔界爽爽快快做辣鸟王去。”
  原来他不是狂的昏了头,而是早就有了准主意,天一老道明白了,他却也是个不惯拘束的,点点头:“有道理,自由自在自快活,何必来奉承什么天帝天后,见圣旨要下跪,见懿旨要下拜。”
  “就是这话。”于异哈哈一笑,看一眼边上的吴承书,道:“放心,真要闹将起来,我自带上你们。”
  天一老道哼了一声:“老道却是不怕。”
  他不怕,吴承书可是怕的,不过于异说话算话,这一点他是信得过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升官发财是铁定无望了,于异这官绝对当不长的,但只要能保得性命,那也不错了,而且反过来说,跟着于异,别的不说,至少一点,痛快,于异这样的上官,即无架子,也无城府,最主要是非常有担当,只要你真心跟着他干,天塌下来他也帮你挡着,别人不说,只看那宋祖根,一个老断手,张狂成什么样了?
  不过吴承书也只是想想,他天性谨慎,要他学宋祖根,还真是学不来。


第211章
  于异抓了莫子长和一干权贵,更在城门口打了传旨的太监,这消息,象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刹时间飞遍昊天城。
  听到这消息,有两个人狂跳起来,第一个是邓承志,他腾的一下从大堂上跳下来,踩着自己官袍,居然摔了一跤,坐在地下,半天不知道起来,然后爬起来就往媚娘处跑,媚娘看他一脸惨白跟死了娘老子似的,急问因果,听他断断续结说完,媚娘也傻了:“前面的还好,清肃司本就是个得罪人的事,抓一个是抓,抓一百个也是抓,天帝只要真心想扶雷部起来,就会在后面撑着,但不接懿旨还打了太监,这就不同了,这是对皇权的公然渺视,这可是天帝绝不能容许的,这个人,他怎么这么狂啊,他最初那官,说是什么荡魔都尉是吧,到底是怎么当上的?”
  “说是跑魔界找回了步去靴,所以得的官。”邓承志又气又恨又急又怕,嘴唇都有些抖了。
  “原来如此。”媚娘恍然:“这人根本就不是个当官的料,胆子到是真大,居然敢去魔界找步云靴,也就难怪了。”
  “现在怎么办?”邓承志真是上吊的心都有了。
  “上本自责。”媚娘想了想,却又轻轻摇头:“其实已经这样了,妾身到以为,不妨就坐着看戏,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邓承志讶然。
  “对。”媚娘点头:“上次杀周四虎等人的事,所有的奏本最终石沉大海,天帝对雷部的支持已是明摆着的,你不也说了吗,这段时间斗神宫气焰明显收敛,你看得到,天帝自也看得到,但龙无疚这一招其实错了,他越收敛,天帝反而越忌了他,而于异这一次,真要错,只错在城门口打太监那一点,那个你就算上本,也是没用的,不如就看着,且看天帝决心如何。”
  邓承志呆了半天,只有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呆了半天,却猛然搂住媚娘,便去剥她的衣服,媚娘自然无有不从,却笑道:“怎么这会儿突然有这个兴致了。”
  “你让我出出火。”邓承志喘气道:“我实在撑不住了。”
  看着身上蠢动的邓承志,媚娘轻轻叹了口气,做为男人,邓承志还是不错的,身负玄功,强劲有力且持久,能极大程度的满足女人,但他强健的身体里面,却是一颗比女人更弱小的心脏。
  “那于异如此胆大,却不知长得什么样?”一边给邓承志弄着,媚娘一边却想到了于异,甚而想:“那样的男子在床上,也该是野性十足吧。”她本是被动应付,这么想着,到是格外的兴奋起来,把双腿缠在邓承志腰上,邓承志最爱的就是她这腰腿,缠在身上,真如一根软藤儿一样,索性把她抱将起来,就顶在床柱子上,吼声如雷,在这会儿,他才真的象个雷公。
  另一个跳起来的,则是龙无疚,其实最初得到消息的刹那,龙无疚没有跳起来,而是呆住了,一家伙抓了包刮莫子长在内的上百权贵,说实话,即便自认是于异的敌人,这胆子也让他佩服,然而居然不接懿旨,还把传旨的太监打了,这不是胆大了,简直就是胆边生毛了。
  “这家伙是纯心找死了。”水德星君几个刚好都在,木德星君首先就叫了起来。
  水德星君也一脸兴奋的道:“神尊,即刻上本,狠狠的参他一本,包刮雷部,哼哼,这一次,要彻底把他们踩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
  龙无疚本来确实有些兴奋,但听了水德星君这话,却又缓缓坐了下来,木德星君急道:“神尊。”
  龙无疚没应声,想了半天,缓缓摇了摇头:“这事我们不必插手,且看戏就是。”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又有一点怀疑,于异如此做,已经是在挑战皇家权威了,照理说天帝绝不会容忍,但他身为斗神尊者,知道的比一般人多,想的也比一般人深,有些时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就有可能发生。
  且说于异,押了人回来后,下一个令,谁也不许进衙门,敢闹的就打,敢冲的就射,说情的一概不理,随后便命天一老道审讯——他自己干嘛?自己喝酒,才不耐烦审这些小杂鱼儿。
  莫子长这会儿已是彻底怕了于异,这就是一疯子,跟疯子有什么顶的,天一老道问什么就说什么,他做出了榜样,那些权贵自也乖乖低头,十多年来,组织了多少场赛云会,收入多少,有哪些人派出了云兽参赛,中间死了多少废了多少,当天下午包刮一个晚上,天一老道就全部问清楚了,来给于异禀报,于异叫了王子美来,道:“这个该是什么罪名,判什么刑。”
  王子美也早就明白了,什么权贵什么后台,在于异这里全是豆包,反正他禀报了邓承志的,所以也懒得劝什么说什么,只躬身应着,道:“赛云大会是飞云会组织的,申万东是飞云会会首,莫子长是飞云会后面的实质后台,所有的钱也主要是他拿了,这两人为组织者,死罪,参赛的那些主家,罪名可大可小,前面十多年,并没有云兽因参赛而死亡的事,这一次虽有大批云兽死亡,但他们必然推说是飞云会的事,因为事前他们的云兽都统一交由飞云会管理的,所以也追究不到他们头上。”说到这里,他略停一停,这中间,他其实还是微微玩了点花样,什么追究不到那些权贵头上,天庭对云兽的管理是极为严格,不够品级,乘坐都不行,更莫说拿云兽去比赛,但问题是,这真要追究起来,几乎要把昊天城里的权贵杀尽了,那怎么可能,于异的死活,他还真管不了,但清肃司是归雷部管的啊,于异倒霉无所谓,他还得替邓承志考虑考虑。
  他看一眼于异,这家伙这会儿正往嘴里倒酒呢,明显没听出里面的猫腻来,他暗吁口气,接下去道:“所以,真能论斩的,只有莫子长申万东两个。”
  于异于这些刑律什么的不懂,但一听说闹这么大,问斩的只能有两个,不干了,瞪眼道:“那其他人呢,飞云会下面的人呢,还有那些云兽主家呢?”
  “这人杀心真重,却也真是不知死活。”王子美暗暗腹诽,道:“飞云会下面那些主事的,自然都可以问斩,那些云兽主家,可以处鞭刑或流配诸罪。”
  “鞭刑?”于异一听兴奋了,怪叫直来:“这个好,拖到大街上,脱光了打,一定有人看戏,那就是这样了,今天晚了,明天拖出去打。”
  看着他兴高采烈的脸,王子美暗暗摇头,忙道:“大人,这个于法不合,除非是当场抗拒,可以格杀无论,否则我清肃司虽有处置权,事前却须禀报刑部批准才行的。”
  “有这回事?”于异眼睛又瞪大了,他这段时间其实也看了点儿东西,清肃司察奸纠匿,独有一套方法,他蛮感兴趣的,但刑律什么的是不看的。
  吴承书忙在一边帮腔:“是的大人,我们问清了案子,定了罪,要上报到刑部,刑部下了批文,我们才可执行的。”
  于异想了想,抓了抓头:“嗯,好象是这样,我以前在浣花城里当押司,那里面的犯人审了,好象也是要先往上报,那好吧,王都司吴都司,这事就交给你们了,把案情整理明白,发到刑部去,这些人就先押着。”
  吴承书王子美两个对视一眼,都暗吁了口气,都想:“还好,这人狂虽狂,到还好说话。”
  先不说莫子长杀不杀得了,真要把一百多权贵全处以鞭刑,拖到街上还脱光了打,这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啊,而且差不多把昊天城里的权贵都得罪了,哪怕没有亲属牵连在中间的,也会有唇亡齿寒之感,跟着攻击于异,于异当然不怕,可他们怕啊,所以两人虽未勾通,却心有灵犀的采用了同样的做法,把于异哄住再说——斩刑确实要上报刑部,鞭刑却是不需要的,一个鞭刑也要报,刑部非累死不可。
  这么处理了,于异也就不管了,吴承书王子美整了案卷往刑部送,于异只管喝酒,而昊天城里,这会儿已经整个儿给翻过来了。
  赛云大会,确实违制,但这世上违制的事多了,管得过来吗?碰上于异这疯子,没办法跟他说理去,说情说不进,那就只有一个法子,把他搞掉,清肃司管的就是这种事,这一点上没法攻击于异,但于异可攻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首先一个,配备雷神驽,清肃司最多只能配二十架雷神弩,于异手下至少有五百架,这就是大大的违制,而天庭的规定,藏弩五架以上,视同谋反,所以这些权贵一商量,于异的第一条谋反罪就出来了。
  至于当场射死飞云会近千徒众,那个且不论它,后面还有个大罪名呢,城门那里,不接天后娘娘懿旨,还打了传旨的太监,这是什么,这是蔑视皇权,这是造反。
  谋反,造反,无论哪一条,都是天大的罪名,无论是谁,只要摊上了,都是要诛九族的,有这两条罪名,足够了。
  当然,这些权贵都很聪名,上本用这两条罪名攻击于异的,是没有亲属牵涉在赛云大会里面的,而有亲属参赛的呢,那就自己上本请罪,无非是家里孩子不懂事,回家一定往死里打,想来天帝看了,也没办法,谁家没孩子,谁家孩子不犯错,无非是拿匹云兽参了下赛嘛,罪不至死——主要是法不责众,真要以死罪论,行了,十多年下来你去算,昊天城里的权贵一网打尽了,天帝真敢往死里计较,他这位子只怕也坐不稳了。


第212章
  所以这些权贵们虽然暗里串连,明里其实闹得不厉害,有进有退的,所有人盯着的,其实是宫里,天后娘娘那边,那才是主力,因为莫子长是飞云会的后台,而于异上报给刑部的,两个斩刑,就是莫子长和申万东,申万东就算了,不过一条狗,但莫子长可是天后娘娘的亲侄儿,而且莫家子息不繁,就莫子长这根独苗儿,若是真给于异杀了,这天后娘娘也不要当了——直接给打脸了啊,还当什么当?
  权贵们在盯着,百姓们也在看着,诺大一座昊天城里,一时间竟有山雨欲来,万籁无声的感觉。
  惟一没感觉的只有一个于异,他每天就是置酒高乐,偶尔记起了,就问一下王子美:“怎么刑部的批文还不下来,搞什么搞?”
  王子美吴承书相对苦笑,刑部会给你批文?你当刑部尚书跟你一样疯的,批文是不要想了,只看宫里什么时候来人吧,撤了职,那算好的,真要以谋反或造反罪名论处,嘿嘿,那就要抄九族了,不过两人都知道,于异好象没九族,有个哥哥还不知是死是活,等于是光杆一个——难怪他不怕死啊。
  就是青青也知道替于异担心,有一天于异翘着脚喝酒,她在边上服侍,突然说:“大人,你要是给杀头了,我每年都会给你烧纸钱,然后给你送一葫芦酒。”
  于异听了着实愣了一下,看青青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却是极其认真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
  “我说真的。”青青红着脸道:“我知道我是下人,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娘有时候会给我钱买零嘴儿,我存起来,到时一起给你买酒。”
  “傻丫头,我不会死的。”于异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
  “可是,可是。”青青还是有些担心:“娘说大人不接懿旨还打了宫里传旨的公公,是造反,会杀头的。”
  “我脖子是铁打的。”于异在自己脖子虚斩了一下:“没人砍得下来,天帝也不行。”
  “真的啊。”青青抚掌欢呼:“那太好了。”不过随后眼光又黯淡下去,于异眨了眨眼睛:“又怎么了。”
  青青犹豫了一下,说:“不过到时候我只怕不能服侍大人了。”她说着,小小的眼圈儿居然红了。青青从小没有父亲,到于异身边后,于异象对妹妹一样对她,因些她小小的心里对于异极是依恋。
  “你想一直跟着我啊。”
  “嗯。”青青点头。
  于异眼珠子一转,把手中酒碗一举:“跟着我是要会喝酒的,你学会了喝酒,我就一直带着你。”
  “大人说话算数?”青青眼光一亮,接过酒碗,毫不犹豫就喝了一口,随即便剧烈咳嗽起来,于异这家伙没心没肺,反在一边乐得大笑,不想青青极为犟倔,也确是依恋于异,咳了一会儿,竟然再次端起酒碗,碗中还有小半碗酒,竟两口全灌了下去,随后身子一软,便往一边栽去。
  “倒看不出来,还真敢喝。”于异大笑,伸手一捞,神念一动,进了螺壳,把青青放在白玉床上,招呼一下蚌妖守护,自己出来,再又喝酒,想着还有些好笑:“把这小丫头培训成个小酒鬼,到也不错,哈哈。”
  昊天城里激流涌动,但宫里的反应却非常奇怪,事发当天,天帝突然上西山泡温泉去了,奏章送了去,有太监传出确定的消息,天帝看了奏章,这个确凿无疑,但天帝却什么也没说,然后第二天天后娘娘也去了西山,很显然,天后娘娘亲自投诉去了,所有期待着的权贵都心中一振,想着最迟第二天就该有消息出来了,结果一连三天,西山上半点消息也没传出来,到第四天,却突然间传来一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天帝下旨,将天后娘娘废为庶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所有有门路的权贵各使神通,终于打听到了详细缘由,原来天后娘娘找天帝投诉,要天帝下旨放出莫子长,处死于异,天帝不理,天后娘娘一时激怒,和天帝吵了起来,不小心把手中的玉如意脱手丢出,砸在桌子上,飞溅的玉屑溅伤了天帝的额角,天帝因此发怒。
  一众权贵人人傻眼。
  “天后娘娘砸了如意,玉屑子溅伤了天帝?”得到这消息的时候,邓承志正在媚娘那儿,想了半天,摇头:“怕没那么简单。”他看着媚娘:“看来你是对的。”
  “有这么巧?玉屑子竟就溅到了天帝身上?”另一边,龙无疚差不多同时得到了这消息,他也想了半天,摇头:“怕没那么简单。”这话竟和邓承志如出一辙。
  天后娘娘若真给废了,那这事就完了,傻了半天的一众权贵立马行动起来,纷纷上表,众口一辞,同声反对,天后娘娘为天帝育有三子一女,德容为天下之表,不可因小事而轻废。
  天帝要废后,可也不是说废就废的,大臣们如果都不同意,这天后也难废,天帝并没有答复众臣的表章,第五天却给于异下了道旨,为首者斩之,胁从者鞭之。
  这道旨意不但让众权贵傻眼,便是吴承书也有些发慌,急就来劝于异,把这中间的关节说给于异听,有众大臣死保,便以天帝之威,想轻易废了天后娘娘也是不可能的,而莫子长可是天后娘娘的亲侄儿,如果于异真杀了莫子长,莫说天后娘娘以后记心找后帐,就是天帝,这会儿盛怒之中自然说杀,但他们到底是夫妻,夫妻嘛,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虽然天帝夫妻不象普通夫妻,但也终有和好的日子,到时天后娘娘伤心怨怼,天帝心中欠疚,还不是要恼了于异,所以现而今就得为天帝着想,也是为自己以后着想,反正申万东才是飞云会的会首,杀了他就行了,莫子长千万不能杀,甚至鞭刑都不能打,悄悄放了了事。
  于异听了冷笑:“我不杀他,不打他,悄悄放了他,那也不难,我只是问你,这么悄悄放了,他领我情不领,以后若有了机会,他能踩我两脚时,会不会轻轻的悄悄放过我?”
  “这个。”吴承书与王子美对视一眼,都不吱声了,明摆着啊,莫子长这人丢大发了,怎么还可能领于异的情,实在没机会就算了,只要逮着机会,那还不把于异往死里整啊。
  于异斜他两个一眼,呲牙一笑:“我告诉你们吧,打狗就要打痛,打蛇就要打死,你若要畏畏缩缩,又想着打蛇又怕蛇咬,最终倒霉的反而是你。”随后圈了个斩字,把莫子长申万东两个拖到街口,宋祖根亲自执刀,一刀一个,两颗脑袋成了滚地葫芦。
  吴承书与王子美大眼珠子瞪小眼珠子,相对无言。
  而昊天城则差点儿给翻了过来,酒馆茶楼的生意好了数倍不止。
  莫子长杀了,那些权贵,于异全给判了鞭刑,这会儿王子美带了邓承志口信来,天条规定,鞭刑是可以拿钱赎的,让那些权贵家里拿钱来赎人,比抽他们更实惠,邓承志更许诺,赎金只要于异上缴一半,留一半给他。
  于异一听,这不错啊,虽然他螺壳中金银成山,但拿私人银子养朝庭兵卫,到底傻了些儿,干了,发出盘口,每人十万,不还价,没钱就拖到街上脱光了打,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但对那些权贵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数目,而莫子长人头落地,也让所有人见识到于异的铁腕,杀头都是真的,抽鞭子更不用说了,人人愿赎,于是一夜之间,于异收赎金一千零八十万两,在清肃司大院里堆成一座银山,于异也大方,说好的,一半缴给雷部,剩下的,每名清肃卫每人发二百两,副队长每人四百两,队长五百两,这个真是大手笔了,要知道清肃卫每月就是二两银子呢,正副队长也就是三两,宋祖根额外也不过就是十两,超发百倍,就是青青母女俩也算上一份,母女俩一人拿了一百两,青青还好,于氏看着堆在面前的一百两银子,半天不知道动一下,只以为白日做梦呢。
  至于宋祖根几个,则是每人一千两,王子美捧着银子摇头:“这人是大方。”吴承书也摇头:“可惜做不长。”
  不过随后有人打脸,天帝再传旨意,赐了于异一条阴阳水火棍,这棍灵力不强,却是纯金打造,旨意是:察奸纠妄,清肃风纪,对猖狂不法者,可先打后揍。
  这是赤裸裸的支持,昊天城里,大小老少权贵,再次傻眼。
  吴承书王子美也相对傻眼,两人大眼瞪小眼,心里一般想头:“打了娘娘的脸,反而赐一条鞭,这——这也太逆天了吧。”王子美还好一点,吴承书则另有了一番心思,不免幻想:“若真有这般气运,这人到也跟得过。”
  邓承志得到这个消息,先跑媚娘这里来——他现在万事先问小妾了。
  媚娘听了,欠身道:“恭喜官人,帝心已明,官人可大展拳脚了。”
  邓承志也一脸喜色,不过还有些儿将信将疑,道:“可天帝并没有给我雷部下旨啊。”
  媚娘在心底叹气,嘴上却道:“天帝最先可也没给于异下旨,于异先杀周四虎,后杀莫子长,一路杀过去,却正合帝心。”略略一顿,又道:“清肃司可是雷部辖管啊。”
  “对头。”邓承志猛一拍大腿:“那我今天就着手,把雷部三十六将再编满了,布下风云雷电四坛。”


第213章
  雷部最盛时,有风云雷电四坛,每坛九将,共三十六将,每一将又下辖三百雷丁,共一万零八百精锐,再加上监控帝都的清肃司,雷部之威,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惧,千古之下,做誓之时,仍说天打雷劈,可以想象当年的威风,这也是雷部招天帝怵惧的原因,随后在天帝的支持下斗神宫分出,而雷部分崩离晰,本来的风云雷电四坛,竟给斗神宫风云电三坛取代,清肃司也落到跟民政司抢食的地步,可说是凄惨之极,邓承志自当上雷公,可以说做梦都想恢复往日的荣光,只是一则胆子不大,二则才智不够,三则嘛,没有天帝支持,一切白搭,现在即有天帝明里暗里的支持,又有小妾给他壮胆,这野心便如秋天野地里的山火,呼喇喇的烧了起来。
  这会儿媚娘到反是劝他:“斗神宫已有风云电三坛,这时若恢复四坛,那是明里与斗神宫争了,现在雷部实力不够,天帝也并没有明旨支持,所以最好先满编三十六将,再立四坛。”
  “帝心已明,我还怕他个老阴贼。”邓承志重重的哼了一声。
  媚娘暗暗摇头,肝烈而胆怯,智平而性浮,这样的人,实在成不了大事,不过也好,这样的人稍一有挫折便会往后缩,成不了大事,但也闯不下大祸,果然,邓承志回去与手下一商量,手下稍有犹疑,但不敢立四坛了,只是先编三十六将。
  媚娘后来听了他说,暗暗点头,却想:“若是那于异,怕是不管不顾就先把坛子立起来了,不过哪个女人若跟着于异,怕难得睡几夜安稳觉。”这会儿邓承志已在她身上折腾得累了,呼呼睡了过去,却还一手搂着她腰,嘴还含着她胸前一粒香珠,这是邓承志一个习惯,如其说他好色,不如说他象个没长大脱不得娘怀的孩子,媚娘用手背轻轻摸了摸他脸,最终抱紧了他,做为女人,还是这样的男人更让人安心。
  小姑娘爱英雄,已婚的妇人却喜安稳,哪怕自己的男人懦弱一些都无所谓,床上能抱着床下能靠着,总比隔着牢房甚至坟堆儿要强,世同此理。
  斗神宫里,则是暗流涌动,无论七大星君还是三大坛主,都不是傻瓜,这时也差不多都看出来了,天帝就是要扶持雷部了,哪里肯坐着等死,面对属下一张张气愤的脸,龙无疚却始终不吱声,诸人中,以水德星君最为有智,他大致能摸到龙无疚的心理——即不甘心坐视雷部壮大,让斗神宫重蹈雷部昔日的覆辙,却又顾忌天帝的反应,到底这会儿天帝并没有明着打压斗神宫,只是在扶持雷部而已,若反应过于激烈,只怕惹得天帝生怒,真要明着削弱斗神宫,那就麻烦了,所以纠结不定。
  水德星君冷眼旁观,已有定计,诸人散去,他到宫门外,却又折回来,求见龙无疚,道:“神尊,我有一计,可破此局。”
  “哦。”龙无疚眼光一亮:“计从何来?”
  “还得从于异那狂徒身上打开缺口。”水德星君低声说了自己的主意,越说得后来,龙无疚眼光越亮,最终一拍大腿:“好计,好计,此事便由你去办,事成后,本座绝不会亏待了你。”
  水德星君大喜遵令。
  这些阴旮旯里的事,于异自然都是不知道的,天帝赐下阴阳水火棍,于异乐了,随后大张旗鼓,扫荡昊天城中一切阴暗角落,一个月时间里,荡平帮派数十,查出做奸犯科之徒数百,他也绝不手软,逮着了就一个斩字,刑部这会儿也学乖了,只要清肃司递上来的案卷,绝不过夜,递上来就批,为什么不过夜,怕那些权贵来纠缠说情啊,那些人惹不起于异,可惹得起刑部,球踢回去,你们跟于异那魔头玩去吧。
  没人敢跟于异玩,天后娘娘的脸都打了,你算个屁啊,昊天城里,一时为之一肃,老百姓拍手叫好,权贵子弟则是人人收声,给爹娘关在家里,再不放出门,有那屁股实在不干净,生怕受牵连的,甚至往下界跑——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当然也有想办法的,宫里的路子走不通,天帝在西山温泉里泡着,估计睡着了,就没打算回来,那就只有走于异这边的路子,于异本身不好结交,但他还有手下啊,宋祖根也不好打交道,这老断手这会儿好象比于异还狂,真是碰上鬼了,他一个断手狂什么狂啊,不过几个都司好说话,尤其是王子美吴承书两个,王子美还差一点,不太敢揽事,但吴承书不同,只要好处送到了,真能给想出办法来,吴承书管拘押的,天一老道管刑讯,他也不必要找于异,牢里通通消息,天一老道那边打个招呼,重罪从轻,有些明知有的罪也视而不见,罪一轻了,本是斩刑的便判不了斩刑,家里有钱的,再送点钱赎一下,那不就出来了?
  这里面有个关碍,天一老道本来是忌恶如仇的,他怎么肯帮着吴承书做这些事?因为吴承书跟他说了一句话:“大人狂野,但我们做下属的,得给他留一条路走。”
  天一老道想想有道理,他虽性如烈火,也还有几分入世之心,其实就本心里来说,还是希望于异建功立业,官越做越大,最终名垂千古,那么他也跟着沾一点点光,但于异这么个搞法,不是长久之计,天帝能容忍扶持得一时,容不得一世,虽然天一老道并不能猜到天帝是要扶持雷部来打压斗神宫,帝王心术过于隐晦,一般不知内情的还真猜不到,但俗话说得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等天帝觉得于异没用了,不再支持于异,那时就麻烦了,所以这会儿多留条路,终是好的,因此也帮着吴承书上下其手,扫荡普通帮会,他五雷法辣手无情,但若牵涉到背景深厚的权贵子弟,只要吴承书那边开了口,他这边就会留手,高举轻落,吴承书那边再暗递消息,案犯自然知道怎么说,上下其手,人不就捞出来了?
  吴承书天一老道上下其手的事,于异知不知道呢?于异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当回事,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清官,更不是什么清正廉洁铁面无私的人,他就是图一个痛快,而不是真恨了世间的丑恶,而且他是个非常护短的人,只要跟他说得来的,哪怕就是十恶不赫,他也根本不在乎。
  还是那句话,如果说,柳道元白道明等七鬼面曾稍稍唤起他一点良知的话,薛道志李道乾加上后来的谢和声则成功的打散了这点良知并激起了他的戾火。
  是的,现在的于异,就是一蓬野火,烈,而无心。
  到是宋祖根知道点儿事,他还有些儿看不惯,不过僵着吴承书尤其是天一老道的面子,不好明说,后来有一回跟于异喝醉了,还是说了一句,说吴承书捞得太不象话了,一两个月时间,宅子七八座,美婢数十,金银更不知道有多少。
  结果于异怎么说:“跟着我的人,当然要落点儿好处,你为什么不捞,傻啊。”于是后来宋祖根也捞了。
  而当于异手下都开始捞的时候,昊天城中权贵对于异的骂声也轻了些,但这些是暗里的,在明里,百姓对于异的赞誉非常高,权贵子弟暗里骂于异叫于疯狗,而百姓却叫于异于青天,于异的牌子,算是打响了。
  与此同时,雷部也开始扩张,邓承志大展拳脚,连连招人,不过招雷丁容易,要招雷将却有些难,先前雷部势衰,本应有的三十六员雷将,只有七员,要再招二十九员才能招满,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为雷将,至少也得有个三流身手吧,说起来很多人瞧不起三流高手,其实三流高手也是高手啊,真要一家伙招二三十人,到底不是菜市场上的大萝卜,不那么容易,两个月时间,不过招了七八个人,雷丁到是招满了,这也不错了,邓承志同样非常开心。
  然而两个月时间里,邓承志还没和于异见过一面,最初第一次,是于异去拜见邓承志,邓承志躲着不见,再后来,情势照媚娘猜测的一步一步发展,邓承志到觉得可以见见于异了,偏偏于异却不再上门了,哈哈,这个人,他拜见上司,就是走个过场,走完了就完事,到底见没见到,那他不管。
  这一点上,邓承志到大度,后来招雷将,他到是想先去见见于异,到清肃司视察一番,不过这会儿他习惯了万事先问媚娘,所有决定都是在小妾的肚皮上做出的,到也香艳,而媚娘在这件事上却反过来,认为他不要去。
  “为什么?”邓承志不明白:“于异现在可是我雷部最大的助力,我去清肃司巡视一番,与他说上几句,别人不更觉得我雷部上下一心,更不敢轻视吗?”
  “官人错了。”媚娘对他的政治觉悟实在有些无语了:“于异是一把锋利的刀,天帝用他,只是不得已,一旦用完了,终究是要收起来的,你见过时时刻刻把刀子拿在手里的吗?”
  “这个到是有理。”邓承志点头,一时便有些犹疑不定:“那,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媚娘摇头:“要猜天帝的意思,天帝这时不惜余力支持于异,目地是为了扶起雷部,雷部一旦起来,于异便可以抛开了,于异行事实在是太过于肆无忌惮,我可以肯定的说,只要雷部基本上能抗衡斗神宫,天帝必会抛弃于异,如果现在官人与于异走得太近,以后怎么撇清。”
  “有道理,有道理。”邓承志连连点头。


第214章
  “天帝借于异的手鼓风,我们乘风而起,而当风不刮了,我们已经高高飞起来了,却又不受风这困惑,这才是最好的,如果象风筝一样,背后牵着一根线,最后必受牵连,那时便是天帝也会恼了官人不知进退。”媚娘进一步解释。
  邓承志不绝点头,给媚娘这么一劝,邓承志便绝了去找于异的心,甚至有意无意的放出风声,他有这么一个下属,也是不得已,大家见谅,先一步为以后撇开于异彻下台阶。
  于异不知道邓承志心里的想法,邓承志不召他去,他乐得自在,到是吴承书劝他去拜见邓承志,不想于异怪眼一翻:“他有事自会找我,没事我去见他做什么?跟他又不熟,喝酒也不痛快,不去。”吴承书无话可说。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这天,青青的娘于氏突然慌慌张张跑来见他,没到面前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叫道:“大人,救救青青啊。”
  于异正翘着脚喝酒呢,先青青说跟她娘上街,买鲁一刀的酱蹄子来给于异下酒的,这是怎么了,于异一皱眉,道:“于嫂你起来,怎么回事,青青怎么了?碰上什么恶棍了?”
  他说到后来,牙缝里可就带着了杀气,虽然清肃司两月整治,街面上清净了许多,但昊天城实在太大了,青青母女又不打眼,偏生青青给他带在身边养了两个月后,出脱得格外的清秀,难保就没有周四虎那样的纨绔打她的主意。
  “青青给人抓走了。”于氏哭叫。
  果然如此,于异眼中杀气更盛:“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给抓走的,往哪个方向去了?”于异连问三声,身子已经站了起来,他风翅快,只要问得大致方向,一翅可至,而心下已经下了决心,今日必要找个人来撕撕。
  “不知道。”于氏摇头:“我只听得青青叫了一声,一回头就不见人了,对了大人,我在篮子里看到一封信,说是要大人亲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与抓走青青的人有关。”
  于异这才看到她手里还拿了一封信,手一长:“拿来我看。”
  他手突然变长,到把于氏吓了一跳,嘴巴微张,眼泪也吓了回去。
  于异撕开信,信上只一句话:“要青青活命,今夜子时来城东乱葬岗子。”
  “居然敢跟我玩这一手。”于异气极反笑,一把撕了信,于氏不明所以,身子发抖,道:“大人。”
  “青青不会有事的。”于异一挥手:“你且自去歇息,晚间我会去接青青回来。”说着又补一句:“他们要找的是我,不是青青。”
  “多谢大人。”于氏忙连声道谢着退下。
  于异心中虽恼,这会儿却也没有办法,随后宋祖根几个也都知道了,宋祖根便要布置人手,先去乱葬岗子埋伏,于异摇头:“不必,晚间我自去,不管他是什么玩意儿,我都会给他掀个底朝天。”
  他的本事,宋祖根等人到也真是心服,便不再多话。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于异一风翅飞起,只一扇便到了城东,乱葬岗子他知道,一些贫民无地安葬,便来这里随便刨块地儿埋了,因为没什么规矩,想埋哪里就埋哪里,所以叫乱葬,当然也有不葬的,一些作奸犯科给砍头的,或者无亲无靠冻死饿死的,衙役让民夫往乱葬岗子一拖,野地里一抛便了事,难道还挖坑给你埋了?美不死你,不过也不要担心暴尸多久,野外多的是野狗乌鸦,不要过夜,死尸便成了白骨,若是一段时间死尸不多,甚或儿白骨都会给狗啃了。
  于异一翅飞过去,远远的便见一片乱坟堆垒之处,坟堆之间,时见白骨暴野,便知道是了,前后一扫,却没见有什么人,显然绑架青青的人还没来。
  于异先前等得急,这会儿到不急了,找了个象样些的坟头坐下,掏了葫芦出来,慢慢的喝一口酒,吃一块牛肉,他这牛肉也是鲁一刀的卤菜,说起来蚌妖虽能做菜,火工还是差点儿,于异以前还觉得将就,后来青青尝了块,说鲁一刀的更好,所以天天帮他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忽听得风声,远远的一人飞来,身姿妙曼,竟是个女子,飞得近了,看清面目,长得到不错,大约十八九岁年纪,瓜子脸,下巴特别尖,一对眼晴极亮,不过眉眼间颇有风尘之色,看上去略显老气或者说沉稳。
  但没有看见青青,也不知这人是不是正主儿。
  那女子飞过来,眼光四下乱扫,于异哼了一声,那女子眼光立刻转过来,一眼看到于异,她飞了过来,小腰儿一扭,便落在了于异身前三四丈外,她这扭腰的动作让于异发现,她不但下巴儿特别尖,小腰儿也特别细,于异的三个女人里,叶晓雨的腰是最细的,这女子的腰却比叶晓雨的还要细了一圈,竟仿佛与青青的差不多了,刚刚那一扭,真让人担心,她用力大了,会不会把小腰儿给扭断了。
  不过于异只扫了一眼,他喜欢玩自己的女人,但对其她不相干的女人,兴致素来不高,眼光微眯,盯住了那女子的眼晴,他基本上可以肯定,虽然不见青青,但这女子应该是掳走青青的正主,否则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半夜三更的来乱葬岗子逛什么?难道和情人幽会?这情趣也太别致了点儿不?
  那女子一落地,随即行下礼去:“小女子任青青,拜见于大人。”
  又一个青青?
  即知他名,那就是了,于异也不管她名真假,哼了一声,道:“青青是你掳走的。”
  “是。”这任青青到也光棍,直接就承认了,或者说有恃而无恐。
  于异牙齿慢慢呲起来,夜光里,他的大白牙极为刺眼,尤其他又还坐在坟头之上,知道的,知道他就是最近闹得昊天城里天翻地覆的清肃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野坟中孤鬼半夜出来乘凉呢,虽然现在已是北风呼啸的冬季,但你不能拿鬼来和人比啊。
  任青青也明显给于异这样子吓了一跳,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于异还以为她会扭头就跑呢,结果她到是站住了。
  “你即然绑架了青青,应该打听过,青青只是我身边一个服侍的小丫头,这样的小丫头,十两银子可以买两个。”于异牙呲得更宽了。
  到看她怕不怕,不想任青青还是没跑,却扑通一声跪下了,带了哭腔道:“于大人容禀,小女子不是想绑架青青来要挟于大人,实是小女子家中有天大的冤枉,听得于大人有于青天之名,公正廉洁,所以想请大人替小女子伸冤,但仇家势大,小女子不敢直接来清肃司衙门喊冤,才不得不想了这么主意,请于大人出来,而并无其它意思。”说到这里,她忽地里撮唇作啸。
  随着她啸声,远处又有风声掠来,又是一个女子,作丫环打扮,约摸十五六岁年纪,到也清秀,背上背了个人,正是青青,青青眼晴到尖,老远就看到了于异,顿时就叫了起来:“大人,大人。”
  那丫环落地,放下青青,青青直接就往于异身边跑了过来,于异罡气微凝,但任青青并没有阻拦,青青直接跑到了于异身边,喜滋滋的叫了一声:“大人。”
  看她这小模样儿,完全没有一点给绑架的恐惧,到仿佛是去她外婆家跑了一圈儿,讨了个糖包包回来了呢,于异在她身上上下看了一眼,刚想问一句,不想青青突然退开一步,竟也扑通一声跪下了,道:“大人,你帮帮任姐姐吧,她爹就是原芒州刺史任大人,给奸人陷害,所以任姐姐才来找我,要我帮她给大人喊冤呢。”
  得,她反过来帮上任青青了,那小脸蛋儿红红的,一脸的认真,到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于异愣了一下,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青青急了:“大人别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任大人真的是给奸人陷害的,你帮帮任姐姐吧。”
  “行了,你别掺合了。”于异一伸手把青青扯了起来,他本来一肚子火,虽然看到青青并没有什么事,还是有火,但这火给青青小大人似的一闹,没了,他转眼看向任青青:“你爹以前是什么芒州刺史?芒州,好象是靠近苗方吧。”他当这清肃郎其实还是用了功的,至少天界的地理风物人情习俗,还是有所了解的。
  天界和下界差不多,同样分为九州,地盘也不比下界九州小,同样设有州牧,州牧当然同样是王公亲贵,不过这芒州却不是大州,而是苗州下面的一个郡,只不过是叫芒州而已,苗州地近七方之一的苗方,而芒州更差不多直接挨着苗方,野而乱,算得上是穷山恶水了,清肃司察奸纠匿,察的可不仅仅是天界百姓,对七方隐藏的奸细密探的监控也是重点,所以于异对芒州有点儿印象。


第215章
  “是。”任青青不敢站起来,继续跪着回话:“家父任时文,所任芒州,正面对苗方,因举告苗州都督郁重秋养贼自重,更走私朝庭禁物谋取暴利,而为郁重秋陷害,反说我父与苗贼勾结,将我任家族诛,可怜我任家三族七十余口,尽竭死于刀口,惟有我在师门学艺,得以幸免,小女子夜夜泣血,只盼为父伸冤,但郁重秋权高势重,官场中又官官相护,无人敢替小女子出头,因打听得于大人公正不阿清正廉洁,小女子如久旱而得雨露,但因郁贼势大,小女子不敢来衙门首告,所以才不得不想出绑架青青的办法,引大人出来,冒犯之处,任凭大人责罚,但求大人明察秋毫,为家父和我任家冤死的七十余口伸冤,小女子愿为奴婢,终生报答大人。”说着连连叩头。
  于异还没吱声呢,青青却先跑了过去,双手去扶任青青,道:“任姐姐,你别叩了,大人一定会为你伸冤的,大人最好了呢,所有人都说他是青天呢。”
  于异哭笑不得,不过青青的没上没下,是他纵出来的,而他也喜欢这种没上没下,他自己从来就是个没上没下的性子不是,谁要跟他吱吱歪歪的多礼拘谨,他反而觉得闷气,所以他喜欢小孩子,小孩子率真啊,或者说,直到今天,他其实也还是个大孩子,虽然他官当到了从四品神官,女人也有好几个了,但真的还没长大,而如果不栽一番大跟头,任由他这么野下去,想要长大,还会要有相当漫长的过程。
  青青年纪还小,才满了九岁呢,是真的不懂事,她只是能感觉到于异对她好,不象主人到象哥哥一样纵容她,所以就自作主张了,任青青到是有些讶异,她也确实知道青青只是于异的一个小丫头,而且跟着于异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若说有男女之私,因而得宠,那也可以理解,可青青年纪也太小了点儿,当然也有些变态,反喜欢小的,不过她看得出来,于异与青青之间根本不是这样,所以她就有些奇怪了,这时也不敢起来,只是稍有些讶异的看着于异,到看于异的反应。
  于异可不知她心里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手一挥:“行了,你起来吧,把事情说说清楚,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辞,不能你说郁重秋是奸臣他就是奸臣,那得有证据。”
  “我有证据。”任青青大喜点头,却又有些犹豫:“只是郁重秋权高势大。”
  她话没说完,于异早不耐烦的一挥手:“在我眼里,他屁都不是。”
  青青也在一边点头:“是啊任姐姐,我家大人最公正了,前段时间把那个什么莫子长都砍了头呢,那可是当今天后娘娘的亲侄子。”
  “莫子长的事我知道。”任青青看着于异,一脸钦佩:“大人确实是不畏权势,公正不阿。”
  “就是就是。”青青在一边连连点头,看着于异,满眼星星。
  于异做事图痛快,到不喜欢听人拍马屁,挥挥手:“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吧。”
  “是。”任青青伸手到怀中,掏出一本帐册一样的东西,道:“这是我爹爹收集的郁重秋偷运货物到苗方的证据,请大人过目。”
  青青接过来,递给于异,于异随手翻了一眼,到记得详细,某年某月某日,运铁多少车,盐多少车,等等,不一而足,不过主要是盐铁,数目不是特别大,但较为频繁,于异突然想到了彭越,彭越当时不也是因为奸商向蛮夷走私盐铁,他不愿同流合污,所以给污陷的吗?苗方和蛮夷其实差不多,也是因开化不久工艺低劣,采炼不了铁器,必须向人类买,人类朝庭当然要禁,而那些不法奸商却贪图暴利,非法走私,而对查禁举报他们的人,则污陷报复,无所不用其极。
  有臭鸡蛋的地方,一定会有苍蝇,这不是巧合,而是人类趋利的劣根性。
  只略略看了两眼,于异差不多已经信了,但他这两个月清肃郎当下来,性子虽还一样,见的听的却多了,世多诡谲,还不知哪里有坑呢,所以做事却稳重了些。
  “光凭这东西不行。”于异合上帐册:“这个要编太容易了,你要想要,我一个晚上可以给你编十本。”
  “任姐姐才不会是编的。”青青到是急了。
  任青青吓一大跳,小孩子任情使性得有个度,这种事青青也乱插口,只怕于异会生气,不过她偷眼看于异,于异到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在仰头灌酒。
  “这人到是好性气。”任青青心下暗叫,不过她这话若是说给于异听,于异只怕自己都要笑爆了牙齿。
  “大人说的有理,这个确实谁都能编,但自我爹爹给陷害后,郁重秋那奸贼的走私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大人可派人暗访,一察便知。”
  “派人暗访?”于异眨巴眨巴眼晴,去任青青身上一溜:“那就我跟你去。”
  “大人亲自去,当然最好。”任青青狂喜。
  于异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于异当这清肃郎,其实收获还有很多的,具体说来是两点,一是对天界人界的地理人文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他以前说句老实话是糊里糊涂的,也不止是他糊里糊涂,应该说,这世间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糊里糊涂的,天下到底有多大,山川河流有多少,各地风土人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一般人不可能知道啊,所以才有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的说法,你不实地走到,就不可能知道,但清肃司不同,清肃司掌察奸,于天上天下风物人情地理形势,无不有详细的记载,外人是看不到的,于异做了清肃郎当然能看到,他还喜欢看这些,也就极大的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
  另一个,就是看人的功夫,清肃司掌察奸纠匿,自有一套独特的法门,并形成了规制,传了下来,怎么看人,怎么相物,怎么侦查,怎么审讯,各有详细的记载,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雷部,确实非常的了不起,直到今天,下界很多人发誓,说如果撒谎骗人啊什么的,就叫天打雷劈,为什么你撒谎骗人就会天打雷劈呢,天老爷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在所有人心里,雷神爷就是什么都知道的,这当然不可能,但也可以看出当年雷部的可怕之处,而这种洞烛观微的能力,其实是清肃司的功能,虽然后来势衰,但这一套规制流了下来,于异入掌清肃司,重振清肃卫,训练清肃卫之先,他自己先学了一下。
  他以前看人的反应,只是下意识的看,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这会儿看任青青,却从她的眉眼音声一齐分晰,任青青眼底的喜色,声音中的兴奋,左手乍然握紧时手背青筋微微的颤动,都听在了他耳中落在了他眼中,踪合起来分晰,他便暗暗点头:“这丫头真心盼我去暗访,看来她没说谎,她爹的事应该是真的。”
  得出这个结论,于异到是不急了,道:“青青给你绑了来,她娘急坏了,我先带她回去,明天这个时候,你在这里等我吧。”
  “是。”任青青恭敬的抱拳应命。
  “我也要去。”青青一听要她回去,叫了起来。
  “你去干嘛?”于异牵着她手。
  “我去帮任姐姐,大人捉到那奸贼后,我去啐他一口。”
  “行啊,有胆子。”于异哈哈一笑:“不过先回去问你娘。”扯了她腾空而起,青青还摆了个姿势,一手展开如翼,因为于异前不久开始教她真水大法,不过还没入门,罡气是没有的,姿势到是象模象样了。
  任青青看着于异主仆两个飞走,心下暗叫:“外界传闻,这位大人性如烈火,狂野不忌,但看他对青青的态度,即耐心又宽容,与传闻可是大大不同。”
  于异回去,青青自去找她娘于氏,于异则去翻清肃司的案卷,想看看任时文的案子,可惜,任时文的案子不归清肃司管,或许说,这百十年来,清肃司就没管过什么象样的大案子,任时文的案卷都在刑部,第二天,于异便让王子美去刑部讨要了任时文的案卷来,清肃司察奸纠匿,有随时调看各衙门案卷文档的权力,而且说就算没有这个权力,刑部也不会拒绝,现而今昊天城里各大衙门,说实话都有些怕了他,这种怕,不完全是畏惧,更多的是带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厌蹭,就仿佛他是个瘟神,这些人的态度,于异当然也知道一些,不过他不在乎,他也从来不和任何同僚交际来往,讨厌也好害怕也好,总之不来惹我就好,反到是吴承书交游广阔,他在岳王府中便混成了人精,这会儿再借着于异的虎皮,当真混得风生水起,好不威风,不过他到底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从于异身上来,所以无论怎么做,先还是想想于异的反应,当然,他对于异的性子也有了相当的了解,他们这种衙门中混出来的人,最善于察颜观色揣摩人心,打了这段时间交道,对于异的性子可说已揣摩得十足,所以虽然做下了许多交易,却从没有触怒过于异。


第216章
  于异看了任时文的案卷,正如任青青所说,是以勾结苗方之名族诛,理由是,任时文将芒州的荒地划出来,招揽苗方之民耕作,更给与牛犁镰耙等必备的农具,朝庭认为他这是养贼自寇,而任时文的辨解是,苗方之所以时来掳掠,便是因生活无着,若给以田地,使其有所居有所养,自然也就不会再行掳掠叛乱之事,久而久之,可使苗方蛮夷之民自化,再无侵边之事。
  于异虽然不问政事,但也知道任时文说的有道理,可惜任时文的辨解给说成了诡辨,还是族诛,至于任青青说的,任时文举报郁重秋走私的事,案卷中一字也无,任时文给捉拿进京受审时,肯定是说了的,不过案卷里没记载罢了,这也正常。
  于异同时也把郁重秋的卷宗调了来,先行了解一下——他知道查案之前,先看卷宗先了解情况,实在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了,他当了这官,还是有些变化的。
  郁重秋今年五十五岁,官宦子弟,少不习文而好武,先以良家子充禁军,后外放,由佐尉做起,三十年间,做到了权重一时的大都督之职,天界的官职和下界是一样的,或者说,下界一切本就是学的天界,州牧同样是正二品,管民事,大都督为从二品,管一州军政。
  天界与下界不同的是,十万天兵,只能由天兵府调动,得由天帝下旨,天兵府发符,除此任何人无权调动,五十卒离辖区三百里,便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芒州虽近苗方,但只有五千天兵,而且郁重秋还无权调动,那郁重秋这个大都督岂不是个空架子?不是的,天兵是固定的,由朝庭供养,但各州郡是可以养乡兵的,尤其是一些边远州郡,几乎每郡每县都有乡兵,所谓乡兵,就是本乡本土的兵,或者说,就是不离乡土的兵,有事则集而为兵,无事则散而为民,这样即可以在缓急之时可仗之为用,又不废朝庭粮饷,其实是个好办法,当然好办法到后面往往变了味,那又另说。
  芒州因地近苗方,所以乡兵的编制比较大,在册的乡兵居然有六十万之众,这个六十万是怎么个说法呢,就是五户取一丁,也就是五户人家中,至少要抽一个乡兵出来,也就是要五户养一个乡兵,说是聚则为兵散则为民,但打仗要兵甲器具啊,出征要吃用睡裹啊,这些钱从哪里来,就是从这五户人家来,当然这只是在册的,平时不可能把这六十万人聚起来的,那还了得,但平时不聚兵,钱却要缴的,即然不聚兵,钱哪去了?这就是善政用歪了成弊政了。
  乡兵是轮流值更的,六十万在册乡兵,分为六班,每班十万人,值更两月,这就是郁重秋的手中,随时有十万乡兵在握,紧急之时,一声令下,可抽取六十万乡兵,当然,乡兵装备简陋,也缺乏训练,说是六十万,数目吓死人,真正的战斗力却有限得很,但有兵总比没兵强,而且郁重秋私养了五千亲兵,装备精良,号称五千玄甲骑,这个战斗力不会比天兵差,当然,名义上仍然是乡兵,朝庭给他的亲兵只有五百人的,但这个不可能有谁会去跟他计较。
  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这就是于异从卷宗里感受到的郁重秋,至于其它的,卷宗里不可能再有,而朝庭给郁重秋的考评是:修兵甲,宁边事,为都督十年而朝庭不闻烽火,卓异。
  于异掩卷冷笑:“单肥猪当年的考评好象也是卓异,哼哼。”
  第二天,于异把王子美吴承书天一老道宋祖根几个都叫过来,说自己要出去一趟,衙门中事由他们商量着办,实在有处理不了的大事,就往雷部报,其实这会儿京中还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权贵子弟都躲着他呢,正所谓老虎在山,百兽噤声,至于一般的帮会门派,能闹个什么事出来?
  到晚间,于异一翅飞往城外,青青当然没跟去,虽然于异就是一小孩儿心性,青青真要跟去凑凑热闹,他也无所谓,有事把青青往螺壳里一移就是,不过于氏吞吞吐吐的有些怕,当然说是说怕误了大人正事,于异也就知道了,哈哈一笑,给了青青一个银锭子,说:“自己在家买糖吃。”把一边担着心事怕他生恼的于氏看呆了,于氏还就怕他生气呢,一个小丫环而已,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也就是觉着于异好说话又宠着青青才敢稍稍推拒一下,不想于异不但不恼,反给个大银锭子,这个至少有五十两,吃糖?能吃到八十岁。
  于异一翅飞走了,青青到是恼了,小脸儿红着,鼓着嘴巴顿足:“娘。”
  于氏看着她,到突然间笑了,搂在怀里,给她理了理头发,轻声道:“再过几年,于大人或许会收你进房里,他可是好人,我家的青青,会有一辈子糖吃呢。”
  女孩子懂事早,何况是穷人家的孩子,青青一听,小脸红通红,羞叫一声:“呀,我不跟你说了。”把银锭子往于氏怀中一丢,捂着小脸儿跑了,于氏到是笑了,但转头看看于异飞走的方向,又有些担忧,呆了一会儿,念了一声:“老天爷保佑于大人。”
  于异在空中打了个喷涕,却一眼看到了任青青,边上还有那个叫香儿的丫环,于异落地,任青青上前一步施礼:“于大人。”
  “走吧。”于异懒得多说,挥挥手。
  “是。”任青青略微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原来她见于异只一个人,有些迟疑呢,不过于异好象没看见她的神情,反是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任青青也不敢问,只在心里嘀咕一句:“这位大人酒瘾真大。”应了一声,腾空飞起,在前带路,香儿紧跟在她身后,于异随也振翅飞起。
  这么飞了几十里,于异叫了起来:“这样不行。”
  任青青道:“怎么了于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于异摇头:“你们飞得实在太慢了,这里到芒州,一万五千多里,照你们这么飞,半个月都飞不到。”
  任青青脸一红,她心里当然也急,可她只能飞这么快,香儿甚至已尽了全力,那有什么办法,略一犹豫,道:“大人见谅,我们功力较低,不过昼夜赶路的话。”她话没说完,昼夜赶路,她自己或许勉强撑得住,但香儿一定撑不住,当然到时可以甩下香儿让她自己慢慢跟过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昼夜赶路不休息,还要问于异愿不愿才行的。
  “那也不行,还是太慢。”于异直接挥手,他可是个急性子,哪有耐心跟着任青青慢慢磨,道:“我使个神通,带你们飞吧。”也不管任青青愿不愿意,双手齐伸,左手抓着香儿右手抓着任青青,神念一动,三人一起进了螺壳。
  眼前一黑一亮,突然换了天地,任青青还好,香儿却呀的叫了一声,慌忙又捂住嘴巴,两女左看右看,竟是在一个大花园中,一池青碧,古树苍苍,树下一榻,竟仿佛白玉雕成,周遭更有奇花异草,争红竟绿,远处红墙之外,隐隐可见飞椽一角,景致绝佳,如在梦中。
  于异道:“此乃天外之天,法天象地之景,你们在这里呆着,我自带你们飞。”说着唤出蚌妖,让她们好生服侍任青青主婢,自闪身出了螺壳,痛痛快快振翅飞行。
  看着他一闪不见,香儿悄悄拉着了任青青衣袖,低声道:“小姐,这是哪里?”
  任青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于大人说是他法天象地的神通,应该是天外之天?”
  “天外之天?”香儿惊骇的张大了嘴巴。
  任青青其实也吃惊,有心想问,但看了一眼边上的蚌妖,还是忍住了,却想:“难怪这位于大人翻天覆地,果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神通,尤难得他公正廉明,敢为民说话,看来爹爹的冤,可以昭雪了。”又想:“到是要感谢那位暗中指点的高人,到也怪,那位高人指点于我,却不愿现出真身,不知为何?”
  原来任时文蒙冤,任青青想尽了办法,先是想刺杀郁重秋,但郁重秋一方权臣,身边警戒森严好手如云,任青青虽也学了点儿本事,却还远远不够,几次刺杀不成,自己还差点儿落到郁重秋手里,而且即便刺杀了郁重秋,她爹爹的冤也不能昭雪,后来便来了京师,想向天帝申诉,她想得天真了点,宫门岂是那么好进的,也没有其他大臣愿帮忙,在京中呆了一年多,一无所成,前夜却突得神密高人传信,说新上任的清肃郎为官清正廉明,有于青天之称,让她来投诉,却又让她不要声张,更指点她可以绑架青青,引于异出来,任青青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便照着做了,本也只是个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心思,但现在看来,这死马真有可能医成活马,所以她在心里感激那指点她的神秘高人。
  这事她当然不会跟于异说,不过就算于异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更不会去想,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道道儿。
  于异的风翅一直在长,因为他体内愿力直到今天也始终没有化尽,要知道长明子从七寸长一根灯芯长到丈八的身体,千多年时间里,要吸多少愿力啊,于异短短几年时间,如何可能吸得尽,只不过越到后期,进展越慢,反是心中的琉璃灯却越来越亮,灯体也越来越青碧,于异现在就算在睡梦中,也能感应到心中的灯光,睡得越熟,灯光越是明亮清晰,亮着灯睡觉,很多人会觉得不舒服,还好于异这人粗咧,试了两次弄不熄,也就不管了,却隐隐觉得有一丝灵意,系在灯火之上,越睡得熟,灵台越清明,这个感觉很玄异,要于异自己来说,还真说不清楚,就是说,他现在好象有两个自己,一个自己睡着了,另一个却醒着,睁眼看着世界,无思无念,就好比念经的小和尚睡着了,佛前的香油灯却始终亮着一样,这个稍稍有点儿烦,但如果不是挑剔的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心障,其实也有好处,于异有一种感觉,现在没人能偷袭他,无论他睡得多死或醉得多沉,一点心灯始终亮着,虽然无思无想,却无所不见。


第217章
  他不知道的是,他隐隐感觉系在心灯上的,便是他的元神,元神寂寂长明,正是佛道中人一生苦求的境界,他更有愿力的滋养,所以功力始终在长,进境不明显,却如江河之水,无始无绝。
  近三百丈长的风翅,一扇就是数十里,任青青那小腰儿可怜生生的,要扭半天呢,他怎么能不嫌她慢,要知道,即便是柳道元,当时也追不上他风翅的全力扇动,更何况今天?
  一天一夜,于异飞了四千多里,他也不觉得累,到是酒瘾发作了,说起来好笑,他酒葫芦不离手的,但如果看到有酒店什么的,他就想进酒店去喝,如果见酒店而不进去喝一场,则哪怕杯不离手,也觉得不过瘾,酒鬼的心理,真的很有趣。
  中间见一城,下来找了家酒楼,饱饱的喝了一顿,却是有七八分醉意了,依以往的习惯,便要进螺壳,在白玉床上倒头一觉,但想想任青青主仆在里面,懒得和她们打交道,他还就是这样,别人见了美女拼命往上凑,他却觉得和人打交道很烦,索性便又飞起来,本来有酒意,风翅一振罡气一运,再天风一吹,到越飞越清醒,把胸前罡气散了,衣服敝开来,天风吹拂,说不出的舒爽,禁不住哈哈大笑:“原来酒后乘风,却是这般爽快。”
  又飞了一天一夜,路上便渐见荒凉,有时甚至数百里不见人烟,到是军寨渐多,妖魔鬼怪也多了起来,时不时便见一两个獐头虎面的家伙在下面飞来纵去的,还见了几场妖怪火拼,到与当日在魔界见八怪火拼时的场景差不多。
  于异也懒得理,又有事,自也没有停下来看热闹,好不容易见一座大些的城市,再又停下喝了半日酒,再又飞起,不一天,便进了苗州,苗州多山多水,地荒而人稀,苗州为九州之一,下面却只有七个郡,昊天城一座城就有两百多万人口,苗州一个州却还不到一千万人口,可见差距之大,而且人口主要集中在七个郡的郡城附近,一般就是郡城左近,两三百里内,设三五个县,人口多些,再往远里去,便是绵延的大山,山中偶尔能见到零星的山寨,极为稀少,一直要到翻过大芒山,地势才平坦一些,芒水两岸,依山傍水,寨子才会多起来,不过这已不是人界了,这些都是苗民,不服王化,所谓苗蛮是也,收成好时还好,收成不好时,苗蛮便会翻过大芒山,侵入人界掳掠,大芒山南北三千里,大的山口两个,小的山口数不数胜,虽然历任芒州刺史修了无数军寨烽火台,却总是守不胜守,防不胜防。
  郁重秋上任后,想了一个联防联保的法子,主要的做法,就是进一步收缩人类的地界,将绝大部份人口集中到郡县周围,然后沿线修筑大量的烽火台和大些的堡寨,苗蛮一入侵,烽火一起,所有人就都躲进附近的大型堡寨中,堡寨大,人多,防守的力量强,苗蛮等闲就打不进来,而野外本来就没人居住耕作,苗蛮即便入侵,也捞不得什么东西,光着手来,还得光着手回去。
  用了这联防联保的法子,确实大量减少了人类的损失,也让苗蛮无法从掳掠中获得足够的补给,可以说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好方法,朝庭说郁重秋主政卓异,还真是没说错的,所以说,贪官不一定是猪,有些主政的,虽然贪滥残暴,但确实能做事,最怕的就是猪当官,只会喝民血而不做事。
  郁重秋的联防联保,确实保了民,但苗蛮得不到盐铁补充,可就悲天惨地了,而郁重秋就从这中间发现了机会,他组织了商队,大肆往苗方走私盐铁诸违禁物品,由于稀少,卖出了天价,他也借此从中大发横财。
  他能保民,是好官,所以他在苗州的官声还相当不错,但他借机走私,违犯天条,大发横财,又是典型的贪官,要怎么评价他,一时还真不好说,当然,于异不管这个,进苗州城,自己先喝了一场酒,然后才进螺壳找任青青。
  任青青听说就到了苗州,张大了嘴做声不得,这才几天啊,三天多一点儿,那可是一万五千多里啊,太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确信于异不会跟她开玩笑,真是打死她都不相信了,于异也懒得跟她多说,神念一动,直接把她主仆俩带了出来,任青青是在芒州长大的,苗州城里自然很熟,一看,这绝对错不了,香儿到是个疑心重的,悄拉她衣袖:“怎么会这么快,不会又是他使的什么法天象地的神通吧。”
  “那不可能。”任青青摇头,这么一座大城,这么多人,不说于异有没有这个神通,就有,于异也不屑于来骗她啊,骗她做什么?骗钱?于异打击飞云会的事她也听说了的,光赎金就是几百万呢,她能拿几个钱出来。骗色?用得着骗吗?于异那么大神通,直接把她们主仆往螺壳里一捉——她从蚌妖嘴中已经知道自己是在螺壳里了——想怎么奸就怎么奸,还能有什么弹跳?所以不可能。
  于异可不管她们在想什么,先又上了酒楼,叫了酒来,干了一杯,道:“任小姐,苗州到了,后面要怎么办?这个你熟。”
  “是。”任青青点头,想了一想,道:“郁重秋的走私,由他的管家郁材儿负责,在通苗城码头齐货,然后经苗水入芒水,进入苗方,现在是年前,应该有一批大货会在通苗城码头聚集,大人随我去通苗城,便可看到船队,大人可以亲眼看到船队由苗水入芒水,苗水四通八达,还不能说他走私,但如果进了芒水,那就只能入苗方,就不会错了。”
  她有些忐忑的看着于异,因为她也不知道于异要的证据到底要到哪一步,于异却毫不迟疑的点头:“行,那就去通苗城,在哪里?”
  “在城南五十里,本是个小镇,因着有水道连着芒水可以通苗方,所以叫通苗。”任青青起身带路,这会儿不能飞了,她要是这么大白天的在苗州城里飞,万一给郁重秋的人看见,可就不方便暗查了,她也不好叫于异用螺壳带她,不过通苗城不远,练玄功的人身轻脚快,五十里,转眼可到。
  才到城外,突见路边一人发神经,怎么个发神经,这人二十五六岁年纪,戴顶瓜皮帽,一面哭,一面拿了根棍子在抽树,抽一下,骂一声:“臭婆娘,死婆娘,敢打我屁股,我抽死你,打我屁股也算了,还敢打我脑袋,打我脑袋也算了,还敢骑到我脑袋上,骑到我脑袋上也算了,还敢在我嘴巴边上放屁,简直岂有此理,你真以为我不敢抽你啊,我就抽死你,剥了你衣服,脱了你裤子,抽你的皮,再剥你的筋,我抽,抽,抽。”
  于异本来不会去管路边的事,但这瓜皮帽说的话,实在太好笑了,于异忍不住扑哧一声,一口酒全喷了出来,然后哈哈大笑。
  任青青香儿也有些好笑,不过不象于异那么抱着肚子笑,而他三人这么一笑,那瓜皮帽不干了,转头怒视着于异三个,一张脸胀得通红,猛地把根子扬起,恶狠狠的道:“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抽死你们。”
  于异自然不把他这威吓当一回事,香儿却恼了,这事该她恼,主人可以大度,做为仆人,却不能坐视主人遭辱骂而不闻不问,收了声,哼了一声:“你想找死是吧。”手一扬,袖中飞出一把小小的飞刀,一刀正中瓜皮帽的皮帽子,把那皮帽子带得飞了起来,正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瓜皮帽吓一大跳,退了一步,惊恐的看一眼香儿,但随后回头看自己的皮帽子给钉在了树上,而且明显是给钉穿了,顿时就不干了,然而回头看看香儿凶神恶煞,却又有些怕,嘴巴扁了两扁,竟又哇一声大哭起来:“哇,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商队不让我进,帽子也给钉穿了,这让我怎么向我娘子交待啊,她会打死我的啊。”
  于异一听,可又笑得打跌了,到是任青青一皱眉,收了笑,从袖中摸一小锭银子出来,道:“这位大哥,是我这丫头不对,帽子我赔给你,你别哭了。”
  瓜皮帽看看任青青又看看银子,有些不信的道:“你真的赔给我?”
  “真的。”任青青直接把银子递到他手里,瓜皮帽顿时笑了:“这位大姐,你是好人。”
  “大哥你也是好人。”任青青笑了笑,道:“敢问大哥,你说的进商队,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就是进郁家商队啊,去苗方的。”瓜皮帽有些讶异的看着任青青:“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芒州那边的。”任青青话里便变了点儿音,估计是芒州那一带的口音,道:“我来苗州走亲戚,也就是想做点儿生意,不过没熟人带,找不到门路,借问大哥,他们为什么不让你进郁家商队啊。”
  “他们说我带的货太少,才五百两银子,他们要求至少进三千两银子的货,我第一次单独做,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这不欺负人吗?”
  “大哥说得是。”任青青点头:“谁都是从小做大的,可不应该看不起本钱小的。”
  “就是啊,就是啊。”瓜皮帽顿时觉得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还是你这位小姐通情达理,黄阿四那个狗材,不过就是郁家养的一条狗,却还人模狗样的,我呸。”说到后来,重重的冲着南面呸了一口。


第218章
  任青青眼珠子一转,道:“这位大哥,不知贵姓啊。”
  “免贵免贵。”瓜皮帽忙拱了拱手:“鄙人姓李,李子树。”
  这名字好,于异差点儿又扑哧一口笑出来。
  “原来是李大哥。”任青青也拱了拱手,道:“小妹姓任,这厢有礼了。”作了礼,道:“李大哥,小妹有个主意,不如这样,我们合伙如何,大哥本钱少点,而小妹我是找不到门路,我出资合伙,算我们两家的本钱,一起去苗方,得了利再按本钱分,你看怎么样?”
  李子树大喜:“任小姐此话当真?”
  “当真。”任青青点头:“只不知李大哥愿也不愿?”
  “愿意,我当然愿意。”李子树双手一拱天:“谢谢皇天,这下我可以向娘子交代了。”看一眼任青青于异,尤其于异要笑不笑的样子,又让他觉得不好意思,脸色微红,道:“任小姐,这位兄台,便请去寒舍一叙。”呵呵,有钱就有礼,寒舍也来了,于异暗中好笑,其实他一直觉得好笑,只是后面强忍着而已。
  任青青对他轻声道:“于大人,恕小女子擅做主张,郁家商队走私,并不止他自己一家,往往是集合了苗州很多商家,然后共同组成商队,一起去苗州,这些商人可以借郁家的大旗做保护,而郁家则在中间抽利,逢十抽三,小女子觉得,大人暗访,或难明真相,不如就跟着商队跑一趟,从头至尾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大人以为如何。”
  她的想法于异其实已经猜到了,点点头,道:“你的想法不错。”
  三人跟着李子树,旁走数里,进了一个小镇,到一处院子前,李子树才推门进去,门中忽地飞出一个铜碗来,好象是小孩子用来吃饭的,正砸在李子树额头上,这一下不轻,咚的一声响,李子树啊呀一声便摸住了脑袋,嘴中才叫得一声:“娘子。”身子早已飞了起来。
  他飞起来,不是自己想飞,而是给一只手劈胸揪着,一下提了进去,摔在地上,然后一个女子便骑在了他头上。
  那女子如何模样?于异事前想过,不但打男人,还骑在男人脑袋上放屁的,应该是那种膀大腰粗一脸横肉的泼妇,然而事实大相径庭,那女子倒骑在李子树脑袋上,所以面是对着院门的,于异任青青看得清楚,那女子二十二三岁年纪,瓜子脸,柳叶眉,雪白的肌肤儿,配上樱桃小口,竟是个极标志的小媳妇儿,而且腰也不粗,虽然不象任青青那么细得变态,但和一般姑娘家比,不逊半分。
  这样漂亮的小媳妇儿,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于异也不会相信,居然如此悍恶——那女子骑在李子树脑袋上,一手按着李子树背,另一手拿了一杆鸡毛掸子,在李子树屁股上拼命的抽,边抽口中还边叫:“你竟然还敢回来,我抽死你,我抽死你。”
  李子树在她屁股下鬼哭狼嚎:“娘子,你听我说,娘子——啊。”
  “还说什么?还说什么,你以为我还会听你哄不成。”那女子不但不停手,反越来越凶:“隔壁小二早回来跟我说了,商队不要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便在这时,忽听得扑的一声,却是她用力过大,打了个大大的响屁。
  李子树的嚎声猛然一停,随即大叫起来:“你又在我脑袋上放屁,你又在我脑袋上放屁,我做什么赔什么,就是气运给你的屁臭跑了。”
  “你放屁。”那女子越发暴怒,不过却停了手,因为她看到了于异两个,也不是她有心看到的,实在是于异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他捧着肚子一直笑得蹲到地下,太好笑了,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你们是什么人,如何在别人家门口发笑,走走走。”李子树娘子又羞又怒,俏脸儿一红,瞪着眼晴,怦一下关上了院门,里间便听得李子树叫:“娘子娘子,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
  “你给我跪好了。”他婆娘尖叫。
  “娘子你听我说——啊呀,你听我说——啊呀——打死我也要说——啊呀——呜呜呜,痛死了,我的耳朵要断了,娘子,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
  “哈哈哈哈。”于异笑得几乎要岔气了。
  任青青也觉得好笑,但她大部份心思却放在于异身上,看了于异的样子,心下想:“这位大人,笑得到象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随后愣了一愣,想:“也是啊,他最多不过十七八二十岁吧。”
  过了好一会儿,院门打开,李子树急步跑了出来,差点儿就撞到了于异身上,忙收了步子,却一把就扯住了于异,道:“还好,还好,两位还在。”
  又忙松了手,他瓜皮帽先前给穿了一刀,扯巴扯巴,还是戴在头上的,这会儿却不见了踪影,显然是给他娘子打飞了,蓬头散发,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两只耳朵通红发亮,仿佛卤过的猪耳朵,身上更是不用说了,一身灰一身土,于异看着就笑,李子树胀红了脸,忙把身上收拾了一下,对任青青拱了拱手:“村妻无礼,让任小姐见笑了,屋里请,屋里请。”
  任青青可不好象于异那么笑得肆无忌惮,她微微垂下眼光,看李子树大是尴尬的脸,却反手介绍于异,道:“这位于异于兄,与我家是通家之好,也是想一起合伙做生意的。”
  看得出来,李子树这人不但怕老婆,还有点儿势利眼,先前一直没怎么正眼看过于异,当然于异不在乎,不过任青青在乎啊,所以这会儿介绍了,而李子树果然就对于异一抱拳:“原来是于兄,失礼了,任小姐,于兄,屋里请。”
  两人进院,院子里一地鸡毛,那可怜的鸡毛惮子居然打断了,于异差点儿又想笑了,李子树一脸尴尬,忙引了两人进屋,他婆娘亲自奉了茶上来,微胀红了脸道:“不知两位是贵客,先前失礼了,妾身白氏这厢陪罪。”说着福了一福。
  只这会儿,她已重新收拾了头面,这会儿樱口微张,斯文有礼,再配上那扮相儿,实在是再乖巧不过的一个漂亮媳妇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先前竟是那般悍恶。
  “女人啊,真是个奇怪的玩意儿。”于异一直觉得女人难以理解,这会儿更加重了这个看法。
  任青青还回了一礼,见于异不动,李子树有些尴尬的道:“我这几年不走运,做什么赔什么,快把我娘子的嫁妆都赔光了,这一次当了首饰,偏还进不了郁家商队,眼见货要压死或赔本抵出去,所以我娘子急了,平时她其实还是挺尊重我的。”
  “那是那是。”任青青见他尴尬,忙顺着他的话应了两句,随后便转开话题,转到合伙做生意上,李子树这才尴尬渐去,一说到做生意,李子树到一扫怕婆娘的窘迫,显出几丝精明来,于异是懒得插嘴的,就任由任青青说,李子树有五百两,任青青说是她和于异合伙,再出两千五百俩,凑够三千两的最低数额,李子树明显有些失望,不过于异估计,任青青家破人亡的人,又在京中跑门路,估计也花了不少钱,袋子里可能没什么钱了,只坚持两千五的数,于异听了不耐烦,插一嘴道:“十万两够不够?”
  他这一嘴吓人,李子树先前见他谈钱不开口,不象个能做主的,又不怎么理他了,这会儿霍地转头,眼光发出光来,不过有些要信不信的:“十万?”
  “要不一百万?”于异性子不太好,不过是不太把他当回事,所以他不信任的样子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更大爆了一嘴。
  李子树本来是要信不信,突然加到一百万,反而是不信了,转头看任青青,道:“任小姐,你莫非是消遣李某来着?”
  他婆娘白氏在边上,本来竖着耳朵听着的,一副极乖巧听话的小媳妇的模样儿,这会儿眉毛可又扬了起来,又显出三分悍妇本色了。
  任青青刚要张嘴解释,于异却是个不耐烦的,伸手去怀里一掏,往桌子上一拍,桌子上顿时多了十个大金元宝,每个一百两,再一掏,又一拍,又是十个,他眨眼间连掏十下,桌上便多了一百个金元宝,此时金银比刚好是一比十,一百个金元宝便是一万两金子,也就是十万两银子。
  “天爷。”白氏呀的一声叫,退了一步,捂住了好看的小嘴儿,李子树也站了起来。
  任青青也吃了一惊,她只听说于异清剿飞云会然后收赎金什么的,收了成百上千万两的银子,但她认定于异是个好官清官,好官清官当然也是穷官,公家的钱捞不到自己袋子里,自然也就不可能有钱,再想不到,于异这一掏,竟然轻轻松松掏了十万银子出来,她的嘴其实也不大,但这会儿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去,但她反应极快,忙在一边笑道:“李大哥,我这位世兄家资巨万,银子是不缺的,只不过想自己趟一条路出来,所以还望李大哥多多帮忙。”
  真金在眼前,这下李子树彻底儿信儿,连连点头:“一定,一定,不敢,不敢。”随又转头对他婆娘道:“媳妇,上好茶来。”
  白氏本来一脸精明,这会儿金光耀眼,却显得有些傻不愣登了,哎哎应着,果然别泡了茶来。


第219章
  敢情她先前泡的还不是好茶,于异当然不在乎,任青青也不好说,到是香儿撇了撇嘴,轻声说了一句:“小气劲儿。”
  她这话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李子树和他婆娘自然都听见了的,白氏脸上到还红了一下,李子树竟全无异样,却扭头对白氏道:“好生整治一桌酒菜上来,我陪于兄任小姐喝一杯。”
  突然之间,好象气势便高了三分,而白氏也乖乖应了,随后他又请于异收了金子,那态度恭敬,能感觉得出来,他不完全是对于异的恭敬,而是对金子本身有一份恭敬在里面,这是真正的生意人啊,任青青以前不懂事,但父亲出事后,她历尽人情冷暖,一双眼睛已磨得颇为锐利,她感觉得出,李子树确实怕老婆不假,但其实更爱钱,如果在钱与婆娘之间选一个,估计他可能会选前者。
  于异不想这些事,他只听说有酒就嘻笑,收了金子,无时酒菜上来,别说这白氏虽然悍恶世侩,到真是烧得一手好菜,手艺不比她的长相差。
  边吃边聊,于异不耐烦扯这些锁碎事,基本上只喝酒不说话,李子树先只看着他说,后来发现他爱理不理的,才又跟任青青商量,说好于异这边出一万银子与李子树合股,李子树五百两银子占一成的股份,然后得了利均分。
  李子树提这个条件的时候,任青青看于异,于异手一挥:“给你两成。”
  任青青大致已揣摩到于异的性子,是那种极大方爽直的,但仍旧给于异的豪阔惊了一下,而李子树跟白氏可就喜坏了,李子树端了杯,道:“多谢于世兄,这一杯我敬你。”
  敬酒,这个好,于异举杯:“干。”酒下肚然后吃菜,后面没话了,任青青有眼色,看出于异不爱扯这些,道:“李大哥,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第一次进郁家商队,所以进货啊以及路上的事情,就要多多拜托你了。”
  “一切包在我身上。”李子树胸脯得怦怦响,只看这气势,好一条汉子,于异却想起先前他给白氏的大屁股压在地下,屁响连天的事,差点儿又笑了出来,白氏这会儿也插口:“于东主任小姐放心,我家相公虽然这两年不走运,但路子是趟得极熟的。”
  “多嘴。”李子树叱了一声,白氏果然就乖乖闭嘴,束手敛声的,好一幅乖媳妇模样儿,这夫妻俩啊,于异忍不住摇头了,但人家夫妻怎么过,那是人家的事,他还真管不着,当然也不会去管——热闹到是可以看一下。
  于异有酒喝就不想动,但李子树是急切要赚钱的,再敬了于异一杯,便叫白氏上饭来,说吃了饭带于异两个去进货,于异也只好把杯中酒干了。
  吃了饭,李子树直接又带于异任青青两个回了苗州城,他果然是地里熟,一切进货雇人诸事,都是他操持,于异只管掏银子就是,小半天时间,连货带人一起搞定,不过这会儿再赶往通苗城就有些晚了,便先去李子树家,眼见院子里赶进几大车货,白氏笑得见眉不见眼,其实这形容不对,有些女子,长得还行,但笑起来却不好看,而有些女子虽长得一般,笑起来却别有一番韵味,白氏则集两者之长,不但长得漂亮,笑得更漂亮,不知真相的,只一看,这真是一个极温婉贤淑的妇人啊,你看看这笑,多甜美多柔和,但于异已经知道她的本象了,却只能更在心里感叹,女人啊女人,真是水中月雾中花,随时会变样啊。
  但到了晚上,他却见到了白氏的另一个面目。
  晚间吃了饭,喝酒到半夜,于异是喝一夜都行,但任青青李子树可都陪不了,随后散席各自睡下。
  李子树家是一套两进的院子,于异任青青分左右两厢睡了外进客房,杂房给雇的伙计夫子睡,李子树夫妇俩自然睡内进正房,夫妇俩上了床,自然要欢爱一番,有银子赚,兴奋啊,这个可以理解,在床下李子树给白氏骑得哇哇叫,但上了床骑白氏,李子树却不行,没几下就完事了,气得白氏掐他,于异为什么知道呢,没办法,他耳朵尖啊,酒又没喝过瘾,一时半会睡不着,也不是有意去听,但以他今天的功力,一里之内,鼠爬蛇行,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更不用说仅隔着一扇院墙的皮肉撞击之声了。
  但白氏随后帮李子树吹了起来,估摸着白氏以往不太乐意帮李子树吹,所以李子树先给掐得哇哇叫,白氏一吹,又把他乐得嗷嗷叫,第二次到是久了好些,于异又发现白氏一桩好处,这女人长得好,手艺好,然后叫的声音还特别好听,说白了,这女人如果不是打男人过于悍恶,实在是个极品的好女人,不过可能也就是各方面过于出色了,所以才在男人面前这么悍恶吧,人啊,都是惯出来的,女人尤其如此。
  这一场久,好不容易完事了,想着要睡了吧,不想两人又唠唠叨叨说起话来,无非是终于转运天降贵人相助这次终于可以发财了诸般熟话,然后白氏又叮嘱李子树,不许在外面乱来,家里婆娘洗干净了尽你怎么玩,外面的绝不许碰,李子树自然赌咒发誓表忠心,然后说着说着,李子树突然道:“那叫于异的哥儿,那一袋银子,着实让人眼红,娘子,我有个主意,如其辛苦去苗方跑生意,不如叫几个人,把这姓于的哥儿做了,然后——啊呀。”
  他话没说完,猛地一声惨叫,随后床铺一阵摇,又听到他叫:“娘子,娘子,你怎么下怎么死手掐我,还要骑我脑袋上,不许骑我脑袋上,啊,啊。”
  随着他的叫声,是皮肉的拍击声,有些象先前做到激烈处的撞击声,不过于异细一听,不是,那个更闷更重一些,这个则更脆快,好象是在打屁股,想到这一点,他立刻就肯定了,是白氏在打李子树的光屁股,而且是骑在脑袋上打,先前白天院子里白氏骑李子树脑袋上的情景又出现在于异眼前,他顿时就乐了,先前听,是无意听,声音自己钻耳朵里来的,这会儿可真是竖起耳朵听了。
  只听白氏连打了十几板,而且下的是死力,啪啪的响,可比李子树先前弄她时要响得多,但李子树的叫声不响,估计是脑袋给压在枕头上了。
  打了十几板,白氏估计是打累了,气呼呼的叫道:“李子树,你气死我了,是,我白娘子是爱财,是要钱,但我想我的相公给我挣,想清清白白的花钱,如果你是生意场上比别人精明,那我高兴,你越把别人算得死,我越高兴,可你居然打这样的主意,李子树,你可知上有苍天下有大地中有鬼神,做恶事,生有雷劈,死有鬼报,你知不知道。”说着来了气,又啪啪打了几掌。
  “我知错了,娘子,我知错了。”李子树鬼哭狼嚎,到后来几乎是要哭出来了,这屁股看来真给打痛了。
  白氏却似乎仍未解气,道:“李子树,你给我听清了,我只要你学好,上进,多用心,莫上当,却绝不要你害人,如果你以后再敢打这样的歪主意,我告诉你,你就直接写一纸休书给我,我自一个人去过活,任你发财也好遭祸也好,我都不管。”
  “娘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李子树带着哭腔叫,因为两人都是压着声音的,这哭腔听起来几乎有些渗人了,随后他又惊慌起来:“娘子,你莫哭啊,求你了,你原谅我这一遭吧。”想来是白氏又气哭了,女人这一点很奇怪的,男人打输了才哭,女人却往往站了上风还要哭。
  随后便是李子树想尽花样去哄,哄了小半夜,终于是哄好了,于异耳边这才消停。
  于异听了半夜戏,到反是精神了,摇头暗叫:“想不到那泼妇反是个戴头巾的女中丈夫,到小瞧了她。”心中因是暗生好感,他本来正眼也不看白氏一眼的,第二天到是对她笑了一笑,却再不看李子树一眼——这货,实在不是好货。
  通苗城本无城,只是一个小小的码头,在郁家大规模走私之后,短短数年间便形成一座大集镇,最终建城,随着这些年走私规模的扩大,这里也越发的热闹,傍河一头长街,那人之多,真可谓摩肩接踵,挥汗如雨,而货之杂,也可以说遍纳四海,无所不有。
  郁家走私,和于异在下界见到的高萍萍他们家走私是一样的,自己有商队,然后还吸纳周遭的零散商队,不同的是,高家免费带小商队,不抽水,郁家则要抽水百分之三十,但小商家也愿意,跟着郁家,安全啊,百分之三十算什么,真自己跑,跑上打劫,别说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是舍财保命吧,更何况走私的利润极大,便给了郁家百分之三十,也至少有三到五倍的利润,所以商家趋之若鹜。
  郁家主掌走私的是管家郁材儿,但李子树这样的小货商,自然是见不到郁大管家的,跟他打交道的是下面的管事黄阿四,一个胖胖的下巴抬到天上的中年汉子,任青青先和于异商量好了的,只跟着看,所以弄了个女扮男装,与于异两个装成货东混在商队中,打交道的事都交给李子树,于异便只远远的看一眼黄阿四,没看第二眼。


第220章
  三天后商队启航,前前后后,总共二三十艘大船,到也浩浩荡荡,极具声势,任青青站在于异边上,一张俏脸板着,道:“我爹爹给郁老贼害了后,整个苗州再没人敢跟他作对,这走私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了,以前都是在夜里发船,现在你看,直接改在光天化日之下发船了。”
  于异点了点头,道:“苗州不是还有个州牧吗,不敢管还是也给收买了?”
  “苗州牧?商子光?”任青青苦笑:“苗州面对苗方有三千多里边境,走私的地方很多,郁重秋能走私,商子光当然也能,不过郁家走的水路,商家走的陆路。”
  “嘿。”这在于异意料之中,他嘿了一声,不吱声了。
  任青青悄眼看着他:“眼前的商队是大人亲眼所见,应该能算得上证据了。”
  “不着急。”于异摇了摇头:“左右无事,且跟他们跑一趟吧。”于异好热闹好新奇,反正来了,跟着商队跑跑苗方看看,也不错嘛,任青青虽心切为父报仇,但于异即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点头,这时船晃了一下,任青青身子一顷,跄了半步,身子微触到于异身上,她慌忙挪开,悄眼看于异,于异一面灌着酒,一面看着两岸景色,恍若未觉,任青青心思微转,轻咬下唇,她手臂本来挪开了的,这时便又悄悄张开一点,触到了于异手臂。
  任青青大家之女,并不是下贱之人,但父亲及一家遇害后,她东奔西走,伸诉无门,尝尽了人间冷暖,心性也就变得现实而成熟,相处这些日子,她始终看不透于异,于异的表现,几乎就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人,天真莽撞,率性而为,但她总认为这不应该是于异的真面目,于异小小年纪能做到清肃郎,能在短时间内威摄住昊天城内一帮无法无天的权贵子弟,绝不会象他表面那么简单,于异深不可测,而她自己却一无所有,惟可恃者,勉强算还长得不错的这个身子而已,然而一路过来,于异好象对她全然不感兴趣,这更让她心中忐忑,如果这仅有的一点东西也无法让于异感兴趣,于异真的会全心全意帮她吗?官官相护,她已见过太多的例子,如果于异也是这样,所谓查证,查到证据最终只是做为与郁重秋做交易的筹码呢?
  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她就非常的害怕,而这不是不可能的。
  但年轻男子没有不好色的,于异为什么别具一格呢?是她长得太丑?应该不可能,任青青虽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但也算得上中上之姿,于异怎么就不正眼看她一下呢?
  她琢磨这件事,想到一点,于异莫非是那种特别乔情的人,是一直在等着她主动?
  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想到这一点,任青青简直就要羞死,但家破人亡数年奔波,让她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于异到底怎么想的,她一定要试出来,而只要于异能替家族报仇,她便献上这个身子,那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所以她有了这一刻的主动,不是下贱,只是现实的无奈。
  胳膊相触,虽然只微微挨着了一点,而且隔着衣服,任青青却仍然脸若火烧,颈脖子都红了,然而于异却象个木头人一样,毫无感觉,喝得两口酒,甚至把手还挪开了。
  他手挪开,任青青即松了口气,又似乎空落落的,这时船身又是一晃,几乎是下意识的,任青青身子一跄,一下就跌向了于异身上。
  于异手一架,任青青故意把手抬起的,于异的肘部就格在了任青青胸乳上,她的胸乳不是很大,但练武的人,极为结实坚挺,弹力十足,任青青有心结结实实的撞上去,她能清晰的感应到胸乳撞到于异手臂上那种火焚一般的触感,她心下羞极,几乎是要转身就跑,但报仇的意志却生生阻住了羞涩,不但没转身,反是整个人软了下去,把双乳重重的挤在于异胳膊上。
  于异的反应,却再一次让她失望了,于异胳臂挡着她身子,微微一张,把她往外推,是让她站稳的意思,嘴里说了一句:“这苗水到还真急。”他嘴里说着,眼晴甚至都没转过来,在感觉到任青青站稳了之后,他胳膊收了回去,人还往船弦走了两步,靠在了船弦上,一面喝酒,一面往水中看,从头至尾,他没有看任青青一眼。
  任青青站在他身后,一张脸青了红,红了青,心下思忖:“苗水真急,他是说我太急了吗?啊呀,这可羞死了,可是,他——他真的是这个意思吗?男人不都是急色的吗?”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船行三日,于异一如往常,而任青青心里有了想法,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有时不免想,也许于异真是正人君子,但这些年的遭际,却又让她摇头,那么是于异不好女色?也不象,她借故问了一下于异家室,于异说他有三房妻妾,那也不是不好色或者说不知道女人好处,那是他眼界实在太高,看不上她?
  这一点任青青不好问,也就是这一点搔着她的心,而最担心的,则是于异可能另有打算,还是她先前猜测的,不是真心查证要为国除奸顺便替她爹申冤,而只是想抓郁重秋的把柄,然后做交易,那么她就会成为交易的筹码之一,因此不碰她,免得纠缠不清——这是任青青最害怕的。
  任青青本来不怎么喝酒,这天夜间,任青青却准备了几个菜,请于异喝酒,任青青观察过,一般一听说喝酒,于异眼光就会发亮,就好比很多男人看到漂亮女孩子一样,于异果然没有拒绝,任青青一面敬酒,一面乖巧的找了话来说,于异特别的好说话,尤其是在酒桌子上,这也是她观察到的,她觉得于异特别怪,就在这些小地方——真的不象个城府深城的高官啊——但这又与她这些年的遭际太不相符,这就是她纠结的地方,她就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人。
  于异酒量极豪,任青青小口小口的陪着,估摸着于异能有五六分酒量的时候,她起身拿酒,就势站在于异身边给他满上,自己也端起杯子,道:“于大哥,来,我再敬你一杯。”
  别人敬酒,于异从来都不拒绝的,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任青青在这一刻下了决心,本来都是小口小口的陪,这会儿也一口干了,再要倒酒时,身子猛然一跄,一下就扑倒在了于异怀里,眼睛也闭上了,装做彻底醉了过去。
  一个女孩子,直接扑到了男人怀里,只要这男人不是太监,就不可能不生色心,在闭上眼睛的刹那,任青青心中其实有微微的悲苦,她自认今夜是绝对保不住清白的,她在心里低叫:“爹爹,你原谅女儿,女儿实在是没有用,替你申不了冤报不了仇,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但愿他拿了我身子后,能真心实意的替我报仇。”
  她倒下来,于异伸手半托住了她,一个手托在腰上,另一个手就托着她胸,任青青身如火焚,等着他的动作,却听得于异嘟囔了一声:“这就醉了?”
  美女入怀,肉上砧板,任取任切,任何男人都应该高兴的,但任青青却听得出,于异这一声嘟囔里,竟有几分扫兴的味道,然后任青青便觉得身子一动,她微微睁开眼晴,果然又进了螺壳,于异抱着她,直接放在了白玉床上,任青青一颗心几乎不跳了,在她的想象中,下一刻,于异就会剥光她的衣服,然后如狼似虎的扑上来。
  但她再一次想错了,于异把她往白玉床上一放,叫过一个蚌妖:“让她睡一夜,醒了到时叫我。”随后身子一闪,不见了。
  任青青彻底傻眼了,躺在白玉床上,身子一动不动,心下却是翻江倒海:他真的是正人君子?他真的不好女色?他真的看不上我?他真的想拿我做交易,不愿与我有半分纠缠?
  想不清楚,一夜无眠。
  其实于异即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不好女色,但于异只玩自己的女人,别的女人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对别的女人不主动,真的是要女人主动来勾引他,象他的三个女人,高萍萍那个是意外,是中了花鹊王的淫毒,大家都稀里糊涂的,但叶晓雨和火凤凰就都不是于异主动的,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她们送上床来。
  这么说吧,如果任青青不装睡,而只是跄一下,跌进于异怀里,然后媚眼儿一勾,有那么点儿意思,于异说不定就动手了,象白鲢仙姑那样的妖怪,于异有心理障碍,生怕生出妖怪儿子来,那确实是脱光了也不会碰,但对人是没有的,任青青长得又还漂亮,她敢勾引于异就敢上,但装做睡死了,那又是另外一个意思,要于异趁火打劫,那于异是不干的——如果她是一坛子酒,于异到是要偷喝一口,女人就算了,没那个兴趣儿。
  第二天任青青出来,脸上还有些涩涩的,于异却是行若无事,本来也无事,因为于异根本就没往这上头想。
  船行十余日,进入芒水,再行十余日,穿过了大芒山,在一个叫九苗的地方上了岸。
  九为多,九苗之意,就是可以通向任何苗民的寨子,也是说的九姓苗的意思。苗分生熟,熟苗九姓,杂苗不算在内,不过这些,于异弄得不太清楚,清肃司的文档里虽有,他也就扫了一眼,就没搞清什么是生什么是熟。
  之所以先走水道,是因为芒州这一面,大芒山的山路太难走了,而从通苗到九苗,等于借水路穿过了大芒山,九苗的后面,便是茫茫苗方,纵横数千里,不再有特别难以翻越的高山了,尤其是一些主要的苗蛮聚居地,还是有路可以走的。


第221章
  九苗相对于通苗要小得多,李子树介绍,九苗以前就是个小寨子,还是后来郁家大规模走私后才有了现在的规模,到和通苗城有相似之处,或者说,两者都一样,就是一对狗男女通奸后生下的两个儿子,不过一个是老大,长得壮一点点,一个是老二,长得瘦弱一点点。
  二十多船货要在九苗上岸,那可不容易,先后花了七八天时间才全部御下来装好车,说来人类与苗蛮是死敌,但在九苗却完全看不到这种敌对的状态,给商队扛活的,都是一些苗蛮,拿了钱,便点头哈腰,满脸陪笑,跟人类那边扛活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而在街两边的妓寨里,也全是苗女,苗民并不觉得让自己的女孩子给人类骑,有什么丢脸的,李子树甚至邀请于异去喝花酒嫖妓,有酒喝,于异还是有兴趣的,不过他看李子树不顺眼,一路上就没跟李子树说过什么话,李子树请也摇头说不去,李子树只以为他有钱少东架子大,也不以为意,象李子树这样的生意人,是不在乎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他只在乎能不能捞得到钱,于异冷淡架子大,他一点也不生气,总是兴致勃勃的找于异说话,至于于异理不理他,他无所谓,到是任青青听了,心中暗想:“这人在女色上头,好象真的兴致不大,到也怪异。”
  二十多船货,装了五六百辆大车,货东伙计加前后护卫,好几千人,排出十余里长的队伍,往苗方深处进发。
  车不象船,船能借风借水,车全靠畜力,尤其是这样的大商队,一天也走不过二三十里,而第一个象样些的苗蛮聚居区叫黑羽苗,是九姓熟苗之一,有一座黑羽城,离九苗有一千多里路,这便要将近一个月才赶得过去,事实上商队一来一回,基本上要半年左右的时间,于异身为清肃司的主官,怎么可能半年不在任上,任青青把所需时间跟于异说过,但于异好象漫不在乎,这让任青青心里更多了几分忐忑。
  商队走了七八天,这天在一个山谷里宿营,晚间宿营有讲究,得把车队收拢,再象白天一样一拖十多里,万一有盗匪袭击,那就完蛋了,所以要收成前中后三大团,而且要把车队尽量围成圈子,这样有利于防卫。
  天明不久,吃过了早饭,商队开始动身,便在这时,突然间一道哨音划过天际,于异抬头看,却是一只哨箭,随着哨音,两边山坡上突地现出无数盗匪来,这些盗匪都把脸涂得花花绿绿的,跟唱戏的差不多,口里面也呜哩哇啦的,嗯,还是象唱戏的,然后挥着兵器往下冲,戏台子上也有拿兵器的武戏,于异小时候还最爱看这种,其实他现在也爱看,最讨厌那种打又不打还一句戏唱半天的,不过现前的这班戏子,手中的兵器却显然不是用来唱戏的,是真要杀人的。
  “居然碰上打劫的了。”于异一路上正觉气闷,一时可就喜笑颜开了。
  “花脸苗,花脸苗。”他笑,包刮李子树在内的商家货东可就要哭了,一时间乱叫乱喊,乱做一团。
  还好郁家商队的护卫颇有胆气,护送的卫队共有三千人,说是商家请的保镖,其实是郁重秋手下精锐亲卫,配备的武器也极为精良,一声呼哨,迎着那些花脸苗就冲了上去,双方乒乒乓乓一阵打,一时间到也难分高下,而商队在余下的护卫的指挥下也终于做出了反应,把刚刚散开的货车重又聚集一团,还好刚开始要动,中间和后面的车队基本还是两个大圈子呢,人只要往里面一躲就行,然后各自的伙计也把备的刀棒拿出来,躲在车圈后戒备,花脸苗真要冲过来,靠这些伙计当然靠不住,但也聊胜于无吧。
  李子树先前几乎哭了起来,不过看前面情势还算稳定,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点,也不知是安慰于异任青青呢还是自我安慰,对他两个道:“于兄任小姐,没事的,花脸苗人虽多,冲不进来的,不怕的,不怕的。”
  于异奇道:“不是说这一带是黑羽苗的地盘吗?这花脸苗是怎么回事?”
  “黑羽苗是熟苗,这些花脸苗是生苗。”李子树解释。
  “苗蛮还分生熟?又不是个花生。”于异更加好奇了。
  “熟苗好打交道,生苗不好打交道。”李子树稳了稳心神,给于异解说了生熟苗之间的区别。
  原来所谓熟苗,就是靠平原一带,田土较多,生活较为安稳,也较为开化的苗蛮,这样的苗蛮,往往是一个个的大部族,有族长头人,一级一级的管理着,虽然较松散,但还是有人管,也就没那么野蛮,愿意以物换物,商队主要也就是跟他们做生意。熟苗共有九个大姓,称为九姓苗,是苗蛮的主体。
  而生苗则是住在山里的小部族,都是些小寨子,深山老林之中,人迹罕至,田土也少,形成不了大的部族,也没有大的头人或族长之类的管教,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拿不出很多的东西来跟商队交易,于是就抢,一般打听到有商队经过,便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寨子凑到一起,把脸一涂,呜哩哇啦就下来抢,反正脸涂花了,便是熟苗也认他们不出。
  李子树等小行商为什么宁可给抽水百分之三十也一定要跟着郁家商队,就是怕了这些路上打抢的花脸苗,一般来说,有郁家商队护卫的,花脸苗极少打主意,但这一次这些花脸苗可能是穷疯了,竟然也打上了郁家商队的主意。
  “他们冲不进来的,于公子任小姐不必担心。”说到后来,李子树底气越足:“以前就从没听说郁家商队给打劫过。”
  话没落音,忽听得队中惊呼声起,却是后面又冲出无数花脸苗,乌压压狂奔过来,至少有两三千人。
  “死了,这次死了。”李子树一个踉跄,一张脸刹时惨白如纸。
  “于兄。”任青青看着于异,她也有些惊慌,是她带于异来搜集罪证的,万一把于异陷在这里,那就一切都完蛋了,但于异却是漫不在乎,他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是兴致勃勃,抓着他那大酒葫芦,大大的灌了一口酒,爽爽的吸了一口气,道:“这个前后加起来怕不有七八千花脸苗了,嘿嘿,凶啊,这些家伙,脸涂得跟鬼一样,舞起家伙来更比鬼还凶,郁家商队这下要惨了。”
  说到郁家商队要倒霉,他竟是一幅兴灾乐祸的语气,任青青愣了一下,悬着的心无由的就松了下来,暗想:“这人神通广大,不但有法天象地之宝,更能三四日飞出万余里,他自然是不怕的,我到是白担心了。”
  宿营也好赶路也好,郁家护卫都是分为前中后三股,一般前后各五百人,以为哨探及殿后,中间两千人,随时防御,这时已分出两千余人迎击前面的花脸苗,后面的花脸苗突然冲出来,后面只有五百护卫,中间还有预留的两百人左右,不到一千人,而花脸苗却至少有三千以上,顿时就有些抵挡不住,这也是李子树大叫完蛋了的原因。
  眼见殿后的护卫给杀得节节后退,也影响了前面的军心,前面的护卫也在往后撤,逐渐撤进了车圈里,借着车圈防御,这时前后的花脸苗会合一起,四面八方进攻,这些家伙不但脸涂得象鬼,口中的叫声,更跟鬼哭差不多,四面八方,到处是鬼一样的嚎叫,胆气小些的,莫说动手抵抗,就是听着这叫声也要脚筋发软。
  李子树已是完全吓软了,缩在车轮子后面发抖,其他货东伙主也大抵差不多,于异这会儿到打主意了,对任青青道:“你认不认识那个郁管家,郁什么来着?”
  “认识。”任青青点头,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道:“叫郁材儿。”
  于异道:“这商队看来跟不下去了,呆会儿趁乱,你给我指一下,我把那郁管家抓起来,便是个活人证。”
  任青青大喜点头:“好。”却又有些担心:“可这些花脸苗——?”
  “几只山蚱蜢。”于异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任青青暗暗点头,看一眼边上的李子树,道:“那这人。”
  “不必管他。”于异又一撇嘴。
  任青青并不知道于异曾偷听了李子树夫妇俩的私房话,对李子树没好感,听得于异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她心下可就暗颤了一下,想:“这人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这一点好理解,除了她爹,她还从来没见过把普通百姓死活放在心上的官员呢,也有作秀的,但无非是为了自己头上的帽子,真正打心底里为百姓考虑的,没有。
  于异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这会儿跳到了一辆大车上,叉手八脚坐着,大冬天里,他只一件单衣,还把胸前敝开了,一口一口灌着酒,又拿了一盘熟牛肉出来,时不时塞一块进嘴巴里,真如戏台子下面看戏一般。
  任青青偷瞟了一眼于异敝开的胸膛,从胸到臂,一块一块鼓起,恍若钢浇铁铸,不免暗暗咋舌:“想不到他外表单瘦,身上竟是如此壮实。”她哪知道,于异练的是大撕裂手,胸臂间肌肉自然要比普通练武人强健得多。


第222章
  于异等着护卫圈给彻底打散,花脸苗冲进来,然后便带任青青去找那郁材儿,抓了郁材儿,有了证人,他便可回昊天城调人来捉拿郁重秋,当然,以他冲天的性子,甚至就敢一个人冲进大都督府,直接捉了郁重秋进京去,但那样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他最初的本意,就是来玩一下,玩砸了然后走人,所以杀周四虎不接懿旨再杀莫子长申万东,那叫一个肆无忌惮,结果他一通乱搞,天帝反而下旨嘉奖,这到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后面下手虽同样的无所顾忌,却尽量控制在天规的范围之内,而郁重秋为一方重吏,照清肃司的职守,可以暗察,然后也可以捉拿,虽然大都督已是从二品的高官,但清肃司原先的职权可是非常牛逼的,别说从二品,就是超品的公候亲王,只要察觉有谋逆的迹象,清肃司便可以先抓起来再说,当然,如果察无实据,最后难免爱斥责,其他人当清肃郎,轻易不敢下手,但这个职权是实打实的,所以于异只要有了证据,不必请旨,就可以打了清肃司的牌子来抓人,不过能不能抓到人,就要看他的本事了——还是那句话,换了其他人当清肃郎,绝不会干这种傻事,但于异就是于异,不是别人。
  但郁家护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最重要的是车圈未散,这等于多了一道城墙,防卫起来自然事半功倍,花脸苗人数虽然数倍于郁家护卫,一时半会却是攻不进来,不过于异也不急,有戏看,急什么?要知道这样的打戏,戏台子可是绝对看不到的,不看白不看。
  不过花脸苗到底人多,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无数的花脸苗呜哇叫着往里灌,郁家护卫节节后退,车圈中货东伙计鬼叫连天,眼见便要从这里一路崩溃下去,车圈正中,忽地射出一个烟花,在半空中怦一下炸开。
  “咦?这是搞什么?”于异大是好奇。
  这种时候,不可能还有人能放烟花玩儿,必是另有目地,难道郁家还另有接应,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事,却真的变成了可能,烟花放出去没多久,前后谷口忽地传来喊杀声,听声响,少也有上万人。
  “真有援兵?”于异就是个好事的,这会儿简直是惊喜交集了,剧情出了新变化啊,太好看了,一时间酒都忘了喝,眼睛瞪得老大,但却越看越迷惑,谷口两头杀出的,不是人类打扮,居然都是苗蛮,这些苗蛮衣饰装扮与花脸苗并无区别,惟一不同的,是这些人头顶的包头布上,都插着一根黑色的羽毛,应该就是黑羽苗了,也有插两根三根的,估计是小头目之类。
  同为苗蛮,应该是一边的啊,这些人却在疯狂攻击花脸苗,当然,强盗之间也有黑吃黑,黑羽苗眼见花脸苗得手,这会儿出来黑吃黑也完全说得过去,可先前郁家放了个烟花啊,黑羽苗也是在看到烟花后才冲出来的啊,很明显,瞎子也能看出来,郁家商队和黑羽苗明显有奸情。
  人类与苗蛮本是死敌,郁家不但向苗蛮走私,这会儿居然还互相勾结了来对付花脸苗,这剧情,实在太新奇了啊,于异当真是看得兴高采烈了。
  “有趣,太有趣了。”于异兴奋得在大腿上连拍了两板:“郁家居然和黑羽苗事先有勾结,而且预先在这里埋伏了起来,可他们怎么就知道花脸苗会在这里开抢呢?难道花脸苗里面又有黑羽苗的奸细或郁家的奸细?案中案套中套,精彩啊,这个是真的精彩啊。”他还看着任青青,任青青只得陪笑点头,心下暗暗嘀咕:“这位大人,到真是好兴致。”她是越来越看于异不清了。
  花脸苗眼见得手,突遭逆袭,顿时大乱,给黑羽苗和郁家护卫前后一夹击,死伤惨重,偏生黑羽苗不但堵住了前后谷口,两边山上也给堵上了,到处是头插黑羽的汉子,只怕有两三万人,花脸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给挤压到山谷左侧一个小岭上,这时剩下的已不过两三千人,虽然他们涂了脸,但眼中的绝望是掩饰不住的。
  郁家商队咸鱼翻身,这还怎么趁乱抓走郁材儿,任青青急了,道:“于大哥,现在怎么办?要不趁现在还乱着,偷偷去把郁材儿揪出来?”
  “不急,不急。”于异连连摇手:“急什么,郁材儿又跑不了,先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你说说看,郁家和黑羽苗怎么就知道花脸苗会在这里打劫而预先设下伏兵呢?这里面有什么关节?”他兴致勃勃让任青青猜起剧情来了,任青青哭笑不得,但还得凑趣,皱起好看的柳眉儿,想了想,道:“他们可能预先收到了消息,所以先约好了。”
  “嗯。”于异很赞同的点头,却又问:“可他们怎么会预先收到消息呢?是郁家有奸细混在花脸苗里面,还是黑羽苗有奸细?”
  这个任青青哪里知道,不过她官家小姐出身,以前也是常看戏的,这会儿能感觉到,于异就是个戏迷在讨论剧情的样子,自然也会凑趣,皱起了好看的秀眉道:“是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果然,她这么一应一答,于异越是来了兴致,一拍大腿,道:“这里面一定有奸情。”狠狠的灌了一口酒,两眼放光。
  任青青偷眼斜瞟着他,心下转念:“这个人,怎么对这个的兴致这么大?莫非是在清肃司破案养成的习惯?”
  这时郁家商队周围的花脸苗差不多已经清理干净,不死的全降了,到是降的多,山坡上那两三千花脸苗也给围得死死的,四面空中,更有高手飞来飞去,有郁家商队的,也有黑羽苗,这完全是要往死里收拾了,无论高手低手,通通不放过。
  “往死里收拾。”于异在一边帮着鼓劲,李子树先前吓死了,这会儿又活了,也在一边跳脚:“砍死他们,一个也不要放过。”
  不过郁材儿的想法显然与他们不同,黑羽苗与郁家护卫围住花脸苗后,却停止了进攻,车圈打开,一个五十来岁的精瘦老者在一群护卫的护持下,走向山坡。
  “中间那团花紫衫老者就是郁材儿,郁重秋身边的亲信,与苗方走私,都是他负责。”任青青悄悄指给于异看。
  于异也差不多猜了出来,看了郁材儿一眼,郁材儿瘦自瘦,但身形毕挺,眼光湛然,显然也是个练有玄功的,事实上也应该是,普通人,几个人敢负责苗方的生意了,不过虽有玄功,也不会太强就是了,反正不看在于异眼里,他好奇的是:“这郁老儿想干嘛,难道想招降?这些花脸苗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杀了还能沤肥,招降了拿来做什么?”
  且看着,却见郁材儿到土坡前,扬声叫道:“林荫道林公子,我知道是你为首,出来一见。”
  “林荫道?”于异身边的任青青突地失声惊呼,虽然及时伸手捂住了嘴,但身子却似乎在轻轻颤抖,这个自然瞒不过于异,讶异的看她一眼,道:“是你的熟人?”
  “是我家姑爷。”香儿在一边插口。
  “不,不是的。”任青青慌忙摇头,随又道:“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是他——啊。”
  最后这一声叫,她眼光发直,俏脸惨白,身子更是打摆子一样不停的颤抖,于异顺着她眼光看过去,见花脸苗中站出一人,脸上不是涂的花花绿绿,而是戴了一个花花绿绿的面具,这会儿揭了下来,却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姿毕挺,脸方鼻直,不说太俊,但也颇为爽朗。
  “这人便是你家姑爷?”看任青青这样子,于异便知这人是林荫道错不了,他也不问任青青,这样子估计也回答不了,问香儿:“长得不错啊,不过你家姑爷怎么混到花脸苗里面去了。”
  “就是啊。”香儿也是一脸浆糊的样子:“姑爷怎么会跟花脸苗混在一起呢,他应该是在瓜州啊。”
  她不明白,于异眼光转向任青青,任青青身子颤了一下,猛然摇头:“他不是我相公,我——我们以前订了亲,但后来我家出了事,我跟他说了,要他家退亲了的,我——我跟他没有关系。”
  任青青始终看不透于异,只能在心底隐隐摸到一条线,她别无所恃,要于异真心帮她,惟有这个身子,所以这会儿虽然惊奇到极点,仍然本能的做出解释,以免于异误会。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可以骑千个万个女人,还自命风流,但女人若给男人骑了一次,就会说人家不干净,从此弃若蹩履,任青青深知这一点,所以一定要解释清楚。
  她完全不了解于异,于异爱的是热闹,好的是新奇,她和林荫道的关系,林荫道和花脸苗的关系,比她脱光了更能吸引于异的兴趣。
  “娃娃亲啊。”于异对她的解释毫不在意,只嗯了一声,道:“他怎么会成了花脸苗?”
  “我也不知道。”任青青摇了摇头,似乎意犹未尽,但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
  “果然是林公子。”看林荫道露出真容,那边郁材儿哈哈一笑:“林公子,你输了,乖乖束手就缚吧。”
  林荫道哼了一声,朗声道:“姓郁的,你莫要得意,做恶多了终遭报,郁老贼终有一日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第223章
  郁材儿脸色一变,喝道:“林荫道,莫要给你脸不要脸,我家大人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这才不跟你计较,速速束手就缚,免得刀剑无眼,徒死无益。”
  “我林荫道大好男儿,死便死了,要我束手就缚却是休想。”说着手中剑一扬:“来吧,不怕死的,尽管来取了林某脑袋去。”
  “不错啊。”于异大赞一声,看一眼任青青,对香儿道:“你家姑爷不错,能喝酒不能?”
  “能喝。”香儿点头。
  “对我的胃口。”于异几乎要捋袖子了:“我喜欢。”他这样子,让任青青几乎哭笑不得了,又担心林荫道,然而心中思绪百结,却苦无一策。
  林荫道悍不畏死,反而扬刀挑战,郁材儿可就郁闷了,老脸一黑,忽地哈哈大笑:“我说林公子,你是何苦来,你要替任家出头,可你知道你的未婚妻任青青现在在哪里吗?”
  “在哪里?”林荫道果然一脸紧张:“你们若敢伤害她,我便变鬼也饶不了你们。”
  “原来他是要替你出头。”于异明白了,笑对任青青道:“你这未婚夫看你看得很重啊。”
  “不是的。”任青青脸色忽红忽白:“我说了不要他管我们家的事的。”
  那边郁材儿却又是哈哈一笑,道:“伤害,你这话说得差了,我家四公子宠她还来不及,哪里会伤害她。”
  “什么?”林荫道脸色大变:“郁老四,他——他跟青青在一起。”
  “何止在一起。”郁材儿笑得越发得意了:“那是夜夜专宠啊,白天也整天缠在一起,说来我就奇怪了,我家四公子也算是经过不少女人了,怎么就这么迷了任小姐呢,奇怪啊,奇怪啊。”
  “不可能。”林荫道大声叫。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郁材儿一脸莫名的样子:“女人嘛,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还有什么说的,哦,你说第一次不愿意啊,这到是事实,我也听说了,当时任小姐给我家四公子找到,上身时可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好几个丫头压手压脚的,不过睡了一夜后,后面可就——哈哈哈。”
  他后面偏偏不说,却笑得一脸猥亵,于异可以肯定,这老家伙一定是个老色鬼,不过他却不知这老色鬼说的是真是假,转眼看任青青,任青青身子颤抖,一张脸胀得通红,低叫道:“他放屁。”香儿也在一边点头:“是啊,我家小姐什么时候跟了郁老四那色鬼了。”
  于异明白了,道:“看来这老家伙是要骗林荫道呢,不好,你那未婚夫好象是个性烈的,只怕要上当。”
  他话未落音,林荫道果然暴吼一声:“我杀光你们。”刀一扬,纵身跳上半空,身刀合一,一刀便向郁材儿劈过来,气势很足,不过功力嘛,一般,反正于异看着是有些摇头。
  “给我围死了。”郁材儿手一扬:“不要伤他性命,四公子说了,到时要现场请他看看任家小姐的浪劲儿呢,哈哈哈哈。”
  他笑得得意,任青青一张俏脸却红得如染过的红布,咬牙叫道:“老狗,若落到我手里时,我誓要将他满口牙齿一个个敲下来。”香儿也在一边叫:“我拨了他舌头。”
  于异眼光在她脸上溜了一圈,他有了三个女人,女人含羞带恼时的样子,还是蛮有观赏性的,不过他的心思从来没有过多的放在女人身上过,这会儿最好玩的不在这里,笑呤呤道:“这位林公子可是多情种子啊,任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落到郁材儿手里?”
  他到是给任青青出难题,看热闹了,任青青嘴唇颤抖,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这个时候,要她怎么办?求于异出手相救?那怎么可能?于异虽然神通广大,但无论如何说,郁家护卫加黑羽苗有几万人在这里,内中不但有高手,更有强弓硬弩,不论是谁,哪怕他是铁打的英雄,单人独拳对上这种阵势,也只有一个死字,于异可是堂堂清肃郎,跟她来查郁家罪证的,不是她请来的江湖好汉。
  或者她自己挺身而出,救人当然不可能,但至少与林荫道死在一起,若只是自己一个人,死便死了,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能与爱自己的人死在一起,那也值了,可她身负血海深仇,父母家人之仇未报,岂能就死?
  还有一个,她始终搞不清于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拿不准于异到底会不会真心帮她报仇,所以她早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想办法献身给于异,用自己惟一的本钱,换于异的怜悯,真心相助,所以这时候也不能表现得对林荫道太过有情有义,否则到时候就算上了于异的床,于异只怕还会吃醋,那就麻烦了。
  真是心思百转啊,你要她又怎么张得开口。
  她不言不动,不想香儿突地上前一步,对着于异就跪了下去,哭拜道:“于大人,你救救我家姑爷吧,姑爷是好人,小姐虽然不想拖累林家,但姑爷一直在帮我们,现在又中了郁老贼的奸计,不能看着他这么死啊。”这一急,于大人也叫上了,还好声音放得轻,李子树他们又在看着斗场,没注意这边,否则就要露馅了。
  她到是个热心的,可就急坏了任青青,急道:“香儿,你别乱说话,这种时候,谁能救得了他,而且我早说过了的,我亲口跟他退了亲,我与他林家,再无任何关系了。”说到最后,她顿足补了一句:“我的生死不要他管,他的死活我也管不着。”她这话是对着于异说的,其实是表态。
  可惜她这个态度,是美女抛媚眼给瞎子看——于异现在看的是戏,根本就没想到美女。
  “啧啧啧,任小姐,你这个态度,可太让人伤心了,我这边上人看着都觉得心酸啊。”于异啧啧摇头,一伸手把香儿扶了起来:“到是香儿丫头不错,我喜欢。”
  “于大人。”任青青轻叫一声,后面的话却接不下去,她不知道于异这会儿的想法,也就不知道该要怎么说了,却听于异笑道:“这样的有情人,本大人自然是要成全的。”看任青青又要张口,他一扬手:“看我的。”
  这山谷因是九苗通往苗方深处的必经之处,尤其近几年商队多,车马勤,草都给压死了,特别是山谷中间一带,都是光秃秃的泥沙地,于异说话间,把风鞭悄悄张开,裹着泥沙猛然一搅,再念一个风雷诀,他本散了风雷神罡,但本身罡气在,风雷诀当然也是可以用的,他也不是那种特别迂腐的人,说不用就死也不用,他不会,有用的时候,还是会用的,反正就是玩喽,这时风沙一起,狂风一吹,突然间天昏地暗,借着风沙掩护,于异把五百妖兵放了出来。
  “射。”
  于异一声令下,五百妖兵张开雷神弩,刹时间箭如雨下,照着郁家护卫屁股就射了过去,郁家护卫和黑羽苗将林荫道所率的花脸苗尽数给围在了中间,再没想到后面突然有箭射来,谁也没防备,一时间死射惨重,而于异以风翅不绝搅起风沙,再以风雷诀吹动,旁边人看去,便只见风沙滚滚,乌压压吹过去,什么人也看不到,但只见风沙中箭如雨下,一时间乱作一团。
  郁材儿急往空中一跳,怒叫道:“这里是郁家商队,何方高人,现身一见。”他即会玄功,自然知道这风沙是有高人作怪。
  于异呲牙一笑,手一长,一把将郁材儿兜腰抓住,恰如长舌的青蛙卷住了一只大蚊子,郁材儿也有点儿功夫,手中的鱼肠剑,也算一宝,可惜于异这手伸得实在太快,他的剑还没得及挥起来呢,人就落到了于异手里,随后给关进螺壳中。
  那几个围攻林荫道的玄功好手也早发现了身后的异状,突见郁材儿给卷进风沙中,顿时急了,舍了林荫道,便向风沙中扑过来,这些所谓的好手,在于异眼里,三流都排不上,于异也懒得跟他们打,只把手一指,顿时一阵箭雨射过去,这些人虽然三流都进不了,但到底也有些本事,一听风声不对,或舞兵器格挡,或闪身躲避,但也给射下了两个,其他人顿身急闪开去,郁材儿的死活,到底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中间的林荫道却有些傻了,他想不出这援兵是哪里来的啊,呆呆的看着风沙,叫了一声:“朵儿,是你吗?”
  “朵儿?”于异听了可就一咧嘴:“象个女孩子的名字,看来还有波折,嘿嘿,有趣,有趣。”他也搞怪,把嗓子尖起来,叫道:“往外冲啊,傻样?”
  自于异出手,任青青香儿就都看呆了,能搅起这么大风沙,天昏地暗的,这本事了得,但最不可思议的,是风沙中居然有箭雨,仿佛藏着千军万马一般,这军马哪儿来的,难道凭平就能撮沙成兵,这神通也太大了吧?莫怪她们疑惑,虽然在螺壳中呆了三天,只见过两个蚌妖,其他妖兵没见过呢,又怎知于异螺壳中居然还收得有五百妖兵,而在呆傻之中,突听得于异这捏起嗓子一叫,两女齐齐打个冷颤,这叫声,太妖异了啊,香儿随后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任青青还能强忍着,心下却想:“这位大人,怎么象小孩子一样的爱搞怪。”嘿,这一刻她摸到了于异性格中的一点点边角,或者说,见心指性,直指本心了,不过这只是误打误撞,她心里并没有真正明白。


第224章
  那边林荫道也着实愣了一下,于异嗓子这么尖起来,到有些象女声呢,可听着不熟啊,是谁呢?不过还好只愣了一下,随即把手中刀一挥,大叫道:“冲出去。”
  郁家护卫给射死了一批,加之又失了郁材儿指挥,早乱成了一团,哪里还围得住,林荫道率领花脸苗死命往下一冲,冲出包围,随后往谷口另一头冲去,外围还有黑羽苗,且人数比死剩的花脸苗要多得多,真要舍命围攻,林荫道只怕还是冲不出去,但还有个于异啊,于异这会儿直接冲上了戏台子,亲自开唱了,到懒得用大撕裂手,就是风沙狂卷,妖兵借风沙掩护狂射。
  俗话说弩强箭快,一般上一枝弩的时间,好的箭手能射七八枝箭出去,但妖兵有风沙掩护,黑羽苗根本看不清风沙中的人,虽也有箭手,不知道往哪里射,当然可以往风沙中乱射,如果对一般妖兵,也能管点用,可于异手下的妖兵不是一般的妖兵,或者说妖兵还是妖兵,只不过这些妖兵身上都披了甲,这可是真正的天兵才能披挂的精甲啊,普通的箭枝射上去,根本不当回事,当然,也有偶中面门眼晴的,不过倒霉的到底只是极少数,风沙中箭雨半点不见减弱,有箭雨掩护,花脸苗再一阵狂冲,大部份冲了出来,至于没冲出来的,还有前面被俘的,那个于异不管,死绝看,只要能把林荫道捞出来就行。
  冲出谷口,后面的郁家护卫和黑羽苗也没敢追过来,尤其没了郁材儿,没个主事的,有一阵乱了。
  林荫道一直迷糊着呢,一出谷口,安全了,他收刀抱拳,对着风沙中道:“哪位高人相助,还请收了法,容小子拜见。”这半天他想清楚了,那嗓音虽类女声,以前绝对没听过,所以态度谦逊,开玩笑,救命之恩啊。
  于异一直没收风沙,为什么?就是要玩这一出小姐公子突然相见的惊喜剧呢,这会儿仍是捏着嗓子道:“错了,不是高人,是美人。”
  香儿又扑哧一笑,林荫道可就皱眉了,于异的尖嗓子还是那般怪,但香儿的笑声好象有点儿耳熟啊,不过他往日痴迷任青青,对香儿却没怎么留意,一时想不起来,他到是个有家教的,再作一揖:“不知是哪位佳人相助,林荫道这厢有礼了,还请收法一见。”
  “公子落难在街边,小姐相助后花园,平步青云中状元,花好月圆大团圆。”于异拖长了腔板,怪腔怪调之中,收了风沙,随后把身一闪,将任青青主仆露了出来,叫道:“佳人来也。”
  这最后四个字,他捏着嗓子,拖得老长,香儿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青青?”林荫道早瞪大了眼珠子,于异装腔板调弄得他也心痒难搔,不想风沙之后见到的,居然是任青青,这下可真是惊喜交集了:“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于异玩得兴高采烈,任青青却是心思百结,她俏脸胀红,瞟一眼林荫道,道:“是我,你怎么在这里。”身子却是站着不动。
  她的表现,可就让于异有些失望了,于异小时候跟着老娘看戏,那时还不懂,但后来狼屠子有时也带他看戏,可就记得一些了,戏文中演的,不就是公子小姐大团圆,先激动的抱在一起,然后花好月圆喜笑颜开吗?任青青演得也太不专业了啊,失望,失望啊,摸出葫芦灌酒了,不过任青青虽然演得不好,他对自己一手导演出来的这一出戏,还是蛮满意的,所以还是挺开心。
  任青青不动,林荫道却早就惊喜的奔了过来,直接就握住了任青青的手,惊喜之极,连声道:“青青,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那郁老贼说你给郁老四抓住了,我——我。”
  “他放屁。”香儿在一边帮嘴了:“小姐这段时间在京里奔波,怎么可能给郁老四抓住。”
  “就是就是。”林荫道连连点头:“我也不信的,只是担心你,青青,你可瘦多了,对了,你怎么有这么大法力啊,是哪里学来的。”
  他话还真多,握着手也再不肯松开,任青青挣了两下都没挣开,有些着急,偷眼看于异,却见于异灌着酒,一脸嬉笑呢,好象真的非常开心的样子,她心下一时就有些迷惑了,想:“他好象对我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这么一想,念头便有些转,也就不强挣了,任由林荫道握着,道:“不是我法力强,是这位于大人相助,于异于大人是清肃司郎官,知道我爹爹冤枉,特来查证郁老贼的罪证的。”
  “清肃司郎官?”林荫道转眼看着于异,张大了嘴,一时却有些合不拢来,莫怪他这个样子,他也是官宦子弟,官场中的事也知道一些,清肃司郎官,那可是正四品的高官呢,而面前的于异,撑死十七八二十不到的年纪,三根毛戳着,一脸嬉笑,手中还抱着个酒葫芦,说是哪家酒馆的小二,那是人人都信,正四品的清肃郎,这个,这个,也太扯了吧,当然,他不知道于异其实是从四品。
  “你快拜见于大人啊。”看他这个样子,任青青急了。
  “是,是。”男人爱女人,就表现在这些地方了,任青青开了口,林荫道即便心中一万个不相信,也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瓜州林荫道,拜见于大人,多谢于大人救命之恩,更谢于大人为青青的事远来苗方。”
  他谢不谢的,于异到是不在乎,于异感兴趣的,是今天这事,林荫道一个官家公子,居然能指挥得动花脸苗,而郁材儿竟又神奇的能预先设伏,这里面必有故事,于异伸手虚抬了一下让他起来,道:“林公子不必客气,对了,你怎么做了花脸苗啊?”
  “这个。”林荫道犹豫了一下,转眼看任青青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抓了抓头:“是这样,我爹爹早年间做江防使时,救了几个放排的苗人,结果这苗人中有个叫苗刀头的,还是一个寨子的少寨主,这些年做了寨主,感念我爹爹当年的救命之恩,每年必悄悄遣人送山珍礼品上门,以前怕连累我们,都是放下东西便走,但他们这礼太重,山里的沙金,犀角,琥珀,这个放到山外,随随便便就要卖上千金,如果一次两次也算了,他几乎年年送,我爹爹就不好意思了,派了有功夫的好手还礼,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不过这事做得秘密,没跟任何人说过。”他说着看任青青一眼,意思就是:“我没跟你说过,你别生气啊。”
  他眼中的意思,任青青明白,于异偏生也明白,任青青只是垂下眼光,于异却是呲着牙笑了,这小子还就是爱看这个。
  “后来岳父大人蒙冤,青青你求告无门,我就想了个主意,不是说没证据吗?我抓了郁材儿,拿了郁家走私的证据,不就能扳倒郁老贼了,所以我偷偷溜了出来,跑来了苗刀头的白虎寨,跟苗刀头说了,苗刀头听说要劫郁家商队抓郁材儿,一口就答应了,然后联络了附近的苗寨,就有了这次的伏击,但我没想到郁老贼居然预先料到了,更勾结黑羽苗反打了我们一个伏击,亏得有于大人,否则我们这次就要吃大苦头了。”说到这里,他看看左近的苗兵,还是皱了一下眉头。
  先前伏击的花脸苗至少有七八千人,这会儿却最多还剩两千多人,任青青注意到他的眼光,道:“原来他们是为我任家的事,这次的折损可就大了,这个——这个。”
  她一脸欠疚,林荫道忙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白虎寨这次折损虽大,我以后自然补报,只要你没事那就好了。”
  香儿在一边道:“都是郁老贼害的。”
  林荫道凝着眉头道:“这事很奇怪,郁材儿怎么知道我们会伏击他们,而事先和黑羽苗勾结呢,而且我们伏击的地点都知道,这也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于异插嘴:“白虎寨里铁定有奸细啊。”
  “应该不可能啊。”林荫道摇头。
  “有什么不可能的。”于异一撇嘴:“一问就知。”
  刚要把郁材儿提溜出来审问,忽听得脚步声轰隆,有从批人马急奔过来,于异眉头一掀:“前面来了大队人马,是什么人?”
  “什么?”林荫道任青青功力都远不如他,都没听到,但任青青知道于异法力通玄,急看向林荫道:“别是黑羽苗另有援兵。”
  林荫道脸上变色,对花脸苗中的一个汉子道:“竹生,又有敌人来了,我们躲一躲。”
  剩下的两千多花脸苗往山上树林子里一藏,没多久,便见大队人马急奔过来,却不是黑羽苗,也是花脸苗,那个叫竹生的先叫了起来:“是小姐,朵儿小姐接应我们来了。”说着跳了出去,大叫:“朵儿小姐,朵儿小姐。”
  那队花脸苗停住,中间走出一个女孩子来,那女孩子不过十三四岁最多十四五岁年纪,上穿绿色描金短袄,下面是一条洒脚长裤,露出白花花的一截腰肢儿——她也不怕冷,鸭蛋脸,小瑶鼻,到真是一个小美人儿,惟有一双眼晴透着野气,象一只野性难驯的小野猫。
  于异看了一眼,一撮牙花子:“这小野猫看来就是苗朵儿了,林荫道先前叫朵儿,莫非他两个之间还有猫腻?”一时又起了兴头,且抱了胳膊看戏。
  “竹生,我林大哥呢?他没事吧?”苗朵儿一下子飞了过来,眼晴四下乱扫,一脸的心急,没看到林荫道,小脸蛋顿时就黑了下去:“竹生,我林大哥若有事,我把你的五脏六俯掏出来喂了山雀。”


第225章
  苗朵儿一露头,林荫道就在偷看任青青,好象不愿意出去的样子,这会儿藏不住了,却扯了任青青一起出去,嘴中道:“青青,这便是刀头寨主的独生女儿朵儿小姐,我当她妹妹一般。”
  “是吗?”任青青轻轻嗯了一声,却挣脱了林荫道的手,林荫道再要抓她手时,苗朵儿却看见了他,嗖一下飞过来,一下就扑进了林荫道怀里,嘴里哭叫道:“林大哥,还好你没事,你不知道,我都急死了,是金蛇寨的金线蛇那个王八蛋出卖了我们,先就通知了黑羽苗,埋伏了等你们,然后他自己还来打我们寨子的主意,幸亏给提前发现了,打垮了他们,不过听说你们给伏击,爹爹气血攻心都晕过去了,我带了人来帮你们,天幸你没事,你若有什么事,我一定要把郁家还有黑羽王在内所有人都斩碎了喂山雀。”
  她抱着林荫道胳膊,嘴里叽哩呱啦放鞭炮一样,声音又脆又快,小小的脸上带着泪,说到敌人时一脸恨意,而看着林荫道时则又是一脸柔情,给人的感觉,真就如一蓬山火儿,敢爱敢恨,爱也热烈,恨也激昂。
  “果然有奸情。”于异在一边暗笑点头,偷眼看任青青,任青青却是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林荫道则是一脸尴尬,他想拨开苗朵儿的手,拨了两次都没拨开,后一次手一滑,直接就摸到了苗朵儿胸脯上,苗朵儿身体还没完全长开,不过小胸脯到也是鼓鼓的,于异在一边看得清楚,林荫道手撞上去,那小胸脯往里一陷,随即又弹了起来,于异看了暗笑:“哈哈,林荫道看来还不太愿意,不过这根山藤儿缠上身来,想要甩脱,怕没那么容易了。”
  苗朵儿先前一脑门子热切,但林荫道连拨得两次,她也觉出了不对,柳眉儿一竖:“林大哥,你是怎么了?”
  林荫道一脸尴尬,看一眼边上的任青青,道:“朵儿,我给你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任小姐。”
  “任小姐?”苗朵儿猛然就明白了,眼光一下转到任青青脸上,她眼光本来就是火辣辣的,这会儿更象是一蓬灼人的野火儿,充满了侵略性,又好比是一只护食的野猫儿,腰背弓起,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有戏。”于异在边上兴灾乐祸兴高采烈,说起来他还真见过两个女人抢男人打架的,那叫一个精彩,口水与牙齿齐上,指甲并头发乱飞,比大爷们打架还要好看,这会儿苗朵儿会不会和任青青因争而吵,最终大打出手呢,期待啊,还真是期待啊。
  可惜任青青不知道于异心里想什么,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非大跌眼镜不可,堂堂清肃郎,从四品的高官,竟然和街头混混一个心理,也太让人无语了。
  不过于异失望了,苗朵儿摆出了攻击的架势,任青青却突地施下礼去:“是朵儿妹子吧,多亏你的助力,任青青在这里致谢了。”
  她不但不针锋相对,反而温柔款款的施下礼去,苗朵儿恰如一击重拳打在棉被上,有一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而林荫道也忙在一边插言:“是啊,多亏苗寨主义薄云天,多谢多谢。”
  本来任青青以柔克刚,苗朵儿的尖牙已经要收回去了,但林荫道这么一道谢,等于是站在任青青一边啊,顿时又踩着了小野猫的尾巴,苗朵儿的眼光立时又变得锐利起来,她眼珠子一转,忽地道:“谢到是不必,我是帮林大哥,不是帮你任家,任小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亲口承诺与林大哥退婚,我白虎寨就帮你任家帮到底,一定把郁家走私的事给搅黄了,你看如何。”
  “朵儿。”林荫道急了,叫。
  苗朵儿却不理她,只是死死的盯着任青青,便如野猫儿盯着碗里的食物。
  “哈,且看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于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剧情火爆啊,酒都忘喝了。
  任青青显然没想到苗朵儿会如此的直接,愣了一下,看着苗朵儿,又看一眼林荫道,再又看一眼边上看戏的于异,心中已有了决定,她固然感念林荫道的痴情,可家破如此,血海深仇,个人的情感已实在算不得什么了,答应苗朵儿这个交易,不但可得白虎寨助力,最重要的是,她是拿定主意要献身给于异以换取于异的全力支持的,把林荫道让给苗朵儿,她自己则献身于异,等于是两全齐美,所以略一犹豫,便就点了点头,道:“不必做交易,朵儿妹妹,我先前就跟林公子说过退婚了的,白虎寨若能相助,我感激不尽,若不相助,我也祝福你们。”
  好这话说得漂亮,苗朵儿喷着野火的眼晴里立时就射出一缕喜光,叫道:“你这话当真。”
  “青青,你说的什么傻话。”林荫道可就急了,一把拉住任青青的手,转眼看着苗朵儿,脸就黑了下去,道:“朵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挟恩图报,你还是我认识的朵儿吗?”
  “你说什么?”苗朵儿这下急了:“你说我挟恩图报,你,你。”大眼晴一红,珠泪哄一下就涌了出来,年轻的小女孩子,是最受不得恋人的重话的,她可以用百倍的勇气和任青青去斗去争去抢,无论任青青施出什么招数说出什么话来她都不怕,但惟有林荫道的话,半句刺耳的都听不得,这会儿不但眼泪涌了出来,身子更是急剧颤抖,猛地一顿足,扭身就跑。
  “怎么就跑了,这个,这个,功夫也太差了点吧。”于异还满腔期待呢,结果竟这么收了场,顿时大失所望。
  “朵儿小姐。”任青青急叫,想要去追,林荫道却扯住了她,道:“随她去。”
  “你怎么这样。”任青青看着他顿足。
  “青青。”林荫道拉着她手不肯松开:“你是我未婚的妻子,这一点是绝不会改的,有白虎寨助力固然好,没有,我也一定会帮你,但在任何情况下,我都绝不会退婚。”
  “你——你。”任青青心中即感动,又羞涩,又有些恼火,偷眼瞟一眼边上的于异,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山脚又有一队花脸苗奔来,当先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林荫道一眼看到,道:“是苗老寨主。”
  原来是苗刀头来了,不过先前没看到好戏,于异很有些失望,对苗刀头也不感兴趣,一个老棒棒,来不来吧,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家伙一般沉稳持重,不好玩啊不好玩。
  这时苗刀头已奔到近前,他中等个头,有些偏瘦,脸上满是皱纹,写满了风霜,但眼光仍然清亮。
  “林公子。”他先叫了一声,眼光在林荫道与任青青拉着的手上转了一下,随又落到任青青脸上,道:“这位莫非是任小姐。”他眼光瞟过来,任青青便就一挣,挣开了手。
  林荫道脸色微有些尴尬,叫了声:“老寨主。”道:“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任家小姐,这位是于异于大。”
  他话没说完,任青青突然插嘴道:“是于大哥,是我家一位世兄,特来给我帮手的。”
  苗方与人界是死敌,百姓之间其实还好,也有生死搏杀的,但也有可以性命相托的,而官就不同了,所以任青青不愿林荫道报出于异的官名。
  林荫道一省之下也明白了,道:“是,这一次给黑羽苗和郁家老贼伏击,多亏得于大哥助力。”
  “哦。”苗刀头眼光一亮,对于异抱拳道:“原来是一位高人,多谢,多谢。”
  “不须客气。”于异把酒葫芦举了举,对他没什么兴趣。
  他的冷淡,苗刀头自然感觉得到,但他久历风霜,人老成精,知道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架子大不好打交道,也不以为意,脸上的笑意反更厚重了些,老人更重实际啊,先前近七千子弟兵,这会儿只剩两千多人,他自然一眼看得出来,而于异居然能带着这两千人从黑羽苗和郁家的包围中冲出来,这是真正的高人啊,实力大损的时候,尤其需要这种高人,至于冷淡算什么,只要于异肯相助,再过份点也无所谓。
  林荫道道:“老寨主,你怎么来了,看到朵儿没有?”
  “我撞到了。”苗刀头点头,眼光在任青青脸上转了一下,道:“那野丫头从小给我惯坏了,到叫任小姐于小哥见笑了,我是担心你们冲不出来,所以尽起寨中丁壮来相助,不想有于小哥助力,林公子任小姐都没事,天幸,天幸。”
  这也是个会说话的,一句都不提自己寨中折损严重的事,但任青青自然要相谢一番,于异在边上看得气闷,他不喜欢老人或者说老成持重的人,就是这些不好,一点都不爽快,也不吱声,就在一边喝酒。
  随后苗刀头邀于异几个去寨子里,于异无可无不可,本来他是来查证任青青所说冤情的真伪的,这会儿不但亲眼见到而且亲身参加了郁家的走私商队,然后又还捉了郁材儿在手里,一切细节也能问出来了,不说任时文冤情真假,至少郁重秋走私千真万确,已可回京调兵来捉人,再在苗方这深山老寨里纠缠下去,毫无必要,不过呢,于异当官就是觉得好玩,从来没想过要当一个好官,这会儿任青青林荫道苗朵儿三角恋纠缠,苗朵儿那小野猫虽然跑了,但会就此放手吗?应该不会,她不放手,却又要如何,这争夫的戏码还会怎么上演,这让于异有些儿期待,所以就跟着苗刀头去寨中看看喽,实在没好戏,再回去也不迟。


第226章
  白虎寨在四十里之外,一道山谷,谷口建有寨墙,山谷长有十多里,最宽处也有数里,一道小河从谷中穿过,从阴河中钻出,白虎寨寨民的屋子都建在山谷两面,大多是木板屋子,原始而古扑,谷中则是田地,不过这会儿是冬季,田地中光秃秃的,但在山坡上放眼望去,东西十余里,阡陌纵横,到也有些气势。
  生苗的寨子一般都不大,人也不多,白虎寨之所以能在这一带称头,就是寨子地势占得好,山谷中的田地,足可养活数万人,只不过是地势过于偏僻了点,深处大山之中,而就实力来说,不比一般的熟苗差。
  于异当然不会把这点儿势力看在眼里,不过进了苗寨,苗刀头摆上酒来,于异开心了,原来苗民极为好酒,而且特别热情,真正酒到杯干,那是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喝得于异那叫一个爽啊,不多会便和苗刀头称兄道弟起来,他没大没小,还好苗刀头知道他是高人,真正身手多高没看到,至少这酒量确实是高,也不以为忤,反而很高兴,他自己不行了,就叫寨中壮实汉子轮番来敬,于异是来者不拒,看得林荫道在一边挢舌不下。
  一直喝到傍黑,并没有看到苗朵儿出现,到是听到了哭声,于异平时爱热闹,喝酒的时候却是天塌不管,但功力高了耳朵尖,想不听也不行啊,稍微听了两耳朵便知道,原来是寨中折了许多汉子,家属在外面哭呢。
  于异记得,先前黑羽苗突然杀出,除了林荫道带的两三千人集中到一起退到了山坡上,另三面的花脸苗都是给冲散了,然后给黑羽苗包了饺子,不过死的并不多,大多数人一看形势不对,都投降了,可能因为都是苗人吧,败了投降就好,反正乡里乡亲的,不至于赶尽杀绝,最多是给黑羽苗捉了去当奴隶罗,所以七千花脸苗虽然只剩两千多回来,但真正身死的,估计还不到一千,剩余三四千,应该都是给黑羽苗俘虏了。
  但于异知道,那些家属不知道啊,一家伙折损了三四千汉子,那就是三四千个家庭带了悲声,那哭声凑到一起,可真有些惊人了,这也是于异想不听都不行的原因。
  这一哭,于异喝酒就不开心了,当然,这也是因为跟苗刀头喝对了眼,若是不对眼,就哭死看,他才不管呢,但喝对了眼,到就有些手痒了,先也不说,且举一杯,道:“苗寨主,来,我再敬你一杯。”一杯干了,说是要方便一下,到外间,使个身法,一腾身到了空中,风翅张开,几扇便到了先前黑羽苗伏击的谷中,不出他所料,黑羽苗和郁家商队都在这里——因为郁材儿失踪了啊,无论是郁家主事的还是和他们有勾结的黑羽苗,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自然得聚在谷中商讨后事了。
  空中当然有郁家和黑羽苗放出的警戒,不是什么特别的高手,但于异若直飞过去,肯定会给发觉的——人家打不过你,看到你还是不成问题的,于异这会儿不想动手,跟这些毛人打架也没兴趣,使个咒影术,把自己咒成一只猫头鹰,溜着边儿飞了一圈,便找到了俘虏所在地,都给关在西面的一处山谷中呢,比于异想象的还要多着些儿,怕不有近五千人,原来白虎寨出了六七千人,边上还有几个寨子凑了两千来人呢,先前杀出两千多,死了千把,俘虏的到是最多的,黑羽苗派了近一千人在谷口守着,反正里面的花脸苗赤手空拳,也不怕他们冲出来,到没再在谷中派人看守。
  于异飞到山谷上空时,天差不多已经黑透了,不过这不影响于异的视线,见谷中东一堆西一堆,骂的骂叫的叫,还有伤员在呻吟,也有哭的,情景颇为凄惨,不过打败了做了俘虏嘛,肯定是这样的。
  这人数有些多,不过于异先就有了计较,他的螺壳有法天象地之能,不过地方终是有限,前面是神殿,后面是花园,花园左右是库房丹房,中间是住房,别的不说,仅那十几间大库房,若硬要往里塞人,塞个万儿八千是不成问题的,而螺壳本身有灵力,一万人,就算平均一百斤一个,那就是一百万斤,仅凭于异本身的力量,他是无论如何带不走的,真要借风翅带人飞,他带两个人都飞不远,但借螺壳灵力,将内中所有重物都裹在了中间,他等于仍是带一个螺壳走,所以只要把人塞进去,全带走不成问题,不过于异不高兴把这些人都塞螺壳里,螺壳为灵物,这些人塞进去,污了灵力,可是不美,那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有御神牌。
  在庆阳与天兵数场大战,缴获的宝物,例如闪雷锤神水钵,都还了回去,但从天兵手中的缴获的近两千张雷神弩,剥下来的一千多幅甲,还有化闪身上的一幅黄金斗神甲,于异可就赖皮不缴了,那些反正是公家的,天庭看得最重的斗神甲他又只贪了一幅,天庭遣使问了一句,他说不知道,也就算了,后来虽然拿飞云会亮了五百把神雷弩,也没人敢出来指证他——谁敢惹个疯子啊,尤其这疯子还有天帝撑腰的。
  弩甲之外,于异还得了两百多块御神牌,御神牌只是灵物,重要性还不如弩甲兵器呢,差不多是个马车的意思,反正天界有的是灵石,再打就是了,问都没人问,于异自然留了下来,他想着以后或许有用呢,这会儿可不就用上了。
  于异盘旋了一圈,选着人多处落了下去,不想他低空盘旋,却给一个花脸苗盯上了,一见他落下来,那花脸苗身子一纵就扑了上来,双手一下就掐着了于异身子,口中还嘎嘎笑:“逮着了逮着了,今晚上不会挨饿了。”
  于异看这花脸苗,十五六岁年纪,单单瘦瘦,手长脚长,衣袖却短了一截,脸上稚气未消,明显是个刚长开身子的半大孩子,难怪给俘虏了也一点不发愁,到只记着肚子饿。
  如果扑上来的是个成年汉子,于异说不定翅膀一掀就把掀一边了,半大小子嘛,他却起了顽心,呲了一下鹰牙,暗笑:“想吃我,行,看你有什么本事。”便不解咒,就让他抓着。
  “二子,手气不错啊。”边上又过来个半大小子,看来是这二子的玩伴,二子咧开嘴笑:“还行,七根,来,去了毛,我两个片了肉吃。”
  “好。”那叫七根的也咧着嘴笑:“我身上还有点儿盐巴呢,便生吃也有嚼味。”
  两个半大小子说着,二子揪着脖子,七根便兴致勃勃的来扯鹰毛,那鹰毛乃是于异衣服所化,于异罡气一运,哪里是这种半大小子扯得动的,两人扯着两只鹰翅膀,左拨右扯,真个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却哪里扯得下半根毛下来。
  “嘿,我今天还就不信了。”那个叫七根的恼了,从腰间抽了把小刀儿出来,显然先前藏起来了,没给搜去,这会儿一手扯着鹰翅膀,另一手挥刀就剁,于异的大撕裂手,罡气鼓起来,就是大斧头也砍不进,更莫说他这种小刀子,七根连砍带剁,一家伙剁了十几刀,毛都没剁一根下来,这下两小子傻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子叫:“七根呀,你这刀快不?”
  七根磨磨牙:“快啊,怎么不快,你看。”说着在自己手指上试了一下,立时就有血出来了,这小子野,到不怕痛。
  “果然锋快。”二子点头:“可怎么砍不进呢?”
  “是呀。”七根也奇怪:“怎么砍不进呢?”
  “不会是妖怪吧。”二子吓着了,放开手,退开一步,有些害怕的看着于异。
  “呀。”七根给他吓一跳,忙也松手退开,却还拿刀子对着于异,但看于异并无异动,他可就有些拿不准了:“只怕真的是妖怪,二子,要不我们不吃这鹰了吧。”
  “好,不吃了。”二子明显吓着了:“放了它好了。”
  其实两人已经放开了手,可于异不动啊,两人看于异不动,七根便赶了:“走,你走,快点飞回窝里去,要不我又要吃你了。”
  于异当然不动,七根有些傻眼了,看二子:“二子,它不走啊,这下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二子真给吓着了,声音里几乎带着了哭腔,竟冲于异作了个揖:“猫头鹰公公,是小子无知,得罪了你,你大人大量莫要见怪,快快回去吧,小子这里作揖恭送了。”
  七根便也作揖:“莫怪,莫怪,恭送,恭送。”
  于异忍着笑,仍是不理不睬不言不动,到看这两小子最后要如何收场。
  二子七根作了半天揖,见于异不动,两人互看,都有些傻眼,七根道:“它不理我们,要不我们走开吧。”
  “好。”二子点头:“我们不惊扰它,它自己就飞走了。”
  两人果然退开七八步,在一边看着于异,于异还是不动,二子说话了:“七根,你那刀子是不是真的锋快,看它好象也不象妖怪啊,真要是妖怪,我们捉了它砍了它,它哪会不怒,妖怪怒了可是要吃人的呢。”
  “我这刀最快了的啊。”这七根脑子明显有些不转筋,居然又在自己手上割了一下,这一下还割得有些深,血霍一下就射了出来,自己忙啊呀一声捂着,叫:“你看,你看。”
  “那怎么就砍不进呢?”二子一脸迷惑。
  “我也不知道啊。”七根摇头。
  “那我们还是走开吧,躲远一些。”
  “好。”七根应着,两人转身要走。


第227章
  真要走了,就不好玩了,于异还没玩够呢,轻咳一声,单脚立地,那脚猛地一长,一下长了三尺高,脑袋还是猫头鹰,这脚却成了白鹤了。
  “啊。”二子七根齐叫一声。
  “它脚长了。”二子叫。
  “猫头鹰的脚是有这么长吧?”七根有些不确定,二子便也不确定起来,搔头:“以前到是没注意。”
  迷糊啊,于异暗笑,把头一点,霍一下又长三尺。
  “又长了,又长了。”这下七根直接惊叫起来。
  “真的是妖怪。”二子吓得一个踉跄,声音都打颤了。
  真的吓着了,不过还不够,于异再把头一点,又长三尺,一个猫头鹰独立,却是一丈长的脚,先前二子两个拨不动他的毛砍不动他的肉,还只是有几分疑惑的话,这会儿是千真万确,再无怀疑。
  “妖怪啊。”两人一声骇叫,扭身就跑,二子个倒霉催的,一脚绊着个石头,顿时摔了个大马趴,手脚又吓软了,一时爬不起来,只扭头看着于异,吓得颤声叫:“猫头鹰爷爷,猫头鹰大王,你别吃我,我阿妈只我一个儿子呢。”
  于异本来好笑呢,听得这话不干了,鹰嘴里一声怪叫:“你明明叫二子,怎么说你阿妈只你一个儿子,说谎的人,我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嚼碎他的骨头熬汤,抽出他的肠子吊梁。”
  猫头鹰能说话也算了,妖怪嘛,能说话不稀奇,但这话凶恶啊,二子哇一下哭了出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没说谎的,我阿妈就我一个儿子,上头是个姐姐。”
  这到也有理,于异本也只是吓吓他,吓哭了,嗯,不太好玩了,但这会儿,却另起一变,那个七根本来跑开了的,突然又跑回来,到二子身边扑通一声跪下叩头道:“大王明察,他说的是真的,他阿妈真就只他一个儿子,上头是个姐姐,他阿爹也过世了,他要是死了,他家就绝户了,求求大王,你不要吃他吧。”
  咦,这到还是个讲义气的,于异到来了兴趣,哼了一声,道:“不吃他,可以啊,那我吃了你,反正你两个中我要吃一个,你选吧。”
  到要看看,这半大小子是不是真的讲义气,不过七根的反应却与于异想的都不同,他哇的一声,居然哭了,然后边哭边说:“大王也不要吃我啊,我阿妈也只我一个儿子啊,不过我阿妈喂得有猪,大王,你去我家吃猪吧,猪比我好吃啊。”
  前面的还好,尤其这最后一句,实在太可乐了,于异直接笑翻了,笑得跳脚,可他这会儿是独腿猫头鹰,一条腿还有一丈长的,这么跳着脚嘎嘎笑,恐怖啊,两小子几乎吓傻了。
  周围有不少人,先前看到两个半大小子抓猫头头鹰,也不以为意,都是俘虏,心中忐忑呢,哪个有心情来管两个半大小子和一只猫头鹰的闲事,但于异独腿上长,而且一家伙长到一丈多高,这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然后再加上二子两个的连哭带叫,边上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顿时就一片声的叫:“妖怪,妖怪。”
  也有去找石头棍棒的,也有跟着叩头下拜的,这阵势不好玩,于异不想玩了,不过这独腿猫头鹰的造型他觉得不错,便不想变回来,厉叱一声:“都住嘴。”
  夜猫子发威,人人害怕,所有人都噤了声,齐看着于异,个个一脸惊惧。
  于异道:“我是苗祖派来救你们的,现在你们分百人一队,排好了。”
  苗祖是苗人共同祭奉的先祖,苗民寨中,几乎家家户户设神龛供奉的,于异先前留意了一下,这会儿顺嘴便用上了——半大小子,装人老子,这其实还是小顽童的恶作剧,他不过装了个最大的。
  但这话管用啊,尤其是众人是在被俘虏的情况下,周遭顿时一片惊喜欢呼之声,消息随即传开,人人先来看一下稀奇,然后才想到列队,偏偏花脸苗虽勇武,却没有经过什么正规训练,这队排起来,可真有些难,鸡飞狗跳的,一地鸡毛,好半天才以于异为圆心排好了,五千人,五十队,于异放出一百名水妖,每队两妖,各执御神牌,队头站一个,队尾站一个。
  天兵借御神牌结阵,如鸟生翼,纵横如意,有两个原因,一是平时经过训练,二则也是本身练有大荡魔力,也是有一点点灵力的,灵力互相交融,也相互放大,恰如雁在行列中,不要费什么力,便可以轻松飞行,但这些花脸苗绝大部份是没有灵力的,而水妖的妖力也有限,如果仅只是水妖的力量,虽然前后各站一个,借两块御神牌,想带一百人飞,还是非常的不容易,至少得试验几次,中间只怕还要摔几个人,但有于异就好说了,他大手中攥了十几块御神牌,神念一运,以本身灵力激发御神牌中灵力,十多块御神牌的灵力凑到一起,那灵力可就强大之极了,灵力如水漾开,再与水妖手中的御神牌灵力融到一起,打个比方,他手中御神牌的灵力,仿佛浩荡的大河,水妖手中御神牌的灵力呢,好比河汊旁的小水沟,本来小水沟力量有限,但大河一涨水,把小水沟也连了起来,所有的水,形成了一个整体,便再无阻碍。
  于异灵力借御神牌展开融化,顿觉圆转如意,心下也不由暗赞:“天界还是有几个能人的,这御神牌能把灵力融合得这般巧妙,确实了不起。”
  “都留意了,呆会飞在空中,不要乱扭乱动,摔死了我可不管啊。”于异这不是吓人,花脸苗没经过训练的,虽然他借御神牌把所有人都带了起来,但灵力如水,只是连裹带托,真要有人在中间乱扭乱动,又没经过训练不知道借力御力,那就完全有可能脱出灵力的包裹,从半空中摔下去。
  厉叫声中,于异神念一动,带着五千花脸苗缓缓升上空中,眼见真个飞了起来,不少花脸苗发出了惊喜的呼叫声,不过却没人敢乱扭乱动,只是脸上都有着难以抑制的惊喜,尤其二子七根这两个半大小子,两人在一队呢,更是惊喜不胜。
  一飞上半空,借了风力,也就越加灵动起来,谷口的黑羽苗似乎察觉了异样,但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去,偏生那些看守的黑羽苗里又没有高手,因为花脸苗中的高手,先前都跟着林荫道冲出去了的,被俘虏的都是些普通花脸苗,看守的自然也只会是些普通黑羽苗,虽听到点响动,看看谷中,一片漆黑,看看天上,漆黑一片,便只以为是花脸苗没吃东西,又饿又怕燥动呢,也懒得理,反正只要不冲出谷口就行。
  其实就算黑羽苗中有高手发现了,那也只是找死,于异虽一手抓满了御神牌,他还有一只手呢,再说螺壳中还有四百水妖,水妖本身妖力不行,但四百雷神弩齐射,便是于异也不敢硬闯,更何况黑羽苗。
  三十里路,于异来时,三两翅就到了,但这回去就慢了,其实御神牌确实是好东西,天庭还真是有些人材的,如果是懂得内中窍门的,别说五千人,就是五万人,只要有足够的御神牌,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带着飞,甚至说,带五万人比带一个人还要轻松,因为御神牌越多,形成的灵力场就越大,这就好比鸟越多,只要形成了队列,飞起来也就越轻松一样,没见天空中的鸟往往成群的飞吗?固然是跟群走的惯性,也是因为风力形成了一个场,跟在力场中飞,几乎不用力,但问题是,于异对御神牌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熟,他只是用蛮力强行激发御神牌的灵力,勉强让所有御神牌的灵力融成一个场,内中借力省力水到渠成诸般妙用一概不知,所以带这五千人可着实费了些力,不但速度慢得象乌龟爬,且因为持续注入灵力,比跟木德星君水德星君打架还要累得多,不过还好只有三十里,再慢再慢,也终于是爬到了。
  五千人结成一团整体移动,那声势大,花脸苗因白天和黑羽苗才打了一架,所以晚间也派了哨探在外面的,一听到风声,飞到半空一看,我个娘,差点把尿吓出来——哪怕来五万黑羽苗也不怕,因为黑羽苗只会在地面进攻,但从空中飞来这么一大帮子敌人,那可真是自出娘胎没见过了,连滚带爬回去禀报。
  苗刀头喝得也有七八分醉了,他到还在担心于异,见于异久不出来,叫人去看:“别是醉倒在茅房里了。”
  两个苗女刚应命而去,哨探直闯进来,结结巴巴报有上万敌人进攻:“天——天上飞过来的。”
  “什么?”苗刀头的酒意刹时吓醒了,急窜出来,他也会点儿玄功,功力虽不高,还是能飞飞的,飞上半空,张大了嘴巴顿时做声不得,下面哨探到是尽职,牛角号吹得声嘶力竭,整个白虎寨刹时便乱作一团,无数的汉子从高高矮矮的寨楼里窜出来,叫的叫,嚷的嚷,但随后都知道是天空中来了敌人,而这时于异也带着人飞近了,于是所有人都抬头看着空中。
  白虎寨总共有五千多户,近三万人,这时还有两万多人呢,能打的壮精汉子也还有四五千,可看着天空中乌压压飞过来的敌群,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绝望的感觉,白虎寨三万多人里,会飞的,不会超过三十个,玄功这个东西,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天空中现在飞来的,至少至少,不会少于三千人,三十和三千,怎么打,如果是地面进攻,借着地势,敌人便来三万,白虎寨也有信心抵挡个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但能从空中飞过来的敌人,别说三千,就是一千人也是挡不住的。


第228章
  所以,当于异带着五千花脸苗飞近,最终在谷中空地降落,包刮苗刀头在内,所有人都只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一个人动,更没有一个人发起攻击,无论是谷口布置的几架大型强弩,还是平日指哪射哪的神箭手,或者是那几十个有点儿玄功的所谓高手,全呆了,就那么看着。
  御神牌形成的灵力场,会在外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白雾,如果是在白天,目力好的,也可以看清里面的人群,但现在是晚上,也先入为主的以为是敌人,所以所有人都给吓着了,到人群落地,于异收了御神牌,白雾散开,苗刀头等人才看清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刹时惊呼声四起,却还是没一个人动,不敢信啊,别人不知道,反正苗刀头当时的想法是:“这些兔崽子怎么都会飞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随后有人认出了自己的兄弟儿子丈夫,亲情是不惧一切的,更何况先以为死了呢,突然又回来了,那真是什么都不管了,扑上去先抱住了再说,一个动,百个跟,随后就乱成一团,儿啊兄啊夫啊,那激动的场面,不好形容。
  苗刀头到这会儿终于醒过神来,确认是自家失陷的子弟回来了,但怎么可能呢,急忙逮了人问,然后众口一词,是苗祖派来的神鸟救了大伙儿,然后所有的手指都指向中间还在那儿玩猫头鹰独立的于异,那真是千夫所指了。
  要是换了其他人,于异这玩笑还会开下去,不过苗刀头这人不错,或者说,酒品不错,于异先前起兴捞人,不就是跟苗刀头喝高兴了吗?这会儿若再装猫头鹰,然后苗刀头还感激涕零的拜来拜去,未免对不起酒友,所以眼见苗刀头看过来,已经有下拜的趋势了,他哈哈一笑,将身一摇,解了咒,还了原身,却把手一指:“老寨主,还敢不敢跟我喝上三碗。”
  苗刀头不象任青青,他本不知于异的来历,然后跟于异喝了一场酒,立刻就看出于异是那种豪爽直率的性子——不是任青青眼力差,实在是于异的表现和于异的官位不相符啊,就算看出于异有些率性如顽童,她也不敢信不是——这会儿听了于异的话,立刻就转了下拜的念头,不是说他变脸快,而是他人老成精,知道见人下菜,于异这种性子,你给他叩十个头,不如跟他喝一碗酒,他更高兴,顿时就叫道:“如何不敢,来人啊,上大碗,今夜一定要跟于小哥喝个尽兴。”
  他这豪气一露,于异果然就高兴得抓耳挠腮,早有人上了大碗,天爷,苗寨中这种黑底白沿大碗,那真叫一个大,一个碗可以装三斤酒呢,苗刀头满上,举碗:“于小哥,来,我敬你。”仰起脖子,咕咕咕便一口气灌了下去。
  于异大喜:“好,爽快。”也仰起脖子,一碗酒尽数倒了下去,他喝酒还和别人不同,别人是灌,他若起了兴,还带个吸字诀,恰如长虹吸水,一碗酒一吸而进,点滴不剩。
  碗碗相对,苗刀头大笑:“爽快。”猛地把碗往山石上一摔:“再来。”
  又倒上一碗,再与于异拼了一碗,然后再倒一碗,再又喝干了,三大碗酒啊,近十斤了,虽然苗寨中的酒是水酒,十斤酒也实在有些惊人了,苗刀头三碗酒下去,把碗底向于异一顷,哈哈一笑,手一松,碗落地,人往后一倒,醉了。
  看着他倒在地上,于异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哈哈哈。”
  任青青一直在边上看着,眼见于异不管不顾的要把苗刀头灌醉,也不管人家的年纪,然后苗刀头醉了,他就高兴得哈哈大笑,这样的性格,实在就是一顽童性子,与位高权重的从四品高官,完全半点边都沾不上,事实上,如果任青青不是知道于异的来历,这会儿若有人告诉他,前面这个因为灌醉了别人而高兴得捶胸顿足的人是从四品的清肃郎,她也是无论如何不信的。
  “这个人,难道真的就是天真率性的直性子人,怎么可能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官啊?”任青青彻底的迷惑了。
  于异虽然笑苗刀头醉了,其实他自己也醉了,要知道他先前就喝了不少酒,再来三大碗,不醉才有鬼,说起来他虽好酒,酒量并不是特别高,至少跟柳道元那种千杯不醉的老酒鬼是比不了的,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神念一动,身子一闪便进了螺壳,白玉床上一倒,且睡他娘,至于他一闪不见会在花脸苗中引发多大的讶异惊惧,他平时都不在乎,更何况喝醉了酒,那更是不当回事。
  一觉醒来,到白玉池中泡了个澡,只觉特别的神清气爽,这是白玉床和白玉池的功效,他以前喝醉了酒,虽有玄功,酒醒后仍要难过一段时间,但自从有了螺壳后,醉了白玉床上一倒,醒来白玉池中一泡,再没有难受过,不过于异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舒服就好,下次继续,从来没有去琢磨过中间的原因,泡了澡出来,自有蚌妖上来替他擦干身子,帮他换上干净衣服。
  以前于异不习惯人服侍,他性野,扯过衣服就穿,而不习惯张着手让别人帮他穿,即便是有了螺壳后好长时间都是一样,后来是有了高萍萍尤其是有了火凤凰后,两女每次都会先服侍他穿衣,这样才形成了习惯。
  于异不知道的是,螺壳中的蚌妖对他即非常佩服又暗含怨恨,蚌妖都是大美人,即便气质上不能与高萍萍火凤凰比,长相相差却不是太远,可于异美色当前,而且就算是赤身裸体的时候,竟也从不动心,若说他完全不好女色或者说不知道女人好处,却也不是,蚌妖是服侍的下人,于异玩高萍萍两女时,诸妖即便不能在床前近观,但远远的总能看两眼,至于响动就更不用说了,于异起了兴,发起狂来,那种皮肉相交之声,脆密如鞭响,即便园子外都听得到,诸妖每每听了,无不脸发热身发软,自然也深知于异的厉害,心中也盼于异能将她们收房,所以每次服侍,总会打起百般精神,可明明美色当前,于异还赤着身体,却就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有些胆大的蚌妖,趁着给于异换衣服,甚至会有意无意的去摸于异的大鸟,或者说用自己的胸乳去于异身上擦擦碰碰,但所有这一切,全都没有用,这叫诸蚌妖如何不恼他,当然,也暗暗佩服他,还真是好定力啊。
  穿好衣服,于异一闪身,到了螺壳外。
  神螺昨夜就附在苗刀头摔碗的大山石根部,于异现身,自然也就是在谷中,抬眼四顾,看到了苗刀头的屋子。
  苗刀头身为寨主,住的自然是白虎寨最好的屋子,一幢五进的大院子,这要是放在人界,也不过就是个稍富裕些的中户人家的规模,但在绝大部份居所都是低矮木屋的白虎寨中,这已经是相当的鹤立鸡群了,所以于异一眼就看见了,施施然便走过去,嘴角还有一抹得意的笑:“那苗寨主不知酒醒了没有?哈哈。”
  不等走近屋子,便见那个叫竹生的汉子带了两个人迎上来,昨夜喝酒,后来苗刀头顶不住,叫竹生上来顶了几碗的,所以于异跟他也熟了,也听了苗刀头的介绍,知道竹生还是苗刀头的一个侄子,也学有玄功,算得上白虎寨中的一把好手,其实苗刀头无子,是拿竹生做女婿和未来的寨主培养的,不过没有明说,于异当然也不知道,只是见了酒友他就觉得亲切,竹生上前来行礼,他哈哈一笑,道:“是竹生兄弟啊,老寨主醒了没有?”
  “老寨主醒来了,摆了酒,正等于壮士喝酒呢。”竹生恭敬中也带着亲近,于异酒量好,法力高,尤其悄不声的便把五千花脸苗救了回来,竹生即佩服,更感激,这眼光中的亲近,实是发自内心,而在昨天,他的眼光可没这般亲热,明摆着啊,他喜欢苗朵儿,苗朵儿却喜欢林荫道,然后于异是林荫道带来的,他会待见才是个怪。
  于异到没留意他神情中的变化,一听到喝酒,眼光顿时就亮了,笑得见眉不见眼,道:“喝酒,好,好。”快步进屋。
  苗刀头得报,先迎到了屋门口,如果说昨天于异跟林荫道来,还只是贵客的话,昨夜大展神通,一家伙救回来五千寨民,这就是大恩人了,而且苗刀头身为寨主,比竹生等人想到要更深远,竹生等人只畏他的法感他的恩,苗刀头却还想到得罪了郁家,而黑羽苗明摆着和郁家有勾结,万一郁家恼怒,让黑羽苗发兵来剿灭白虎寨,却又如何?黑羽苗为九苗之一,人口上百万,若全族动员,能上阵的汉子有二三十万,而白虎寨集合族之力,能战之兵不到一万,周遭服白虎寨管的生苗虽也有一二十个寨子,不说在黑羽苗高压之下,还服不服白虎寨调遣,即便有兵来助,也不过万把人,可绝不是黑羽苗的对手,而于异神通广大,不但能在黑羽苗包围之中带人杀出,更能以一人之力,将五千寨丁一家伙救出来,而且是飞回来的,苗刀头也能飞,深知飞行带人的困难,于异居然能一次带五千人飞,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人物,那自然是要以百倍热情接待的。
  苗刀头在门口迎到于异,满脸堆笑,精神挺好,并无酒后颓唐之象,这到让于异佩服一把,他却不知,苗刀头虽然没有他神螺中那样的白玉床白玉池,但苗民有自备的解酒药,昨夜苗刀头醉倒,服侍的人便给他服了药,今早起来又服了一碗,所以精神还不错,到不是酒量了得。
  “于壮士好酒量。”见面,苗刀头先从酒上说起:“我三岁跟阿爸学喝酒,五十多年来,见过无数酒桌上的豪客,但于壮士你是这个。”他说着竖起大拇指:“没有一个人能跟你相比的。”


第229章
  这就是苗刀头的精明处了,他看出于异性子豪爽,又特别好酒,所以就拿酒量好来夸于异,真正是投其所好,比那种毕恭毕敬叩头谢恩什么的,效果要好得多,果然于异满脸嬉笑,连声道:“客气,客气,老寨主酒量也不错。”
  苗刀头一看于异的反应,便知自己搔到了于异痒处,笑道:“这不是客气,这是真心话,五十年来,别的不说,酒桌子上,我还真只服了于小哥你一个人,话不多说,我这里还有几十坛好酒,先说好啊,不把酒喝完,于小哥你不能走。”
  “好。”于异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来,进屋。”苗刀头眼见于异应允,可是喜坏了,有这一尊大神坐镇,哪还怕什么黑羽苗来攻,至于酒,嘿嘿,白虎寨虽不富裕,山里自酿的果酒,寨子里搜一搜,万把坛搜得出——苗民好酒,家家都有,还真不怕于异酒量大。
  屋里果然早就摆好了酒,于异上桌,先喝了一碗,那个爽啊,苗刀头当然也陪了一碗,不过今天这碗不是昨夜那种黑底白沿大磁碗,最多只有那碗的六分之一大,干几碗不怕,随后慢慢喝着,苗刀头问竹生:“林公子呢?请人去叫他喝酒啊。”
  竹生道:“我先前派了人去叫的,好象说去找任小姐了。”
  突然来了个任青青,然后任青青还是林荫道的未婚妻,这让竹生非常开心。
  苗刀头点点头:“那就不必去催了。”对于异一笑:“年轻人谈爱,蜜里调油似的,到不好打扰,还是我这老头子陪于小哥喝吧。”苗刀头虽感林家的恩,但对惟一的女儿喜欢林荫道的事,他却并不赞同,苗朵儿性子刁蛮,真要嫁去人界,尤其又是林家这样的官宦之家,规矩大的,想得到要吃亏,他欠林家的是一回事,却不想宝贝女儿一生受苦,还是嫁了竹生,又在自己眼前,竹生又知根知底,那样更好。
  于异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嘻嘻一笑,道:“那是,来,干。”举碗,一饮而尽——他有酒喝,天塌不管。
  没过多久,林荫道来了,好象有些急,步子咚咚的,于异耳朵灵,一听暗笑:“这不会是给任大小姐赶出来了吧。”
  林荫道一露头,大冬天的,额头上居然见了汗,先问竹生:“竹生兄弟,你见了任小姐没有?”
  “没有啊。”竹生站起来:“任小姐住后院,我没去,只是先前让人去叫你,却说看见你到后院去了啊。”
  林荫道看一眼桌边的苗刀头于异,脸上红了一下,道:“我去后院找任小姐,但任小姐没在房里,香儿也不在。”
  “会不会到屋后竹林里练功去了?”竹生想到一点。
  林荫道摇头:“我到后面竹林里看了,还喊了两句,没见人。”
  “那去哪里了。”竹生搔头。
  苗刀头道:“吩咐人四面找一下。”又对林荫道道:“林公子你莫急,总是在这附近的,不会有什么事。”
  竹生道:“是啊,昨夜里安安静静的,狗都没怎么叫。”他说着往外走:“我叫人去找一下。”
  林荫道先有些急,不过听了苗刀头竹生的话,想想也有理,白虎寨只一个出口,而且有守卫,昨夜里又人不惊狗不叫的,任青青主仆还住在后院,跟苗朵儿住的一个院子,怎么可能有事。
  “对了,怎么没见朵儿。”他在桌边坐下来,跟于异打了个招呼,问苗刀头。
  “那个野丫头,不要管她。”苗刀头哼了一声:“她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有时甚至半年都不回来一趟,就呆在她师父那里。”苗朵儿昨天吃醋跑了的事,苗刀头自然是知道的,却是心下暗喜,这会儿看似恼怒,其实也不过是装腔做势,在林荫道离开前,苗朵儿都不回来,那是最好的,当然他嘴上不会这么说,反说道:“林公子来了,任小姐尤其是贵客的,这丫头不知道陪客,居然自己玩去了,真是一点礼性都没有,没办法,她娘死得早,缺了管教啊。”
  他这么说,林荫道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顺口夸了苗朵儿两句,于异举杯:“林公子,昨夜可没怎么跟你喝,来,干一个。”
  喝了好一会儿酒,始终不见任青青主仆出现,林荫道慢慢的有些坐不住了,这时竹生回来了,他额头上也见了汗,看来跑了不少地方,白虎寨说来是在一个大山谷中,但谷中大大小小的山包也不少,真要找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没见到任小姐吗?”苗刀头劈脸就问。
  “没有。”竹生喘了口气:“到是怪事,我前前后后跑遍了,还叫了几个女人去后山的虾子溪看了,都不见人,也没人见任小姐她们从屋子里出去啊。”
  “这还真是出怪事了。”苗刀头先前没怎么当回事,女孩子嘛,总不会跑太远,但现在看来情形有些不对了,站起来,令人四面去找,这会儿正式找人,声势就大了,差点儿把个白虎寨翻过来,但任青青主仆两个却仿佛平空消失了,硬是踪影不见,而问了下人和附近屋子里起得早的人,也都说没见任青青主仆,甚至把守谷口的人也叫来问了,虽然任青青主仆没道理不告而别,还是要问一下,守谷口的人也说没见谁出去。
  正找着,苗朵儿却回来了,苗刀头皱起眉头,道:“你个野丫头,昨夜里跑哪去了,对了,你见到任小姐没有?”
  “我去师父那里了。”苗朵儿根本不怕苗刀头生气,漫不在乎的应了一声,大眼表眨了两下:“任小姐?我没看见啊,她们走了吗?”又问林荫道:“林大哥,任小姐走了没跟你说一声吗?”
  “应该不是走了。”林荫道摇摇头,看一眼于异,他知道于异的身份,更知道任青青要替父伸冤,所有的希望都在于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