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佛珠
作者:酒狂|发布时间:2024-06-29 05:27:56|字数:60036
天空中一片灰影翻飞,骤然数道金光朝着冷翠屏打了下来。只听到空中有人喝道:“妖女,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却见五名僧人骤然出现在矮岗之上。其中四名年轻僧人同时发难,而一名须眉尽白的老僧却飘然向后,站在半空略阵。
冷翠屏冷哼一声,身形一晃,躲过了那数道金光,一柄弯刀在手中浮现,数道银光迎向空中的金光。苏慕白长剑仓然出鞘,数十点寒星射向空中。那四名年轻僧人在空中交叉翻飞,一道金色的屏障挡在了四人身前。冷翠屏的妖元尽数被那道金色的屏障当了开去,而苏慕白的天星剑诀虽然刺破了那金色的屏障,却俨然失却了力道,四名僧人很容易的便躲了过去。
胡不归随手一拳挥去,却听轰的一声,金色屏障与淡黄色龙气相交,半空中一阵气流激荡,两股真元同时化为乌有。胡不归身子咯噔噔向后退开三步,身子一晃,站稳了脚步。而天上灰影如被狂风吹散了一般,那四名僧人在空中无处着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那原本在空中略阵的老僧白眉微动,口中咦了一声,显然是没料到胡不归这样一个年轻后生竟然能有如此修为,只见那老僧右手伸出僧袍,在空中轻轻一挡,那四名年轻僧人的去势便就此停住。
只听其中一名僧人大声骂道:“兀那小子,你当真要护着这妖狐吗?”胡不归却认出这位便是三日前被自己一脚踢飞了钵盂的那名僧人,不由得笑道:“老兄,你那饭碗可曾寻到了啊?”
那僧人心中一阵恼怒,就想掏出那罗汉紫金钵盂收了这个可恶的小子,手刚揣进怀里却又停住了,寻思可别当着众位师弟的面再叫这小子给踢飞了,那便不大好看了。
却听一声佛号响起,那老僧飘然前至,右手伸出,宛如拈花一般,轻轻向着冷翠屏弹了出去。胡不归呼的一掌挡了上去,却竟然挡了个空。那道淡淡的指风竟无物一般,浑不着力,只是一道金色的光华照了过去。
却听冷翠屏呀的一声,伏在地上,全身颤抖不一。原来老僧发出的这拈花一指却是纯粹的佛光。这一指若是打在胡不归或者张富贵身上便半分作用都没有,但却对身为兽妖的冷翠屏有着莫大的威慑。修为越低的兽妖便越难抵挡。说来也怪,梅四和梅轻雪两个却似乎也不惧怕这专门降妖的佛光。冷翠屏运起全身妖元,极力与之相抗衡着,却感到自己便要在这佛光之下现出原形来了,不由得一阵恐惧。
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自冷翠屏的裙摆下露了出来,就在冷翠屏再难支持的时候,突然佛光中断了,一个人影挡住了佛光。却是苏慕白腾身而起,挡在了冷翠屏身前。
那老僧将眉毛一扬道:“这位施主,老衲瞧你也是正教人士,却当真要为这妖狐淌这趟浑水吗?”
苏慕白尚未答话,却听冷翠屏道:“苏大哥,胡大哥,你们莫要管我了,这是我与他白马寺之间的恩怨,却与你们无关的!”说着挣扎着站起身子,对那老僧道:“老和尚,你别为难他们,我跟你走就是了!”
胡不归却喊道:“小翠,你站住!不管怎么说,你既然是白大哥的族人我就不能看着你随便被人欺负!”
那老僧眯起眼睛,瞪视着胡不归道:“我劝众位施主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胡不归也丝毫不让的盯着那老僧道:“呵呵,好威风的出家人啊!要拿人便拿人,要放火便放火,当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那老僧脸色一沉,怒道:“小子无礼!”说着伸出手掌,一掌向着胡不归按了下来。也不见有何动静,胡不归却感到一股大力骤然压了下来。顿时体内的龙气斗志再度被激发了出来。胡不归脚尖微点,弹跳起来,一拳迎了上去,喊道:“老的不讲理,小的便只好无礼了!”
这一拳一掌的劲力轰的撞在一处,胡不归的身子感到自外而内一阵压迫,然而好战的龙气却勇猛的向前冲去,带着胡不归的身子不退反进,压力越来越强,胡不归只觉得一阵耳鸣,胸腹被挤压的郁闷难当。
而那老僧心头也是一阵差异,他原本瞧着这少年修为虽高却也有限,怎么此时一出手竟然一股彪悍凌厉的气息直扑过来,他方才不过是要教训一下这无礼的少年,却被胡不归的龙气震得血气翻涌,更见这小子身受真元冲击之后,竟然不退反进,更是惊讶万分,难道说这小子的修为尚在自己之上不成?
那老僧心思方才一动,却见斗大的一个拳头又迎面打来,僧袍衣袖一卷,罩在了胡不归的拳头上。袖中一只手化作金刚臂,迎着胡不归的拳头而去了。这一记招式应变极快,又外柔内刚,足显这老僧修为了得。却听刺啦一声,先是老僧的衣袖被彪悍刚劲的龙气撕裂,随后只听轰的一声,两只拳头撞在一处。
老僧只觉得一股劲气水银一般的侵入了自己体内,随后猛然爆发出来,顿时胸口一阵剧痛,身子不住向后飞去。而胡不归受到那老僧的真元激荡,全身骨骼咯咯作响,真元顿时逆转,胸口也是一痛,却稳稳得站在了空中。
那四名年轻僧人一声怒吼,同时扑了上来。苏慕白和梅四抢先冲到胡不归身边喝道:“想以多欺少吗?”双方顿时在空中混战起来。
却听那老僧喝道:“都住手!”说着又飞身蹿到近前。那老僧拭去嘴角血迹对胡不归道:“施主好修为!但任凭你修为再高,这妖女老衲却都要带回白马寺去的!”
胡不归皱眉道:“这位大师,她究竟做了什么,要你们这般苦苦相逼?”
那老僧道:“这妖狐虽是妖类,但若是只在山野修炼,那也不关我白马寺的事儿。可是她竟然闯到我白马寺行凶伤人,若是伤了我寺寻常弟子也便罢了,但她所伤的却是半点真元修为都没有的我的勿尽师弟,你说这帐究竟是不是该找她来算?!”
胡不归见那老僧不似在说谎,不由得向着冷翠屏看去。苏慕白等人也纷纷望向冷翠屏。冷翠屏抬起眼睛,直视着胡不归道:“胡公子,我没有伤那勿尽和尚,我只是去问了他一句话而已。”
那老僧喝道:“一派胡言!我勿尽师弟闭门面壁七十余年,这七十余年来便只有你一个进了他的房间,不是你伤的他又是何人?”
胡不归道:“大师,你且先末将话说死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是亲眼看到小翠行凶吗?”
那老僧道:“这个老衲并非亲眼所见,但是确有我门下弟子亲眼见到这妖女从我勿尽师弟房中走出来。”
胡不归道:“那你门下可有弟子亲眼见到她出手伤了那勿尽大师?”
老僧摇头道:“也不曾亲眼见到,但是除她之外却再没有旁人进过我勿尽师弟的房门了。”
胡不归微微一笑道:“究竟是再没有旁人进去过还是大师等人没看见呢?大师敢肯定吗?”
胡不归这样一说,老僧禁不住迟疑起来,勿尽禅师的房间又并不是处在层层把守之中,若说外人偷偷溜进去,那也并非不能,只是除了这妖女确当没见到过其他可疑人等。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胡不归正色道:“大师,小子胡不归方才无礼了,还望大师恕罪!”说着便躬身行礼。老僧微微一愣,连忙道:“施主多礼了,老衲勿穷,方才也是一时心急,倒叫几位小友笑话了。”
胡不归接着道:“大师,我这位朋友曾对着她妖族先灵起誓,说她不曾犯下这等恶行,我是相信她的。我想这其中必有缘故,或许凶手另有他人也未可知呢。”
勿穷大师皱眉道:“只听她一面之词却怎么做数?就算我勿尽师弟不是她伤的,此事也与她脱不开关系,胡施主,老衲依旧觉得该当将她带回鄙寺好好询问一番,才好找出真正的凶手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冷翠屏道:“大和尚,我与你回去!咱们去与那勿尽当面对质,瞧他说说究竟是不是我伤的他!”
勿穷大师道:“早早如此,又何必兴师动众呢,如此甚好,胡施主意下如何?”
胡不归道:“那我们也随大师走一趟吧,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于是众人随着勿穷大师腾身而起,向西北方向飞去。
飞行了三个时辰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质朴宁静的古刹。与那古刹同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阵火光,只见勿穷大师神色一变,加快了速度向前飞去。胡不归心道:莫非是有人放火烧寺?看那火光又似乎火烧得不够大,却不像是个放火的老手所为,倒还不如勿穷的两个师侄放火纯熟些个。
众人紧跟勿穷大师飞进寺院,却听见一片梵唱缭绕,紧接着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勿穷大师道:“出了什么事儿?”
那小沙弥道:“师叔祖,不好啦,勿尽师叔祖圆寂了!此刻正在后院焚炼真身呢!”
众人一听此言具是一惊,勿穷大师道:“我走时勿尽还好好的,怎的便就圆寂了呢?!”
那小沙弥道:“勿尽师叔祖在两个时辰前突然呕血不止,而后他唤来轮值僧,叫将他的肉身立时火化,勿尽师叔祖说此时正有一朵祥云往西去,若是晚了便搭不上了。说完这话,勿尽师叔祖便坐在榻上圆寂了。于是方丈便命众人在后院架起柴薪,将勿尽师叔祖焚化了。”
勿穷大师脚步飞快的向后院奔去,胡不归等人也紧随其后。刚一进后院,就看见院子中间一个高高的柴垛,其上火焰蒸腾。四周盘坐着数百名僧众,个个低首诵经。一个老僧迎了出来,只听勿穷大师道:“师兄,勿尽师弟他……”
那老僧点了点头,神态安详的对勿穷大师道:“一切因缘会聚,皆有缘法,该去的去,该留的留,去如风吹树,留似梦中花。师弟,这几位小施主是……?”
勿穷大师连忙给众人引见,原来这老僧便是白马寺的主持方丈勿明大师。勿名大师先是看了一眼冷翠屏,眼光之中既无仇恨,也无敌意,只是一片平和。随后勿名大师的目光便落在了胡不归的身上。众人坐在圈外看着烈火熊熊,数百名僧众低声吟颂着往生咒。胡不归却突然瞥见一个背影,那背影在墙角一拐消失了。胡不归心中忍不住咦了一声,却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又觉得或许是自己看错了,那也未可知。
此时那柴垛上的火焰越来越小,眼见得便要熄灭了。勿名大师和勿穷大师向胡不归等人虚然一礼,而后拍熄余火,收敛勿尽的尸骨去了。胡不归心中却想:这下可糟糕了,怎么如此巧,自己一干人前来白马寺对质,这正主儿便圆寂了,这下该去找谁对质?
胡不归正这般想着,勿名、勿穷两位大师又来到众人身前。勿名方丈道:“阿弥陀佛,叫几位小施主久等了。我勿尽师弟业已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去了,众位施主若愿意在鄙寺小住那自然是极好,若是有事现下便可自去了。”
这番话简直大出胡不归等人意料,就连勿穷大师也道:“师兄!你就这么放这妖狐走了吗?”
勿名方丈尚未答话,张富贵却突然说道:“我们也没说要走啊,我们还想找那两个放火烧毁杨家村的恶僧呢!”
勿名方丈眉头一皱,问道:“勿穷师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勿穷大师却也不知此事,不由得望向自己的两个师侄空相、空色。只见那两个年轻僧人立即跪倒在地,嘴里却嘟嘟囔囔说不出了所以然来。原来那日,这二僧不意引燃了民舍,本想擒了妖女之后就回去救火,却被胡不归给打跑了,现在再问起来,却又如何说得清楚。
勿穷大师一见便知肯定是自己一边理亏,却又不甘心就此将那狐妖放走,先是脸色一沉,对戒律唐的弟子吩咐道:“将这两个孽徒先押下去,听候发落!”随后又转过来对勿名大师道:“师兄,好不容易才将这妖狐带了回来,勿尽师弟的事儿总要问个清楚才是啊。”
勿名方丈道:“勿尽师弟已经不在了,你去哪里对质呢?这般既不能定论,你留着冷姑娘又能做甚?更何况这冷姑娘既然与着胡施主是朋友,想来也未必便是个恶妖。”
这老方丈前一句话道也还算有理,后一句却更叫众人摸不到头脑,他与胡不归也不过第一次见面,却就怎知胡不归的朋友便是好人?勿名大师显然看出众人的疑惑,笑道:“胡施主身上怀有我佛门宝物,那宝物散发出来的慈悲之气纯正而广大,一片宁静祥和,与他本身气息没有半点冲突,这般人物又怎会与邪魔结交呢?却不知道胡施主身上所藏的究竟是什么佛门宝物,可否拿出来供老僧一观呢?”
胡不归心中奇道:勿名大师却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佛门宝物,而自己反倒不知道了呢。但听勿名大师似乎说的有凭有据,便将怀中事物尽数翻了出来,乱七八糟堆了一地,却瞧不出哪件是勿远所言的佛门宝物。却见勿名大师突然对着那堆杂物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口中高呼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勿名身后众弟子虽也是不明所以,但见主持方丈跪拜,便也立即跟着跪了下来。顿时院子中跪倒一片僧众,倒也十分壮观。只是所跪拜之物却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物,场面却古怪的紧。
勿名大师等人低声吟诵起经文来,悠扬的梵唱在古刹荡漾出去。伴随着勿远等人的吟诵,只见一枚圆溜溜的珠子从那堆杂物中冉冉升起,却正是峨嵋万年寺住持禅静大师赠给胡不归的那枚珠子。胡不归恍然,全原来勿名大师所言的便是这枚不起眼的小珠子啊,倒也看不住这枚珠子竟然如此珍贵来。
胡不归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禅静大师赠给自己珠子的时候禅动大师惊讶的神态来,如此说来,禅静大师当真是对自己极好的,不由得心中又升起了对禅静、禅动两位高僧的一片思念之情。
却见随着那珠子升起,一阵柔和的光芒从珠子上散发出来,将整个白马寺笼罩其中,人人都沐浴在这片圣洁的光芒里。而先前对佛光极为忌惮的冷翠屏此刻竟然也感到一阵宁静祥和之气,似乎随着那珠子光焰流转,心中的浊垢便一点点的消融了,水洗一般的清澈。
终于,那梵唱停止了。勿名大师轻轻一挥手,那颗珠子便缓缓飞到胡不归的面前,胡不归伸手取了。勿名大师道:“老衲没想到今生竟然有缘瞻仰佛骨圣舍利子,此倒是拜胡施主所赐,老衲多谢胡施主了。”说着合十与胡不归行礼。
胡不归却对这佛骨圣舍利子并不如何在意,只是觉得此为故人所赠的东西,便是一块石头自己也是一般珍爱。胡不归道:“大师若是喜欢,倒可借你赏玩几天,原本送与你也不打紧,只是这珠子是故人所赠,倒不便轻易送与他人了。”
勿名大师心中又是一动,此子倒是有些与众不同,便道:“这如何使得,如此至宝老衲岂敢随意取走,胡施主一番心意老衲心领了,却不知究竟是何人将这等宝物赠与胡施主的?”
胡不归笑道:“此珠是峨眉万年寺禅静大师赠给弟子的,他却也没说是什么宝物,只是说摸着是圆的便是珠子,又哪里有什么贵贱之分呢?弟子也是这般以为,若是觉得贵重,反倒该为它担心了,又怕碰坏,又怕遗失,岂不徒增烦恼。”
胡不归此言一出,勿名大师心头巨震,此言便如一声当头棒喝,胡不归虽不明佛家空色空相的法门,却一来是借了禅静大师的话,二来是此人生性便不愿为他物束缚,故而所言倒真是心口如一。
勿名大师向着胡不归郑重一礼道:“多谢施主点拨,贫僧却起了分辨之心,当真是不如禅静大师禅定精深了。”
胡不归跳将起来,躲了开去,心道:这勿名大师倒是极为多礼,又明辨是非,当真是个好人。口中道:“大师多礼了,小子可受不起。若是没旁的事儿,我们这便要走了。”于是众人便与勿名、勿穷两位大师告辞。
待出了白马寺,张富贵道:“快走!快走!”
胡不归到:“你急什么,莫非又是肚子饿了?”
张富贵道:“我是怕那老和尚反悔,回头又须打架才可得脱了!”
胡不归笑骂道:“你以为人家勿名大师跟你一般吗?动不动就反悔啊?”话虽如此说,众人倒确实没想到此事竟然会这样了结,那勿尽禅师说圆寂便圆寂,而勿名方丈竟说放他们走就放他们走,倒当真是出乎意料。胡不归等人更不知道,勿名方丈却是从佛骨圣舍利子上得出的结果。这佛骨舍利子最是洁净,别说胡不归做恶,便是与他同行的诸人之中若是有人身怀恶行,也必会使宝珠蒙垢,令佛气有染。而那舍利子孔明洁净,不带丝毫尘垢,这便足以印证勿名方丈的推论了。
众人召出法宝,飞上了天空。胡不归又问道:“苏大哥、小翠,你们可有去处?若是没旁的事儿便随我们一同去一趟京城吧。”
苏慕白与冷翠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方向飞驰而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真身
太和殿内,一双澄澈的眼睛仰望着宝座上方的那条紫檀木雕龙。而那紫檀木雕龙中蕴蓄的敖将龙气也在缓缓转动中“凝视”着大殿下站着的这个小小孩童。
两个存在彼此凝视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们的神识中蔓延来开。没有人说话,自从进到这太和殿内,就连一路上唠叨不停的张富贵也闭上了嘴巴。胡不归等人围成一圈,圈子中央是静自站立的柳不醉。没有人跟他说敖将便在那紫檀木雕龙里,然而他一进大殿,一双眼睛便望着那紫檀木雕龙。
终于,敖将开口了:“孩子,你愿意帮我吗?”
柳不醉点了点头道:“我愿意,但是我想知道,我身上怎么会有你们神龙族的血脉呢?”
敖将说道:“据轩辕黄帝言道,上古时期,曾经有一个人类仙人去过我们龙域,这仙人与我们的龙女生下了一个孩子,后来仙人将那孩子带回了人间,从此我龙族血脉开始在这华夏大地上流传,历经数万年,这血脉却渐渐的在人间消隐,似乎与人类血脉彻底融合了。但据轩辕黄帝说着龙族血脉偶尔也会聚集在某人身上,虽然及其微弱,却也足以令我恢复真身了。”
柳不醉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老龙,好了,你取血吧。”说着伸出了右手。
从紫檀木雕龙上缓缓伸出一缕明黄色的龙气,游丝一般的滑向柳不醉的小手。那龙气轻轻刺入柳不醉右手中指,一滴殷红的血渗了出来。只见那滴殷红的血珠化为一道极细的血线,沿着那一缕龙气迅速向上蔓延,一直钻进了紫檀木中。紧接着,正座太和殿的空间以那紫檀木雕龙为中心,水波一般的震动了起来,一连震动了十余次,随后便是一派宁静。
大殿上的众人抬头凝视着那木龙,却再也不见有何动静,甚至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了。众人疑惑的看着头顶,努力倾听着细微的声响,却听见极远处似乎有一声惊雷,而大殿内却依旧是一片死寂。直到众人脖子都仰得酸了,却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从大殿门外走了进来,抬头看了看众人瞧的地方,又拍了拍张富贵的肩膀道:“嗨,你们看什么呢?”
张富贵浑不在意的答道:“看神龙重生呢呗。”说完猛然醒悟:是谁在拍我的肩膀?张富贵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之极的大汉站在自己身后,也仰着一根粗壮的脖颈抬头望上看。张富贵惊道:“你是谁!”
那大汉也浑不在意的道:“我是敖将啊。”说话时依旧仰着脑袋向上望去。却突然间,四、五只拳头轰然落在敖将那宽大的脑门上,随后只见一阵拳脚相加,直把重生的敖将打翻在地。却见胡不归歪着嘴喊道:“你个老敖啊,你从哪里出来的?却怎么也不吱一声!”
张富贵也道:“就是啊,你说你进来了也往上看,你看个屁啊?举的老子脖子都酸了。”梅四和梅轻雪虽然没有说话,但看情形似乎也是一般意思。而小虎则蹲在敖将的大脸上,左一巴掌又一巴掌的还在打。
敖将弹开小虎,头懵脑胀的刚从地上爬起来,却突然见胡不归一闪身又扑了上来,不由得心中一寒,一只巨臂遮住了头脸,却见胡不归揪住敖将的脸皮道:“你当真是敖将吗?却怎么不是神龙形貌,反而长得像是个人咧。这就是你的真身啊?”
敖将苦笑道:“你们这群家伙也太过野蛮了吧,老子刚刚重获肉身你们就冲上来欧我,简直比一万年前你们的祖先还暴躁啊!怎么说我也是条神龙哦,你们好歹给老子点面子,下次别打脸了啊,唉。”说着一挥手将粘在身上的胡不归弹了开去,又道:“这个自然不是我的原形,为了不吓到你们这群小朋友我才飞到千丈之上恢复了真身,又将自己缩小了千百倍,变成人形,这才下来与你们相见的。若是在这里现身,只怕这大殿都要坍塌了。”
柳不醉满眼的敬仰之色看着敖将,道:“老龙大叔,你当真比这宫殿还大吗?你可真威风啊!”
敖将重获肉身以来,总算第一次有人用敬仰的眼神看着自己了,不由得心花怒放,笑道:“那是,你大叔我啊当年可威风着呢,尾巴随便一摇,便是山崩地裂,我这龙爪一挥,便可撕空裂云,叫风云变化,小兄弟,还是你比较识货啊!”
却听见旁边胡不归和张富贵一起憋着嘴道:“吹牛!”敖将弯腰抱起柳不醉,就在弯腰之际,右足向后,啪啪两声,胡不归和张富贵就哎呀呀的一起飞了出去。敖将对柳不醉道:“小兄弟,多谢你助我恢复真身,你可有什么要大叔帮你的事情吗?”
柳不醉想了想道:“我胡大哥告诉我说,男子汉自己的事儿就该自己扛着,小酒儿要做男子汉,却没有什么需要大叔帮忙的。”
敖将点了点头道:“好个男子汉!小兄弟,待会儿我便要回我的故乡龙域去了,你身上也有我龙族血脉,在我们龙域,你若是修行的话,进益可胜过在人间百倍呢,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柳不醉摇摇头道:“大叔,小酒儿在人间有师傅,有胡大哥、卓大哥和这许多朋友,去了你们龙域却就没有这许多朋友了,酒儿不想去,等日后酒儿长大了,或许会去你们龙域看你。”
敖将点点头道:“好吧,由得你了。那么大叔这便准备走了。”说着放下柳不醉,向大殿外走去。众人也随着敖将出了大殿,外面夜色浓重,周遭的侍卫早在胡不归等人来时便被麻翻了,此时太和殿外的广场上一片寂然。
敖将仰首望着夜空,夜空中一片晦暗,不见星月。任他有多强的实力却也望不到那久违了的故乡,一时间无数感慨在这条老龙心头泛起。胡不归和张富贵也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哼哼哈哈的走到敖将身边。胡不归拍了拍敖将的肩膀道:“老敖,你这便要回家了吗?”
敖将也用一双大手扶在胡不归肩头道:“胡兄弟,这次我老敖能重返故乡全靠有你们帮忙,咱哥俩若是日后有缘,定可再度重逢的。”
胡不归笑道:“到时候你别再拿大脚丫子踢我便好了。”
敖将再度环视众人,梅四等人一一上前与敖将作别,最后敖将裂开大嘴道:“兄弟们,老敖这便走了!”说罢双足一蹬,身子箭一般的蹿上了空中,向上笔直飞去。顷刻间便化为了一个小点,就在即将湮灭在夜空的一刹那,突然黄光一闪,一条巨龙陡然出现在千丈高空。那巨龙身子一扭,似乎回首向下看了一眼,而后破空而去了,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不醉惊讶的合不上嘴,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口中喃喃的道:“大叔果然没有吹牛,他当真是好大呀!”说到这里扭头去看胡不归,却见胡不归也是张着一张大嘴说不出话来。梅轻雪走过来,拉着柳不醉道:“好了,小酒儿,咱们出宫去吧。”
柳不醉低头道:“我还想见一个人。”
梅轻雪微微一愣道:“酒儿还想见谁?”
柳不醉道:“我想见见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兄弟。”
梅轻雪点了点头,唤了一声老胡,胡不归却依旧张大了嘴巴,白痴一般的望着夜空,似乎还没从敖将那巨大的真身的震撼中醒转过来。梅轻雪手指一弹,一个脑奔儿铮的凌空弹去,胡不归啊的一声望过来,口中道:“怎么啦?”
梅轻雪道:“小酒儿想去见见他的兄弟。”
胡不归摸了摸头上的包,道:“这还不容易,咱们这便去吧。”说罢便带着众人便朝着乾清宫飞掠而去。
片刻之后,众人在屋瓦上蹲成一排。透过明瓦,柳不醉呆呆的望着为巨烛照亮的房间。房间颇为宽敞,靠窗放着一张书桌,书桌前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锦袍的孩童,那身材容貌却与柳不醉一般无二。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那孩童依旧伏案读书,脸上神情十分专注。旁边侍奉的老太建杨忠良道:“主子,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那孩童抬起脸来,道:“杨公公,我年纪还小,正如我老师苏学士所言:若想主宰这样一个泱泱大国,必先明理晓事,而若想明理晓事,则非读书不可。我早一天学得了治国之道便可早一天亲政,叫这华夏大地在我的手上繁荣光大起来。”这番话却怎么也叫人想不出竟然出自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之口。
屋顶上,柳不醉看着屋内情景却不由得想起了昔日爹爹督促自己读书的情景来,顿时一汪眼泪涌满眼眶。他悄悄拭去泪水,对胡不归到:“胡大哥,咱们走吧。”
胡不归道:“你不下去与你兄弟相认吗?”
柳不醉道:“我瞧他一眼便足够了,他这样勤奋,日后一定是个好皇帝。我下去与他相见,倒叫他为难了。”说到这里,柳不醉又顿了顿道:“胡大哥,我还想再见一个人。”
胡不归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想去见傲霜。嗯,咱们走吧。”
太庙偏殿的帷幔一层层的被剑芒削断,轻飘飘的坠落下来。柳不醉仗剑向里闯去,手中的虽然不是他的青麟剑,却也是出自天兵道长之手的法剑,端的是锋利的紧。
胡不归等人跟在柳不醉身后,众人都是一个心思:若是那傲霜敢向小酒儿动手,那就打他个半死!众人在后面护持着小酒儿一路向前闯去,当最后一幅帷幔落地之时,只见傲霜散人形容枯槁的侧卧在一张矮榻上,静静的看着来人。
柳不醉手中长剑一指道:“你就是傲霜?”
傲霜散人平静的望着柳不醉道:“我就是傲霜。”
柳不醉冷冷得说道:“我便是你要杀的那个小孩儿,怎么?你不过来杀我吗?”
傲霜散人望着满眼仇恨的柳不醉以及在他身后那一群杀气腾腾的伙伴道:“也许天意当真是人力所不能违的,此刻我再杀了你又有何用?更何况你身后这群人又岂能叫我伤了你。”
柳不醉昂然道:“你此时不杀我,待我长大之后,取出我的青麟剑,到那时我必仗剑来取你的人头!”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一股与柳不醉年极不相称的杀气直冲出来。
傲霜散人身子向后一仰,心灰意冷的道:“随你吧。”随之竟闭上了眼睛,话也懒得再说了。
柳不醉红着眼睛盯着这个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片刻过后,柳不醉转身向外走了出去,临出偏殿时扭头道:“我还会回来的!”
待众人离去后,傲霜散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当真是错了吗?”却见一地零乱,满殿凄凉,其时寒鸦悲鸣,一腔抱负似乎都化作了怨孽,是非对错却凭谁来说?
京郊旷野之中,一堆篝火熊熊燃起。胡不归等人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火炭啪啪炸响,火光映红了众人的脸庞。小酒儿自从太庙里出来便一言不发的咬着嘴唇,这一夜之间他一连见了三个人,却是三种滋味。恩怨惆怅尽在这一夜之间侵入这个年纪幼小的孩童心上,叫他一时间却难消受。只是倔强着不肯露出软弱的一面,兀自绷着脸扛着。
梅轻雪心疼这孩子凄苦,将他搂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小虎竟然出奇的懂事儿起来,主动给小酒儿腾出了空,又懒懒的爬到小酒儿的怀中,用一只胖胖的猫爪轻轻拍了拍小酒儿绷紧了的小脸。一片暖意涌上小酒儿的心头,眼中顿时生出些雾气,面前火光立时朦胧了。
张富贵拉着梅四起身道:“想来我小师傅也饿了,我们去寻些野味儿来,等我小师傅吃高兴了,说不准又传我几招法术那也难说!”张富贵这小师傅叫得十分认真,倒把小酒儿噗嗤逗乐了。小酒儿道:“张大哥,只怕是你自己饿了吧。”
张富贵嘿嘿笑了两声,道:“我是怕浪费了这么好的一堆火。”说着拉了梅四便走。
众人一时无语,都望着篝火发呆。又似乎各人都在想着心事,失神一般的朝篝火里丢着树枝,只把个柴堆越烧越旺。
冷翠屏突然说道:“苏大哥、胡大哥,轻雪姐姐,明早我也该回万兽谷了,这次承蒙你们相救,小翠感激不尽。更难得你们对小翠的信任,说起来倒是小翠不好,却没能把话与你们说明白,险些连累你们为我树敌,小翠心中实在是惭愧不已。”
苏慕白道:“快别这么说,我相信冷姑娘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也不会对我们隐瞒了。”
胡不归也道:“小翠,你有何必来说这些见外的话呢,回头我们去你万兽谷玩的时候你多预备些酒肉便足够了,今晚且先等着尝尝梅四哥的手艺吧。”
冷翠屏道:“其实小翠此次出谷并未得到老祖允许,小翠是偷偷跑出来的,此次出谷便只为了寻那勿尽老贼,却不曾想险些被人陷害了。其时说起来,此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事儿却要从七十年前说起。在七十年前,我母亲是掌管万兽谷修炼典籍的司职。那一年,老祖命我母亲去天妖谷迎取一部《妖丹造化经》,去时平安无事,待从奶奶处取了经书回来时却遇上了一个人。此人正是那勿尽老贼。”
说到此处,冷翠屏禁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世人都说我狐狸精专门迷惑人类,却不知道人类迷惑我狐族更甚。那勿尽老贼一身修为精深的很,却哪里是没有修为。我母亲在与他打斗之中,怀中的经书掉了出来,被那勿尽老贼瞥见了,随手抄了起来。我母亲大急,连忙上前去夺,谁知道那勿尽老贼竟然随手一抛,将经书还给了我母亲。那勿尽老贼停手不打,却与我母亲说起话来。那老贼假意要度化我母亲,说什么众生有情,万物有灵,又是什么一切皆有佛性,便是我母亲这般的只要一心想佛,也可得正果。我母亲却以为此人与其他正道中人不同,哪里知道此人却比其他人更坏。我们狐媚一族最是容易动凡心,其时我母亲修为也不甚高,竟然为此人迷惑,不但相信了他说的鬼话,更是对此人动了情。”
听此处,胡不归问到:“这人不是个僧人吗?却又如何能与你母亲相恋?”
冷翠屏冷笑道:“他哪里是什么僧人!他原本就是要诱骗我母亲的。自他从我母亲处知道她是监管经书典籍的之后,便常常暗中与我母亲来往。说什么为了我母亲宁可坠入阿鼻地狱,也不管什么清规戒律了。我母亲受他诱惑,一心与他相好,却在半年之后的一天,我母亲骤然发现万兽谷的藏经竟然少了十卷,而至此以后,那老贼便再也不露面了。经书失窃,我母亲罪责难逃,更伤心为人所欺,连受刑带伤心,一身修为去了七七八八。幸而我父亲并不嫌弃她,对她细心照料,百般照顾,这才保住了我母亲一条性命。”
梅轻雪道:“如此便好了,能遇上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也算是造化了。”说到此处,梅轻雪悄悄的用余光去看胡不归,却见他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翠屏道:“话虽如此,原本这般,我们一家人也能开开心心的在万兽谷度日了。却不料在我出生后的第三年,那老贼竟然再度出现了。那老贼将我母亲悄悄约了出去。我母亲质问他为何盗走经书,又为何一走了之。那老贼却跪下来道,他所作的一切却是为了我母亲。他说他盗经书确实不对,但他却是为了将佛门大法与妖族密法融合,一佛门之广大法力度一切妖类,叫我妖类一族从此以后可以和人类已同生存,再不需要躲在深山之中。我母亲哪里肯信他的鬼话,便要拂袖而去。他扑上来抱住我母亲,正在此时,我父亲却闻声赶了来,一见之下顿时大怒,与他动起手来。那老贼竟然习得了我妖族法术,一身妖元竟然强过我父亲。我父母联手竟然也不是那老贼的对手,他骤然发难,擒住了我父亲,以此要挟我母亲去谷内给他盗出一本《璞真经》。此经乃是我兽妖族的最高法门,哪里能落入这贼人之手。而我母亲原本就觉得对不住我父亲,此时更是陷入两难。却不料我父亲大声道:小绿,别受他威胁,你快快回去叫老祖来!咱们宁可死,也别做了妖族的罪人!说到此处,我父亲猛然自爆妖元,顿时肉身魂魄化为灰烬。爆炸的威力也将猝不及防的老贼震伤,更惊动了谷内同族。老贼无奈只得仓皇逃走。至此以后,我母亲每日以泪洗面,一身修为不进反退,便在数年前,竟然连人形也维持不住,化出了原形。而三个月前,我母亲终于撒手西去了。临去前,她悄悄嘱咐我,叫我日后去向那老贼询问那十卷经书的下落,好弥补她此前犯下的罪过。于是我便私自出谷,费尽周折,终于寻到了白马寺。但当我闯进那老贼屋里时,里面却空无一人。但当我从那屋子出来时,却有人喊道:抓妖女啊!妖女害了勿尽大师了!顿时蹿出来许多和尚,我不得已,只得逃了出去,再后来就遇上了苏大哥。”
胡不归皱眉道:“这么说你也未曾见到过那个勿尽和尚?勿穷大师曾说这勿尽和尚闭门参禅已经有七十多年了,他却又怎么会不在屋里呢?更古怪的是,你前脚出去,他后脚便被人打伤了。而当我们要去与他对质时,他却又莫名其妙的圆寂了,看来此中必然有诈。只是不知道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正说到此处,却见梅四和张富贵夹带着七八只野兔和两只狍子奔了回来。胡不归和小虎同时欢呼一声,几个人立即开始张罗吃食。不一会儿烟气缭绕,透出一股浓香,几个馋鬼馋涎欲滴的围着火堆打转儿。
待兔子肉一熟,只见胡不归、小虎和张富贵恶狼一般的扑了上去,梅四原本想与初次相识的苏慕白和冷翠屏谦让一番,这一迟疑之间,却见野兔便只剩下四只,连忙抓起一只,躲到一边享用去了。却把苏慕白和冷翠屏看的是目瞪口呆,而梅轻雪则是大摇其头,走上去给这几个实在是不像样子的家伙一人来了一个大脑奔儿,又取了两只野兔递给了苏慕白和冷翠屏,最后一只则是撕开了与小酒儿一同分食。
胡不归取出酒壶喝了一大口,正要再喝第二口,只觉手上一空,却是梅四哥劈手将酒壶抢了去,灌了一大口,又将酒壶递给了富贵,富贵也是一大口下去,却立即跳将起来,咳嗽不止,道:“这是什么酒啊!莫不是毒药啊!这般辛辣!”
胡不归大笑不止,道:“这是烧刀子,是男儿喝的酒!小酒儿你要不要做个好男儿?”
小酒儿跳起来取过酒壶,仰头就是一大口,只觉得一团火焰着咽喉向下,洛肚之后却有如刀子在胃肠中乱窜,紧接着一团烈焰升腾起来,直烧得双颊一片绯红。胡不归笑道:“酒儿,这酒如何?”
小酒儿喝了一声:“好酒!”又再饮了一大口,却听小虎嗷嗷叫着,也要蹿上来喝,却被梅轻雪一把揪住了,道:“小猫喝什么酒!乖乖的给我吃肉去!”小虎嘟囔着抱着半只野兔,心道:轻雪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大好。却见小酒儿捧着酒壶来到苏慕白面前,道:“苏大哥,请你也尝尝。”
苏慕白喝了一口,便立即皱起了眉头,道:“这酒太烈,老胡,还是你们喝吧。”胡不归刚要接过酒壶,却见张富贵也劈手抢了去,道:“老子却也要做个男儿!”说着咕咚咕咚灌了大打一口。他却是因为太监出身,总在这性别上存着心结,此时倒有些发作起来。胡不归心中暗道:倒是当真该给富贵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叫他恢复了男儿身了。
这酒壶在众人中间没转几圈便空了,众人酒足饭饱,靠在篝火旁歇息,眼见的篝火越来越小,而天色却渐渐白了起来。胡不归正在睡梦之中,却突然有人揪他的耳朵,睁眼一看,却是梅轻雪。
梅轻雪道:“苏大哥和小翠都要走了。”
胡不归一翻身爬起来,只见苏慕白和冷翠屏早已起身,正站在一旁瞧着他。胡不归道:“苏大哥,你也走吗?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慕白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四处游荡,听说南方有座海岛四季如春,唤作长春岛,我却想去那里逛逛,胡兄弟,咱们就辞别过了,后会有期!”说罢又与美轻雪和冷翠屏拱手作别,洒然而去了。
冷翠屏痴痴的望着苏慕白的背影消失在天际,一番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最后她窑咬嘴唇,也道:“胡大哥、轻雪姐姐,小翠也告辞了。”说着也飞身而起,投入了天空之中。
胡不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咱们却该去哪里呢?”说着用足尖踢醒了抱着梅四一只臭脚睡得正香的富贵,又抬脚踢向梅四哥,脚尖刚刚碰上梅四哥的臀部,却突然间梅四哥大喝一声,双刀骤然出现,嗖嗖削了出来,要不是胡不归脚缩得快,只怕便给砍了下来。再看梅四哥,竟然一翻身又睡死过去。直看得胡不归和梅轻雪冷汗不止。
却见小酒儿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道:“胡大哥,我要回青城山去修行了。”
胡不归点了点头,道:“此间事情已了,是该送你回山了。”一线阳光跳出地平线,金灿灿照出一个人间,眼见得又是一个艳阳天。
第一百零二章 悠游
大傻正趴在万年莲池旁百无聊赖的吐着泡泡儿,却骤然听见空中有人高喊:“闪开!快闪开!”随后便是轰然一物自空中砸了下来,却哪容得大傻躲避,大傻最后一个念头却是:怎么又叫我遇上了啊!唉。
只见一阵烟尘飞扬,随后胡不归等人自空中降落下来,只见地上一个深坑里晃晃悠悠爬出一人,却是又一次飞行失控的张富贵。小酒儿摇摇头问道:“富贵大哥,你怎么样?”
张富贵甩甩脑袋道:“我没事儿,小师傅,看来这飞行之术当真是有些危险呢,还好没有摔坏啊!”大傻四脚朝天躺在坑底,哼哼唧唧的心道:老子有事儿!
胡不归摇摇头将大傻从深坑里拖了出来,大傻却哼哼唧唧的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心道:不给老子吃颗豆儿休想叫老子起来。任胡不归在它身上摸摸捏捏,却总是躺在地上装死。胡不归自然瞧得出这傻大个没受什么伤,不过是在耍赖,不由笑骂道:“要吃豆儿的快给老子站起来!”胡不归语声未毕,只见大傻呼哧就跳了起来,张开一张大嘴巴,啊啊的等着吃豆儿,看那硕大的身形却有着孩童一般的神态,实在是滑稽的很,众人不由得哄笑起来。
胡不归笑着摸出一颗天妖续命丸丢进大傻嘴里,道:“老子身上的丹药也不多了,看来还得去四处化些来才行。”其他中分纷纷心道:就像你小子这般糟蹋灵药的也算得上是修真界第一人了,有多少丹药可供你胡闹啊?胡不归却笑眯眯的道:“走吧,大傻,该去拜见我天玄师叔了,原本该在山门处就降落的,谁知道富贵这小子竟然收势不住,竟然一气冲到这里来了。”
众人随着胡不归来到清虚殿前,却见两名天玄真人门下弟子站在大殿门口,胡不归迎上前去,道:“两位师兄,掌教师叔可在里面?”
那两名道士一见是胡不归,也笑着打招呼道:“是胡师弟啊,这几天又去哪里胡闹去了?掌教真人在里面与众位师叔密谈,特意吩咐不许他人打扰的,胡师弟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见掌教真人吗?”
胡不归道:“这么不巧啊,也没什么事儿,我是来给师叔问安的,顺便告诉他老人家,小酒儿我已经给他安全的带回来了。”胡不归这般说着,就牵了小酒儿到跟前。今年小酒儿是在天玄真人门下转山,这两位师兄都是与他熟识的。却见那两个道士拉住小酒儿左看右看,却似乎是在看这个青城门下最乖巧的小师弟有没有被胡不归这个捣蛋鬼给带坏了。
张富贵等人在后面窃笑不止,把个胡不归搞得直挠头,道:“好啦,两位师兄,老胡还有些事儿要做做,你们替我跟师叔问安吧。小酒儿,你跟大傻好好练功,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说着揪了张富贵和梅四匆匆向外走去。
几人快走下台阶时,却听身后一位师兄小声念叨着:“师傅怎么放心把小酒儿交给他哦。”另一位师兄却道:“还好啦,至少小酒儿没有背着条猪腿回来。”张富贵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胡不归则是满脑袋生烟的一路走了下去。
清虚殿内,气氛异常的沉重。天玄真人坐在上首,两旁依次坐着天风、天韵、天兵、天龙和天雨诸位道长,却是人人面色沉重。却听天玄真人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倾尽全力放手一拼了。赶在那魔头功力并未完全恢复之前,将他再度封印起来。再晚了他便要一统魔教,到那时呼风唤雨,只怕人间便要血流成河了。天兵师弟,那破损的一枚伏魔镜你可修补完毕了吗?”
天兵道长答道:“这伏魔镜是以九炼九祭之法炼制而成的,这种方法却早已失传了。以蠢弟之能却也只炼制过七炼七祭的法器。便是勉强修补残器也需要十余天时间,更何况那六十四枚伏魔镜组成的大罗天伏魔阵法需要接近地仙的修为方能施为,便是修补好了,咱们也未必能驱动阵法,我看只有大师兄兴许能够驱动这伏魔阵法了。”
天玄真人苦笑道:“要是大师兄在,只怕那魔头根本就逃不出青城山去,可惜大师兄在天师洞与小师弟一起闭关,更不知道他们几时才能出来。”
天风道长道:“掌教师兄,难道此人比昔日的魔君燕西行还要厉害些吗?”
天玄真人道:“此人只怕比燕西行更加可怕,他便是千年前横行神州大地的大魔头夜魔向天横。原本我也以为那镇狱崖的故事只是传说,却没想到那里面当真囚禁着一个绝世魔头。众位师弟可能都没有听说过,那还是在我小的时候,听长辈们说那镇狱崖下囚禁着一个恶魔,在一千多年前,我派广陵仙长以地仙之能将其囚禁在镇狱崖下,叫他永世不得解脱。我原本以为只是个传说,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据说此魔生性暴虐,嗜血成性,是个没有半点人性的狂魔。此番这魔头得脱,只怕人间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说起来他却是从我眼皮底下得脱的,天玄愧对历代师祖啊!”
天雨真人却道:“师兄,管它是谁,咱们师兄弟几个奋力与他一博就是了,管它胜负如何,大不了抛此凡胎,化入天地之间而已,却没必要自责的。”
天玄真人道:“师妹说的是,倒是愚兄看不透了。这样吧,天兵师弟,从今天起你全力钻研修补伏魔镜,哪怕做出来的是七炼七祭的法镜也现由得它了。天风、天龙、天雨,咱们四人则开始操习小罗天伏魔阵法,一月之后,咱们下山擒魔!”
却说胡不归等人一路下山,待走出山门之后,胡不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左右无事,老胡带你们去成都逛逛,那里才叫一个热闹呢!跟你们说啊,我在成都还有一份产业呢。”
张富贵问道:“噢?什么产业?”
胡不归神气十足的道:“天韵阁,听说过没?”
张富贵道:“我只听说我小师傅的师叔好像叫天韵道长,什么天韵阁,没听说过。”
胡不归道:“天韵阁都没听说过,告诉你,那可是成都最有名的歌楼妓馆,那里面的茶汤是川内最好的茶汤,那里的厨子是全川最好的厨子,当然跟四哥是不能比的。那里面的姐姐们……”吹到这里胡不归突然觉得身旁很冷,瞥眼一看,只见梅轻雪一张脸已经变成了坚冰,不由得心中一寒,暗道:糟糕!
这小子随即向天上一指道:“那只鸟儿怎生得那么古怪,老胡去瞧瞧看。”说着嗖的窜上了天空去,在云朵里爬来爬去。张富贵喊道:“哪儿有什么鸟儿?没有鸟儿嘛!”
胡不归躲在云朵里,心道:你小子没鸟儿,老子却有鸟儿!却听见铮的一声琴响,随后就见胡不归就像一只被射中的鸟儿一样,从云端上掉了下来,嘭的摔在地上。梅轻雪轻轻哼了一声,抱着小虎绕过地上深坑,走了过去。小虎也跟着哼了一声,却不知道它在哼些什么。
待胡不归揉着头上的大包儿从深坑里爬出来时,却见梅轻雪谁也不睬径自朝前走去。张富贵追上前去问道:“轻雪,你去哪里?”
梅轻雪道:“我回天妖谷去,这样你们想去什么暖香阁也好,天韵阁也罢,全不用避我,任你们自在胡闹,岂不快活?”
胡不归顿时感到脑袋肿了起来,不得已,只得上前解释这天韵阁的由来。直说得嘴巴都肿了,梅轻雪这才消气,道:“那咱们就去瞧瞧这锦官城的风貌吧。顺便也去看看你那些姐姐们过得可都还好不。”众人都暗自吐出一口气来,随着梅轻雪向锦官城飞去。
一入锦官城,众人只觉红尘气息扑面而来。新年初始,城中正是热闹非凡,商铺开门利市,小贩沿街叫卖,酒楼茶馆更是人声鼎沸,却见街巷高低有致,廊桥错落不定,红花绿树之中,端的是好一座繁华都市。
众人一路逛去,只觉得入眼一切都十分新鲜。梅轻雪偏好名胜古迹,嚷着要去逛杜甫草堂,而胡不归虽在成都住了将近一年,却全是游荡在酒楼茶肆之间,也不识得路径。众人便一路走一路打听。张富贵、胡不归等人心思却不在那诗圣的身上,沿途一路吃去,街边小吃一个也不放过,尽数吃了个遍。什么钟水饺、龙抄手、担担面、桂花麻糖、酸辣粉,什么怪味面、夫妻肺片、糖画、珍珠汤圆,当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胡不归等人一路兴高采烈的走去,待到了杜甫草堂却没什么兴致了。
梅轻雪看着打蔫儿的几个家伙,抿嘴一笑道:“老胡,你们不是最崇尚好男儿、大英雄吗?这诗圣杜甫便是一个响当当的好男儿呢!”说着便一路向草堂深处游去,一边讲起了杜甫的生平。当说到杜甫诗句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句时,胡不归忍不住喝了一声:“这句好!这姓杜的很合老胡脾气!”当讲到杜甫一生颠沛流离、困顿不堪时,老胡叹道:“这世上大多英雄豪杰总是要受苦的。”当讲到最后杜甫被洪水围困,饿了七天七夜之后,当地县令赠他牛肉白酒,却叫这一顿牛肉白酒给撑死了。
富贵闻言大悲道:“实在是太可怜了,这老头要是修真的话便可多吃些个也撑不死了,唉,幸亏老子拜了一个小师傅,好险好险!”只听得梅轻雪不住摇头,却不知草堂正祠中诗圣造像的胡子气歪了没有。
众人逛罢杜甫草堂,梅轻雪又说要去武侯祠。众人打听到这武侯祠是在成都南郊,因而诗圣杜甫曾有诗云:“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胡不归等人却不知道这武侯祠究竟是谁的庙宇,却听胡不归问道:“这武侯莫不是一员猛将?可是燕人猛张飞吗?”
梅轻雪听得饭都差点喷出来,呸道:“武侯乃是蜀国丞相诸葛亮的祠堂,什么猛张飞啊,祭奠张飞的庙宇却是在云安江边的张王庙。”
胡不归这小子脸也不红,只哦了一声,道:“老子最是喜欢猛张飞,这张王庙有空倒是要去看看。”
一行人从武侯祠出来,转过一条小径,却远远的看见一角酒旗在路边树梢间迎风飘摇。胡不归欢呼一声,道:“正走的口渴,走走,去那酒肆喝口酒水解解渴。”
还没走到酒肆前,却见一个人嗖的被抛了出来,丢在了地上。那人骨碌碌打了几个滚儿,晃晃悠悠的爬起来道:“还没给老子喝酒,却怎么把老子丢了出来?你当老子没钱吗?”
胡不归看见此人,忍不住噗哧一声乐了,原来那人却正是曾经开过酒肆的陈天仇,却不想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他。胡不归快步走上前去道:“陈老爷子,你怎么在这里?”
陈天仇佝偻着身子转过脸来,眯起眼睛看着胡不归道:“你是谁啊?”
胡不归啪得猛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却忘了这老头记性绝差。胡不归道:“老子就是上次在你店儿里喝酒吃肉都不给钱的那个!”
陈天仇啊的一声,顿时眼中放出些光芒来,指着胡不归道:“就是你小子,不光是吃老子的不给钱,那次咱哥俩一起去风月楼找小红睡觉,你小子也是赖着不给钱啊你!”
胡不归顿时冷汗都出来了,这是哪跟哪啊?却见身后众人神色古怪的盯着胡不归和那个糟老头子。胡不归急道:“死老头子,你瞧清楚哦!”
陈天仇一双小眼睛凑近了,再看了看道:“噢,老子记错了,不是你小子,那是杜驭龙那个小胖子,你小子可不是胖子。不过,你小子又是谁啊?”此言一出胡不归身后众人全倒。
胡不归绝望的挥挥手道:“想不起来就算了,老头儿想喝酒不?老胡请你喝酒!”
陈天仇道:“好极!好极!”跟在胡不归等人身后进了酒肆。胡不归喊道:“快点拿酒切肉!”说着寻了张桌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陈天仇也跟着喊道:“赶紧赶紧!切酒拿肉来!”直听得店小二直冒冷汗,却不知道这酒如何个切法。却看在胡不归的面子上,不再丢这醉老头出去了。
这老头儿记性绝差,喝酒却是一点也不输与胡不归,咕嘟嘟冒着气泡儿就将一碗酒饮尽了,随后左一碗右一碗喝个不休。胡不归问道:“陈老头,杜大叔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陈天仇含含糊糊得道:“小杜胖子大概又偷偷去找小红去了吧。这小子不够意思!”胡不归心道:这都哪年的事儿了,亏他竟然还记得,却把眼前的事儿忘个一干二净。
胡不归心道: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还是喝酒吧。于是撩起衣袖,与陈天仇、梅四、张富贵以及酒瘾发作的小虎大喝起来。梅轻雪则是捧着一杯清茶坐在一旁,兀自眺望风景。
待喝到欢畅处,陈天仇却突然跟张富贵发起了争执。却是陈天仇非说张富贵抢了他看中的一个卤猪蹄儿。张富贵则说这盘中这么多猪蹄儿你干吗非要老子手上这块?陈天仇却到只有这块猪蹄儿生的标致,老子今天非它不可。说着便扑上去抢,两个家伙竟然厮打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却哪里有半点高手风范,胡不归却和梅四高声喝彩,看得兴高采烈,直把梅轻雪的脖子摇得都酸了。
最后,一个猪蹄儿被一分两半,两人各执一半啃的口水长流。
众人正胡闹的欢,却听马蹄喋喋连声,杂沓而来。随后嗖的一件事物飞了进来,钉在了桌子上。却是一块黑炯炯的铁牌,一头尖锐,另一头却是一个狰狞的魔王形象。门外有人高声叫道:“陈天仇听令,昔日魔教弟子务必于三月三,魔王寿筵之时,到巫冥宫觐见新魔君,不得有误!”说罢也不等陈天仇答话,马蹄嗒嗒,扬长而去了。
一说到魔君,陈天仇却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眼中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点老态,他冷然道:“自从魔君去后,还有谁再配当魔君?哼哼,新魔君?连天魔令都送出来了,真当他自己已经是魔君了吗?老子倒要去瞧瞧究竟是哪个狂妄之徒,有胆子染指魔君宝座。别是巫神道这老小子猪心吃多了,一时间心窍有些堵了吧!”
张富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问胡不归道:“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啊?”
胡不归道:“这老家伙是昔日魔教的天魔左使,在魔教中地位甚高,究竟高到什么程度,老子也不是很清楚,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陈天仇却傲然道:“老子当年只在魔君一人之下,便是巫神道、厉刃山、薛如河、佘蝎心等四大护法也得忌惮老子三分,你说老子地位高不高?”
张富贵和梅四却不知道什么四大护法,又是什么巫神道、厉刃山,却都露出了无比敬仰的神色望着陈天仇,道:“老头儿,你好厉害哦!”
陈天仇哈哈一笑道:“喝酒喝酒,管他什么鸟新魔君,老子心中就只有燕君一个,其他人都是个鸟儿!”这一顿酒直喝到黄昏时分,酒鬼们这才晃晃悠悠,回了城。
只见华灯初上,夜色朦胧。梅轻雪道:“老胡,不去天韵阁看看你那些姐姐们吗?”
胡不归却正色道:“我师傅曾对我说过授人以渔的道理,我已经给了她们我所能教的,再去打扰她们却又是何必呢?倒不如叫她们自己去争自己的一份命运了。”
梅轻雪点头道:“你能这般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咱们偷偷去看上一眼倒也不打紧的吧。”原来梅轻雪却是自己想去瞧瞧,胡不归曾经混迹过的地方,以及那群风尘中的女子。
张富贵道:“要去就快去啦,也好早些寻个地方睡觉啦。”于是,众人跟在胡不归后面,施展开身法,一团迷雾似的飘向了天韵阁。
众人伏在天韵阁屋顶上,从明瓦向下张望。却见大厅正中央一张香案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个身穿道袍的古怪少年,那少年足下则是一只匪气十足的白猫。香案上还立着一块牌位,上书:胡小弟师尊不归之位。端的是古怪的称谓,这等古怪的名号却也很配胡不归这古怪的家伙。
胡不归笑骂道:“老子又没归天,立什么牌牌嘛!”这一笑不要紧,竟然笑出一个臭屁来,正薰向他身后的陈天仇。这老头动作极快,嘭的一脚,就将胡不归连人带屁踢了下去。只听屋顶轰的一声,胡不归一个人已经穿透屋顶落到房子里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冥山
大厅里,几个姐妹正在嗑瓜子,却听轰隆一声,从屋顶上掉下来一个男人。虽然这天韵阁从前也是烟花柳巷,但是天上掉男人的事儿却也不是每天都能遇上的,除非是某个登徒子爬到屋顶上偷窥,不慎跌落下来了。顿时几个姐妹足尖一点,七、八只青葱玉手上尖锐的指甲如钩,向着那男人的要害抓了过去。
待指尖刚要触到那人身上,却又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又同时变爪为抓,七、八只手同时紧紧揪住了那人,随后就有人大声喊道:“胡小弟师傅回来啦!”立时一阵香风骤起,只见众女纷纷从各处奔了出来,将胡不归团团围住,胡小弟,小师傅的乱叫一气。顿时眼泪鼻涕再次在胡不归衣衫上重现,胡不归心中苦道:瞧这个屁放的!
梅四等人从屋顶上飘下来,呆若木鸡的看着胡不归在一群女子中间无助的挣扎着,却听见有女子问道:“小虎这小东西呢?跑哪里去了?”小虎全身一哆嗦,掉头钻进了梅轻雪的怀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来。
小桃红却瞥见大厅里多出来的这几个人,其中三个男人,个个古里古怪,与那胡小弟到有几分相似,想来定是他臭味相投的朋友。而那个女子却是个绝色美人,怀中露出半截白猫尾巴,脸上却似乎有一抹愠色,眼睛紧紧的盯着被众女环抱着的胡不归,那眼神之中却有一丝酸溜溜的味道,叫小桃红这个风月老手立即便捕捉到了什么。
小桃红喝道:“姑娘们,都放开手!这成什么样子啊!都放开!”上前拽出了被众女抱紧的胡不归,道:“胡小弟,这几位可是你的朋友吧,也不给姐姐介绍一下吗?这位妹妹生得好美啊。”
胡不归擦干脸上的口水,尴尬得道:“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啦。”说着便将梅四、梅轻雪等人一一介绍给了小桃红一干姐妹。小桃红拉着梅轻雪的手道:“我们这群姐妹蒙胡小弟照顾,对他就像是对自己弟弟一样的,却在妹妹面前失态了,叫妹妹见笑了啊。”小桃红一张嘴巴那是在人堆儿里练就的,三言两语便将梅轻雪哄的舒舒服服的,直拉着小桃红的手姐姐长姐姐短的亲热起来。
却说小虎被梅轻雪从怀中揪出来,刚想悄悄溜进房间去,却猛地被人抓住了,道:“啊哈,小虎!你个小东西方才躲到哪里去了?”小虎顿时全身瘫软,一个猫魂儿吓飞了一多半儿,在众多伴着口水的香吻中昏死过去。
就此,胡不归等人便在天韵阁住了下来。白日里,胡不归、梅四等人便在成都城内吃茶看戏、喝酒聊天,到了夜里,便回天韵阁歇息。而天韵阁众女一听梅轻雪是操琴高手,便纷纷喊着摇拜她为师,缠着叫她传授琴艺。几天下来,梅轻雪便与天韵阁一群女子混得熟了。
这一日,梅轻雪正在房中翻看天韵道长赠她的那本《五音正道谱》,却听房门咯吱一声打开,胡不归贼兮兮的溜进来,对梅轻雪嘿嘿一笑。梅轻雪心头怦怦乱跳,心道:这小子要做什么?莫不是出去耍了两日竟然学坏了?
果然,这小子竟然凑到梅轻雪的身前,一张嘴巴半噘不噘的凑了过来。梅轻雪只觉得呼吸都要停住了,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一股男子气息离她越来越近,热腾腾的呼吸已经触到了她的面颊,就在此刻,她听见胡不归小声说:“轻雪,咱们开溜吧,四哥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梅轻雪猛地睁开眼睛,没来由的一个脑奔儿弹在胡不归额头上,道:“又去哪里?”却见胡不归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拉起梅轻雪悄悄溜出了房间去,看两人脸上神情倒真有几分像是私奔。
待出了天韵阁,梅轻雪这才知道,原来胡不归等几个这几日在成都逛得无趣了,便吵着要走。梅轻雪道:“不与姐姐们道别吗?”
胡不归道:“还是算了吧,跟她们一说,又难免鼻涕眼泪混个一身,倒不如就这般走了轻省些。”于是众人晃晃悠悠出得城去,却见陈天仇远远坠在后面,向路旁深草丛中走去。
胡不归回身问道:“大叔,你做什么去?”
陈天仇没好气地说:“老子这两天光顾着跟你们吃茶、喝酒,却忘记撒尿了,我说怎么总是憋得慌呢。”众人绝倒。只听草丛中一阵水响,约摸一盏茶功夫,陈天仇才提着裤带从草丛中钻出来,舒舒服服的朝前走来,却见草丛中已经蜿蜒出一条小溪流来,众人不尽暗自佩服这陈老头的肚量确实是惊人。
却听张富贵说道:“老胡啊,咱们上哪里去呢?”
胡不归嘿嘿一笑道:“去你最想去的去处。”说着户不归便将嘴巴凑近了张富贵的耳朵,低声嘀咕了几句,张富贵马上便喜形于色,连连称好。梅四问道:“富贵最想去的地方?那是哪里?”
胡不归和张富贵两个故作高深的摇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却听陈天仇一边佝偻着身子一边念叨着:“去接你的小唧唧呀,难道你不想吗?我认识两个医术超一流的老鬼,一定有办法帮你接上的。”这老鬼记性极差,听觉却胜过鬼,他念叨的却正是胡不归所说的话。却见嘭嘭两只大脚丫子踢在陈天仇屁股上,陈老头嘿嘿一声,悠哉游哉的被踢得向前飞了出去了。
胡不归吆喝一声:“走啦!”众人祭出法宝,冲天而起。只见胡不归盘腿坐在落梅琴前端,挥手向西一指道:“往西去,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梅四问道:“老胡,咱们这究竟是去哪里?”
胡不归道:“医仙谷,去找楚大叔和杨大叔去!说起来陈老头也是去过的。”说着转头看着依旧是佝偻着身子站在一块破铁上的陈天仇。陈天仇却没有接话,而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道:“咦,老子屁股怎么会有点痛?嗯,我说咱们去医仙谷做甚呢,原来是去给老夫瞧屁股去。”胡不归等人狂笑不止,这老头竟然又忘了他这屁股刚吃了两脚,又岂能不疼?
张富贵晃晃悠悠的飞上了天,而后歪歪斜斜的在众人身旁窜来窜去,却见他时快时慢,忽左忽右,搞得梅四等人一边飞行一边还要注意躲闪,不与他相撞。胡不归摇摇头道:“富贵啊,你这驭剑飞行当真是学了个半吊子,我看不如叫四哥拉着你算了,这样大家清静。”
张富贵一边努力控制飞行,一边反唇相讥道:“我这飞的是不咋地,可是老胡,你给我飞一个看看,这驭剑飞行不是说青城众多弟子都会的吗?你却怎么不会呢?”
胡不归怒道:“老子那是不愿意学,我要练飞行术也定是比驭剑飞行强得多的法术,却比你这歪歪斜斜的瘸鸭飞的要好!”
张富贵一听也怒了,道:“别光动嘴皮子啊,有本事你就飞一个给老子看看,看看咱谁飞的又快又好。要不是你给老子的这柄破刀儿不咋地,老子肯定飞的好着呢!就这样老子都赢你,你敢不敢比?”
胡不归嗖的从落梅琴上蹿了下来,道:“比就比!老子还怕你不成!”说着突然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一枚药丸捏成两半儿,丢进口中一块,然后嘿嘿一笑道:“开始!”
只听见嘭的一声,胡不归的身子便箭一般的朝前冲去,一大股浊气却从他屁股后面喷了出来,直薰得众人几乎便要从法宝上掉了下去。亏这小子想得出,却原来是这小子竟然吃下了半颗炼丹大家楚山寒密制的顺气丸,一个屁便远远将自己嘣到了前面去了。
张富贵猛然一惊,心道:“这小子吃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这样厉害!”连忙催发真元,朝前追去。却见这两人,一个像是踩着一块小竹片在怒涛汹涌的海上挣扎起伏,身子歪歪斜斜,甩来摆去。而另一个则是伴随着嘭嘭之声,炮仗一般蹿来蹿去。这两人搅和的漫天流云乱舞,加之迎面风中夹杂着屁味儿,叫身后三人几近为之倾倒。
西冥山上,暮色掩映中,一匹快马在山间乱石中奔跃前行。那马匹四蹄凌空飞踏,在乱石中如履平地,又似一匹飞马,蹄间轻盈灵动,顺瞬息间便已经奔到了半山腰。却见半山腰上一块巨石,向前伸出了山崖。在巨石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在巨石上却有一座八角小亭,那巨石在山风中似乎摇摇欲坠,而那小亭恰如一只即将展翅飞走的雀鸟。那匹快马便径自奔向了巨石上的小亭。
小亭正中盘坐着一人,只见飘带一般的黑气在他身周缭绕,雄伟的身姿宛如炯黑的山岳一般。此人正是重出生天的夜魔向天横。他面向远山,似乎夜色以他为点,向四周铺展开来。山岭骤然被夜色吞没。
就在此刻,那快马已经冲上了巨石,前蹄凌空,人立起来,随后钉子一般的站在悬崖边上。马上飘下一个黑衣汉子,直接跪在夜魔向天横身前,道:“禀告魔主,往万刃峰魔刀堂的天魔令已经顺利送到了。”
向天横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很好,你下去吧。”
那黑衣汉子屈身行礼,出了小亭,那匹马随着汉子步出巨石,一人一马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了。一柄黑黝黝的天魔令捏在向天横的手里,像这样的天魔令一共发出去了七枚,到现在已经回来了五个发令人。万刃锋的魔刀堂、血河谷的血魔殿、流萤沼泽的万毒门,还有给从前魔教的左右天魔使的两块天魔令和魔教长老会的一枚,最后一枚天魔令却是发给了一个普通魔教教徒魔隐。
这个魔教没有任何职位和势力的教徒却并不普通,据说此人独来独往,不入魔教四大分支中的任何一支,更不与其他魔教教徒打交道。然而一身魔功却十分了得,似乎也不在四大宗主只下。但问及此人来历,却有人说在昔日魔君燕西行在位时他是个掌管魔教典籍的杂役。也有人说此人其实是燕西行的秘传弟子,更有人说他是燕西行的同父异母兄弟,种种说法却都无一得到证实。唯一被证实的是此人曾经一掌就在百步之外拍碎了少林禅院心湮大师的心脏。
其实在外流散的魔教弟子还有许多人,向天横都只是叫巫冥殿的属下传个口信就是了,唯独此人,却不知向天横为何如此重视。向天横遥望着他最喜爱的夜色,心中踌躇满志。三月三一定会是一个创造传奇的日子。
此刻的他却也并不敢轻举妄动,被困在大罗天伏魔阵中长达千年,日日受那六十四枚伏魔镜的映照,叫他一身功力几乎所剩无几。前日在巫冥殿上那一番发威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自他从青城镇狱崖中意外脱身,就不顾一切的拼尽余力从几大高手中间冲了出去。待奔出去之后便几乎虚弱得不能动弹。恰巧此时一个牧童从他身边经过,他这才施展独门密法,将那牧童的精魄神髓摄入牧童的心中,取而食之,这才恢复了些精力,得以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他不敢停滞,一遇行人便依法取心吞噬。更有一个村庄被他屠尽杀绝。待到了冥山巫冥殿前,他也不过才恢复了两层的功力。若是巫神道够胆子与他放手一拼,那他便只得落荒而逃了。然而,此人便就凭着这两层的功力一路杀了进去,胆量气度却非常人可比。
闯进大殿之时,他便将这两层功力运行至极限,一举扑杀了巫王六卫中的三人,却终因功力不济,叫尹扬在手底下逃出一条命去。然而就凭这惊人的一击,以及他天生凶残冷血的举动和迫人心胆的强横气质,他成功的压住了在场众人。从他登场,到夺取巫冥宫的大权总共不到一个时辰。然而就在这一个时辰里,却几乎熬得向天横油尽灯枯。然而他只有咬牙强行挺着,只要他稍一露底,巫神道就会第一个将他灭于掌下了。
现在,第一步他已经成功了。他心中暗笑巫神道的懦弱无种和老谋深算,若他是个宁死不屈的汉子,那自己倒不好办了,好在这一局赌胜了。随后大权在握、震慑群魔的他便召集了百余名低级魔教弟子,将他们一个个的精魄神髓尽数吸干,这才有了自保的实力。恐怖和恩惠永远是驾驭下属的两柄宝剑。他对巫冥宫众人道:我魔教不允许出现废物,人贵精不贵多,自今日起,每名魔教弟子都可以挑战高阶弟子,败者死,胜者升。并且,排名在巫冥宫前二十名的弟子,将会得到他的亲自点拨,每人授以一项千年前魔教的不传之密。
如此一来,巫冥宫众人无不兴奋异常,不过短短几日,巫冥宫由上自下竟然死伤了三百余人,而所剩的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而向天横也从其中捞到了不少好处,许多战败的修魔弟子的精魄神髓都被他一人独享了。然而借来的东西毕竟不是自己的,向天横迅速积攒的这些魔元毕竟与他自身的魔元相差甚远,更是斑杂不纯,于是他只得每晚在这西冥山振翅亭将这些时日吸收的外界魔元一点一点的化为自己的魔元,若是不能在三月三之前恢复他七层的功力,只怕是他的魔图大业将会功亏一篑了。
暗夜无边,鸟宿兽息,百丈之内空无一人。黑气慢慢从夜魔身上弥散开来,这些自魔教弟子身上吸来的魔气被慢慢的释放出来,遮空蔽月,黑蒙蒙一片,犹如恶梦一般,在山岭上不断地向外扩张着,黑夜蔓延。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划破寂静,从山石间传了过来。
又一匹快马回来了,向天横没有睁开眼睛,继续缓缓将悬浮在空中的魔元一点点地炼化吸收。马上黑衣汉子腾身而起,飘落在向天横身前,跪拜道:“禀告魔主,往岐山魔教长老会的天魔令已经顺利送到了。”
向天横点了点头,道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七枚天魔令只有一个发令人还没有回来,去给魔隐的天魔令还没有消息。
那黑衣汉子躬身行礼,从向天横身边走过,却突然站住道:“魔主,岐山长老会……”话说了半截,欲言又止。
向天横眉头一皱,问道:“岐山长老会那群小家伙怎么了?”的确,跟他这个千年前的大魔头相比,岐山长老会的长老们也只能算是小家伙了。
那黑衣汉子犹豫着道:“长老会那些长老说……说……”
一丝烦躁涌上向天横的心头,他猛然睁开眼睛道:“他们究竟说什么?”
那黑衣汉子道:“他们说去你去死吧!”说话间,那黑衣汉子骤然挥手一拳,击向夜魔的面门,就在此刻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射在了夜魔的眼睛上,伴随着那一缕金色的阳光,那黑衣人的拳势勃发出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的朝着夜魔冲了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解体
阳光,夜魔向天横最讨厌的阳光此刻就照在他的眼睛上,伴随着那缕刺眼的阳光奔腾而来的是一股绝大的劲气,拳势中隐隐有风雷之声,雷霆万钧,不可一世。
此时昼夜更替,夜魔体内那些班杂不纯的魔元大多数都施放出了体外,正是处在最弱的境地,而这个人对于时间、地势以及角度的拿捏已至化境,更有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此人是谁?
夜魔双手护住面门,身上那犹如飘带一般的黑气,一层层尽数挡在了双掌之前。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振翅亭顿时化为乌有,那块凌空巨石自中间断裂开来,轰然滚落深谷之中。夜魔被嘭的打出了振翅亭,身子继续向后撞去,嘭的撞入了山岩之中,竟然将坚硬的岩石撞开一个大洞出来,夜魔的身子陷入其中。
却见那黑衣人长啸一声,凌空跃起,身上黑衣裂成千百片蝴蝶,一件青色的道袍显露了出来,身材相貌也随之剧变,显出了本来面目,此人却正是青城天玄真人。
猛然间,随着一声怒吼,只见乱石迸云,一个黑影蹿了出来,正是被打入山体的夜魔。他狂吸一口气,只见四周山岭微微一颤,原本被打得四处流散的魔元黑气骤然吸入了他的体内,更有许多黑暗而邪恶的气息随之涌入了夜魔的体内。
天玄真人挥手一抛,八枚伏魔镜脱手而出,高悬在夜魔头顶上方。天玄真人手捏法诀,口中轻念咒语,真元发作,催动了小罗天伏魔阵法。那八枚伏魔镜沿着某种奇异的轨迹旋转起来。与此同时,半轮红日跃出山脊,万道金光洒向山岭。那八枚伏魔镜同时移动,折射了那金色的阳光,一起射向夜魔的头顶。
夜魔身上浓云翻滚,飘带一般的黑气铺展开来,遮住了头脸。金光与黑气相接,顿时发出嗤嗤之声,但那金光虽盛,却始终不能刺破浓云,照向夜魔。夜魔嘿嘿笑道:“就凭这八枚伏魔镜你也敢来打老子主意,当真是胆子不小啊!”
却突然间自崖底骤然飞出五组四十枚伏魔镜,分别对正夜魔的胸口和四肢,骤然间光芒万丈,一起射向夜魔。随着这五组小罗天伏魔阵法一齐飞升上来的正是青城天风、天韵、天兵、天龙、天雨诸位道长。
天玄真人一挥手,竟然又是两组十六枚伏魔镜飞了出来,天玄真人道:“八枚不够,这六十四枚如何?”
夜魔顾不上说话,暴喝一声,顿时魔气暴涨,一团有如实质的黑气将他周身全部包裹起来。一时间嗤嗤之声大作。天玄等人全力催发真元,将各自手上的小罗天伏魔阵法发挥到极致,八个小罗天伏魔阵法不但映射着太阳真火射向夜魔,更是生发出一股股强大的吸力,牢牢锁定在夜魔的躯体上,就像是八条无形的锁链锁住了夜魔一般。
原来,青城六道从青城山上下来,半路上就遇到了送发天魔令的使者。几人随手就将那魔教教徒擒住了,细加盘问,一听夜魔竟然打算在三月三魔王寿筵之时一统魔教,不由得大急,连夜赶往西冥山,由天玄真人乔装成那魔教弟子。原本以夜魔的修为也未必就勘查不出破绽来,但一是由于夜魔为人太过托大,认为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来寻他的晦气,再则就是当时他已经大部分魔元释放出去,使他的灵觉大打折扣。加之天玄真人也是修真界排得上的高手之一,这一来,才叫六道将夜魔暂时困住,占了先机。
尽管六道占了先机,但是一时间也奈何不得夜魔,双方便成了僵持局面。天玄真人心道:此地是魔教巫冥宫的老巢,若是斗得久了,难免会有魔教教徒前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还是该速战速决才是。想到此处,天玄真人真元狂涌,左手捏了小罗天伏魔阵法,右手噗哧一指,戳向夜魔。
夜魔在八个小罗天伏魔阵法中不住挣扎,挥手投足之际带得八个小罗天伏魔阵法颤动不已,六道要想稳住阵法已是不易,更何况再腾出空来向他发招。然而天玄真人这一指却破空而去,噗的打在夜魔身上。却见他身周那层黑气一扭,那道凌厉的指风竟然从他身上滑过,将一块山岩打得粉碎。虽然是擦身而过,却见夜魔也是全身一颤,似乎那黑气减弱了些许。
其余五道也是一般心思,只见天风道长强自运起玄青罡风,左掌劈出两道风刃,砍在夜魔身上。只见那层黑气一阵波动,不住扭转,却依旧是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来。紧接着是天韵道长,玉箫一挥,一道青光自箫孔射向夜魔。与此同时,天兵道长也甩出三枚三清灭魔梭,四道劲力尽数打在夜魔身上。只听那团黑气之中一声闷哼,似乎有削弱了许多。
而天龙、天雨两个则是修为不够,却不敢另行发招,只能全力维持着手中的小罗天伏魔阵法。天玄真人等却强运真元不住向着夜魔打去,一道道青光在夜魔身周炸开。
只听得夜魔一声狂吼,身上魔气骤然一缩,几尽消失殆尽。天玄真人等心头一喜,却突然间只觉八股强大之极的劲道骤然自手上的小罗天伏魔法诀上爆发出来,八股巨力同时向外一拽,再欲收势却已然来不及了,只觉得手上一空,夜魔竟然挣脱出了八个伏魔阵法的束缚。天玄等六人同时感到胸口一阵难受,顿时血气翻涌。随后,却见夜魔那八道巨力再度反击回来,轰然一声闷响,八个小罗天伏魔阵法彻底瓦解了。六十四枚伏魔镜满天乱舞。
却原来,这夜魔瞧出天玄等人的心思,假做不支,实则是潜运魔元,一边生扛着天玄真人等人的攻击,一边借此削弱众道控制伏魔阵法的力道。等天玄真人将一半的修为用在分手攻击他时,他便骤然发难,果然一击得手。虽然在最后一波中,他也受伤不轻,却也由此脱开伏魔阵的束缚,更是一举伤及六道,此人心智胆识确非常人可比。
夜魔一击得手之后,立时扭转了局势,只见空中魅影一闪,夜魔已经出现在天雨真人身后,右臂暴涨,嘭的一拳砸在天雨真人背心,天雨真人背后青光四溅,护体罡气顿时四分五裂,一口鲜血狂喷出来,人却向着山体狠狠砸去。天风道长见势,身形一闪,抢在天雨真人前头,将她接了过去。却见天雨真人已经脏器破裂,道胎受损了。
而与此同时,天韵道长、天兵道长和天龙道长同时一声怒吼,扑向了夜魔。天韵道长手持玉箫,一股青气灌入箫中,化为五音无形剑,刺向夜魔。而天兵道长则是一连串砸过去十余件法宝,手中则举着一柄裂天斧劈向夜魔。天龙道长则是直接数十道真元砸将过去,直轰夜魔的胸膛。
夜魔嘿嘿一笑道:“小道士们修为倒是不错,也将就着够老夫玩的了。”说着身形一晃,一个身躯便如真似幻的在空中闪来闪去,身上漆黑的魔气犹如生了眼睛一般,忽而攻向天兵道长,忽而攻向天龙道长,而双手十指却在屈伸之间将天韵道长的五音无形剑一一化解。黑气所到之处,便如重拳一般,嘭嘭的打在天韵等人的身上,每一记都带出许多鲜血。
天韵等人却是在拼命,全身是血的冲向夜魔,浑不顾几人都是伤上加伤,但他们的修为在夜魔眼中直如儿戏一般,随意挥洒,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连连重创数人。青城派群道人人都在拼命,唯独天玄真人却并没有冲将过去,而是高高漂浮在众人上空,悲悯的看了一眼正在拼死奋战的众位师弟师妹,而后又抬头看了看因为失去控制而漫天飞舞的伏魔镜,终于他动了。
一道耀眼的青光在空中绽放,那道青光贯穿在漫天飞舞的六十四枚伏魔镜上,那六十四枚伏魔镜疾速流转,化为一道道流光,在一瞬间便将天韵等人与夜魔隔开,而后团团将夜魔围在其中,一道道流光围绕着夜魔不住的旋转飞舞。
天玄真人的声音自虚无中传来:“众位师弟,马上离开此地,不得延误!”
天风道长喊道:“二师兄!我们与你一起血战到底!”此刻,他们已经看不到天玄真人的真身了,难道二师兄他竟然施展出了青城无上法诀虚体证道诀?
“浑蛋!你们究竟还当我是青城掌教吗?”天玄真人怒斥道:“立即给我回去!好让我了无牵挂,放手与这邪魔斗上一斗!”
众道一咬牙关,抽身而走,一汪泪眼中,只见身后青光顿时大盛。青光之中一团黑气横冲直闯,夜魔的声音传了出来:“小道士,想要放你师弟们走吗?没那么便宜!”一道黑气自夜魔身上窜出,突破青光的封锁,向着天韵等人追来。
眼见得那到黑气就要贯穿落在最后面的天龙道长背心,却见青芒一闪,一枚伏魔镜竟然快刀一般,斩断了那道黑气。便只一刹那,天韵道长等人就去得远了。夜魔狂怒道:“小道士,我看你能困得住我?!”说话间,只见夜魔身形暴涨,一阵爆响过后,夜魔原本就雄壮的身姿竟陡然粗大了两倍有余,一身肌肉突兀犹如岩石,飘带一般的黑气绕身而游,竟似天魔下凡一般。却是夜魔将自己的身体瞬间魔化,强化至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夜魔挥手就是一拳,一团黑气直冲向围绕在身外的一层青光。却见十余枚伏魔镜迅速移动,层层叠加,轰然与夜魔这惊天动地的一拳撞在一起。周遭青气一阵波动,却见余震水波一般向四周蔓延,霎时间,余波所到之处山石崩裂,山上树木顿时化为齑粉,飞沙走石,威势惊人。
便是这样一拳,夜魔竟然依旧没能脱出伏魔镜的束缚。此时的伏魔镜组成的却已经不再是小罗天伏魔阵法,更不是以天玄真人的修为能够驱动的大罗天伏魔阵法,而是天玄真人的化身。这就是青城虚体证道诀的妙化。天玄真人以元婴之身自解形骸,将自身精气神髓以及三魂七魄和全部的修为尽数附着在了那六十四枚伏魔镜上。现在,伏魔镜便是天玄真人,天玄真人便是伏魔镜。
然而做为青城无上法诀的虚体证道却几乎从来没有人施展过,这是因为,没有修炼到元婴中期的修为使不能施展出此术。更因为此术一经施展便不可逆转,消解的形骸真身以及修炼成形的元婴都将化为乌有,以“空”的形式存在于所依附的法器之上。
夜魔心中大惊,先前他明明试探出这几个小道即使是合力,也不能驾驭这六十四枚伏魔镜而组成大罗天伏魔阵法,因而虽然身受八个小罗天伏魔阵法的围困,却并不紧张。怎么这小道此刻竟然独力驱动了这六十四枚伏魔镜,虽然眼前并非是大罗天伏魔阵法,但也足够叫他胆战心惊的了。
直到此刻,才见巫神道带着几名魔教弟子姗姗来迟。夜魔心道:这边打得如此激烈,宫中诸人又岂会不知?嘿嘿,不过是想看老夫的笑话罢了!一股强横的狂气冲上夜魔心头,他高声喊道:“巫神道,你们去追逃走的那几个道士去!这边不需要你们插手,去吧!”
巫神道心中暗骂:老不死的,将老子当成奴才吗?嘴上却道:“谨遵魔主旨意!”说着便带着那两名随从向天韵道长等人的方向追了出去。巫神道心中虽然不甘,却听得身后轰轰之声不绝,一阵地动山摇,不由得也暗自心惊,这老鬼修为自然是高深已极,却竟然还有人能与他对敌,此人究竟是谁?
却见六十四枚伏魔镜分分合合,一枚枚的砸向夜魔。夜魔挥拳挡格,巨拳挥出,有如实质的黑气便先行冲了出去,拳镜相交,每一次重击都震得西冥山乱石飞溅,震荡不已。一枚伏魔镜被嘣飞,紧接着另一枚伏魔镜就冲了过来,那六十四枚伏魔镜就像是一个整体一般,它们现在就是天玄真人的手、肘、腿、膝,就是天玄真人身体的每一部分,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挂碍,变化无方,神出鬼没。
夜魔越战越是心惊,他分明感应到这伏魔镜里俯身的天玄,这人镜合一的威力竟似乎并不亚于大罗天伏魔阵法,夜魔感觉自己现在似乎在与一个怪物打斗,他是将身体魔化成金刚一般坚硬,而这天玄却是直接把身体换成了比金刚更坚硬的法镜,除非将伏魔镜打碎,否则他是伤不了这潜伏在伏魔镜里面的天玄的。想到这里,夜魔左拳外挥,嘣飞一枚砸过来的伏魔镜,口中却无声的念了一魔咒,右手如刀,噗哧插入了自己的肋下,随着口中逐渐响亮的魔咒唱响,夜魔竟然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一柄漆黑如墨的弯刀,一柄他自己肋骨化成的魔刀。
夜魔双手举刀,嘿的一声猛劈下去,一枚伏魔镜被当的一声劈飞了出去,流光一闪,撞向对面山岩。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山体坍塌,巨石如流。夜魔狂笑着挥刀劈砍,顿时十余枚伏魔镜被劈中镜身,一道细细的裂痕出现在伏魔镜上。其余伏魔镜则四散奔流,趋避着夜魔狂风一般的刀势。
夜魔刀势如潮,追向依旧在空中飞舞的数十枚伏魔镜,只听空中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又有十余枚伏魔镜被劈中,跌入尘埃之中。一阵劈砍过后,便只有寥寥数枚伏魔镜无力的四下逃窜,天玄真人败势已现。却有一枚伏魔镜,从乱石之中悄然钻了出来,缩小成一颗尘埃般大小,无声无息的飞了起来,没有惊人的声势,却比闪电更快上百倍。
夜魔只觉得背心处猛然一痛,就像是一根针穿透了他的身体,随后一团纯正之极的青城三清气在他体内释放出来,一连串的爆炸自他体内爆发,夜魔大惊,连忙驱策所有魔元反扑侵入体内的青城真元。两股力道在他体内交锋,夜魔只觉得眼前一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夜魔转身向冥山山腹中的巫冥宫逃去,魅影一闪,消失在空中。
而那枚化成尘埃般的伏魔镜则恢复了本来大小,随着一声清鸣,四散的伏魔镜缓缓聚了回来。六十四枚伏魔镜中竟然有五十四枚被劈开了一条小小的裂缝。便是这样一条小小的裂缝,已经足以伤到深藏在其中的天玄真人的精魄神髓。天玄真人几乎拼尽了所有的修为,这才侥幸伤了夜魔。此时,他的真元已经无以为继,借助着伏魔镜上蕴含的法力,天玄真人用尽最后一丝真元将所有伏魔镜聚集在一处,六十四枚伏魔镜排成一条细线,向着青城方向飞去了。
第十卷 魔云仙风
第一百零五章 斗屁
一朵流云飘过医仙谷的上空,云影落在谷中幽潭上,寂静无声。碧水边上,两个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个,一头蓬松的乱发已近花白,正是丹道大家楚山寒,而另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便是楚山寒的师弟,本代医仙谷的谷主杨伯远了。
两人促膝而谈,似在共同钻研某个医学药理,在一番辩论过后,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思。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了,周遭安静极了,潭水无波,鸟雀无声,四野无人。
骤然只听得两个声音高叫道:“闪开啦!”话音未毕,便听见轰轰两声,两个事物先后砸进了小潭之中。满天水花四射,一池潭水倒有一半被激得飞了起来,波涛汹涌,拍向岸边。
待楚山寒和杨伯远自满天水花中蹿出来时,只见小潭中冒出两个脑袋,其中一个冲他们咧嘴一笑道:“大叔,你们都在啊!”这从天而降的正是胡不归和张富贵了。
却原来这两人比试飞行术,越飞越是离谱。头一天两人的比试以富贵头懵脑胀晕剑不已,胡不归后臀裤儿被屁嘣破,最后双双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两个深坑而告终。
张富贵嫌清光匕太小站不稳,索性劈断一棵大树,用树干做了一柄一丈余长、三尺宽的一柄巨剑,将清光匕镶嵌其中,而后盘腿坐在木剑上权力驱动真元,横冲直撞的飞了出去。而胡不归则被富贵明令禁止使用那种古怪透顶的顺气丸,而必须用自身真元飞行。胡不归撇嘴道:“老子就是不吃顺气丸也比你飞得快!”于是,胡不归张开双臂,龙气在双臂间形成了一双巨大的翅膀,这还不算,这小子经过龙气改造的身体果然不凡,竟然自屁股上发出一股他天风师叔的绝学玄青罡风,扑腾这两只大翅膀,蝙蝠一般的飞了出去。
这两个活宝天上地下的一通折腾,最终同时坠落在这小潭中,算是不分胜负。看来修真界中最危险的法术莫过于驭剑飞行术了。
两个家伙水淋淋的从小潭中爬出来之后,胡不归笑嘻嘻的走向楚、杨二人。两人顿时头大如斗,不约而同的心道:这个小混蛋怎么又来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儿来,只见天空中又是几人从天而降。其中一个踏着块破铁的老头笑呵呵的降落下来,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杨伯远顿时脑袋又大了几分,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个老家伙也来了?难道今天的皇历上写着不宜居家?
胡不归摘下头上顶着的水草,笑道:“楚伯伯、杨伯伯我带了几位朋友来看你们了。”说着就将梅四等人引见给楚、杨二人。杨伯远认得在他手中治好了尸毒的陈天仇,迎上前去道:“陈老可好啊?不知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陈天仇摸摸后脑勺道:“唉呦,有何贵干我可就记不得了,我来你这儿是干啥呢?”说着就原地转起圈子来了。这下却是连屁股痛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胡不归等人是见怪不怪,只是暗自摇头。而杨伯远也微微一笑,不再去问他,显然也是早就领教过的。楚山寒却小白眼儿一翻,问道:“诶,我说老头儿,你都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那你干什么还要来?”
陈天仇上次来看病却没见过楚山寒,便是见过多半也会忘掉,他转过身子,道:“老头儿,你喊谁是老头儿?我瞧你才是个老头儿呢!”这人记性不好,却竟然不愿意吃亏。
“我呸!”楚山寒呸道:“你瞧你背也驼了,腰也弯了,一副快死的样子,你还说你不是老头儿吗?”
陈天仇立即来了精神:“我呸呸呸啊!”这老头连呸三口,道:“你老小子头发不也白了吗?满脸的大褶子,你难道就不是老头儿了?”
楚山寒歪着嘴一指梅轻雪怀中的小虎道:“头发白了就是老头了?那这小虎全身都是白的,它难道也是老头?我瞧你脑子多半有问题!”小虎不满的叫了一声,那意思是:人家还是小猫呢,老什么老啊!你们两个老头吵架干吗扯上我啊!
杨伯远心中叫苦不迭,一个性情古怪的大师兄已经够他受的了,再加上胡不归这顽劣小子,医仙谷这个仙字就已经可以去掉了。现在再加上原魔教天魔左使,现在的糊里糊涂的糟老头子陈天仇,莫非自己真该出外云游或者闭关修炼了吗?
眼见得大师兄与陈天仇也说越僵,连忙拉住大师兄劝道:“师兄,这位陈老哥远来是客,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您就少说两句吧。”
楚山寒道:“屁客!老子懒得跟他鬼扯!”一甩衣袖,径自回他自己的茅屋走去。却听身后嘭的一声屁响,却是陈天仇一瞪眼睛,故意蹦出一个响屁来。楚山寒一听,嘿呦,你个老小子跟老子叫板啊!二话不说,真元暗运,轰的一个嘹亮的响屁放了出来,只震得山谷嗡嗡作响,果然是修真中人,神通了得,放屁这等俗事也搞得如此气势惊人。
这一下就连杨伯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觉得荒唐之极,滑稽之至。却见两个老头互相瞪视着,都是一副不压倒对方誓不罢休的架势,两人摩拳擦臀,却见陈天仇身子斜飞,一扭屁股,一股浊气嘣向楚山寒。楚山寒岂肯向让,弯腰噘臀,嘭的一屁顶了回去。顿时浊气熏天,一场屁战就此开始。
杨伯远苦笑着掩鼻拉着胡不归等人躲了开去,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觉得这医仙谷当真是越发的古怪了。胡不归却是一路被屁嘣来的,此时是大感兴趣,哈哈笑着不肯走开,非要在一旁观战。富贵等人掩鼻摇头一路而去了,留下三个最古怪的家伙在小潭边胡闹。
只见一阵烟尘四起,陈天仇与楚山寒两个各显身手,姿态千奇百怪,屁来屁往,斗了个不亦乐乎。楚山寒的修为毕竟比不上昔日魔教的天魔左使,片刻过后,便只闻其声,不见其劲,屁势小了甚多。这老头咕咚丢了一颗顺气丸在肚里,顿时肚如巨鼓,轰然一屁嘣出去,只见大气蓬勃,一股臭烘烘的劲风喷向陈天仇。只见屁风吹得谷中花草残败,树木摇曳不止,威势果然惊人。
只见陈天仇猛一蹿身,避开屁流锋芒,原本陈天仇落足之地顿时被嘣出一个土坑来,一阵尘土飞扬。自漫天尘埃之中,一股浊流洞穿烟尘,色泽微黄带黑,却是陈天仇岔开大腿,就势一屁还击。胡不归在一旁只觉一股恶臭冲天而起,顿时头皮一紧,飞身上了半空,只见那屁流自楚山寒身旁险险擦过,坠入潭水之中,立时便有数十尾游鱼翻着白肚皮浮了上来,而小潭中莲叶枯萎,水草焦黄,一派残败景象。
楚山寒高声叫道:“好你个老儿,竟然痛施毒手!”
陈天仇笑道:“屁响顶个屁用,还得看谁的屁臭!不行了吧,糟老头子!”
楚山寒岂肯认输,又不知摸出一颗什么古怪药丸,咕咚丢进肚中,身子连翻了十余个筋斗,嘭嘭嘭十余个大屁接连不断的释放出来,顿时恶臭熏天,医仙谷内众生灵顿时立作鸟兽散,无数飞鸟小兽奔逃出谷,谷内浊气腾空,一派乌烟瘴气。
胡不归见势不对,顿时封住口鼻,飞上高空,向下俯视,心中惊道:这楚老头可也不是等闲之辈啊,厉害!厉害!顿时对楚山寒充满敬佩。
陈天仇也晓得厉害,处在屁劲攻击的中心,不仅呼吸封闭,连周身毛孔也尽数封闭了起来。只见他身子滴溜溜转了个圆圈,一个长屁噗噗不绝的释放出来,却竟然是一记变异了的“魔焰滔天”,八、九丈高的屁焰冲天而起,浊浪滔天,围成一个圆圈,将陈天仇与楚山寒释放的恶屁隔绝开来,并且屁浪汹涌,俨然有反扑之势。
这两个老头谁也不肯相让,眼见得阵仗越来越大,胡不归站在云端不免有些担忧,只怕这番屁味儿会流散百里,熏晕众多生灵。不由得暗运龙气,提纵身形,一溜烟在虚空中奔走起来。胡不归一边奔走,一边双手挥舞,施展开玄青罡风,呈螺旋形奔走不息。只见一个旋风随着胡不归的奔走越聚越大,最终竟然形成了一个十余丈粗细的巨大龙卷风,强劲的吸力将四周的浊气不断地吸入旋风之中,带上高空。楚山寒和陈天仇只觉得自己真元控制的屁流被一股莫大的力量牵引着向上升去,便是凭他二人的修为也莫能与之抗衡,不由得心念一放,收势不发。转眼功夫,满谷流秽尽皆被那股巨大的龙卷风吹走,顿时天青地净,医仙谷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两个老家伙不约而同,心中具是一惊:怎么这小子似乎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可以施展这种手段来化解他们的屁战,却不知道这小子究竟吃了些什么,难道吃了仙屁不成?
且不管这两个老家伙古怪荒谬的想法,却说杨伯远等人远远看来,也都是一阵心惊。既为二老搞出这等阵仗而惊叹尴尬,更为胡不归竟然有这等手段而惊叹欢喜。张富贵喃喃的道:“老胡这小子似乎又厉害了些啊!还好飞行术老子还是比他强一点点。”
楚、陈二人偃旗息鼓,罢手不战。楚山寒哼了一声,甩甩乱七八糟的头发,拖着被屁嘣破的裤儿神采奕奕的走回了自己的丹房,咣当将门关上了。陈天仇则是呆呆的看了片刻,突然哎呀一声,道:“老子裤子怎么破了?是说屁股有些受风呢!”众人顿时绝倒。
待这场胡闹停息过后,杨伯远才仔细问起胡不归等人此来所谓何事。张富贵首先扭捏起来,装作欣赏风景,拖着小虎走出了茅屋。胡不归嘿嘿一笑,将杨伯远拉到一边,对他说了想让富贵重获男儿身的打算。杨伯远皱眉道:“此事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
胡不归问道:“噢?此话怎讲?”
杨伯远道:“我医仙一流所重的便是气与器。气者,乃先天阴阳二气也。器者,身体皮囊也,载二气之所在。你那朋友器之受损,所以阴气盛而阳气弱。若想恢复男儿身,首先须扭转阴阳,聚集纯阳之气,压倒玄阴之气。此为内修。除了内修还需外补。根器却不能够凭空生出,则需要取别处尘柄一根接于他处,内外两层,双管齐下方有望恢复他的男儿身。此事我一人却做不得,须得叫上我师兄才成。”
胡不归道:“这个好办啊,楚大伯那边就交给我了!”说着就笑嘻嘻的走出了茅屋,正瞧见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的张富贵,不由得一笑道:“富贵,走,跟我一起去请那个楚大伯过来给你瞧病。”
小虎蹲在富贵肩头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富贵低声道:“老胡,那个老头我看古怪的紧,他有能耐把我的病看好吗?”
胡不归道:“这个你可就有所不知了,你知道他是谁?他可是医仙杨伯伯的师兄,当代炼丹大家,他随便一颗丹药就能起死回生、易经洗髓,更有诸多神奇功用。方才你瞧见没,他不过是用了两枚丹药,就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来,你说他行不行?没有他的帮助,你这辈子可就别想再养鸟儿了。”说着便拉了富贵奔向楚山寒的丹房。
富贵心道:我就瞧出那老头放屁有两手,别的可就真瞧不出来了。心中这般想着,却也紧跟胡不归来到丹房门前。胡不归咣咣咣的敲门道:“楚大伯!快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从门缝里挤出一个硕大的猪头来。倒把胡不归和张富贵吓了一大跳。张富贵心道:莫非这老头又吃了什么古怪丹药,竟然变成了一只猪头怪不成?小虎倒是眼睛一亮,心道:有趣有趣!老头变山猪了!不由得嘎嘎怪笑起来。
只见那猪头笑眯眯的看着胡、张二人,一道清亮的涎水自大嘴之中淌了下来。突然门内嘭的一脚,将那山猪从门内踢了出去,道:“二傻,别堵着门口,叫小胡他们进来!”说话的却正是楚山寒。那山猪二傻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站起身子,依旧是一个痴呆呆、笑呵呵的模样,看着胡、张二人。
张富贵瞄了一眼那山猪,又看了看屋内,心中越发得不踏实起来。胡不归却哈哈一笑,拉着张富贵走了进去。楚山寒埋头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屋子正中央一鼎铜炉烧得正热,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伴随着一阵咝咝之声自铜炉中传了出来。楚山寒头也不抬地问道:“小胡,你小子这次来又想从老子这里搞点什么走啊?”
胡不归笑道:“楚大伯,老胡这次来却是想请你老人家帮忙的。”说着就将此行目的说与楚山寒听了。楚山寒听完之后,摇头道:“你们外面这些人啊,真是没事儿找事儿!费劲扒拉的割了去,现在又想接回来,你们道这是容易的事儿吗?”
张富贵心中怒道:谁他妈想被割了去啊!你这死老头,难怪不得老陈要与你斗屁呢!怎么没一屁把你熏死啊!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生怕惹怒了这古怪老头,到时候不肯给自己治病。
楚山寒一把揪住张富贵的手腕,一道真元钻了进去,窥探内情。只见他乱眉向上翘了翘,脸上神色颇为缓和,道:“嗯,还不错,居然有了些你们青城派的修为根基,这就好办多了。若是普通凡人那老胡你们这趟算是白跑了。”说话间突然一伸手拉开了张富贵的裤带,张富贵大惊,死死攥住裤儿不肯撒手,急道:“你做什么!”
楚山寒翻了个白眼儿过去,道:“你不叫老子看看下面,又如何给你治病?看不出你这小家伙还挺害羞的呢!”说罢便与趴在富贵肩头的小虎一起嘎嘎的怪笑起来。一面笑,一面强力扯开富贵的裤儿朝里面瞥了一眼,说道:“小胡,咱们还得去跟伯远商量一下,他主内,我主外,这小子的男儿身倒也并非全然办不到。且试试看吧。”说着带了胡不归等往外走去。富贵一听恢复男儿身有望,不由得一阵欣喜,连忙提了裤儿跟在两人身后。
出得门去,胡不归随手一指那依旧痴呆呆站在门口的山猪二傻道:“楚伯伯,你怎么开始养猪了?”
楚山寒一指小虎道:“你可以养猫儿,我就怎么不能养猪呢?”说着回身对那山猪喊道:“二傻,把家看好了,别叫什么古怪老头溜进去了!”那二傻痴痴呆呆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依旧流着口水幸福的笑着。张富贵和胡不归同时心道:你可不就是个古怪老头吗!
梅轻雪等人自在杨伯远的茅屋中饮茶歇息,而杨伯远则与楚山寒、张富贵和胡不归四个则围在屋外大青石旁探究医治之法。杨伯远道:“这位张兄弟的内气就交由我来条理了,师兄,烦劳你取一颗纯阳正气丸与我。我再以三阳手为他梳理经脉,扭转阴阳。这补器的任务可就要靠师兄你了。”
楚山寒摸出一颗丹药递给杨伯远道:“补器却也不难,只是去哪里寻一根合适的尘柄呢?”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远远站定的山猪二傻。胡不归和张富贵不由得一哆嗦,胡不归道:“您老不是想把那山猪的……给富贵装上吧?!”
楚山寒撇嘴道:“那你说装谁的啊?想要接上个人的尘柄?那可更加难寻了。”说着一双眼睛飘来飘去,却在胡不归和杨伯远等人的下身飘移不定。直把胡不归和杨伯远看得冷汗连连。
张富贵却道:“我可不要那头山猪的东西!打死也不要!”
胡不归立即道:“富贵,别着急,我出去替你找个好的去!”说着就甩掉楚山寒一双古里古怪的眼神,一溜烟逃了出去。而杨伯远也拉着张富贵道:“小兄弟,走,咱们进屋疏通经脉去。”说着也拉了富贵躲了出去,留下楚山寒一个蹲在大青石下四处张望寻找尘柄。
却说杨伯远将富贵领到一间僻静的茅屋之中,叫他盘膝坐定,又取了纯阳正气丸叫富贵服下。纯阳正气丸一落肚,张富贵就感觉到一团烈火在小腹中燃烧起来,一股热气从丹田处向四周扩散开来。随后就感到有一股温润的气息自顶心灌入,引导着那团热火向自身经脉流去。于是不由得也运起青城三清气随着那团火热一同运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富贵之感觉全身一阵燥热,似乎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每一块血肉都在燃烧,都在升腾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欢乐,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感觉自体内生发出来,张富贵觉得自己似乎是变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周身大汗淋漓,水泼一般的模样。而杨伯远早已坐在一旁闭目调息去了。富贵悄悄摸了摸,自己还是个小太监,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方才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却不懂了。
就在此刻,只听外面一阵嘈杂。富贵站起来,走了出去。只见屋外一只斑斓猛虎正被一只屁股压在身下。那猛虎吼声不绝,奋力挣扎,却哪里挣得脱那屁股的重压。屁股的主人正是出去寻找尘柄的胡不归了。他笑嘻嘻的对旁边的楚山寒和张富贵道:“这个大家伙正在行凶伤人,恰好被老胡捕个正着。富贵你瞧着物件可还满意吗?”
张富贵歪头像那猛虎下身看了一眼,立即道:“这个……这个未免也太大了些吧,只怕将来走路不大方便啊。”
楚山寒却道:“不打紧的,这物件老夫还要打理修整过后才能给你用呢,我瞧着这东西不错,也算是对这孽畜行凶伤人的惩罚了,这也不算有违天和。富贵啊,你若是不愿意要这个那就只好委屈二傻,把它那根给你了。”
张富贵心道:跟那山猪比起来着老虎的根器总是要好很多的,看这架势要个人根那是没戏了,便一咬牙道:“那就这根吧,总好过什么也没有。”
楚山寒笑道:“这就对啦,现下你还体会不到这事物之妙,日后你自会对我跟老胡感激不尽的。”说着一挥手,只听那猛虎一声哀号,已然被去了势,却见楚山寒指甲一弹,一星儿药沫子落在伤口处,转眼就止住了血,那伤口也正迅速的好转。楚山寒提拎着那一大嘟噜物件,说道:“小胡啊,放了这孽畜吧。”
接着富贵就被楚山寒带进了丹房,这次却是连胡不归也被关在了门外。片刻过后,就听见丹房内传出张富贵的一声惨叫。胡不归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好奇这楚老头将会如何施法。倒是杨伯远竟然有些紧张。胡不归笑道:“杨伯伯,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啊。”
杨伯远看了看门口傻站着的二傻道:“你看见没,那二傻就是叫你楚伯伯给整成那幅怪模样的。这二傻是上次为了研制新丹药,师兄上山去抓的一头山猪。没吃师兄的丹药之前,这山猪也是活蹦乱跳的,待吃过之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师兄有些过意不去,这才将它收留了下来。”
胡不归一听全身暴寒,也忍不住替富贵担心起来。却听杨伯远又道:“噢,对了,上次师兄说是要研制一种叫人吃了会变聪明的药丸,你瞧那山猪……”两人不游向那山猪看去,却见它傻兮兮的咧开大嘴,冲着两人傻笑。与此同时又是一声富贵的惨叫传了出来。
胡不归和杨伯远同时奔向丹房,却见丹房的门咣的打开了。楚山寒笑嘻嘻的背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 怒战
胡不归和杨伯远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楚山寒笑而不语,竟摆摆手牵着山猪二傻走开了。胡不归和杨伯远望着洞开的丹房大门,却见慢慢的有一个人从里面挪了出来。先是屁股伸出门外,而后再是一个背脊,只见张富贵夹着两腿慢慢从丹房中后退着挪了出来。胡不归问道:“富贵,你咋样了?”
张富贵慢慢转过身来,只见他裤裆处鼓起一个西瓜大小的包,脸上则是一脸的扭捏尴尬,混合着兴奋和疼痛,当真是表情丰富。杨伯远一见便知修复术成功了,微微一笑,走开了。胡不归和小虎却没有杨伯远这等涵养,一见张富贵这等怪模样忍不住嘎嘎怪笑起来,两个家伙笑倒在地,一个用拳头不住的捶击地面,另一个则是用猫爪拍个不停,却都是连鼻涕眼泪都笑了出来。
张富贵怒道:“笑什么笑!你们吃了屁了吗?这么高兴?”
胡不归爬起来,擦干眼泪鼻涕,拍了拍张富贵的肩膀道:“恭喜你啊,富贵!你终于又变回男人了!”真诚的笑容阳光一般的浮现在胡不归的脸上,让张富贵的心头充满暖意。
小虎也夹着后腿蹭过来,拍了拍张富贵的裤裆,却听富贵嗷的一声叫了起来:“伤口还没好呢!你拍什么你拍!”小虎一吐猫舌,嗖的蹿进了茅屋之中。梅四等人也走出来向富贵道喜。梅轻雪女孩子家不好意思过问这等事,故而留在屋内揪着小虎不放。陈天仇却晃过去瞟了一眼张富贵裤裆上的大包,道:“偷了多少东西啊?你这小子!”说罢摇摇头走开了。
张富贵沉浸在重获男身的喜悦之中,却也不与他怄气,指着陈天仇的背影道:“倒该给他治治这健忘的毛病!”
胡不归摸摸脑袋,道:“就是啊,来了医仙谷还不给这老头看看。”说着就去找杨伯远商量。
杨伯远却摇了摇头道:“小胡啊,你还真把我们当成是神仙了呢,你以为我们什么都能治呢!陈老这病却并非寻常啊。他这健忘症乃是强行修炼某种玄功时造成的后遗症,若想给他治病,那就先需要废了他一身修为才能施治。即使这样也不一定就能治好。要是这么容易,上次他来,我就给他看好了。”
胡不归叹了口气道:“这么说就只有任他继续糊涂下去了啊。”说完这句话他却突然又乐了,道:“不过这样也蛮好的,他现在这样才比较可爱。”杨伯远也摇摇头笑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出陈天仇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可爱在什么地方。
却听胡不归又哎呀一声喊道:“富贵重获男儿身,这倒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啊!杨伯伯你这医仙谷里可有酒没有?”
杨伯远笑骂道:“你这个小酒鬼!就知道你总会寻个借口喝酒的。我这谷里就只有药酒,你们喝也不喝?”这杨伯远虽是谦谦君子,却更是个敦厚长者,对胡不归这等顽劣孩子却很是温和。
胡不归笑道:“只要不是楚伯伯泡的药酒那也是喝得的。”话语未必,却听咣当一声,一个鞋底子正砸在胡不归后脑勺上。只见楚山寒光着一只脚骂道:“小兔崽子,又在背后说老子什么坏话呢!”
胡不归一吐舌头,口中喊了一声:“我去寻些野味儿回来!”身子化为一道虚影,飞也似的逃进了山林之中。
两个时辰之后,一阵阵香气自医仙谷中飘了出来,竟然引得许多原本被屁熏跑的小兽又纷纷跑了回来,探头探脑的向谷内张望。这自然又是厨艺超群的梅四哥的手段了。谷中众人各个喜气洋洋,胡不归等人自然为自己的伙伴富贵重获男儿身而高兴。楚山寒和杨伯远却也因为又联手医治好了一名病患而高兴。
最高兴的自然莫过于是张富贵了,一张嘴巴笑得咧到了耳朵根,只是楚山寒和杨伯远却不许他饮酒,说是至少还要再过七天方能饮酒,算是有些美中不足。他感慨地低头看了看被包裹的像个西瓜的下身,想到自从遇上胡不归等人,自己的命运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最卑微的小太监变成了一个身怀异术的修士,不由得充满感激地朝胡不归、梅四等人看了过去。
却见胡不归、梅四和小虎眼皮也不抬一下,正甩开腮帮子狂吃滥喝,根本就没空与他这位正主交流。最可气的是陈天仇这老头,不久之前还把富贵当成是偷东西往裤裆里藏的贼,现在却左手肉右手杯,胡吃海喝起来,丝毫也不逊色于胡不归等年轻人。而与他斗屁的楚山寒原本并非一个狂吃客,此时却为了与这老头一争高下,竟然也不要命的狂吃起来。这根本就是借着为他庆祝的名义吃喝嘛!张富贵立即也加入战斗,双手各抓一只山鸡腿狂啃了起来。
看着这群半点斯文都没有的家伙,杨伯远和梅轻雪摇摇头,相视一笑,举箸自八、九只翻飞的手爪中间神态安然的取些菜肴,斯斯文文的品尝起来。一片雪鸡肉入口,杨伯远禁不住点了点头,朝正在狂吃的梅四看去,目光中有嘉许的神情,杨伯远道:“梅贤侄这烹调手艺当真是神妙,更为难得的是此道菜肴之中加入了中药百合,又有了滋补作用。说起来着药膳也是大有学问的,却不知道梅贤侄对此可有研究?”
梅四一听有人与他探讨厨艺,连忙放下手中筷子,道:“杨伯伯,我对药膳也只是略知一二,杨伯伯是当世大医家,倒想请教杨伯伯这药膳中的学问呢。”
杨伯远微微一笑道:“这药膳也是因人而异的,却不是人人吃了都好。比如这位张贤侄就该吃些补肾壮阳的药膳。比如巴戟杜仲海龙瘦肉汤,或者参茸鸡肉汤、虫草枸杞淮山羊肉汤等温肾壮阳的菜肴。而这位梅姑娘则该吃些冰糖燕窝炖乳鸽、荔枝鸡爪汤等养颜润肤的膳食。而药膳不止是因人而异,更是随季节不同而要变换不同的菜肴,四时之需各有不同。食材与药材的搭配更是变化万千,至于调味火候,那可就是你的学问了。”
梅四听完杨伯远这番话,立时起身,恭恭敬敬的给杨伯远鞠了个躬,道:“多谢杨伯伯指点。”
杨伯远笑道:“不必多礼,梅贤侄,老夫这里有一本《医仙膳食录》你拿去钻研钻研吧。”说着递给梅四一本书卷,又道:“今日你们所饮的药酒的配方也在这《医仙膳食录》中,老夫留着这书也没甚用,倒不如赠给你这位神厨,叫你的厨艺更上一层楼。”
梅四心中感激,又要行礼,却被杨伯远拦住了。
却见胡不归等人已经纷纷吃得肚儿溜圆,正惬意的仰在椅子上打着饱嗝。陈天仇和楚山寒这两个怪老头也是吃得如同鼓肚的蟾蜍一般,瞪着两双老眼,却是吃了个不分胜负。楚山寒瞥了一眼陈天仇胀鼓鼓的肚子,嘿嘿一笑,丢了一颗化食丹在肚里,只听他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动,随后他那个皮球一般的肚子竟然神奇的瘪了下去。
陈天仇哼了一声,挺着大肚子走出门去。片刻过后,只听门外暗影处一阵噗噗爆响,随后便隐隐有恶臭传来。不多时,便看到陈天仇笑嘻嘻的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无比惬意的往里走,一个大肚皮早已恢复了原貌。众人看看这两个怪老头不禁绝倒。
这医仙的手段果然是神妙非凡,一夜过后,张富贵的伤口便已经愈合了,楚山寒又为他拆去了厚厚的绷带,一个裤裆这才坦坦荡荡得以见人。杨伯远又教了他一套固肾聚阳的功法,叫他勤加练习。而楚山寒更是拿出了许多壮阳的丹药来送给张富贵。
胡不归一见富贵好了,便嚷嚷着要走。杨伯远笑道:“你这猴儿还是一刻也停不住。”
胡不归笑道:“杨伯伯这医仙谷虽好,却不够热闹,我们还是早些出去游玩的好。”
其他人尚没说什么,却见陈天仇催促道:“就是,就是,还是外面热闹些,咱们赶紧走吧。”说着就拽了胡不归等往谷外走去。还没走几步,却听身后楚山寒吼道:“死老头,别跑!竟敢在老子的无颜七叶花上拉屎!老子跟你没完!”
这时陈天仇已经哈哈大笑着拉起胡不归向谷外飞去,口中仍兀自喊道:“臭老头,老子记住你啦!等老子下次来,还跟你小子斗!”梅四等人一阵汗颜,连忙驾起法器跟着飞了出去。
云烟缥缈,自脚底掠过,胡不归展开双臂,龙气如羽翼一般舒展开来,身形如鹰,在高空上翱翔。一阵气流从他双臂间掠过,他感觉到了风的承托,一种动人的感觉在心中浮现,每一丝气流的变化,每一个角度的变换,都逐渐得明晰起来。这是对风的驾驭。
只见胡不归的速度也似乎并不甚快,却洒脱至极,不紧不慢的跟在众人后面,一副轻松写意的意态。不论众人如何加速催发法宝飞行却总是甩不掉乘风而行的胡不归。似乎他仍有余力飞得更快一些,却只是不紧不慢的翩然而行。
张富贵坐在他那柄大木剑上摇头叹息道:“终于叫这小子练会了飞行术了,看来我还得去找我小师傅学些别的法术了。”
梅轻雪却道:“富贵啊,从前没跟你说,你可知道这青城派乃是道家主流,道家正统,门规森严。像你这般没有正式拜师入门却学得了青城法诀的本来就是犯忌。那小酒儿年纪幼小,自然不知轻重。而胡不归这个家伙却又全然不拿规矩当回事儿。但若是青城派的长辈追问起来,只怕是胡不归和小酒儿都难逃责罚。我看这向小酒儿学法诀的事儿,你还是暂时先停一停吧。”
张富贵噘着嘴道:“不过是学些法术又有什么打紧的?再说我可是诚心拜了小酒儿做师傅的,大不了我再上青城山正正规规的拜一次就是了。”
众人正说着,却见一道青影嗖的越过众人,鹰隼一般朝前方飞去。隐隐听见地面上传来打斗之声,低头望去,只见一片山岭上泛起一阵烟尘,隆隆声中只见许多参天巨木轰然折断,滚落山底。胡不归从云端急冲下去,风声如嘶,人影如电。
众人紧随其后,飞了下去。却见山岭上一处断崖前守着一名全身是血的道士,双掌翻飞,一道道利刃般的罡风脱手而出,劈向对面一团黑影。这道长竟赫然是胡不归的师叔天风道长。在天风道长身后凹陷的崖壁底下还躺着天雨、天龙两位道长,而天韵道长则是守在另外一侧,玉箫挥舞,一阵阵青城三清气挡住了侧面进攻的两名黑衣人。眼见得天风、天韵两位道长攻势凌厉,却都只是强弓之末了。
那从正面攻来的黑影飘飘乎乎,却是一个身材高瘦的黑衣老者,却见他鬼魅一般晃动着,天风道长的数十道风刃便尽数落空了。却见他毫无阻碍的冲向天风道长,左手划圈,一道暗龙气圆转如圈,荡开了天风道长的门户,右拳紧跟着笔直轰向天风道长的胸膛,这一击足以开山裂地,而天风道长却已经无力阻挡,眼见着一个拳头越来越大,不由得一声暗叹,心道:此生便在此了结了吗?不由得眼睛一闭。
却听见嘭的一声响,一道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比岩石还要坚硬,比山岳还要沉稳,这个人替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拳。天风道长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一个熟悉的背影。没想到这个当年背着猪腿上山的少年此刻竟然救了他一命。一团蒸腾的杀气从胡不归的背影上冲天而起,这还是那个天风道长平日里看惯的顽劣而纯真的不归吗?
只听那黑影退却着咦了一声,阴森森的道:“小子何人?”
却见胡不归野兽一般的冲了出去,右拳在空气中急速击出,空气骤然升温,胡不归口中吼道:“我是你祖宗!”话音未落,已经一拳打了出去。天风道长虚弱的叫道:“不归小心,他是巫神道!”
那团黑影正是一路追杀天风等人的巫神道。巫神道是何等身份,竟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后生小子挡住了一拳,自然是惊怒交集。眼见得这天风已然不支,他这一拳原本也只用了五成力道,多一份他也不想浪费,却没想到竟然被胡不归生生给挡了回来,不由得一真心惊,更听胡不归那一句:我是你祖宗,更是一股怒气直往上冲,却见眼前这小子似乎比自己更愤怒,咆哮着直冲过来,心中冷笑一声:有勇无谋的莽汉罢了!随即稳稳站定,只等着胡不归这一拳打过来。
天空中,梅四等人尚未降落便感到了胡不归那滔天的怒意,这种愤怒似乎从来没在他身上出现过,就连与傲霜散人单条,以及南塘秋将轻雪挟持时也不见胡不归这样的愤怒。只见胡不归像一头野兽般的扑向了一名干瘦老者,耳膜里尽是胡不归的咆哮,杀意浓重,逼人心魄。而陈天仇看了那老者一眼,忍不住咦了一声,朝着胡不归与那老者中间降落下去。
梅轻雪却瞥见另一侧的天韵道长被一名魔教教徒嘭的一掌打中右胸,天韵道长脸色一阵潮红,却生生将一口鲜血咽了下去,稳稳的挡在天龙、天雨身前,半步也不肯后退。梅轻雪双手连弹,琴丝诀脱手而出,十道流光射向那两名魔教教徒。
胡不归的心中怒火熊熊,在青城山中转山的日子里,这几位都算得上是他的师傅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看着浑身是血的众位师叔,胡不归顿时发狂了,如同疯虎一般冲向对面那人,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巫神道,他只有一个念头:撕碎眼前这个王八蛋!
炙热的拳头带着一腔的愤怒轰然打向那具干瘦的躯体,这一拳丝毫不比巫神道先前打出的那一拳逊色,龙气蒸腾,快愈闪电。胡不归甚至感到自己的拳头即将撕开那老头的胸膛的肌肉,凿向他的胸腔里。但是,就在龙气已经挨上巫神道的胸膛时,巫神道蓦然向左斜移,拳风擦身而过,这一拳竟然落空了。而巫神道的一根手指已经点向了胡不归的心窝。
这一指避无可避,角度方位以及时间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指风更是犀利至极,足以穿山洞石。却听当的一声,巫神道这必中的一指竟然戳在了一块毫不起眼的破铁板上。这样一指,莫说是铁板,便是便是金刚,这一指也将给它戳个窟窿出来。然而便是这样一块破破烂烂的铁板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指。
巫神道惊叫道:“玄魔铁!陈天仇,你身为魔教同门竟然帮起外人来了!”
却见陈天仇落在两人之间,挥手收了那铁板,道:“我呸!巫神道,你少给老子装糊涂。当年若不是魔君有难,你却借故远遁,导致魔君惨遭不幸,自那天起,老子便与你势不两立了,你现在倒来说什么魔教情谊,简直是大放狗屁!”
巫神道飘然退开,道:“当年是魔君命我出征西域,却非我借故远遁,更何况你当时又做什么了?你天魔左使难道不是应该时时陪伴在魔君身侧的吗?”
陈天仇冷哼道:“当年我是奉了魔君旨意去办一件大事,却不能与你细说。倒是你个卑鄙小人,明明自西域事情已经了结,却迟迟不肯回来,你道我不知道吗?”
巫神道笑道:“你陈左使岂有不知道的?就像现在你所帮的那些人,他们都是若虚老贼的徒子徒孙,如果不是若虚老贼设计,魔君又岂能遇害?你道当真是对魔君忠心耿耿啊!反倒是我们这些一心想要为魔君报仇的人成了卑鄙小人了。”
他这一番话直说得陈天仇哑口无言,他回头看了看受伤倒地的天风等人,又看了看蓄势待发的胡不归,心头一阵翻腾,却不知道是继续帮胡不归等人,还是立时杀了天风等人,为魔君报仇。君恩难报,而小胡的友情也不容轻叛,一时间,陈天仇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境地。
却听胡不归喉管里发出了深沉的吼叫,随后他说道:“老陈,你且退开旁观,今日算是小胡我欠了你个人情,日后定当报答!”说话间身形一闪,绕过陈天仇重新站在了巫神道的面前。陈天仇暗叹一声,走开了。
梅四和张富贵却一先一后的冲了过来,却听胡不归喊道:“四哥、富贵,这是我青城派的事儿,你们都别插手!”
梅四身形停滞,而张富贵却喊道:“老胡,你别忘了,我也是青城派的弟子!”只听耳边轰然一声巨响,却是胡不归已经与巫神道对轰一拳,余波便击碎了拳风周遭的山石,威力惊人。
张富贵信中一寒,顿时喊道:“我去帮轻雪对付那两个家伙去!”说着立即奔向了梅轻雪一边。
一拳过后,胡不归咯噔噔连退了十余步方才止住身形。此刻他已经完全狂怒中冷静下来,他冷冷的看着巫神道说道:“我一定要打倒你!”一股强大的自信从胡不归的身上透了出来。不管对手是谁,也不管对手究竟有多厉害,无惧无畏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心在不断的战斗中成长起来,无数次的以弱胜强使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打垮任何对手。
第一百零七章 落败
春寒料峭,杀气在早春的山岭上蔓延开来,纵横驰骋。一只山雀在无边的杀气中迷失了,慌乱的从一枝老梅上振翅飞起,划出一道弧线,自两股杀气之间穿过。啪的一声轻响过后,那山雀化为一捧齑粉,随山风荡去,了无痕迹。
就在此刻,胡不归终于动了。龙气如枪,锐不可当,笔直刺向巫神道的胸口。那龙气幻化成有如实质的长枪,枪尖闪烁不定,似千万点寒星同时奔向一处,又似一颗寒星骤然爆裂成千万点,如真似幻,不可捉摸。这是梵天宝典中的功夫,自许青青的琅玡神剑开启了一部分的密藏之后,胡不归自其中领悟到了不少真元妙用的法门,这“星云枪”便是其中之一。
只见胡不归的枪势刚猛沉雄,却又不失法度,周身上下没有丝毫破绽,巫神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想不出这个方才鲁莽冲动的小子怎的片刻之后就沉稳了起来。而他手中的招式更是见所未见,不由得左手一引,想要带开胡不归攻来的劲气,右手蓄势,准备等胡不归稍漏破绽就狠狠给他一击。却不料,他暗龙气刚一出手,就被胡不归的枪尖死死缠住,毒龙一般的蜿蜒而来,霎时便要刺上他的左臂了。巫神道不敢怠慢,猛地由引字诀变为冲字诀,左手暗龙气直冲出去,捣向胡不归的“星云枪”。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却是胡不归“星云枪”连连挑刺数千记,将巫神道的这股大力逐一化解,却又是一次以弱胜强的经历。巫神道身子向后略去,心中不由得暗道:这小子当真是青城弟子吗?怎么这般人物我巫神道门下竟然一个也没有?看我那些脓包徒弟,除了老大之外,没一个中用的。他却不曾想想,他那般徒弟又有几个是得了他真传的,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此刻却来怪徒弟不济。
巫神道心中感慨,手上却没放松,左手劲气未尽,右手一记魔元刀气已经悄然削出。只见黑芒一闪,一道薄如蝉翼的魔气破空而出,削向胡不归脖颈。胡不归手持龙气长枪,当的一声将那道魔元刀气挑了开去,虎口却一阵疼痛,半边身子一阵酥麻。胡不归也不由得暗自心惊,心道:这老儿却比傲霜散人厉害的多了。
却听胡不归手中的龙气长枪自动发出一阵嗡鸣,却像战士是遇上了劲敌之后兴奋无比,引得胡不归体内的龙气也是一阵欢腾,狂涌奔流,急于一战的情绪不禁感染了胡不归,只听他一声大喝,长枪如棍,砸向巫神道。
此时,梅轻雪已经将那两名魔教攻向天韵道长的好手困住,张富贵则在一旁,手持清光匕,不时发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偷袭那两名魔教好手,搞得对方阵脚大乱。而天韵道长再也支撑不住,坐倒在天龙道长身前。
至此,青城派五道全部萎顿在地,个个受伤倒地。其中尤以天雨道长和天龙道长受伤最重,看那样子,便是伤愈也要折损数十年的修为不可。天风等人自冥山得脱出来时,已经是个个带伤,更是惦念二师兄天玄真人的安危,飞行也大不如往常迅捷。没飞出多远,便被巫神道和他的两名手下追上。在接连数场恶斗之下,更是伤上加伤,一路且战且退,苦苦支撑,直至此刻。却见这个往日青城山最不争气的师侄竟然在这紧要关头从天而降,并且显示出了叫他们震惊不已的非凡实力,心中实在是又惊又喜。尤其是看着这孩子因为他们受伤而狂怒不已的神情,不由得个个心中生出一片暖意。直至此刻,群道心中都道:大师兄果然是非凡之人,他选的徒儿都将我们的那些弟子比下去了,这份见识却不是我们所能比的。
梅四有些不知所措,眼见的梅轻雪和张富贵便已经足够对付那两名魔教高手,而老胡又不准他帮手,便站在天风道长身旁护持守候。而陈天仇却依旧陷在矛盾挣扎中不能自拔,一时间想要冲上去杀了这几个青城派的牛鼻子,一时间却又想上前帮胡不归打跑巫神道,踌躇良久,却始终不得其所。
只见胡不归挥舞龙气长枪,枪影如山,劈头盖脸的朝巫神道打去。巫神道有心看看这小子究竟还有多少奇异本领,故而双掌翻飞,只是一一将胡不归的攻势弹开,却并未展开攻势。原本胡不归神识中埋藏的“星云枪”也只是寥寥数招而已,更多的却是记载得如何化元为枪,又如何将这真元组成的长枪变幻驱使。因此,用过数招之后,招式已尽,而枪势更盛,却是不得不发。略一停顿就叫胡不归胸口一阵淤堵,难受已极。只见他双手攥住枪柄末端,呼的就势横扫出去,倒像是寻常武林中的一招寻常的横扫千军。
然而此招一出,顿时胸口淤堵立时消退,周身劲气配合着这一枪的走势,奔腾而出,犹如水银泻地一般,挥洒出去。长枪沿着一道横向微斜的轨迹挥了出去,奔雷一般气势磅礴,不受丝毫挂碍。这看似简单到了极点的一招却是真正的返璞归真了。
一动念间,那长枪已经触及巫神道的护体魔气,一阵刺痛透入巫神道的肉身,叫他不由得一阵心惊,连忙施展魔踪魅影步,想要趋避开去,却已然迟了片刻。只听噗的一声。龙气枪尖撕开巫神道的护体魔气,在他的肩头划开一道口子,登时鲜血长流。在一时疏忽之间,巫神道竟然伤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小子手上。只听得一阵隆隆之声,却是巫神道身后一片松林被这一枪横扫而过,百余棵巨树轰然折断,隆隆滚下山去。
胡不归一招得手,心中一喜,立即手腕一翻,长枪毒龙一般钻向巫神道的心窝。巫神道向后疾退,却见那龙气长枪竟然自动伸长,紧追不舍。眼见得枪尖就要触及到巫神道的胸口,却啪的一声,竟然被巫神道一把攥住了枪尖。胡不归双手一拧,想要挣脱巫神道的手掌。那长枪却仿佛与巫神道合为了一体,竟然纹丝不动。单论实力而言,巫神道强过胡不归甚多,能立于不败,胡不归已经是侥幸了。
与此同时,只听铮铮数声琴音连响,数点寒星在那两名魔教好手胸口炸开,紧接着又是两道寒光一闪,却是张富贵趁那两名魔教弟子受伤之际,一刀一个,将两人料理了。张富贵对着那四截尸身哈哈大笑道:“老子乃青城派不醉真人门下大弟子,尔等鼠辈快快跪地投降吧!”这话直听得青城派天韵道长等人一头雾水,却不知哪里来了个不醉真人,难道说那个乖巧懂事的小酒儿竟然收了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大徒弟?
而远处山岩之上,一个青衣老妇面色如水的静静看着山坡上这场打斗。口中喃喃的道:“难怪奶奶说这孩子非是池中之物,短短时日,竟然精进如斯,竟然可以与这巫神道斗上这许久,当真也算得上是个奇才了。只可惜人妖有别,你越是厉害,只怕日后与我妖类越是不利啊。”说话间,那老妇人不住地摇头,似乎有什么事儿甚难抉择一般,却与那陈天仇有几分相似。
巫神道双手抓住枪头,猛然一抖,一股大力激荡而出,自枪头一端嗡嗡传来。胡不归只觉得全身巨震,五脏六腑之中真元激荡,犹如一柄柄小刀在体内横冲直撞,疼痛难忍。而体内龙气却越发的狂野起来,竟然呼啸而出,径自冲向长枪之上,强行迎着巫神道那庞大的劲气逆流而上,张显着它争勇斗狠的特质。却竟然不顾了胡不归的死活。这外来的龙气与胡不归的心灵始终有这么一丝不能完全融合,也就是这一丝丝的嫌隙,便如水坝上的一个细小裂痕,转瞬之间就可能是决堤的后果。
巫神道暗自狞笑着,双掌紧握龙气枪头,手上魔元狂涌,与龙气相抗衡,却仍有余力悄然发出一道暗龙气,袭向胡不归的小腹。而胡不归此时则是有苦难言,一身龙气竟然自动冲出去了十之八九,所剩的一点余力也翻腾着不得安宁。眼见得巫神道那阴损的暗龙气自下方袭来,却无力抵御,但是他不能败,他若是败了,身后众位师叔的安危交与谁去?只可很这龙气在这个时候却不听自己的驱使了。胡不归强行运转残存的龙气,一道灵光在神识中闪现,霎那间,胡不归的心中没有了生死胜败。适时,一阵山风吹入了远处松林,山风冷峻,而松林挺拔,风过时,松林随风而动,转眼那山风便消隐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一阵松涛荡漾。
巫神道眼见得暗龙气灌入胡不归的小腹,不由得一喜,手上催发出一股更为强大的暗龙气,冲向长枪上汹涌而来的龙气,这古怪劲气看似并不十分强大,却极其凶悍,似乎越是与之抗衡,便越激发了这气息的彪悍势头,却要以绝大的优势压倒这古怪真元不可。却突然双手剧痛,竟是那龙气幻化的枪头上生出数十根尖刺,骤然贯穿了他的双掌。随之千百根龙气如针似缕般的沿着他的手掌经脉向上窜流。
巫神道急忙撤掌反攻,却见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穿过眼前一切,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巫神道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功夫?与此同时,一道微弱的气息自那手掌上发了出来,尖针一般的刺入巫神道的心口。弱可胜强,这是胡不归的法则。
时间对于高手来说虽然不能静止,却可以将一刹那划分为千百份。巫神道无疑是个高手,他便在这千百分之一刹那向左侧了侧身,便是这么一侧,就避开了致命的尖针锋芒。随后他的手一拳打在胡不归的胸膛上,只听嘭的一声,胡不归的身子向后飞去,直撞在身后山岩上,顿时乱石崩溅,一片狼藉。
天风道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受伤甚重,竟然没有了半点余力,他全力向着胡不归跌落的乱石堆爬去。梅轻雪第一个冲向乱石堆,她不相信这个从来不肯服输,也从来没叫他们失望的老胡竟然会落败。更不相信老胡会死,他那钢铁一般的身体,以及他那比钢铁还要坚强的意志怎么会容许他死掉呢?
紧接着小虎、梅四和张富贵也冲了过去,他们同样也不相信老胡竟然会败。只听得一声怒吼,随着这声怒吼,十丈魔焰冲天而起,陈天仇红着眼睛冲向巫神道。一挥手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滚滚黑浪砸向巫神道。
巫神道身形一闪,飞上高空,口中喊道:“陈天仇,你这是在帮谁啊?”
陈天仇叫道:“老子现在想明白了,眼下老子就只做老子高兴做的事儿。老子就想狠狠揍你一顿!”说着双拳如流,向空中打去。巫神道脸色一变,他是深知这老头的厉害的,若在平日倒也不怕他,但此刻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被那怪少年所伤,形势对自己确实大大的不妙,顿时左手暗自画了一个魔影无踪符,在陈天仇那千百拳即将砸在身上的同时消失在半空中。
梅轻雪发疯似的用手刨着那堆乱石,口中喃喃道:“你不许死!你还没有打赢呢!老胡,我不许你死!”小虎、梅四和张富贵也一并上前狂挖乱刨,却在众人身后轰隆一声,钻出一个人来,只见他全身是血,口中兀自喊道:“巫神道,老子还没死,咱们再来打过!”只见他身子摇摇欲坠,却强行站立着,一双眼睛空茫茫一片,只有一丝与生俱来的倔强在眼睛的深处未曾磨灭。
张富贵扭身喊道:“老胡!你没死啊!巫神道他跑啦!你不用打了。”说着便向胡不归扑来。他这一句话说完,只见胡不归的身子轰然倒地。梅轻雪和梅四等人也冲过去,将胡不归团团围住。却见他双目紧闭,身上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显然伤势十分严重。梅四将胡不归抱到天风道长等人身旁放下,立即从胡不归怀中取出一颗天妖续命丸塞入胡不归的口中。又取了外敷的伤药给胡不归止血。众人一片忙乱。
却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他死不了!梅四、轻雪,你们两个都在这里,很好!很好!”
梅四等人扭头看去,却见屈长老竟然凭空而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天妖谷子弟。梅四和轻雪立即上前行礼。屈长老一挥手,道:“罢了,旁的回头再说,我奉奶奶口谕,特来召你们两个回谷。好了,咱们这便走吧。”说话之间,屈长老便像是没瞧见天风等人一般,看也不看一眼,神情冷漠而倨傲。
梅四等人一听此言,不由得心头一沉,梅轻雪道:“屈婆婆,请容我们再多耽搁一天,我们将胡不归送回青城山就回去,请您老开恩。”
梅四也道:“屈婆婆,胡兄弟伤势严重,我们确实不能这个时候走掉啊,等我们将他送回青城山了再回去吧。”
屈长老冷笑道:“别说是一天,就是一刻也不行!这可不是老婆子能做主的事儿,有什么不满,你们回去跟奶奶说吧,奶奶的旨意便是叫你们两个立时跟了老身回去,你们倒是听也不听?!可不要逼我取妖母令出来!”屈长老说到此处,脸上神色异常严峻,心中却暗叹一声道:轻雪啊,你莫怪婆婆无情。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梅轻雪和梅四一听“妖母令”三字,顿时脸上变了颜色,这妖母令一出,轻则被逐出天妖谷,从此被族人视为异类。重则立时杀无赦,不留半点余地。但是老胡这个样子,叫他们二人如何能走?
只听一个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人在这里唧唧歪歪?”却是胡不归睁开眼睛,斜眼看了看屈长老。只见他脸色分外苍白,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道:“又是你啊,四哥,轻雪,别跟她吵,你们……”说到这里,胡不归忍不住一阵咳嗽,随后又道:“你们且先回去,等我好了自去找你们就是了。”说完这番话便是一阵喘息,像是费了很大的气力一般。
梅轻雪揪着胡不归肩头衣衫道了一声:“老胡!”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一番心思却无从说起,不由得玉珠连连,落了胡不归一肩。胡不归抬头望着梅轻雪那双犹如冬日寒星一般的眼眸,笑了笑道:“轻雪,老胡死不了的,你放心吧,我定会去寻你们的。”
却听屈长老催促道:“要走就走,却怎么婆婆妈妈的说个没完!”梅四拉着胡不归的手还想与他说什么,却听胡不归咧嘴笑道:“四哥,你们快走吧,屈婆婆她定然是尿急,要赶回去方便呢,不要憋坏了她老人家才好!”
屈长老大怒,霍然转过身来,瞪视着胡不归,胡不归毫无惧色,依旧是嬉皮笑脸的看着屈长老。却听陈天仇吼道:“兀那老婆子,老子早就瞧你不顺眼了,梅四他们愿意走就走,不愿意走你也休想把他们带走!除非你能胜过老子这双手掌。”
屈长老自然瞧见了陈天仇施展的那招魔焰滔天,知道此人魔功了得,却也不肯就此服输,双手自身后伸出,还没出招,一团妖气冲天而起。眼见得两人这便要动起手来,梅四和梅轻雪立即上前拦阻。胡不归摇摇头道:“四哥,你们先回去吧。”
屈长老一拂衣袖,转身就走。梅四和梅轻雪无奈只得跟了她向山外飞去。梅轻雪人在空中,却忍不住又回过头来,却见一丝笑意始终挂在胡不归的嘴角,泪眼婆娑中似乎看见胡不归向他们挥了挥手,没来由的心中隐隐一痛,却像是把什么东西放在了胡不归身上,再也要不回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蜕变
眼见得梅轻雪一行越去越远,很快就消失在漫天云霞之中了,胡不归这才身子一歪,喷出一口血来。方才的状态却全都是装出来的。只见他脸色越发的苍白,嘴唇上都没了血色,勉力挣扎了一下,倒在他师叔天风道长的怀中昏死过去。
陈天仇疾步上前,方要试探胡不归的鼻息,却听天风道长说道:“且慢!这位先生也是魔教中人吧。”
陈天仇一愣,随即傲然道:“正是,老夫乃魔君麾下天魔左使陈天仇。道长有何见教?”说话间一双眼睛如光似电,瞪视着这一群奄奄一息的青城道士。
天风道长明知道自己这一方无力与这魔教顶尖人物相抗衡,却依旧傲然道:“先生与我等遵道不同,自不相与为谋,今日承蒙先生厚爱,却是无福消瘦,若先生没有旁的事,便即请了吧。”天风等人才从夜魔手中得脱,而二师兄天玄道长至今生死未卜,所谓恨屋及乌,对这着迟迟不肯出手相助胡不归的魔教前辈也是颇为不满,更是秉承着青城派一贯的铮铮铁骨,不愿再受这魔教中人的恩惠,就此说出这逐客的言语来。
陈天仇没想到这几个一根手指就能戳死的道士竟然骨头这般硬朗,心中生气之余,也不免暗赞一声:有骨气!陈天仇哈哈大笑一声,道:“小道士骨头倒硬的紧,今日你等有伤在身,老夫也不与你一般见识,日后若是相见却要仔细了!”说罢腾身而起,投身入了青天。
天韵道长勉励挣扎着坐起身子,对着张富贵道:“富贵,你当真是柳不醉的弟子吗?”
张富贵连忙跪下道:“启禀师叔祖,弟子是自己拜的不醉小师傅为师,却不干小师傅和老胡的事儿,若是师叔祖责罚,便请责罚弟子吧。”
天韵道长微微一笑道:“谁说要责罚不醉了,富贵,你且起来说话。你既然要做青城弟子,我便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可愿意?”
张富贵连忙道:“弟子愿意!弟子愿意!请师叔祖下示。”
天韵道长缓缓道:“咱们青城派此刻就你一个尚未负伤,我瞧你来时也学会了驭剑飞行的法诀,烦劳你将我们几个送回青城山去吧。”
张富贵道了一声:“弟子遵命!”便从地上拖出他那柄“改良”过的大木剑,又将天风、天韵等人一一抱上木剑,又取了一根绳索,将众人套在木剑之上,以防众人伤势过重,从木剑上跌落。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盘腿坐在木剑上,运起法诀,只见巨剑微微一阵颤动,猛地腾空而起,斜斜刺入蓝天。
天韵等人只觉一阵摇晃,眼见得这柄不伦不类的巨木剑歪歪斜斜冲天而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扎下去,不由得心中一阵嘀咕,却不知道叫这古怪小子送众人回山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只见那巨剑一路荡云扫风,跌跌撞撞的带着提心吊胆的诸位道长向着青城山方向飞去。众人具是一脸忧色,只张富贵一个兴奋异常,颇为卖力的驱使着巨剑向前冲去。
青城依旧,浮云无凭。竹海松风依然如故,而人事变幻却犹见无常。不过短短数日,青城派便由盛而衰,青城八道两个闭关,五个身受重伤,掌教真人天玄道长更是肉身消散,只余一抹幽魂深藏在六十四枚伏魔镜中。天玄真人自与夜魔一战,虽然重创夜魔,然而自身真元也消耗殆尽,勉强驱使着那六十四枚伏魔镜飞回青城山,终因真元消耗过巨,而陷入了深沉的寂静之中。
天风等人中,以天雨真人和天龙道长受伤最重,双双回山闭门养伤去了。而天风等人也闭门修养,将教中事务交与孙不智暂时打理,同时又有传言说魔教巫冥宫准备大举进犯青城山,一时间青城山中人人面带戚戚之色,一种消沉的气氛在青城山上流毒一般的蔓延开来。
只有张富贵一个心有喜意,终日跟在柳不醉的身后,寸步不离,口中不厌其烦的念叨着:小师傅,小师傅。直把个小酒儿搞得哭笑不得,只得命令这个大徒弟跟他一道在万年莲池旁练功,不许多言。
一阵早春的山风吹过,松林一阵摇曳,清新的松风吹向青獠洞。在青獠洞前的大青石上,胡不归盘腿而坐,眼睛望着黑洞洞的青獠洞,周遭一片寂然。他在这里已经坐了许久了,洞口是一个禁制法咒,叫人不得入内。无论胡不归怎样呼喊,卓不凡却始终没有露面。看来,这小桌子是下定决心要将体内蛰伏的朱雀降伏了不可。
胡不归静静的坐在洞外青石上,面色如水,一颗心却像是沉入水底的石子。
自与巫神道一战之后,他第一次感到了挫败的滋味,这是一种再强大的信心和再坚定的决心都不能挽回的失败,是实力的悬殊造就的结局。然而,更令他感到不安的却是来自他体内的龙气。这股龙气曾经彻底摧毁了他千辛万苦修炼的来得真元,此刻又在摧毁着他继续修道的信心。从来没有人用这等异界的真元修炼得道的。更何况这桀骜不驯的龙气却并不完全听从他的驱使,在心灵的层面上,始终与他留有一道嫌隙,这是无法弥补的裂痕。
那么他该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师傅闭关不出,掌教师叔天玄化为一堆不能说话的伏魔镜,众位师叔全都闭关疗伤,小桌子更是足不出洞,将自己封闭在青獠洞的最深处,苦苦修行。小酒儿年纪太小,富贵修为太浅,那么究竟还有谁能与他商量商量?
一种全所未有的孤寂与沮丧萦绕在胡不归的心头。小虎似乎有所感觉般的静静趴在胡不归的腿上,出奇的听话。终于,胡不归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了镇狱崖。
山月清冷,春山寂寥。月光照在空荡荡的碧云峰上,分外衬托出那份清冷孤寂。胡不归盘腿坐在师傅经常练功的那棵仙人松下,漫无目的的将心神沉入这无边的月夜之中。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年幼的老胡兀自枯坐在碧云峰上,体内没有一丝真元流动的迹象。此刻的胡不归体内充盈着斗志昂扬的龙气,却如如不动,不带起半点真元的波澜。胡不归的心中想起了此前历经的一切战事。从一怒之下踢爆黑龙的魔丹,到在长江上与毒龙以及昆仑群道那场恶斗,再到老霄顶上与天下群雄争锋,直到到打败傲霜散人,击碎南塘秋那身乌龟壳子,这一系列战斗中,始终支持他的就是一个信念,他不相信一切都该由天来决定,他认定自己绝对可以战胜面前的一切敌人,就像他随口唱出的歌子一般:天意总无情,老子自横行。遇山劈山过,遇水踏水行。
然而在经历了与巫神道的这场战斗之后,他深深感到了一种人力所不能及的无奈,这个世界究竟还是实力决定一切。以弱胜强并非是不败的法门,当对手实力远胜于己时,你还能坚信弱可胜强吗?但若是否定了这一切,那在此之前拿血、拿命换回来的那些战绩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这个世界本无道理可讲,但是若是你的心中都不坚信你所执著的,那么不需要战,你就已经落败了。胡不归突然想起了老头子,那个潦倒而倔强的老头子,他是那样普通,却又是那样的不肯向这世界低头,是他给他灌输了一身倔强的血性。胡不归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天痴道长,他是那样的宽厚而又是那般的洒脱飘逸,他的师傅跟他说:持之以恒,随心所欲。师傅令他更坚信自己终有一日可以一飞冲天。他又想起了,轻雪。轻雪那双明亮的眼眸似乎始终不曾离开他的身旁,那眼眸中饱含着信任和鼓励,她坚信他可以战胜一切,就像是那次她被南塘秋挟持,生死之在刹那,她却将性命交与了他,这是何等的信任。他又想起了好友卓不凡。这个自幼便与体内蛰伏的朱雀相抗衡的少年,他若是认输,此刻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所以他不能认输。他只能咬着牙继续走着他的抗争之路,一直到最终战胜蛰伏在体内的朱雀。
思绪飘来荡去,胡不归的心也随之飘来荡去,没有定数。如果说在多年前的那个月夜里,胡不归是在炼气,那么此刻的胡不归便是在炼心。心有挂碍,再练也不得寸进,只有向内求索,溯本求源。
他想起了第一次感应到那一丝丝真元流动的喜悦;想起了在意随园第一次感应到充盈天地间的天地灵气;想起了一朝丹成一朝丹灭的挫折,以及在那之后感应到的一种莫以名状的妙悟的喜悦。这所有过往似乎都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究竟是什么呢?找到了它,或许便可以重新获得与天地灵气沟通的能力,重造真正属于自己的真元。
胡不归任由心神四处游荡,感觉之中的碧云峰依旧是一片青翠。层层叠叠的绿意沿着山势铺展开来,而月光如银,风清如水。突然,山坡上某个小穴中有物蠢蠢欲动,神识追溯过去,却原来是一只缩成一团的小刺猬,即将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了。随之更多的生命的迹象映入胡不归的神识,小兽在洞穴里酣然入睡,水汽升华,露水凝结,露水中似乎也有着细小到不可见的生命,悄然生灭。野草在逐渐松软的泥土里悄然生长着,等待着破土而出的一刹那。
一丝明悟在胡不归心底升起,就像是被皎洁的山月照亮了一般,他终于知道那勾连天地的究竟是什么了!那就是生命的动人感觉,是生生不息的生命的力量,是倔强,是顽强,是生命的喜悦。生无悔,死无憾。
与此同时,一丝活泼而熟悉的气息蓦然从他的心脉中游走出来,就像是它最初出现的时候一样,无限喜悦涌上了胡不归的心头。它竟然没有被强悍的龙气消灭,这么长的时间它究竟是躲到哪里去了呢?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胡不归体内的龙气再次出动了。
胡不归身上的经脉早就被龙气改造的纵横开阔,遍布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层血肉之中。龙气便沿着密布的经脉呼啸着冲向了那一缕先天真元。眼见得又是一场二气相争的局面即将上演,而此时的龙气已然壮大到可以高手相搏的地步,而那缕先天真元却如它初始时一般微弱,弱当真可以胜强吗?
自那缕先天真元一现身,胡不归的心神便与之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如水乳交融,再不可分开。也分不清是胡不归引领着它,还是它引领着胡不归的心神,只见那缕先天真元没有丝毫恐惧,却如闲庭漫步一般,在经脉之中悠然而行。
龙气迅速包围过来,杀气腾腾,张显着它好斗的特性。而胡不归和他那缕先天真元却熟视无睹,将这奔腾而来的龙气视若无物,依旧沉浸在那种怡然自得的淡然喜悦之中。龙气原本已经冲到了近前,却发现面前似乎并没有对手,这种感觉当真是前所未有,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眼见着那缕先天真元与庞大的龙气相比,便如小婴孩儿之于巨人一般,而这小婴孩儿却浑然不觉这巨人有何可怕,依旧是笑逐颜开的自顾自嬉戏玩耍,倒把个巨人搞得手足无措起来。
却见那缕先天真元在龙气盘踞的心脉之中游走数圈过后,突然懒懒的停在当中,滴溜溜转了起来。这一转竟转成一个小小的圆球,宛如水珠一般,光润无比。突然那水珠绽开,一小捧莹润的青光透射出来。随着青光闪烁,一个豆大的小婴儿伸了一个懒腰,从光团中生发出来。
那小婴孩儿盘腿坐下,看那眉目依稀有着胡不归的影子,只见他笑吟吟的瞧着周遭对他而言是庞大至极的龙气,两只小手捏在一处,口中呼出一口青色的气息来。
那龙气更是疑惑不已了,却不知道这豆儿大的一个小婴孩儿究竟是从何而来的。眼见得这古怪东西虽与自己气息截然不同,却如此弱小,几乎是随便一记便可叫他灰飞烟灭了。所以竟然没有激起龙气半分敌意,依旧在那婴孩儿四周盘旋窥探。
而胡不归却知道,这个豆儿大的小婴孩儿却非同小可,那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元婴。只是自古却似乎没有人的元婴是这般生化出来的,更没见过这等微小的元婴。然而这确是元婴无疑。因为胡不归感到自己的心神已经与这元婴合而为一,一颦一笑具是由他的心神发出,而后映射到那小小元婴之上的。
碧云峰上空微微一荡,随后一种不为人察觉的变化悄然以碧云峰为中心在青城群峰间荡漾开来。转瞬间,整个青城山似乎都活了一般,青气升腾,山峰挺拔,一种内在的联系在青城群峰之间呼应着,一层层青气从青城各处一起流向碧云峰。碧云峰顿时为滚滚碧云所笼罩,当真不负了它碧云峰的名头。
只见那碧青色的浓云越来越浓重,竟像是一汪潭水一般,汇集到碧云山,将端坐在仙人松下的胡不归团团围住。那云雾越来越浓,转眼间,如水的青城灵气瞬间便将胡不归淹没了。随着青城灵气的聚集,骤然一道宏大之极的能量贯穿天地,自胡不归的身体穿过,天地灵气与青城灵气混为一体,广漠无边,无穷无尽。
胡不归体内的那小小元婴双手捏了一个法诀,小嘴儿微张,轻轻吸了一口气,骤然狂流如潮,无尽的青城灵气从胡不归周身肌肤毛孔奔流而入。那龙气与这铺天盖地的青城灵气相比,便有如同小虫之于大海一般了。
龙气骤然一惊,却见那孩童随手一引,涌入胡不归体内的青城灵气便尽数被他吸入体内,看着这豆儿大的小小婴孩儿却似乎有无尽的空间,只见那青流滚滚,却始终填不满着小孩儿的肚皮。龙气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倾尽全力向那小元婴扑去。
却见那小小元婴右手剑指一挥,滚滚而来的洪流竟然立时将龙气卷住,将它困在当地动弹不得。龙气又岂肯就此认输,嘶鸣着不住挣扎。却见那小元婴驱使着庞大的青流将那龙气一层层裹在其中,仍不断有青流涌入小元婴的口中。龙气争勇斗狠之心顿时狂涌,只见它幻化成一条金光闪闪的狂龙,伸出利爪尖牙,狂撕乱咬,向外冲去。
但是那狂龙撕破一层青流,立即便又有一层青流包裹上来,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与此同时,青城群道也感应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化,只见满山清流向着碧云峰涌去,却不知道所谓何故,这碧云峰便只胡师弟一个,在这多事之秋,却不知道他又搞出了什么古怪阵仗,不由得纷纷朝碧云峰赶来。在万年莲池修炼的柳不醉和张富贵也感到一股至寒的灵气从万年莲池中涌出,向着碧云峰飞去,不由得也收功不练,向着碧云峰赶去了。
却说那龙气数度挣扎,却始终不能突破这深厚绵长的青流,却仍旧不甘的撕咬着,在青流的包围之中横冲直撞。但是力道却是越来越弱了。而那小小元婴却盘腿端坐心脉正中,神态安详的吸纳着滚滚而来的青城灵气。只见那元婴身上逐渐放出了一层清辉,整个小人儿宛如一块碧玉,晶莹剔透,直叫人不可直视。
最后,那小人儿睁开双眼,淡淡看了看被青城灵气包裹住的那团龙气,又是一挥小手,那青流立时化作一具三足熔炉,一团青色的火焰自烘炉中升腾出来,顿时将那狂龙淹没在火海之中。那狂龙似乎感到灭顶之灾便在眼前,顿时狂躁不已,周身金光闪闪,疯狂撞向烘炉炉壁。却听咚的一声闷响,那烘炉纹丝不动,只见那小龙却越来越小,一滴滴金色的液体滴落下来,终于整条狂龙,在嘶喊挣扎中化为一滩金水,沿着炉底向外渗透,只见那小元婴小嘴儿一张,将那炼化的金水吸入口中。
骤然间,那元婴身上金光一闪,随后就隐没在一片清辉之中了。
第一百零九章 阴云
初春月夜,青城山笼罩在一片碧青色的云霭之中,宛如仙境。青城群道瞠目结舌的望着被一潭青流淹没的胡不归,却不知道此景究竟是福是祸。只有小酒儿和张富贵担心胡不归的安危,立即跃入那汪灵气组成的碧水之中。
师徒俩人才一入水,便感到周身毛孔骤然张开,自周身七窍和毛孔之中涌入狂流一般的青城灵气,两人福至心灵,立时盘腿坐在潭水中,努力吸纳这滚滚而来的青城灵气。而其余众人却无一个敢跳入这莫测的碧潭之中,直是远远的站在空中观望,却不知道他们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一个机遇。
才一盏茶功夫,小酒儿师徒便感到体内充盈着青城灵气,再也吸纳不动,就此泡在灵潭之中,将吸纳的灵气缓缓化为真元,这一盏茶的功夫却胜过了两人十余年的修行,怎能叫着师徒二人不惊喜交加呢?
而胡不归体内的小小元婴此刻也停止了吸纳青城灵气,只见他两只小手向外一荡,顿时满山灵气向四周散去,碧云消散,而月白西天。一阵清风吹过,似乎笼罩青城山的晦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胡不归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神光内敛,转眼便化为寻常模样。却见众位师兄弟围在自己周遭,不由得微微一愣,站起身来,振了振衣衫,道:“诸位师兄怎么全都来了?”
赵不嗔道:“我们却要问你呢,你这是怎么搞出的这么大的阵仗?”
胡不归呵呵一笑道:“哎哟,不好意思了,惊动了各位师兄。小弟在此练功,却不知道如何引发了青城灵气,倒叫诸位师兄担心了,小弟这厢给师兄们赔罪了。”
群道一见胡不归安然无恙,虽然众人心中差异不止,不知道胡不归究竟是如何引发的这青城灵气,却也就此议论着散去了。而此时,小酒儿和张富贵双双睁开眼睛,两人修为此时已然提升了不止一层。两人站起身来,一把拉住胡不归道:“老胡,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的聚集了这许多灵气?”
胡不归哈哈一笑道:“老子修成了元婴了!怎么样,厉害吧!”
小酒儿两人一听,钦佩之余不免为胡不归高兴。张富贵却在胡不归身上摸来摸去,甚至要去解胡不归的裤带,道:“老胡,快把你的元婴拿出来我看看!”胡不归和小酒儿一阵恶寒,心道:这元婴难道还能在裤裆里啊?胡不归一脚将这个乱七八糟的古怪师侄踢得飞了出去,道:“这等宝贝其能随便拿出来给你看?”
张富贵身子腾空,心中却想:老子的“宝贝儿”也不随便给你看!
小酒儿却扬起脸来,问胡不归道:“胡大哥,若是再遇上那个巫神道你便有把握赢了他吧?”
胡不归道:“再叫老子遇上他,非把他揍扁不可!你们就等着瞧吧!”一股豪气顿时扫去了先前那萎靡不振的情绪,弱可胜强的信念重新在胡不归的心头升起,却比从前更加坚定了。
在冥山深处的巫冥殿中的一间密室里,一团黑气将整个密室拥得满满的,浓重的黑气就像一潭泥沼,似乎就连光线也会被它吸入,湮灭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在黑气的中央,夜魔向天横盘腿而坐。伟岸的身姿依旧挺拔刚健,只见他怒目圆睁,浓重的杀气在黑雾中徘徊不已。
自从同天玄真人以虚体证道诀将身体虚化的伏魔镜一博之后,夜魔便隐于此处养伤练功,这青城派的无上法诀果真是厉害的紧,连夜魔这等超级魔头也不免在六十四枚伏魔镜的攻击下受了颇为不轻的内伤,现在夜魔向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这等法诀若是遇上比天玄真人修为更深一些的道士施展开来,就算其人并未达到地仙的修位,也足以将他重新封印到大罗天伏魔阵法之中去了。
据说本代青城道士天痴的修为已经直追当年的广陵道长,已经是接近地仙一级的人物了。而夜魔此时还没有恢复自己当年功力的一半,若是与此人遇上,只怕是当真会一败涂地。慢说这青城的天痴道人,便是自己魔教之中也很有几个扎手的人物。首先是四大分支的这四个统领。巫神道虽然表面上臣服于自己,实际上也不过是在观望而已。在前些天自己与青城群道打得地动山摇,巫冥宫这群小崽子迟迟不肯出来相助便是这个道理。而魔王刀厉刃山、嗜血魔薛如河以及万毒女佘蝎心这三位更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此外还有长老会以及左右天魔使等人,若是不采用些非常手段,只怕是这些人没一个能服自己的。
夜魔现下面临的依旧是如何尽快的恢复功力,只要能达到当年接近地魔的水准,自然可以摆平这一切了。所以,尽管夜魔对青城派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隐忍,至少要先等三月三魔王寿筵,一统魔教之后,才好腾出手来收拾青城派。到了那时,非将青城夷为平地不可。
夜魔瞪视着身前稠密的黑气,心道:若想在短期内提升自己的修为,看来只有冒险试一试《天魔宝典》上记载的《千魂万魄聚魔心经》了。想到这里,夜魔翻掌收功,一室黑气涌入他的体内,只留两条飘带状的黑气绕身而行。夜魔傲然步出密室,来到大殿上,对左右吩咐道:“去找巫神道来,老夫有事儿要与他说。”
片刻之后,巫神道一脸恭敬的走了进来。道:“魔主寻弟子有何吩咐?”
夜魔道:“巫神道,我抢了你这巫冥宫宫主的位置,你可忌恨老夫?”
巫神道低眉道:“晚辈岂敢,晚辈自从上代魔君离世后,一直隐忍不发,苦苦等候明主出世。终于等到魔主脱困,有您这等明君领导,神道也有一展所学的机会,一生的抱负也才有望实现,晚辈对魔主感激还来不及呢,又岂敢心怀不满。”
夜魔暗笑道:鬼才信你。嘴上却道:“神道啊,你肯追随老夫,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你可听说过《天魔宝典》吗?”
这四字一出,巫神道忍不住一颗心怦怦直跳,他之所以兴师动众的去找陈天仇的晦气,便是听说当年魔君在出事之前曾秘密派遣陈天仇将《天魔宝典》秘藏至某个隐秘的所在。他连忙点头道:“晚辈听说过,但是这《天魔宝典》乃是魔教至宝,从来都只有魔君一人方可翻看修习,其余魔教弟子却是无缘修习,所以弟子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书啊!”
夜魔笑道:“这《天魔宝典》老夫倒是也看过一些,你若是替我办成一件事儿,老夫便传你些宝典上的功夫,你可这样可好啊?”
巫神道大喜,立即道:“不知魔主差遣弟子做什么呢?”
夜魔道:“我要你在十天之内给我找九百九十九名修真界的弟子,正教、魔教的弟子都不限,但必须是有修为的人,你能办到吗?”
巫神道心道:修真界总共才多少修真之人啊!你要老子在十天之内给你抓九百九十九名回来那岂不是拿老子开涮啊?好在你也没说修为高低,多派一些人手,从那些小门小派下手,这倒也未必办不成,便说道:“弟子试试看,一定完成魔主的吩咐。”
夜魔点了点头道:“好了,那你这就去操办吧。”
青城山上,一道人影在山径间飘忽不定,眼神之中隐隐透出些嫉妒愤满的神色,此人却正是天玄真人门下二弟子赵不嗔。自碧云峰上下来,一股无名之火便在他心头燃起。看胡不归那小杂种的架势,显然修为又有了极大的提高,竟然可以引来这如许多的青城灵气,恐怕是内单都快有了吧。而自己却始终徘徊在结丹初期,一颗内丹虽然成形,却始终没有胎化的迹象。却不知道胡不归这小子为何运道那么好,原本是个废柴却竟然进展如此神速,再过得一年半载,岂不是就要超过自己了?想到这里,赵不嗔更加愤满,足下用力,加快了速度,往青云峰无涯洞而去了。
还好他并不知道胡不归此刻其实已经是元婴初成的境界了,否则真有可能气得吐血。
赵不嗔身形连闪窜到无涯洞前,抬眼望去,只见四野一片苍茫,不见人迹。这才放心走入无涯洞中。赵不嗔手指捏了个法诀,引出暗藏在身上的竹简来。这竹简是他的师叔祖若隐真人所赠之物,一直为他所秘藏。每晚他必来这无涯洞中修炼其中法诀,隐隐感到似有小成,却始终不能更进一步。今晚受胡不归修为增长的刺激,又不免跑到这里勤加修炼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一天诡异的青色气息萦绕在赵不嗔的身周,逐渐变为惨绿的光芒。远远望去便如一团鬼火,闪烁不定。在赵不嗔身前,那卷竹简虚浮空中,半舒半卷,犹如活物一般,悄然蠕动着。突然,自打开的卷首有五根竹简疾射飞出,绿芒一闪,射入了赵不嗔的身体里。赵不嗔只觉得一阵彻骨奇寒,随后五道碧绿劲气流入自己丹田处,嗖的钻入了他的内丹之中。
随后只听那内丹里一阵爆响,色泽闪烁不定,而周身经脉似乎都被凝固了一般,半分也动弹不得。赵不嗔的一颗心往下沉,也不知道此状究竟是福是祸,却隐隐感到一阵不安。就在此刻,他的内丹突然爆裂开来,一团绿色的火焰迸射而出,一团能量旋风一般的在他体内旋转起来。以绿色火焰为圆心,那团能量越转越快,火焰不住的冷却着向内坍塌,似乎有物在火焰之中孕育着。终于一个胎体诞生了,青色的薄膜下隐隐有物蠕动,一颗胎心悄然跳跃起来。
无涯洞内一阵真元激荡,表面一层三寸的岩壁顿时化为齑粉,赵不嗔双手一荡,浊流沿着洞口滚滚而出,他睁开眼睛,心中充满喜悦,他终于练成了道胎!想来以天竹师叔只能也不过才练成了道胎而已,而自己此刻竟然也练成了道胎,放眼青城山本代弟子,还有谁能与自己争锋?
“你终于练成道胎了啊!”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赵不嗔骤然一惊,回首望去。却见若隐真人平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洞来的,就像是他原本就在洞中一样。
赵不嗔且惊且喜道:“师叔祖,弟子终于练成道胎了!多谢师叔祖栽培!”说着便给若隐真人跪下行礼。
若隐真人淡淡的道:“这没什么,”他指了指那缺了五根竹条的竹简道:“你若是将这一卷《无名道藏》尽数习成,这竹简便会尽数化去,而那时你的修为只怕比你师伯天痴也差不了多少了。”若隐真人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青城山最近可是不大太平啊。”
赵不嗔叹了口气,将最近发生的种种细细讲给若隐真人。若隐真人表情平静的听着,直到听说胡不归竟然将青城灵气汇聚成潭这才眉毛微动,不由的道:“这姓胡的弟子修为倒有些古怪呢,怎么听起来却不像是咱们青城派的修习法门呢?莫非……”
赵不嗔道:“可不是,弟子早就觉得这小子最近的修为透着古怪,咱们正道修行最是讲究的循序渐进,而这小子最近修为大进,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邪门修炼法门了。”
若隐真人却道:“如此说来,现下的青城山是由你师兄孙不智主事?”
一说起这个,赵不嗔的眼中顿时发出一股妒意,道:“谁叫他是大师兄呢,我师傅蒙难,几个师叔晕头晕脑的就将教中事务交与他临时打理了,他倒还当真把自己当成了掌教真人一般,当天就搬进了师傅住的凌云轩去了。”
若隐真人摇头道:“我瞧着孙不智的才智确属平常,只看那次京城之行便可知了。他们一行原本是要夺玄武,退魔教,却竟然连天竹都跟着受了伤,更是连玄武的边儿都没沾上,这等统领手段当真是平庸的紧啊。何以堪当重任呢?”
这一番话实在是说到了赵不嗔的心坎上了,他道:“便是如此了,最后连大师兄自己都受伤而回,更是连累了不少师弟受伤,若是此事交给我来办,定不会像他这般窝囊。只可惜人家是大师兄啊,什么都轮不到我的份儿。”
若隐真人道:“你若是坐等,那自然是没有机会了。可是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眼前,天玄肉身尽毁,恐怕此生将会永居伏魔镜中了。而你其他几位师叔全都闭关养伤。这青城山究竟该谁做主,我瞧着还是该有个德才兼备的人选才是。倘若有人提议,那大家尽可来比试一番,只要你胜了孙不智,那么他还好意思做这代理掌教吗?”
赵不嗔普通一声跪倒,道:“多谢师叔祖点化!”
这天一大清早,胡不归便已经在青城各峰溜达了一圈了,却见诸位师叔都闭门养伤,而小酒儿带着张富贵和大傻在万年莲池练功。只见小酒儿虚坐在万年莲池上空,一脸的肃穆庄严,却不像是个小小孩童,倒当真有几分“师傅”的模样。而张富贵这个大徒弟的卖相却有些不堪了,拖着两条半尺长的鼻涕,怪模怪样的坐在万年莲池旁修炼着,丹田倒看不出什么变化,裤裆倒是很突兀的鼓出一大块来,显得颇不雅观。而大傻则是依旧憨戳戳的将前蹄放入莲池中,身子趴在池边,硕大的鼻孔上挂着一个摇摇欲爆的巨型鼻涕泡儿,那卖相也不比富贵好到哪里去。
胡不归摇摇头,从万年莲池走开,径自来到天师洞前。他师傅天痴道长和师叔天竹道长此刻都在这天师洞中闭关修行,也不知道师叔的伤势究竟好了没有。
胡不归将心神探向天师洞里,却猛地被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挡住了去路,半分也进去不得。这个禁制法咒是由当年青城派的祖师爷设下的,漫说是胡不归,便是拥有地仙之能的修士若不懂开启之法,也打不开这个禁制。胡不归在外面徘徊良久,却始终丝毫感受不到洞内的气息,只得怏怏作罢,朝镇狱崖走去。
胡不归一路脚步轻快,沿途山坡上,几株嫩草钻出了土地,露出一个嫩绿小尖儿。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胡不归的心头升起,恍如前世见过一般。胡不归微笑着走过去,似乎也感应到了那小草的笑意。渐渐得越来越多的生命的痕迹涌起,胡不归静静的感受着那些平凡而卑微的生命所饱含着的“满足”和“喜悦”,一路向前,一路微笑着。
已经可以看到青獠洞那黑炯炯的洞口了,一阵松涛传来,带着松针特有的清香,扑入胡不归的鼻息里。那风里也夹杂着生命的气息,有生命的沧桑和岁月的流逝,有对阳光的渴望和抵抗寒冷的坚韧。胡不归细细感受着。突然,自那阵风里传来了一种恐惧,胡不归心中一动,朝松林外望去。只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陡峭的山岩之间。
胡不归心头泛起一个疑团:此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但是这种感觉又与见到老友不同,其中却像是包含着某种莫名的危机,这究竟是何缘故?胡不归正自凝神,却听小虎嗷的朝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怒吼,胡不归一把抓起小虎,塞入怀中,向着那背影消失出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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