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八格牙路
作者:荆柯守|发布时间:2024-06-29 05:25:56|字数:34084
出了道宫,范闻想着道宫中对话,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冷笑。
道宫既不干涉,自己儿子死了,岂能没有人陪葬?
范世荣死了,作为一个父亲,自是很是悲痛,但作为范家家主,他又何尝不是松了口气呢?
范世昌是长子,虽才能看起来稍逊,但也在水平线以上,而且继承的事,从来不单看才能。
作为弘明郡的太守,这几年已经掌握了实权,是时候通过这个事件,来夺取魏侯的大位了。
“魏侯府有了消息,立刻传给我!”范闻对着一个甲士吩咐!
“是!”甲士应着。
时间少许推前·魏侯府
魏侯府虽是侯府,实是小王宫,前后花了二十三年建,宫禁森严,不过自魏侯覆灭,世子败亡,继承魏侯的世孙就架空在府上,虽名义上还是这个郡主人,但却有名无实,一举一动都在范府的掌控下。
不过就算这样,管理还是一丝不苟,假山、林木、流泉,在初春的气候下,显的淡雅,一人已踱了出来,这个中年人一身淡红袍,足踏厚靴,意态悠闲的打量着眼前,看着众多仆人忙碌,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魏侯府总管范进,他二年前进了魏侯府,却有三大任务,第一当然是监督世孙,第二就是学习豪门巨室的规矩。
话说范家算得上是大户,但比起魏侯还差了许多,学习了里面传承百年的规矩才有侯府气派,日后登位才不被人笑话。
第三就是渐渐换上自己人,大老爷登位后才有人可用。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飞了过来,落在他的肩上。
“咦?是主家的信鸽?”范进见着信鸽脚下的信,顿时说了一声默默的将书信解了下来。
被解下信的鸽子咕咕两声,见没有吃食,扑腾两下飞了开去。
范进起身走到角落,展开信件查看,见到上面内容,眼神一凝,脸色一变,才将信件缓缓合上,叹着:“终于还是时候到了?”
范进当下拍了拍手:“沧海!”
“在!”这同是一个中年人,却有着冷洌的气质,立刻应了过来。
“动手吧,家主不用这枚棋子了。”范进缓缓转过身来,吐出这话,而这个沧海眼皮一跳,应着:“是!”
魏侯府·侧殿
夜中静谧非常,一轮明月高悬天上,世孙坐在一张椅上,桌上的烛火摇摆,漂浮不定,默默用着酒水,眼神有着愤愤与无奈。
世孙现在十岁了,在平常人家,或许还在玩耍,但对于这个家庭出身,并且有着龙气滋润,却是早熟了。
世孙见着史高伺候着,问:“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了?”
史高垂首良久,才说着:“侯爷,外面消息实在难以进来,侯爷想知道消息,我就去走动走动,总能获得些消息,有了必会及时上禀。”
“好吧,就全靠你们了!”世孙点点头说着:“天冷,你们也要保重,你们是爷爷和父亲传下来的人,全靠你们了。”
史高请了安,说着:“这个当然……侯爷,厨房新进了一只野鸡,我硬是抢下了半只,熬了一锅汤,你就进一碗吧!”
“这是你的虔心!”世孙说着,这时一碗鸡汤被端了上来,香气喷鼻,让人食欲大动,世孙用调羹舀了一匙汤品尝,不禁大赞:“好!”
史高笑了笑:“这是奴才一点心意!”
世孙微微一笑,只管舀着汤喝,但才吃到一半,突脸色一变,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脸白得一张纸,豆大冷汗挂满,转过脸盯着史高,只是说了一声:“你……”
史高“噗”一声跪下:“小主子,奴才有家有小,不能满门诛灭,实在没有办法啊,谁叫您聪明好学,又刚毅果决,大有魏高侯的风范呢?”
“您就不要挣扎了,去吧,我立刻跟着你底下侍候!”说着,这史高连连叩拜,咚咚作响。
片刻没有听见声息,史高煞白着脸,起身一看,只见十岁的世孙手紧攥着桌椅的扶手,眉目间虽有痛苦,却毫无惊惧,只有愤怒和遗憾,双目紧闭,眼鼻口中都有鲜血渗下,却是没有声息了。
这样痛苦,却没有哼一下,史高看着这个,突哭喊了起来:“天啊!”
拔出一个匕首,对着心窝就是一捅,顿时闷哼一声,跌在地上不动了。
一阵寒风透了进去,外面观看的范进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完成了,透过门又看看,只觉得心里有些空,世孙的表现,实在让他有些惊惧,又有些兴奋,魏侯孙家一脉就葬送在自己手里,真是让人惊心动魄。
过了片刻,范进才对着下面说着:“事情办完了,快将此事报给主上,就说世孙暴病去世了!”
“是!”片刻,一只信鸽扑腾自魏侯府上出发,朝范府去了。
道宫·藏经阁
俞初夏持着一卷道经翻阅,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让藏经阁七尺之内明亮,她眯着眼看着书,看不清神色。
良久,她突有所感,起身到了窗前,冷冷看向远处,天上星星点点,珍珠一样洒落,星辉月朗。
盯着远处,带着一丝冷酷的微笑,俞初夏自言自语说着:“魏侯孙家的龙气断绝了?哎,本来你活到十五岁,还有三分机会,只是我岂会给你这机会?”
“我和你虽无缘无仇,但师兄的遗憾,我却只能帮他完成。”说到这里,俞初夏叹了口气,眼神却渐渐亮了起来。
王少云和魏侯孙家的恩恩怨怨,她却与之相关,现在了结了此事,她突然之间感觉到身上一松,却是去掉一块大石。
不过片刻,冷笑渐渐转成淡笑,却带了些深思,原本按照气运推算,世孙的确是有三分机会,就是五年后,范家二子争位,形成内乱,范家气运分裂,世孙就可进行拼死一搏。
只是现在范世荣一死,却再无这个机会,只是范世荣明明根基深藏,却为何突然之间横死?
当然俞初夏并不准备深究,她虽幸灾乐祸,甚至暗暗促进,但并没有多少因果,就是因她一直站在道宫天规上——世事与之何干?
不过作为弘明郡的道正,出了这事,却要给道宫和师门一个说法,还有王存业和范世荣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此刻出了事情,还是要通知一下。
想了想,取出三张玉符,金光一闪,刻下这些日子弘明郡发生的事情,着重说了下范世荣和世孙的死亡。
片刻,俞初夏停手,看着眼前玉符,只是袖子一挥。
玉符顿时震动,发出绿光,化作流光划破苍穹,贯传而去。
飞艇
这时已过了大海,向着陆地深处而去,飞舟中,王存业坐在阁室中双目低垂,内视灵池,一心一意修炼。
此时灵池波涛生灭,全身穴窍沟通外界灵气,以十倍速度纳入体内,炼化成法力,一点点垂入,而自身阴神已是赤红色。
“鬼仙第三转火海之劫,灵池要二十尺才算扎实,现在虽悟了一丝地仙法门,但要靠修行凑足,至少还要三年!”
沉下心观看时,就见得灵池上空,丝丝赤气不断和泉眼一样注入,但灵池扩大却非常有限,十七尺还没有抵达。
就在这时,一点灵光划破天空,落了下来,而飞舟防御却并不阻挡,直直落在屏障内,向着静室靠近。
这时王存业心有所感,手一挥,就接到了一个玉符,才一阅,就脸色一变,皱起了眉:“范世荣死了?世孙也死了?”
王存业仰着脸看着天花板,许久长叹一声,心中却又闪过不安。
云崖县·酒店
这酒店门面不大,只有五张桌子,虽是白天,但天阴着,因此都点着油灯。
洛水正用着饭,前面是一盘鲤鱼、一盘焖鸡、一盘香菇炒肉丝,就着菜,一杯热酒就下了肚。
只是吃到一半,突觉得鼻子一湿,把手一摸,反手看去,又见一片血红。
怔了一怔,洛水脸沉似水:“反噬这样严重?看来是等不得了。”
怔怔的想了片刻:“师父给我的屏蔽天机的法器在,谅本地道宫一时也查不出,既是这样,那就索性作大点……死了个范世荣,你王存业也许不在乎,那你的父母弟妹呢?”
“嘿嘿,如果你这也不在乎,我也只能快速退回蓬莱,待着以后再有机会了。”想到此处,洛水取出一个手帕,抹去了鼻血,随手一丢,又丢下一块碎银,就起身而去。
“哎呀,客官!”伙计见这人不结帐就出去,才以为是遇到吃霸王餐,一眼却看见了碎银,顿时停了追出去的脚步。
洛水却是不理,走了几步,顿时就在胡同里消失了。
这时,浓重的黑云下,雨开始直泻而下,风呼啸着,只见着赤光一闪,就抵达了王宅的门前。
见着一片金光还和罩子一样笼罩着王宅,洛水冷冷一笑,要是大衍观,那叫白素素的女神本体在,还不敢攻入,但这里仅仅是一道金光,虽破了立刻会有感应,但就算是神灵赶到,也需要一段时间。
这一小段时间,对洛水来说,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里,只见剑光一闪,就已扑了进去,才破入金光,顿时结界产生反应,一丝丝金光瞬间汇集,洛水却由不得它凝聚,剑光一闪,这点金光顿时炸开,宛然烟火。
接着,人就已扑入了房中,长袖一挥,顿时二个昏迷的人就漂浮在半空,自动飘了出来。
“八格牙路!”就在这时,一个扶桑武士冲出了屋子,却正是松前右门卫,持着长刀就砍。
洛水不屑一笑,剑光一绕,顿时松前右门卫的首级飞出,溅出了一地鲜血。
下一刻,携着二人,赤光一闪,就此消失!
第六卷 东海论道
东海论道,气运之道,天地奏闻
第二百零一章 飞剑传信
大殿
官员并排而列,都是神情肃穆,却是在商议着事。
主位上是范闻,实际上已经赤裸裸暗示了,这可是魏侯地方位置,此时一身官衣,从容不迫,确有着执掌一郡的气度。
“诸位,今日传唤你们却是出了大事。”范闻眼扫视下面官员,出言说着。
官员互相对视,面面相觑,其实这事大家都知道,静了片刻,有个官员上前躬身一礼,问:“敢问大人,却是何事?”
“昨日世孙饮酒大醉,突发暴疾毙命,医士赶到时已是无救!”范闻淡淡的说着,并不准备多找理由:“世孙虽是年幼,却也是魏侯,自当厚葬之,你们觉得如何?”
官员面面相觑,都是点头应事,范闻略感满意。
这时下面就有一官出来,拱手说着:“臣以为,厚葬之事虽重,但不及一件大事!”
这“臣”字一出口,官员都是一阵骚动,神色不一,却听着这人说着:“国不可一日无君,郡内虽小,但理法同一,不可一日无魏侯,现在世孙已去,没有继承,大人德高望重,治平郡内,还请上登候位,以正名号。”
在场官员听着,这时却没有人敢迟疑,顿时一起伏身:“还请大人登上侯位,以正名分!”
“诸卿下何必如此,本官又何德何能,能当这魏侯之位?”范闻黯然出言说着,摆了摆手推辞:“还请悬位候着贤良!”
“呸,连诸卿都称出来了,还何德何能!”这是许多官员的想法,臣和卿本是只有皇帝和臣子才有称呼,但现在裂土封疆,魏侯和一个小国国王没有多少差别,因此也可以称。
而知府再大,却和官员是一个名分,没有君臣名分,这众卿这二个字一说,其心就已赤裸裸了。
“郡内贤良,没有人比得上大人,大人不登侯位,却是本郡之祸,万民之难!”官员出言说着。
“这怎么使得,还要请朝廷任命才是!”范闻见了又是一叹!
“我们自当联名奏报朝廷,还请大人先登位以正名分!”官员又继续说着。
三请三辞,范闻才一笑,对着官员出言说着:“为黎民社稷故,本府就登这个魏侯侯位了!”
“臣拜见魏侯!”话音一落,官员顿时拜下。
范闻坐在主座下,看着下面跪拜的官员,心中不由一片恍惚!
这时还不是时候,奏请朝廷,大典过后才是名正言顺,但此时实际上已经登位了,几十年的野望,一时达成,本应兴奋欢快,不知为何此时却一片平静!
“这就是命数么……”想起了儿子范世荣,范闻微微自语,这时却无人听见!
道宫·广场
王存业自飞舟上落下,只是眼前景象却让王存业一怔,只见道宫一片烟霞,让人不得窥视,却是开了法禁,而下面列位执事都在迎接,玄云(俞初夏)也在其列,不禁连忙稽首:“岂敢道正亲迎!”
“师弟回来了?且随我进去再说话!”俞初夏见王存业落下,脸色严肃,只淡淡说了句,就朝大殿中行去,显不愿在外面多说。
王存业心里一格,连忙跟了上去,到了大殿,还没有坐下,就听着俞初夏说着:“一刻前接到消息,你的父母被掠走,你的仆人当场被杀,已经确定是不是凡人武者,是剑修。”
“什么?”王存业突觉得一阵心慌耳鸣,一时云气滚滚弥漫而出,化成了周围三尺内的光焰。
不过转眼之间,就定住了神,一切异相消去,只有脸色略苍白了些,俞初夏见了也很佩服,说着:“师弟,你来前,师尊已告知我,你有一次劫难。”
“劫难不是儿戏,多少鬼仙陨落在此,师尊虽将随身法宝传了给你,但也不可大意,有事的话,只管提出来。”
“多谢师姐挂念,真有必要自要麻烦师姐!”王存业不矮情,当即出言应下:“我立刻回大衍观一趟,或许有着消息。”
俞初夏也不挽留,说着:“本来新任魏侯设宴,不过想必你没有心思去了,你先回去,我明天就过来。”
王存业应了一声,再不停留,出了殿只是几步,就飞了出去,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天空中。
大衍观·封闭
王存业落在道观前的空地上,就看见谢襄迎接出来,她的小脸有些苍白,几乎同时,殿内一片金光闪现,白素素显出形来。
“父母大人被抓了……刚刚知道的消息。”谢襄说出话来,让王存业心中一沉,不禁默然,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主上哥哥,这是我的错,没有及时赶到!”白素素连忙小声说着,觉得自己作错了事一样,有些怯声,还带着颤音。
王存业一笑,摆了摆手:“观里到王宅有段距离,就算是神灵,反应也需要时间,你不必自责!”
又对着谢襄说着:“这更不关你的事,别这个神色!”
两女其实最怕的是王存业心里起成见,见王存业温言说着,顿时都放了心,当下白素素一一说了。
“我赶到时……松前右门卫的血还没有流干,却是刚刚出的事,但就是觉察不出去向,对手必是修士,并且还有遮挡天机的法门。”
“嗯,我也这样想。”王存业闻言怔了片刻,咀嚼着事,良久却说着:“我还要去一次宅里,检查下现场……师妹,你且留下,我们去去就回!”
谢襄知道这不是任性时,却连忙应了,只见二人顿时飞了出去,转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不由惆怅的叹了口气!
王宅
这时门前已有着衙差带着刀过来,新任县令却是张玉泽,在范世荣和主薄死去,此人终于抓住人生的机会,当上了县令。
不想却遇到这事,张龙涛心情很是复杂。
张龙涛无论有多少错,总是自己儿子,被王存业杀了,说不怨恨是假,见了王家出事心里如果没有幸灾乐祸更是假!
只是王存业现在是道宫执事,更是真人,出了事无法结案的话,只怕自己当了几天的县令,也就到头了!
突见场内一阵赤金之光,张玉泽全身一颤,自沉思中清醒过来,连忙令着公差:“你们都出去!”
公差才出去,回首就见是王存业,和一个闪烁着金光的少女,见此异相,顿觉头皮一炸,心中涌上一阵寒意,颤着声说着:“下官见过真人,见过娘娘!”
王存业只看了一眼,就说着:“是本地县令?”
张玉泽见他脸色阴沉,心里忐忑,应着:“是!”
要在平时,王存业会多说几句,县令在天庭位格上排序,实等于鬼仙真人,但这时却不言声,直直上去看着。
场上一具尸体已僵硬,一颗头颅滚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王存业上前就仔细翻看。
片刻,起身,语气平淡:“这松前右门卫要厚葬,对了,他的灵魂去向,你知晓了不?他是为我家而死,你把它留下,点化成道场灵兵就是,日后有机会再提拔不迟!”
“才死了一日,这不难,下道神令就是了。”白素素回着。
王存业这才缓了神色,回首稽首:“县尊大人,失礼了,这事你不必管了,你帮忙维持些秩序,有些看热闹的就驱散了。”
有这句不必管了,立刻就没有了责任,张玉泽眸子一喜,说着:“不敢,这是下官本分的事!”
就在此时,一道电光连闪,横冲直撞,破开直向王存业射了过来。
王存业回首,长剑出鞘,只是一点,顿时一声剑鸣,这电光破开,掉落出一张玉符来,王存业见着眼神一凝,拿了起来,细细观读。
“主上哥哥,信上说的什么?”白素素见着王存业先是脸色凝重,接着又冷笑,不由问着。
“要我单独去海上与之约斗,限我立刻启程,一个时辰内赶到最近海域,不许带任何人,违者立刻砍杀我的父母!”王存业冰冷冷的笑着。
“主上哥哥,这明显是有备而来,你不能这样去!”白素素连忙说着:“你可以拖延些时间。”
王存业岂会不知道这些?
这里到海域直线飞行,正好需要一个时辰,时间卡的很紧,本地道宫有几位鬼仙,可惜的是,多是一转二转,并且不擅长作战。
而玉符发往道门,当然可以有十位以上擅长作战的鬼仙前来,甚至可能有地仙领队,哪怕对方是专修剑道的剑修,也要饮恨当场,断无幸免之理。
但就是这时间卡的非常紧,却是来不及了。
“虽只要拖延一个时辰就可,但这样会让我的父母冒非常大风险,他要的无非是与我一战,我父母不过凡人,只要目的达到,不会为难他们,他要战,我就战好了!”王存业闻言,摇了摇头说着。
“你真听我的话,就不要自作主张,要是坏了我父母的性命,那我们情分也没有了,兄妹也没有作了,不过你可以通知本地道宫,过半个时辰后也可以赶过来。”王存业说完,再不言语,在原地腾风而起,顿时疾驰而去。
白素素盯着远去的人影,几次想动,却还是止住,长叹一声,向着大衍观落去。
第二百零二章 斩杀
东海·礁石
大海波涛汹涌,一块方圆不过几十米的礁石上站着几个人,两个正是王存业父母,这时在礁石上不时颤抖,却是恐惧和寒风。
洛水站在最高处屹然不动,静候着海浪一个又一个,看着海浪潮起潮落,眼中幽幽闪光,透过虚空远远望着,口中徐徐说着:“两位不必担心,只要他来了,我断不会为难于你们。”
说着,就不再语言,只是看着远处!
道门厮杀忌讳株连凡人亲属,因为你这样干,别人也可以这样干,要不是逼迫王存业现身,他也断不会用这种方法。
只是做了并不后悔,洛水是剑修,自有着剑修的一往无前。
就在这时,海浪上空连天碧色中,隐隐传来一声剑鸣,洛水持着一件法器,默默沉下心去,片刻露出一丝喜色:“果是孤身前来!”
片刻,王存业落下,腰间佩着一把长剑,踏在虚空上望下来,眸子有着透骨的杀机。
洛水看了上去,不由一凛,稽首:“见过道友!”
“同道才是友,你我道不同,何以友之?”王存业眯着看着礁石上的父母,微微吁出一口气,说着:“你掠我父母,又什么章程?”
洛水听了,仰天大笑:“你我都是道人,更是剑修,当奉行剑道,以剑了结世间一切因果手段,你进我扶桑,杀我同门,岂能不给你一个报应?”
“只是你深居简出,实在没有机会,所以才借你父母一战,却岂会下三滥用你父母胁之?”
“你人既到场,我们就在天空一战,一决生死,如何?”
王存业双目中杀机弥漫,也是仰天大笑:“好,爽快,免得我日后到扶桑,见得和蓬莱道宫有关的凡人就杀。”
洛水脸上毫无半点忌惮,冷笑:“那还要你今日能胜才行!”
说着,双目一凝,身躯飞起,两人靠近着。
洛水只是就是一剑,这一剑刺出,顿时一股剑意直直过来,王存业只觉得自己心神和周围的灵气,顿时切断。
在一剑,剑意精神凛冽纯正,使王存业心里一凛,虽知道父母被掠,他就决意杀得此人,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剑道。
“来的好!”只听“噗”一声,一剑直刺而去,这一剑划在虚空,剑尖在虚空中骤出现一缕不足一寸的剑气。
“好!”洛水所行剑道,最是刚冽,这时只听“当”的一声,空中响起一声交鸣之音,波纹散出。
二人都被震的退出几尺,洛水脸上浮出惊喜:“就此一剑,算你了得,且看你能接我几剑!”
王存业冷冷一笑,这才举剑相刺,只是一刺,在半途中,就有着七次变化,每一次变化,都使玄之又玄,使洛水顿时产出一种被笼罩的感觉。
就是一剑,顿时只觉得心中的渴望被提取,进入到一种浓烈的境界,痛快淋漓的高喊着:“好剑!”
“噗!”反手一剑,将王存业剑招破去。
两人你来我往,转瞬来往上百次,相互拼击交斩,王存业却节节后退,但却能够抗衡。
久攻不下,对洛水这样精于剑道的人来说,却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心中精妙的剑招,就泉水一样喷出。
只是片刻,洛水就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心神意念间,所学的剑法顿时施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剑法,都使到了精妙处,使他好象喝着烈酒一样,涌出无限的欢喜。
洛水有着这样变化,王存业却也不差,他所学的剑法更渊博,领悟的也足够深刻,不过比起专修剑道的人来说,的确差了点纯粹。
这时,龟壳猛一震,喷出一道清光,这清光凝而不散,化为两个人形,两个人形开始作出动作,不断对战。
王存业心中一喜,不想龟壳还有这变化,当下冥冥之中,剑术不断喷出,所学八百五十卷有关剑术的内容,迅速流出。
八百五十卷的剑法,不断使出,又瞬间被破解,一切多余的动作都迅速删除,精华融入真文中,王存业的剑法和武学越来越纯粹。
“咦,还能以战养战!”作为一个剑修天才,洛水岂会不知王存业此时变化和进步,但此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哼,最多的是鬼仙二转的法力,再怎么样进步都有极限,这时正好磨砺自己,才能一旦彻悟!”洛水这样想着,顿时天空上,两个真人相互斗剑,人影化成个个。
杀到一刻时间,八百五十卷真文结成一个,顿时光明大放,发出异声,王存业心中一震,只觉得这字的字符蕴含的奥秘,流转过来,顿时尽数了解。
顷刻,王存业大喝一声,只见着王存业周围,突隐隐浮现出的各种各样的符文,只是瞬间,就骤凝结成数十个,又立刻叠成三层,光芒层层的缠绕在王存业的身上,形成着法界!
洛水一怔,骤然看去,眼神冰冷:“本想你是一个剑手,不想还是用得这些法术!”
“愚昧!”王存业冷笑,话一落,接着又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一时间波纹凭空出现,荡漾而去,气机感应,顿时变得晦涩起来了。
离合神光小圆满,却可身罩三气,化成结界,颠倒天机先天密法,就可干扰气机,这在作战中却是非常重要。
“让你看看什么叫一剑破万法!”洛水只感到灵觉顿时模糊,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人并非自己想象的同是剑道中人,却被法术污染了。
他心中浮现出怒火,下一刻,一道剑光,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贯穿。
这一剑,变的冰冷,剑意中再也没有丝毫相惜的意味,只是一刺而过,纯净的剑光骤着刺穿了王存业,而被刺中的王存业露出了一丝冷笑,接着化成了虚影。
洛水脸色不变,剑光化成一道白虹,似缓实疾刺向一处,刺入时,一个王存业显现,只听“噗”的一声,剑光刺入神光中,宛如刺入层层铁壁,顿时发出金属一样的尖锐声响,但却无法阻挡去向。
“亵渎剑道,去死吧!”就在洛水一念之间,突见着王存业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冷笑,才觉得不对。
一道金色光轮自身上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幽静蔓延开来,仿佛置身大荒,光轮中,一道布满青色符文的幡面隐隐浮现,顿时洛水长剑束缚在里面,有着巨大的沉重感。
一瞬间,王存业就施下了杀着,洛水脸色不变,心里却惊怒之极:“原来你早就想用法宝暗施诡计!”
洛水果决之极,目光冷电射出,手一送,长剑发出一声清鸣,却向后疾退而去,法宝自己身上也有,只要缓口气,立刻就可施出。
但是洛水才退,后退的轨道上,一个大印突浮现出来,这等于是洛水自己凑上去,只听“轰”一声,洛水全身一震,七窍中浮出鲜血。
洛水反应极是迅速,顿时一道金光飞出,拼着用心血催动,先护住自己再说,但金光催动的瞬间,突觉得胸中一痛,一股虚弱浮出来。
这是反噬!
洛水终于露出了惊恐,正要大叫出声,一道剑光落下,剑光和他的首级一接触,却发出刺入钢铁的声响,但还是丝毫不能延阻,顿时一颗头颅飞出,鲜血喷出七尺。
这时一道赤红微光的人影才要飞出,虽这时是白天,但渡过了阳光之劫,却可在白天存活,王存业却早有准备,剑光一点,只听“噗”的一声,这点人影顿时炸开。
王存业袖子一收,落下来一展,洛水的尸体顿时炸开,四件灵器和一件法宝顿时浮在空中。
王存业一抖袖子,将着都收了进了,心中暗想:“幸亏这人是剑手,要是早使用了法宝,我怕是难以善了。”
又是一点,一道飞符飞出,迅速远去。
这时不及沉吟,就落到了礁石上,这时还是初春,海上风寒甚重,王存业只是一礼:“父母大人,快和我回去吧!”
说着一卷而上,化成一道赤光,直直就向着弘明郡而去。
弘明郡·道宫
幽暗的宝库,结界水一样浮现在空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一行道人都个个脸色铁青,却在取用着灵器和法宝,作为道人,竟有人对凡人亲属下手,都是个个愤慨异常。
现在敌人暴露了痕迹,有真人用法宝推算,却基本上锁定了对手,却知道这人很强大,不但立刻传信去道门,又立刻来了法库禁制。
虽是地方道宫,但三百年搜集还是琳琅满目,自己一行人虽不是专修剑道,但把法宝灵器武装全身的话,十人一拥而上,只要地仙以下,无论是谁,都可一举轰杀。
要不,还要组织干什么?
出了去,就见得玄云道正起身,说着:“各位都准备了吧,立刻出发,这样破坏规矩的人,由不得他开个先例!”
“是!”众人都是稽首,就要使用法器,就在这时,一道赤光闪过,落到了玄云手中,玄云打开一看,就是一怔,脸色顿时变了,似惊似喜,却说着:“各位不必启程了。”
“发生了什么事?”虽见着她神色,不是坏事,还有人问着。
“玄尚师弟,已斩杀蓬莱道人,却是三转剑修。”
第二百零三章 从没有退路
云崖县
县城到大衍观,有六十里,有一条道路,这时却有贵人抵达,车马十数辆,在不甚平坦的道上缓缓行着,一颠一簸。
张玉泽骑在马匹上,凑上前,说着:“世子,这路颠簸,是不是再慢一些?”
“不能慢了,不过这官道,以后要修一下,你是本县县令,不可怠慢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贵人说着,这正是范世昌。
张玉泽在马上不能行礼,还是恭声应着:“是!”
再行了一段路,突前面一骑过来,说着:“到了山脚了,真人遣道童迎接。”
“哦,让我下来。”范世昌出来,就见得陆伯带着道童迎接,心中有些不喜,却也无法。
“请世子和县令请上。”陆伯行礼。
范世昌含笑,说着:“有劳了。”
说着一行人就上去,却有二十个甲兵跟随,直直上了台阶,这台阶倚着山形上坡而建,虽不高,却也有几十级,爬了三分之一,甲士就见世子脚步有点缓滞,连忙上前搀扶。
抵达到了台阶上,就见着道观之墙,周围种着树木,这时已有点绿意了。
这时大门开着,阳光洒落在上,一个少年穿着道袍,大袖飘飘的,穿着高齿木屐,迎接上来,屐声清脆,更显的幽静,稽首说着:“世子前来,却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睁眼一看,范世昌周身赤气弥漫,白蛇盘旋,更胜于范世荣当日三分,心里暗叹,范世荣辛苦打拼,使云崖县大治,才能以有这气相,而此子却只是受封世子,就有此相了,这人和人不可比。
而范世昌却知道王存业才十八岁,这时长袖飘飘,木屐清脆,清气隐隐,果有出尘之姿,心中同是暗叹,说着:“岂敢真人亲迎!”
两人说了句,知县张玉泽又见礼,一起进去,而甲士都留在外面,站在大门左右,并不进去。
范世昌和知县在正殿上了香,这才到了侧殿落坐,上了茶。
张玉泽就先打了躬:“真人,在下官治下,出现歹徒掠得贵父母,真是有罪,还请真人宽恕。”
王存业摆了摆手:“这不关贵县的事,请不要多礼。”
范世昌听了却点点头说:“却总是有几分责任,而且同在一郡,一向却有失亲近,实是失礼了。”
顿了一顿,又说着:“贵父母勤于农桑,是为乡田典范,按照朝廷定制,却可授官,您看宣德郎和安夫人怎么样?”
王存业听了,动容,起身一稽首:“那就多谢世子了。”
宣德郎是七品,安夫人也是七品,这是魏侯能争取的最大量,事关父母,王存业作为儿子,不得不感谢。
等这完成,气氛顿时和谐了不少,王存业谢过后,回座,喝了口茶,就说着:“我还有一事,正好请世子和县令帮忙。”
范世昌正喝茶,忙放下杯子,笑着:“真人请说,只要能办到,不敢推辞。”
王存业面色带笑,娓娓道来:“这次家父家慈出事,我心里却很不安,很想近着尽些孝心,而原本田宅,却离的远些了。”
“因此想着把田宅交换一下,将土地全数移到大衍观下面,连成一片,不知此事可否?”
要连成一片,这事很麻烦,但对世子来说,却小事一件,立刻看向着张玉泽,说着:“张县令!”
“臣在!”张玉泽躬身应着。
“你是县令,这县中土地都是由你审批,你把真人这件事办的妥当,不可有丝毫错失,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张玉泽肃声说着。
“却也不必这样庄重。”王存业听着他们君臣说话,却笑了,娓娓说着:“道观有十顷道田,而家里有五顷田,现在市价是十两银子一亩,我再出五千两银子,凑足了二十倾,就在山下青田村就是了。”
“真人这话我却不敢承办了。”张玉泽恭身说着,见二人有些诧异,却笑着:“真人家宅我看过,都是一等一的良田,而山下青田村都是些薄田,市价上却差了三倍。”
“真人不愿有碍名声,下官佩服,但也不能让真人吃亏。”
听了这话,范世昌展颜而笑,说着:“这话说的是,真人,既是市价上却差了三倍,真人也不必出银了,我作主,将真人原本五顷,换成青田村十五顷,如何?”
说着目视着王存业。
虽说原本五顷的确是良田,但青田村也不是全部薄田,不过这点王存业真没有放在心上,说着:“既是这样,就这样了。”
张玉泽想了想,说着:“青田村正巧就有三十顷,不如真人全部买了,日后也可管理。”
顿了一顿,又说着:“村里可建一个巡丁所,可用乡兵十人,以保护着宅人安全不受骚扰,这些都由真人任命,名义上归县巡检司管辖,可否?”
王存业看了看,温和说着:“这就却之不辞了!”
受了这惊后,这本是自己的打算,不想世子却主动提出,让人很是满意。
王存业又瞥了一眼张玉泽,说着:“既这样,你是县令,就由你做主,愿意为我家佃户者可留,不愿意者可以迁移别处,这你要当心。”
“真人放心,大灾后水淹百里,有的是地方迁移,不会有损真人名誉。”范世昌代替他说着。
王存业心里满意,这青田村环绕着云崖山大衍观,全部收到门下,就等于完整获得了所在云崖山的气运,而不是零星破碎。
依着云崖山,再为父母建立住宅,设下法阵,和大衍观连成一体,上次的事就可避免了。
当然这仅仅防备鬼仙以下,但要是地仙真人都这样龌龊,王存业也无法可想。
当下说了几句,将两人送出,算是完成了。
他们出了侧殿,还没有远走,就看见王远山和王罗氏,还有谢襄转身出来,这些话都听见了。
王远山喉咙咽了一下,面上带着丝丝皱纹,说着:“却是累了我儿了!”
“是儿子牵累了父母大人!”王存业连忙躬身赔笑的说着,谢襄这时端上了些参汤和点心,却抿嘴笑着:“父母大人,这是夫君的一片心意,你们不受,谁又能受呢?”
当下都落座,王存业还取出一卷图纸来:“青田村都收到家里,却要大举改造,你们看看!”
说完,取来参汤,喝了一口不语。
王远山和王罗氏不怎么识字,只看了看,就交给了谢襄,谢襄取来看了看,却见着图纸上,一个深宅很是宏伟,处于风水点上。
一百五十户佃户,分成了十五队,整齐的建造着,还有巡丁所、磨房、陶窑、砖窑、酒坊、纺织坊,又分桑田、梯果园,却造的是自给自足的小圈子。
看着这个,谢襄抿嘴而笑:“这简直是国中之国了。”
“离豪门巨族远着呢,他们占地百顷,权倾于邦君,储富于公室,僮仆成军,闭门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王存业笑了笑,说着:“我们不过是稍有点雏形罢了。”
说到这里,又敛去笑容:“不过别看世子亲近,我家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再说我家也没有这底涵发展了。”
谢襄默默点头,豪门巨族要成就谈何容易,没有上百年积累根本不成。
“我过些日子,还要回道门,这些就由你来办,我带回来的九千两黄金,尽管用着,想必用了五千金,就可把这些全部完成。”
说到这里,阳光而照,王存业眸子幽深,却是一叹:“蓬莱扶桑险地,我却不得不而为之!”
说着就吩咐着:“让他们进来!”
片刻,几个扶桑人被道童领着进来,见着王存业,都伏身叩拜:“见过家督!”
“且起来。”王存业淡淡出声。
几人起来,王存业打量几眼,就说着:“松前右门卫战死,我很悲痛,却有着任务要交给你们!”
“嗨!”几人都是伏身叩拜,等待着命令。
“我对扶桑的土地进行正式安排,西觉八寻耶姬神社神田一千五百石,七十二根山八寻耶姬神社五百石。”
“松前家和樱木家增到石高一百五十石,佐佐木家一百石,藏次郎赐姓简木赐五十石,你们跟我一场,回去都有二十石!”
“还有,你带回我的信给井田宗信,就说他还欠着的二千五百石,速再交五百石,如果不肯,后果自负。”王存业冰冷冷的说着。
“嗨!”几个扶桑人都叩拜应着,中土虽好,却不是他们的家,听了这话,都是心里喜悦。
“最后,把这个玉符交给佐佐木小次郎,就说在扶桑找个新娘来,凡是玉符亮起,都有资格,找到后给弟弟送过来,怀的孩子会继承近田家!”
这玉符实际上是探察气运,无论是武士还是名门后代,只要达到一定气运,使孩子具足一千石气运的新娘都可。
“嗨!”几个扶桑人的声音顿时大了许多,磕头说着。
“就这样,你们且回扶桑!”王存业挥手说着:“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足够回扶桑了。”
“嗨!”几人接了安堵状和玉符,退了出去。
“儿子,这是?”王罗氏迟疑的问着。
“弟弟安享我家的富贵,也要付出些,我舍不得他去扶桑,也不适宜,那就只有他的孩子去了。”
王存业并没有野心吞并扶桑,这基本上不可能,但必须有个据点在扶桑,有个扶桑血的人在那里就可以立足!
洛水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激怒了王存业,第一次有了觉悟,却要和蓬莱道宫战一场。
成道路上多有坎坷,想要超脱,想要逍遥,何其艰难,却从没有退路。
第二百零四章 列其第一
四月深春
海路千里,但乘着飞舟不过三日光景,弹指即过。
第四日清晨,王存业已临近成平岛,灰蒙蒙的海空,涵盖在光幕中的巨岛,一切都在眼前。
王存业望着一望无垠碧波,叹息一声遁了进去,遇到了光罩,玉牌一亮,自动敞开一条道路。
成平道治下有十县,其中之一就是王存业治理的陈门县,但这时却不能回去,要先上报师门。
一路飞遁,升仙殿就在眼前,这里就是成谨真人治所。
到了门前,就有道童通报,王存业见着也不以为意,大殿百丈前就直接踏步行了进去。
大殿中铜禾玄音,青烟缭绕,成谨真人眼帘半睁,只是淡淡说着:“玄尚,这一路可顺利?”
王存业闻言稽首:“有师傅法宝护持,还算顺利,安然渡劫。”
成谨真人闻言微微点头:“劫难是何?”
“却应在了一个叫做洛水的蓬莱逆道身上,此子是鬼仙三转的剑修,要不是此子沉迷于剑道,以为弟子也会和他光明磊落一战,不然就算有师尊法宝,恐怕也很难取他性命!”王存业并不隐瞒,就将过程一一说了,自己利用对方的心理,先伪装成剑修,又进行暗算也说了。
说着袖子一挥,三件灵器一件法宝就落在空中。
见着王存业丝毫不以为辱,也不以为喜,平静说着,成谨真人心里一动,心中暗叹:“此子果有大因果大气运。”
话说劫难无影,借人化形而出就是人劫,借天象化形而出,就是雷灾风劫三灾五难,借心魔外磨而出,就是天魔劫!
造化弄人,天数加身,就算是修者也如履薄冰。
成谨真人听了,微皱起眉头,待王存业说完,沉寂片刻,才说着:“原来这样,我观你杀机盈胸,这事你还不想了断?”
“这个自然,他掠我父母,以此相胁,犯了我的大忌,虽形神都灭,却哪能弥补得了,不给蓬莱道宫一点报应,不见我的颜色。”王存业冰冷冷的说着。
成谨真人看了上去,此子杀机盈胸,眼神如电都罢了,只是这话出口,隐隐的天机,使他都不由少许胆寒,沉吟良久,才说着:“这事我已知晓,你且回去吧!”
这回去,是说的回陈门县县治,王存业自是知晓,闻言不在停留,做了一礼,转身去了。
此时正是深春,太阳照耀,不见半点寒气了,街道行人满满,王存业默默观览着,心中却在思考着。
三个月不见,修建的道路都已完成,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不息,牛车载着货物往来复还,行走在宽阔的道路上。
这些道路,不仅仅是他主持修建,还有许多是事后追加。
因上面有着道宫严令,鱼干无法仿制,这样一来却是暴利滚滚来,全县都因此受益,现在基本上人人都有工作了。
远处渔船点点艘艘,承载着满船的鱼而回,三月不见,规模扩大了五倍以上,这些都会被制成鱼干销往内陆。
王存业默默看着,感觉到丝丝气运的弥漫,怔了片刻,随手使了个障眼法,却使外人只看见穿着绸服的少年。
王存业落下,这里本是海岸,原本是一片荒凉地,但是这时,有许多人正在忙碌着,海鸟不时飞过,发出清空嘹亭的鸣叫。
王存业正看到群鸟纷纷而起,高亢鸣声此起彼伏,又隐隐传来歌声:“海上鱼干能卖钱,卖来钱财换白面,白米白面吃得饱,家家老少笑满面!”
王存业上前,对一个老者问:“老丈,我是大陆来人,这因何歌唱?”
老者望着少年,笑呵呵说着:“自玄尚真人来了,我们就有饭吃了,因此传唱,希望年年这样啊!”
王存业听了,视着清清的海水,若有所思,良久才离开,飞回到了县衙,到了县衙,王存业当即下令让几位官员过来。
不过片刻,主薄和县丞都已经赶了过来,县丞和主薄,已是这个县里最有实权官,事事都要他们点头,所以有事,王存业也是直接对两人来谈。
脚步踏踏而来,精瘦矮小是县丞,三十左右的却是主薄。
两人都是深沉人,在府内相互之间没说一句话,直到侧殿进去了,就行礼:“拜见真人!”
王存业在一份文件上写着,头也不抬地说:“先坐,我写完跟你们说话。”
两人只得坐下,这时打量,见一排都是书架,错落有致,回廊过道上站着道童,眼前的真人只能算是少年,却丝毫不受这富贵影响,心里暗叹,正寻思着,听见声音,见王存业已写完文件。
王存业脸上带出笑:“县里的情况怎么样?”
县丞一欠身子说着:“真人就算不问,下官也要请见禀告,真人行得仁政,现在别说是本县,就是全岛人人皆知了,乡老都议着要为真人立万民坊呢!”
王存业听县丞说到这里,一摆手,打断了话:“父老乡亲有这念,我就感念不尽了,这万民坊劳民伤财,还是暂且不建为好。”
顿了一顿,又问着:“看你资史,你是读儒书的?”
县丞一怔,苦笑,说着:“是,只是这岁月,夫子的春秋大义,都很难管用了,还是仙家有真法!”
“这虽有奉承,但也是实语。”王存业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良久一叹笑的说着。
“是,我读过经书,不怕你见笑,还真是下了功夫,只是用这春秋大义,却衡量不了这世道,我想想,后来明白了,这是一朝运一朝法,天意啊!”县丞身子晃了一下,苦笑的说着。
“不是这个原因,是在力不在运,不过这就是大文章了。”王存业摆了摆手:“以后你们会听见,现在还不是时候。”
又说着:“我准备闭关一些时日,这些日子县中的诸多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只是临前吩咐几句,在岛上查看下有没有石炭,有之就用石炭,免的砍伐树木过多。”
县丞主薄两人闻言一惊,又有些暗喜。
“自当遵命!”县丞和主薄两人都应了。
真人闭关修行,在他们看来豪不奇怪,修道人都是这个性子,不肯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在凡俗事情上,上任真人就是这样,这个真人也会这样。
“将消息通知下去,你们下去吧!”王存业挥了挥手,说着,见着两人退了出去,就入得静室。
只是片刻,丝丝缕缕云气缓缓包裹住全身,而在灵池中,龟壳喷出一股清气,渐渐转化着一个灵胎,这灵胎里有个面孔,痛苦的挣扎着,嚎叫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正是洛水的真灵,到现在有些日子了,却还没有完全炼化。
首先当然是这是经过阳光之劫的真灵,非常坚固,当然这不是问题,龟壳实际上一刷就破坏了,关键是王存业恨他入骨,不肯一下子融化了,而是一点点细嚼慢咽,不但吸取它的力量,更将知识和技能一点点解读出来,让他彻底体会这灵魂本质一点点磨灭的痛苦与绝望。
不过,再长的惩罚也有尽头,现在这已经只剩一点点了,丝丝灵活被吸取,又转化成法力,落到灵池中,灵池荡漾着,却增到了十七尺半,一下子增了半尺有余,这对现在的灵池来说,真是一个大进步。
升仙大殿
厚重穹宇,金砖光可鉴影,殿宇深邃,几位道人都闭目颔首,并排而坐,气息深渊不可测。
每位道人法决都不一,气息各有不同,这次汇聚一处却是为一事。
待最后一位相貌奇古高冠道人入座,成谨真人睁开眼帘扫视四周,出言说着:“诸位师兄弟都来了,那就开始。”
成谨真人是道储,位居升仙殿殿主,主持掌废杀伐之事,说这话,身份再适合不过。
见诸人都没有异议,成谨真人微咳一声:“诸位师兄弟都是我成平道梁柱,位在长老,虽职责不同,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道门,祖师和道君,都看在眼中,这不多说,我们步入正题——给道门这一代弟子大比评分!”
成谨真人这些出言,诸人虽倾听,但其实却都不在意,直到这句话,才注意上去,诸位真人心神汇聚,自然瞒不过成谨真人,却出言说着:“第一场是县治,我们都在,就把这县治排列定下来,大家觉得如何?”
考核之事,共有三种,县治,论道,斗剑。
三种核评,只要有一项脱颖而出,就会受到师门注意,占得前三甲,更是受到重点培养。
灵药在大地本来就不多,就算是道门也只能择优而授,这也是无奈之举。
“诸位,这次我们暗中考校的弟子,总计有十五位,大黄县玄灭,甘草县玄虚,陈门县玄尚……”成谨真人将暗中考校的名额一一念了出来。
“这些弟子所在的县治,我们都考察了,诸位请看!”成谨真人说着,将一道玉简弹了出来,给了最近一位真人。
这位真人看完,不再言语,将玉简递给下一位道人,直到诸多道人看完,成谨真人才再次扫视四周,晒言说着:“你们也看了,陈门县玄尚位列县治第一,你们可有异议?”
下面真人面色都有些阴晴不定,这种事情关乎自己弟子成道之争,不能不争,但是现在情况却非常悬殊,一时间却没有人发言。
“各位都是为了弟子成道而来,但这件事却要看他们真实情况,虽身为人师,但不要因此荒废了我师门命脉……”这时,少女真人出言说着,她没有参与弟子,自是乐得公平。
把师门命脉都抬出来了,还能说什么,就有人默默站了起来,说着:“说的极是,不过口说无凭,且凭气运说话,成庄道人掌气运图录,能观诸县气运,就让气运说话吧!”
成谨真人闻言,说着:“大善!”
成庄道人出来,说着:“我已将气运图录带到,诸位且一观。”
说罢将手中书卷一抖,顿时殿上气运显形,十县在殿上显示,各有一股气运弥漫而出。
诸人都是看过,只见十县中陈门县气运远超同济,不由都是无言。
“众位都看清楚了,那大家还有迷惑或者疑问?”
众真人都是不语,见大家不语,成谨真人说着:“举贤不避亲,我判决,这一届县治,玄尚列其第一!”
第二百零五章 叮嘱
升仙殿,成谨真人盖棺定论落下,真人缓缓退去。
这次是王存业名列第一。
成谨真人幽幽一笑,不在言语,转身回了静房。
县治·静室
王存业静坐,丝丝缕缕云气弥漫,静谧异常。
此时识海中,灵池中赤水波涛生灭,龟壳不快不慢的消磨着一点阴神,洛水嘶声惨叫,无数诅咒化成了黑气,但一出现,就被龟壳消灭。
地球轮回之盘,亿万生灵所化,根本不在乎这点点怨恨和诅咒。
每一点灵光剥离,王存业就毫不迟疑,细细吸纳起来。
一幕幕闪过,坎坷幼年,年岁渐长,一人行走中土,拜师,随师门东渡,修行真法,渡过三劫,零散的记忆不断闪过。
过去、功法、感悟、蓬莱道宫……
因炼化,获得信息并不完整,丢失了不少,但就算这样,也获得了不少消息,只是还需要整理。
片刻,一点黑光刷过,最后一点阴神明光“啪”的裂开,洛水最后本我就此消亡,看着识海中萤火一样点点碎片,王存业将龟壳一动,顿时黑光一刷,全部变成了赤气,涌入了灵池。
灵池吸取完毕,静了下来,只有自己阴神所化的道胎,却以改善青华宝箓的形态,丝丝运转,吸取着外界灵气。
王存业看着这个静下来的龟壳,现在它上面的裂缝已少了三分之一了,离着全愈不远了。
将所有信息交给了龟壳,让它慢慢推演,也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存业默默想着,就是现在得到的信息,就让他对蓬莱道宫和扶桑有了更深的认识。
“黑夜大权命!”喃喃说出这个名字,王存业眯起眼,沉吟起来。
得到的消息大出预料,扶桑三贵神原本是扶桑神系之首,但这个黑夜大权命,却也不凡,以人身建立幕府,夺取了扶桑天下,死后成为神灵,主持着扶桑气运,不过三百年后,幕府已衰退,却也不见它出来中兴或复辟。
王存业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过了良久,略显烦躁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不由自失的一笑,这些还是太远了,无论是蓬莱道主,还是黑夜大权命,都远超他这一层次,水来土挡,兵来将挡,种种顾虑现在思考无用。
想到这里,只是就在这时,王存业突浑身一震,有一个恍惚,王存业一惊,遍察全身,没有发现不对,这个恍惚却很明显。
疑惑之下,又沉下心去,却见着灵池之上,突见得一股三色气运。
这气运宛如云雾,却是以分成三层,红色最多,占了百分之七十,金色其次,占了百分之二十九,还百分之一是青色,若有若无。
这些气运,就要和自己原本气运融合,王存业审视着,只见黑光一闪,却隔离了,并没有立刻融合。
“唔,哪里来的气运?”不过龟壳一道清光,只见一个岛屿浮现,这岛屿上空,一条龙的虚影隐隐浮现在期间,仔细看去,却见红黄青三色!
王存业脸色肃静,盯着这龙影,顿时明白,这就是成平道的气运,看来这股气运,却是成平道所给。
迟疑了片刻,王存业一挥手,就吸取了这气运,顿时王存业觉得产生了些变化,却又不很明显。
出来后,此时正是下午,阳光洒了下来,让人觉得温暖。
这时一个道童连忙走了过来,稽首出言说着:“真人,奉殿主的令,有话传下来!”
王存业听得此言,微微一惊,说着:“随我回殿内仔细说来!”
“是!”道童闻言应是。
两人进了大殿,待到王存业坐下,道童又是稽首,见到王存业点头,才出言继续说着:“真人,殿主让我传话,上次斩杀的洛水已确认,法宝和灵宝都已记录到法库,道功发了下来,总计三万点,真人可以凭此兑换!”
“哦,原来这样,好快的动作,我本以为还要些时日呢!”王存业讶然失笑,不禁摇了摇头。
他将洛水斩杀之事报上去的时间是今日上午,不想下午统计和分配就出来了,这速度果是好快。
“还有什么事?”王存业思索,良久抬起头来,却见得道童还侍立着,问着。
“回真人,成谨真人最后还说了,让你知道消息后去一趟?”道童将这话说出,不再言语,稽首,表示已传话完毕。
“师尊叫我前去,这是何事的事?”王存业神色变的庄重,问着。
“是中午的事,来到此处见真人闭关,一直等到现在。”道童回答着说着。
“这些我已知晓,你且回去。”王存业对道童说着。
“是!”
待得道童出去,王存业起身踱着步子,想了片刻,这才朝外面走去,出门三步,蓦一纵身,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却是驾风去了。
升仙殿
位处高峰,大气禀然,终年云缭雾绕,却是人间仙境。
此时王存业身处高空,默默俯视着下面半藏云雾中的宫殿群落,这就是成平道的升仙殿。
拨开云雾,王存业缓缓落地,这里离升仙大殿还有数十台阶,却不能飞了,不到地仙,到了这里就必须走过九十九个台阶,以示敬重。
升仙殿正堂中,成谨真人突睁开眼睛,对一个新进弟子说着:“玄鱼,你且去大殿阶口,接你师兄过来。”
玄鱼闻言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他知道这师尊道行日益精深,蓦听得此言,却也不显惊讶。
王存业才走上台阶,就见得一个年轻道人稽首,王存业见着点头微笑:“玄鱼?你为何在此处?”
这玄鱼本是道童,却勤于道业,是以受到成谨真人赏识,收其外门弟子,却可修得道法,当日收徒时王存业也是在场,是以认识。
“师兄,师尊知道你要来,特让我来这里接你进去。”玄鱼对王存业稽首说着。
“哦,既这样,我们快些进去,莫让师傅等急了。”王存业应了一声,与玄鱼相伴行朝大殿行去。
升仙殿中一如往常,铜禾青烟,静静道韵流转在这方空间。
“弟子玄尚,拜见师尊。”见着成谨真人在团蒲上,王存业走上前稽首。
“可知我叫你来为何?”成谨真人点点头,对王存业说着。
“弟子愚钝,不知师尊为何,还请言明。”王存业确实不知,是以实话实说。
成谨真人闻言将手中拂尘一挥,玄鱼顿时会意,退了出去,将门关上,此时大殿中只余王存业与成谨真人。
“我这次叫你前来,却是告诉你,门中长老评议,你治政有方,能益万民,能进道业,已评为县治第一。”
“啊?”王存业闻言不由一惊,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为何凭空多了一股气运,当下回着:“师门有再造之恩,弟子作这点事,却不敢受此誉。”
“你有这心却是不错,不过也不要太过谦虚……还有,我唤你来,还为了渡阳光之劫的五味灵药的事!”成谨真人继续说着。
五味灵药炼成丹,才能渡过阳光之劫,这并不算秘密,王存业自是知道。
“你手上有三万点道功,在师门兑换已可以兑换一两味灵药,你且记着,这事先不要着急,或许还有别的转机,你离地仙也还早,用不着兑换此物,或许为师能为你弄到也说不定……”成谨真人说着,师门大比的事,实际上不能说,现在也没有明确告诉王存业。
道功宝贵,理论上道功点足够,甚至能让掌门亲自出手指点你修行,门中丹药重宝也有驱使的权利。
王存业听着成谨真人的言语,虽不知为何,却也不言,当下只是应了:“弟子一切听师傅安排。”
成谨真人在上面听了,略感满意,点头:“你应了就好。”
当下又指点一番王存业最近的修行问题,就让他回去。
出了大殿,却见得玄鱼在门外侍立着,不由心中一动,走上前:“师弟?”
“额,师兄!”玄鱼闻言转过头来,却见是王存业,顿时退后两步稽首,同是门下,但却有天地之别,他不敢不恭谨。
“你我是师兄弟,没外人的时何必这样,放开些,莫要压抑了自身性情。”王存业想起了当日撞天钟的事,却这样说着。
“是,师兄。”玄鱼不明所以,只是应了。
“师弟,听说你是南诏王子?”王存业突问着。
玄鱼应着:“是,我父亲是南诏国王,我是他第六子,三年前师尊路过南诏,当时不知为何,南诏出奇干旱,大地都开裂了,师尊路过,不忍黎民受苦,又受父皇所托,行雨做法,解百姓疾苦。”
“我当时十三岁,父皇拜请师尊收下我,当时师尊曾言,与我缘分浅薄,只能收作入门弟子,不能入得内堂,父皇也不在意,当下说能学仙法就可,于是我就跟着上山来了。”
话语间,王存业心却若有所思。
成谨真人诸多弟子的根脚,这些时日却已经知道七七八八,玄云师姐是平南王郡主,自幼随师傅修行。
大师兄是本朝皇子,也是自幼来修行,不过都是入室亲传弟子,其余诸多师兄弟,也都是根脚不凡。
一向收徒严苛注意出身的成谨真人,为何要收自己这个毫无根脚的道人呢?
并且还非常重视自己!
这并不是猜忌,却只是有所思虑——成谨真人的善意,他还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第二百零六章 分裂
蓬莱道宫
一个道人坐在云榻上,闭目修行,才自入定中醒来,突眼皮一跳,心血都有些翻涌,顿时再也静不下去。
万籁俱静的状态被打落,信元真人谢云流不由一叹。
这些日子道业渐长,百尺竿上更进一步,能自万静中孕发生机,已是阴极生阳,除垢纳新的境界,变得愈发深幽。
此时静不下去,他也不强行闭关,推开石门出去,出去后,就见得此人神态淡然,却看不清面容,只觉一阵模糊。
洞府外,两个道童连忙恭谨稽首,信元真人“嗯”了一声,问:“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事?”
这话一落,两个道童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云流见了,眼神不由一跳,一种难以言述压抑和不妙涌上心头,不过终是修为深厚,几百年客居扶桑,变得喜怒不表于颜色。
当下谢云流只是扫视眼前两个道童,冷漠说着:“有什么事自可直说,我难道还会为难你们两个传话人不成?”
两个道童闻言,红肿着眼就磕头,禀说:“洛水真人死了,被一个叫王存业的道人杀了。”
说着流泪不止,洛水为人虽冷淡,却曾多次指点他们修行,他的身死,岂能不生悲痛?
谢云流闻言不由先一怔,心中急跳几下,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凉,片刻后,身子不由微微颤抖。
谢云流本是地仙巅峰,现在参悟天人造化,虽没有成就神仙业位,却也有了几分气象。
这时本是春天,此时却四周却突一阵阵萧瑟,一阵阵风吹过,肃杀苍凉气息充满着这空间。
“汝,我必杀之!”谢云流冷冷丢下这话,没有半刻停留,化光而去。
两个道童原本耽心洛水逝去,真人会迁怒自己,刚才悲痛,半真半假,带着些惶恐,这会对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
谢云流移动速度过快,扫霞除云气,转眼却在大海岸上停了下来。
远望而去,浩瀚的大海,远远过去就是中土,是他的故土,也是昆仑所在。
他是地仙巅峰的大修士,横渡大洋等闲,但这一过去,却遮掩不住。
鬼仙气息弱小,可以用法术混淆天机,瞒天过海,他这种地仙,五气朝元,是海岸上的灯塔,是黑暗中的火炬,过去必被昆仑发现,他虽是地仙,过去陨落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洛儿,你且等等。”谢云流望着遥遥不可及中土,脑海中一幕幕不断闪现。
三百年前,东海之畔。
海船上巨浪滔天,船舱上全是一同赴往扶桑的散修,个个衣衫带血,面容冷漠,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
“昆仑灭我道统,如将来亡不了昆仑,就用我的血肉来祭拜故去同修!”现在的道主,当时的散修,高冠被打破,黑发披散在肩上,让人看不清面容,回首誓言着。
五十年前,东海之畔——
“我们走吧,为师带你去扶桑。”谢云流对着怀里的幼小的洛水说着,同样血染道衣,回首远远看着中土。
这次冒险进入中土,只带来了遍地残骸,以及追杀。
每一次地仙东行,都是用鲜血换来。
恍惚间,枯叶散落,宛在昨日,一幕幕在脑海中回闪而过,谢云流闭上眼,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掉落下来。
道之性,玄之又玄,万妙之门,可是消失的永远不在了。
只在这时,一道符箓划破长空,带着焰光而过,谢云流擦去眼泪,表情迅速恢复到了平静,伸手一招,这玉符就落在手中,拿捏过来,细细研读。
海浪礁石,谢云流沉下神来,这是道主所召,道主已有百年没有出关了,这时出关,必有大事。
这样想着,谢云流长袖一挥,纵云而起,朝蓬莱道宫去了。
蓬莱道宫
道人出入,都是神色肃穆,而整个天空彩霞满天,云卷云舒,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力量在影响着四周。
谢云流按下云,漫步在白玉桥上,向大殿走去,沿途所见的道人,都是稽首,这里离大殿已不远,不到半刻,到了大殿前。
整个蓬莱道宫周天星斗格局,宫殿围绕大殿而转。
谢云流见惯了,只是踏上一步,“咦”的一声,大殿中云气弥漫,其中却有一丝丝玄清之气。
开天辟地,天地成形,这玄清之气,就是造化,就是道性,得之一丝就可窥神仙业位,而眼前大殿玄清之气弥漫,却远在神仙之上。
谢云流心中一惊,若有所思,踏步进入大殿,见得三十位地仙真人都在此,个个脸色庄重,又带着一丝喜色!
这些人都是蓬莱道宫的支柱,是他们撑起了整个蓬莱,东拒黑暗大权命,下压扶桑诸神,更与整个昆仑道宫隔海相对。
“诸位道友一向可好?”谢云流进来稽首。
这些真人,来了扶桑渐渐很少见面,今日能汇聚一堂,却是大幸。
“道兄好。”众真人稽首回礼,却不再多话。
再稍片刻,大殿中突大钟而鸣,音大而无声,响彻全殿,一个道人,自大殿后踏步而来。
“见过道主。”一时间,所有真人都是稽首。
谢云流只看了一眼,先是大惊,又是大喜,只见这道人周身一层薄薄的青气,看似平淡,里面却有一片混沌,阴阳分化、清升浊降、日月大地,云行雨施……
这青实际上通假“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又充塞天地,造化生灭晦明都含在其中,几可谓造化。
正在全殿真人震惊又大喜时,道主微微一笑,对在场真人说着:“三百年了,吾今日晋升天仙果位!”
这句话平地惊雷,顿时震动全殿,只是瞬间,所有人又整齐稽首:“恭喜道主晋升天仙,我们反攻昆仑有望!”
道主闻言,淡淡微笑:“是,死去同道不会白死,当初他们都是自寻仙路的人杰,如不是陨落,现在最次也是地仙了吧!”
“青阳子,玄阴子,闻道子,这些人,更是资质在我之上,要是还活着,也许早就踏入天仙业位!”道主说着一个个远去的名字,却闭上了眼睛,似是追忆着远去的峥嵘岁月。
片刻,道主睁开眼,眸中清光如海,凝而不散,仿有一物悬于其中,不可名状,天地周行,运转造化,万物生灭其中。
“吾道成矣!”低低的自语,却响在真人耳中,话一落,道主身上清光大放,光柱直冲天空,这时,所有真人都闭住呼吸,看向了天穹。
阳光洒落下来,天穹深青色,深邃不见边际,只过了几秒钟,真人都渗出了冷汗来,要是上天不回应……
就在这时,一个天光落下,直通无尽,云霞布满天空,瑰丽不可言喻,所有真人都是大喜,这是天仙成就,上天接引。
只见云层卷动,威严,浩瀚,博大,庄严,神圣气息降落下来:“天帝有诏,黑玄子听旨。”
这时,所有道人都跪了下来,迎接天使,道主叩拜说着:“臣恭谨领旨。”
一个中年人在半空,手中天旨展开:“得闻汝四百年苦修,证得天仙大道,赐三品蓬莱真人之位,位在青册,钦此!”
清清的声音消去,金光隐匿,一道青色圣旨降落了下来,道主忙跪上前叩拜,见着使者消去,才捧了回来。
真人都缓缓起身,目视天旨,只见这全卷是青色,内有文字却个个紫色,还有一方紫色大印。
才接了天旨,蓬莱道主的气息就一变,多了几分玄妙,但在场的真人却不注意着这个,他们都感觉到,蓬莱道宫原本虽努力镇压,但总有些漂散的根基,一下子稳定了下来。
“天帝有旨,我道气运大涨啊!”
天帝一语,定下规矩,从此蓬莱道宫也是天地间有数的大道脉了,在理论上,就是和道君同为一殿之臣,只是品级低些!
更有着合法的传道权,再也无人能以“逆道”之名打杀。
“还请道主巡查全岛,以正天威!”这时一个真人说着,一挥手,出现了一乘青色沉香辇。
道主并不拒绝,整了整衣冠,坐在青色沉香辇内,由地仙真人驱使前行,三十个真人一个不落,分侍青辇左右前后。
“道主巡查,众神回避!”这看起来来有些暴发户的样子,但青辇缓缓而过,一丝丝的气运自全岛,甚至自世界各个角落汇聚而来,洪流一样凝聚。
不少弟子都是泪流满面,三百年了,终成了正果,从此之后,才有和昆仑堂堂正正一争的资格。
一处洞府
一个身材修长的道人突眸子亮起,目光平静,看向远处,口中自语:“蓬莱有人证得了天仙果位了?”
“嘿,天帝还立刻册封,却是分化道门气运,不过这是赤裸的阳谋,根本不怕人知道,这就是君臣之道了!”
“要是三百年前道君不臣,自是册封不了,册封了也难分裂气运,但现在既是臣了,主君自可分立一门……不知道那些知道消息的人,是什么颜色!”说到这里,这道人的脸上,就带着淡淡的笑意。
成平道·总殿
一个老道闭目端坐,清光隐隐,这时突睁开眼,看向远处,良久,叹了一口气:“道门对立,气运分裂啊!”
第二百零七章 议事
成平道·升仙殿
钟鼓齐鸣,道童侍立四周,个个表情肃穆。
敲钟童子手扶半丈粗细的玉锤,一下下将力道灌上去,玉钟和鸣,悠远钟声散发开去,响彻整个岛屿。
钟声连响七声,以示事情重大。
升仙殿大钟一般不动用,事情紧急关乎道脉,才可敲三下,牵连甚广,可能损害到道脉根基,可敲五下,波澜甚大,改变中土格局之事,可敲击七下。
七声之后,未闭死关的长老都必须到场,共谋大事。
此时钟声连连响七声,这种情况百年未有,各个洞府里的真人闻声都是大惊,不敢怠慢,纷纷出了洞府,或驾云,或骑瑞兽,各显神通,驰行而来。
升仙殿前早有道童等候,此时见着诸多长老降临,都俯身稽首:“诸位真人,殿主已在大殿中恭候诸位,且让弟子带你们进去。”
这些童子都是带路服侍之用,这些真人都是见惯了,并不在意,点点头一路跟着进去。
升仙殿里青烟缭绕铜禾鼎鸣,正中高台上一个青玉团蒲,升仙殿殿主成谨真人盘坐其上。
诸多真人进了大殿,都对成谨真人稽首:“见过殿主,玉钟连响七声,不知是什么大事,还请明言。”
下面真人神态不一,成谨真人只是默默看着,微微点头,良久,见得再无人言语,这才说着:“各位前来众多,不能一一回礼,还请见谅。”
“殿主那里的话。”见得真人都这样,成谨真人请着入座,就步入正题。
“师兄弟请坐,道门又起波澜,事关重大,鸣钟召集诸位过来商议!”成谨真人一指前面团蒲,出言说着:“这不仅仅是我们,只怕现在昆仑和所有道脉,都在商议。”
真人闻言,都寻着团蒲坐了下来,不再言语,静静倾听着。
他们其中不少都是清修之士,虽身为本门长老,如果不是危及道脉的事情,都是不怎么管理。
成谨真人扫视四周,见长老都是坐了下来,开口说着:“东海蓬莱发生重大变故了。”
这话一出,下面立刻嘶声一片。
蓬莱一脉,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蓬莱一脉,对于中土来说实为叛贼。
当年昆仑收编上千支派集成道脉,但尚有数万散修不肯入门,这些散修只求逍遥天地,不求道脉永存,但求自性。
道不同,自不相为谋,这就有了斩杀三万散修之事,现在的蓬莱一脉,就是三万散修中遗留之人聚合而成。
当初斩杀散修,虽将中土之内散修斩杀已尽,其中天资悟性高绝者,却有不少散修甘愿用生命拖延时间,将他们送出海外,否则上百人能成什么气候?
这些被散修用生命代价送出去的都是散修中的精华,要不是扶桑神道的阻挡,誓必斩杀而尽。
“蓬莱发生了什么事?又想重回中土不成?”下面一个真人出言问着。
蓬莱一脉时刻想反攻大陆,但有昆仑在,就没有蓬莱存身之处。
“师弟且勿要多言,听成谨师兄将话说完,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蓬莱回归,昆仑诸多道脉岂会惧一个小小蓬莱不成?”又有一个黑衣真人说着。
昆仑在中土根基已深,根本不是蓬莱能撼动,这些事情大家都心里有数,要是蓬莱真的回归,也不过是自取死路,花些代价总能将杀绝。
成谨真人看着下面争论,直到下面说完,才将话语吐露出来:“蓬莱出了一位天仙!”
淡淡的话语,落在这些真人耳中,却不下于平地一声雷。
“什么?怎么可能!才三百年,就是天资纵横,也该这样快成就天仙!”
“天仙已经不是资质能抵达了,怎么出的天仙?”下面真人都脸带震惊,久久不能褪去惊色!
自古以来能在三百年内成就天仙果位,少之又少,只有一位,就是当年道君,现在还要加上现在蓬莱天仙,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
不过,终是真人,片刻就有人冷静下来。
一个真人眼神扫视四周,说着:“蓬莱出了一个天仙,的确让人惊讶,但光我成平道在上界就有六位天仙祖师,更加不要说别的道门了,蓬莱就算有天仙,又何惧他哉?”
“道友此言不差!”一位真人长身而起,朗声说着:“我道门有道君坐镇,道君是大罗果位,传下昆仑一脉,总领中土道脉。”
话到这里真人冷冷一笑:“道君座下有八仙,都是太乙果位,小小蓬莱,何惧之有,何不禀告上面……”
话到这里,真人冷笑着指了指:“上报祖师和道君,直接引下几位太乙天仙,斩杀蓬莱那位新晋天仙就是,我想就算扶桑神系阻挡,真的下了决心,也是阻挡不了吧!”
道门太乙八位,天仙更有三十位,真的降临,只要肯付出代价,就算是扶桑神系连根拔起都能!
但是这些,成谨真人如何不知道?真人看着下面诸人神态,不由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师兄弟莫要说了,在蓬莱真人成就天仙一刻,已下诏封他三品蓬莱真人了。”
这话一出,所有真人都是脸色大变。
“这是生生分裂的我道门的气运呐……”众位真人闻言,哪个不能领悟,顿时都是又惊又怒。
成谨真人又摆了摆手:“天帝下诏,封三品蓬莱真人,位列天臣,和我道门是同殿之臣,要是动手就是谋反,下场不必我多说罢,还会牵连到道门!就算是道君也脱不了关系!”
话到这里,成谨真人缓和下语气,又说着:“这次叫各位真人前来,就是通报商议下罢了!”
各位真人闻言都是沉默,事情这样,谁都没有办法,要杀一个天仙也许不是很困难,但击杀的代价就非常严重了,不但是当事人形神都灭,甚至所在道派都会因此毁灭。
除非道君立刻独立,再次和天庭作战,不然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想到这里,诸人都是沉默。
成谨真人见了,眼神扫视四周,出言说着:“诸位真人,这事有着道君和祖师绸缪,我们只要知道就可,不管怎么样变化,扎实自己根基才是正道,现在大家都在,就议下秋日论道大会吧,这关系我道脉后继者是否优秀,不可不用心,诸位有什么看法?”
道脉寻找下一任传人都是非常用心,视为头等大事,尽量保证自己的道脉继承者足够优秀,不在道脉竞争中差下太多。
这一任的掌教,就是上代继承者中大浪淘沙,一路杀出来。
就算有着道规束缚,其中还是有着不少血腥,最近虽久久未出关料理道脉事务,但积威多年,不敢让他们有半点逾越。
“论道大会我建议定在中秋。”一位真人扶着长须,微笑说着:“那时月华倾泻,月下论道,也是一大快事,诸位以为如何?”
这真人说完,朗声一笑,这话一出,顿时压抑的气氛少了几分,多人都是放松了下来。
论道实在没有多说,到时自见真章,是龙是蛇,是成是败,自见分晓,又何必多言。
“没有异议的话,就依你了。”成谨真人也是笑着说着:“就定到中秋吧,论道赏月一起做了,也算是不枉这一次!”
“是!”众真人都是应着,见着无话,都是退了出去。
第二百零八章 不入鬼域
会议出来,太阳照耀,飞鸟翩翩归林,一个真人御风而行,正是成吕真人。
半空中,就在想着心思,一直怔着出神。
蓬莱道脉出了天仙,受到天帝册封,就意味着天庭正式向道门出手,隐隐有着变动道门格局的用意。
魔神入侵,内乱又生,当真是举步艰难,想到这里,成吕真人露出丝丝苦笑。
刚才成平道内部商议完毕,真人各自去了,成吕真人回到洞府前,只是行到门口,心中却是一动。
成吕真人沉吟片刻,就见着两个道童上前稽首,却也不理,等着想定了,才吩咐其中一个道童:“你拿我玉如意,乘风去陈门县,唤玄尚真人过来,说我有事相请,去吧,就这样说!”
这个道童立时应着:“尊真人法旨。”
道门中,鬼仙和地仙都称可真人,但含金量却天差地别。
不入地仙,肉身终有腐朽之时,那里比得上地仙五气朝元肉身生生不坏。
道童去了,成吕真人踏步行入洞府中盘坐下来,静静等着王存业的到来。
陈门县治
几个马车渐渐驶近,见几个官员探出身来,衙差连忙迎了上去,躬身笑着行礼,这官就问着:“真人在吗?”
衙差回着:“正不巧,有几个道童进来,真人正接见呢!”
这官停了脚步,说着:“原来是这样!”
沉吟了下,说着:“那我就先等等!”
道门也用着普通官员,但处境却不怎么样,三年一次政考,不入流的官,直到九品、八品、兢兢业业做下去,一步也不得有错,都未必能当个县丞,这官知道有道童进来,却只得等待。
这时,一个持着玉如意的道童正行了进去,进了里面,见一个真人羽衣星冠,坐在了团蒲上。
道童见过,知道面前就是玄尚真人,不由心中暗叹,稽首:“拜见真人!”
虽仅仅是鬼仙真人,也不是道童可以怠慢。
“你有何事?”团蒲上的王存业睁开双眼,说着。
“奉成吕真人的命,前来寻您。”道童态度恭谨的说着:“请您过去!”
“哦?寻我何事?”听得成吕真人,王存业心中一动,只是不动声色问着。
“这我就不清楚了。”道童脸上带着歉意说着,他的确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啊!
“我知道了!”话到这里,王存业起身而下,踏步而行几步,就化成风遁了出去,向成吕真人洞府而去。
道童一怔,抬起首来,这时殿里空无一人,却也不急着回去,仔细看了看县治,这府邸果整洁华贵,不远处就是两层红楼,楼上楼下走廊装着红木栏杆,吊着彩灯,不远处见着丫鬟奴仆,眼中发亮,心里暗叹:“什么时候,自己也有这个造化呢?”
怔了片刻,才使着玉如意,驾风回去。
话说王存业风遁甚快,不过片刻,就在成吕真人洞府前降落下来,这里洞府所在,是山中一个温谷,四时有不谢之花长春之树。
这洞府级别甚高,不愧是地仙级所有的洞府,远远在门外,王存业就长声说着:“弟子玄尚,听闻成吕师叔有召,特此前来。”
话语一落,洞府石门一阵巨响,无人自开,远远传出一阵声音,“师侄请进,到里面说话。”
声音一落到王存业耳中,却是心中一紧,王存业举步一迟疑,就多了分警惕!
鬼仙以上,遇事就有心血来潮,这次心血涌动必有事端,还要多加警惕,不过虽这样想着,却还是踏步进去。
进去后,细看景物,只见全洞光明,丝丝赤气弥漫,却是凝聚天空地脉灵气汇聚以供修行,再进几步,就见得一石台上,一个老道端坐。
“见过成吕师叔。”王存业稽首。
“不必多礼,师侄只是不见一段时间,就清气隐隐,神光内敛,于道业又有精进啊!”成吕真人伸手虚扶说着,不过这并不是假话,却真是心里诧异。
只是一小段时间,此人又大有精进,心中更打定了主意,因此说着:“听说是渡过了一次劫难?”
渡过劫难就有精进,这是这个世界的想法,其实按照王存业认为,这并没有直接关系,当然这时就稽首回答:“是,家父家母曾经被蓬莱的道人掠去,以家人生死要挟我,却给我斩了。”
“斩去外魔,得以精进,好好!”成吕真人欣然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你道业精进,有此劫却是没有积修外功!”
“积修外功?”王存业一皱眉,问着。
“修行道业,是超脱之事,只是世缘种种,命数注定,摆脱不得,因此不但要内在精进,还要与世济功,获得天地许可,这就是外功。”成吕真人说着:“我掌着刑律之事,你和蓬莱有着血仇,杀伐外道就是善功,不如暂且加入我刑律殿,如何?”说着,成吕真人目视王存业。
听着到这里,王存业心一跳,此事不详!
当下不动声色,问着:“敢问师叔,却要我如何?”
见王存业问起,成吕真人暗自点头,却以为王存业已意动,才问这些。
“刑律殿杀伐外道,你入殿后要听从号令,以讨伐那些外道妖人……当然师门也会给予厚重的报酬……”成吕道淳淳言的说着。
只是话音未落,王存业就问着:“是不是执行任务期间,不能以成平道的名义出现,如果出事,在表面上成平道不会承认?”
成吕真人一怔,不由目现奇光,说着:“的确是这样,怎么,师侄却是听说过?”
这不就是特工组织嘛?
只是王存业向来认为,黑社会最低,特工情报组织其次,地球上曾经笑过那些宣传黑社会和特科的电影电视,以他个人的看法,如果有条件选择的话,谁想去谁去,自己却绝对不会去。
一句话,这种单位,纪律规矩重,人身自由和利益受到严重压迫,牺牲大,和政府的文官系统根本不可比,也许在政权里是必不可少,但是这不代表着王存业会选择,因此一旦明确这个提议的性质,他就直接稽首:“抱歉,师叔,我不想参与!”
成吕真人一怔,满腔的话被打断,先是不信,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自己是地仙,怎么可能听错,转眼之间就满是失望和恼怒,当下按捺住,说着:“你要不要再考虑些,这是为了道门大业,年轻道人,不能不能太顾着自己,要考虑到大局的利益……没有师门,哪有你的前途呢?”
成吕真人说完,期待的看向了王存业,这种大义很是好用,不少道人就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成吕真人要王存业加入,还真不是故意要陷害,只是加入刑律殿,就有着刑律殿的规矩,却可约束约束,只要过了这一届……
才想着,却见着王存业躬身说着:“师叔有这个意思,请和师尊说,师尊有命的话,弟子必无不从!”
顿了一顿,不待回答,就稽首说着:“县治公务繁忙,师叔要是没有别的事,弟子就退下了。”
说着,就转身出去。
“你……”成吕真人豁站起身,却见得背影远去,顿时一股怒火涌了上来,挥手重重的拍在玉桌上:“目无尊长,行事乖张!”
玉桌“啪”的裂开,冰冷的话语自成吕真人嘴里吐了出来,第一次,眸中闪过真正的寒意!
出了成吕真人洞府,王存业没有回陈门县,而御风而去,一路朝着升仙殿而去。
这是师尊成谨真人所在,这种事,已不是简单的事情,必须时刻记住靠着组织。
“我要见师尊。”王存业缓缓落下,对着侍立的道童说着。
这是成谨真人的弟子,道童都是认识,二话没说就进去通报,片刻出来,对王存业说着:“真人,殿主让你进去。”
王存业点点头,身形一闪行了进去。
大殿中青烟缭绕,铜禾清音,见成谨真人在上闭目静坐,王存业上前稽首。
成谨真人微微睁开眼帘,说着:“你前来有何事?”
“禀师尊,刚才成吕师叔唤弟子过去,让我加入刑律殿,讨伐蓬莱,我没有同意,向师尊禀明!”王存业稽首说着。
讨伐蓬莱?
成谨真人听着,心中怒气顿生,只是掌升仙殿多年,早已喜怒不表于颜色,面上只是不显。
“哦?你为何不愿意去?”成谨真人眯起眼,问着。
“弟子求道,在于持中正大,不适于阴暗厮杀,因此有碍道心,所以拒绝之!”王存业说着。
这实际上是推辞之言,根本原因就是这和情报组织军队一样,一旦身入其中,行的就是军法和特别法,一旦到了关键时,是抗命,是送死,还是叛门?
王存业好好的前途远大,束缚不大的真人不当,去那里简直开玩笑!
“你说的很好。”成谨真人闻言,微微一笑。
自古要成大事,成大道,岂有不堂堂正正的道理?
一入这种组织,就是鬼域,这可是经验之谈。
成谨真人收了颜色,说着:“你道心甚坚,甚好,这事你不用管了,你回去多多研究些道学,勿要荒废了。”
中秋论道之事,为师不能明言,只能给这些提醒了,话语说出,成谨真人却心中暗叹。
王存业闻言应了,将这事暗暗记在心里。
第二百零九章 告一段落
蓬莱道宫
道主巡查,一丝丝的气运自全岛甚至世界各个角落汇聚而来,最后涌入了大殿,并且凝聚出方圆几里气运,大体是红、黄、青,只是青色微不足道。
地仙长老都是观礼,观礼完毕,谢云流不再说话,径自而入,直抵达着忠烈殿,几步至大殿门口,顿觉得殿里殿外迥然不同,外面阳光灿烂,里面深邃宽闳,立使人觉得森森。
“都来了,随我瞻仰战死的道人。”道主说着。
“是!”
谢云流一众地仙都是瞻仰殿正牌位,密密麻麻不少,只是大部分都是形神都灭,仅仅留着纪念罢了。
默默巡看过去,地仙都是微微稽首,直到了中央,却有一神牌,位上的字很简单,只有“蓬莱道脉”四个字。
道主这才移步,把天旨加到神牌前的玉盘上。
才加上去,一片紫气隐隐,化出一团水光,散发出的难以描述的威严,深邃,高远的气息,受到这气息,弥漫的气运顿时被镇压,徐徐被神牌吸取而入,片刻异相消去,返朴归真。
道主率众地仙再一稽首,本有人觉得他会说些话,但只默默凝看片刻,见着隐隐气息相应,就率着众人离开。
不远处是一个侧殿,请着各位地仙坐了。
“三百年了,不容易啊!”道主喟叹说着:“弹指一眼,却已经十代人了。”
一位地仙一稽首朗声说着:“道主追怀先道,自是有感,只是大事伊始,还请道主不作此叹!”
道主一笑,说着:“你说的是,只是这个日子,自有些感慨!”
说着,换了正容,又说着:“当日起誓建宫就说过,有人证得天仙,得了天封,就可展开新的计划。”
说到这里自失的一笑:“现在你们觉得是不是时候了?”
谢云流是地仙颠峰,虽心悲于洛水,但这时也调整过来了,当下起身说着:“道主,我道门虽建来有三百岁,却根基还是浅薄,还要善自调护,不能就此举事相伐。”
道主满面平静,略带着些倦意:“你的意思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说实际,以前我们蓬莱虽建却未成,现在是成了,却宛然童子,岂有这时与巨人相搏之理?”
说到这里谢云流想起了洛水心里一痛,放缓了口气:“……现在蓬莱最重要的是稳固根基,有着天帝青敕,我们和扶桑黑夜大权命的合作,就可以公开化,虽不传道法,也可在扶桑建立道观。”
这话一说,在场的道人都是默默点头,有着天帝青敕,道主和黑夜大权命。甚至三贵神都有着分庭抗礼的资格。
“我道人贵在自我修行,不依香火不依愿力,不过道观神祇却还有必要性,一就是道业艰难,时有劫数,能多条后路。”
这个道人此时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再说,还能给天帝的神道,补充些力量,也算是尽了臣子本分!”
道主此刻听了,抬手说着:“你说的很是,继续说!”
谢云流应了一声,肃然说着:“道业艰难,不能不谨慎,不得不竭心绸缪以防不测,仔细思量,现在我蓬莱道宫最大的本钱,还是这一张天帝青敕。”
说到这里,谢云流浮现出一丝冷笑:“还请道主下令,派去使者朝见我中土天子——天子是天帝之子,岂能不朝之?”
听了这话,道主顿时明白其中奥秘,在上座中动了动身,想要站起来,却又坐了回去,这时,几个地仙才醒悟过来,说着:“此计大妙,我们朝拜天子却是名正言顺啊!”
中土昆仑,昆仑中土,三百年来,似乎是一体,蓬莱道人敢踏入一步,只要暴露就只有死路一条,或者逃之夭夭。
但有着天帝青敕,中土还是中土,昆仑还是昆仑,说到深处,这中土这朝廷这天子,还是天帝所有,昆仑不过是借住罢了。
这次朝见天子,就是光明正大的插手中土,看昆仑如何应对?
要是敢于半路袭杀或者拒绝入内,就是对天子和天帝的大不敬,高高在上的天帝冷淡看着这一切,却从不是可欺之主。
损失几个使者,就可使昆仑和天庭的关系恶化几分,那再划算不过了。
“你这话真是老成谋国。”道主听得很认真,淡淡一笑,说着:“最好要获得天子允许我们在中土传教建观,这样的话,看这昆仑怎么应对。”
说完这话,起身几步,问着:“不过这使命必有一地仙领队,谁去?”
谢云流稽首,欠身说着:“我提议,我自去!”
道主听了一笑语气沉缓,神情欣然,说着:“……好,我蓬莱道宫崛起,就要真人你这样的态度。”
说着顿了一下,又说着:“听闻你的弟子洛水牺牲了?”
谢云流神色不动,沉重的点点头,却又说着:“这是他的本分!”
“是啊,就是牺牲才使我们道业能建立,直到今天!”道主回答的说着,这时钟声响了,一下子响彻着整个岛屿。
扶桑·界镇
沙沙的春雨时紧时慢,微风声掠过,打在了樱馆前,佐佐木小次郎抵达时,是三月十日黄昏。
春来多雨,如烟细雨笼罩住樱馆,视野模糊。
还记得在四国樱馆时,还和主公一起,这次在界镇,却只有自己了,小次郎有片刻迷惑:“雨声很特别啊!”
片刻才醒悟过来,直接走向走廊,到了一处门口,门口敞开了,里面是跪着的妇人和小孩。
近田家的家臣,松前家和樱木家都是男人战死,只有着妇人和小孩,而简木藏次郎位格不高,现在能主持的人,就是佐佐木小次郎了。
佐佐木小次郎在空着的主座左面坐下,扫看了下四周的人,就说着:“诸位久等了。”
“嗨!”众人伏身跪拜回应着。
四座一片寂静,外面的雨声清晰可闻。
“首先,就是领地的分派,这由主公的安堵状来决定,想必都已经发了下去,并且落实了。”
“是,已经落实了。”彼此相视后,简木藏次郎代表着众人回答的说着。
佐佐木小次郎立即继续说着:“第二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事,就是主君的命令,要为弟弟选个新娘。”
“我准备在明天就自界镇出发,抵达大阪,沿途经过列国,从而挑选着合格的新娘,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
“你们在樱馆就要预先准备,一旦新娘抵达,休息三日后,就会出发前往中土,抵达主公所在的郡国。”
“为了陪伴新娘,必须有女人参与,你们可明白?”
这时,一个女子跪伏在地,说着:“明白,我们会选出人选,照顾好新娘。”
佐佐木小次郎听了,微微点头,这时一场春雨,不知什么时已放晴,风中还带着残冬的寒意,佐佐木小次郎突无端浮出了惆怅——主公,要是你是扶桑人,那该多好呢?
陈门县治·书房
胶州商人李佑心里翻腾,手中挟着个油伞,在门口等候着,见着道童示意,这才进了去。
和以前不一样,现在穿戴洁净,算不上奢侈,却也不同了,带着笑到了里面,小心就行礼:“拜见真人!”
王存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着:“你坐,我读完了再和你说话!”
“是是!”胶州商人李佑连忙应着,小心的侧着身子坐了。
王存业翻着稿本,却是准备的县治总结,个个字迹清晰,议论完整,就合上了稿子,问着:“你这次来,是禀告情况?”
“是是!”李佑几次见了,还是紧张,不知道为什么,隔了一段时间,就越发觉得眼前还算是少年的真人,越来越深不可测。
见此,王存业有些微笑,摆摆手,说着:“那你就说罢!”
“是……”李佑沉了沉气,才定住了神,陪笑的说着:“这是托了真人的福,现在在大陆铺开的不错。”
“大陆胶州、愈州、玉州三地铺开了六十七家铺子,鱼干鱼松都卖的脱销,现在每天销售一百五十石呢,特别是带着盐分的鱼干鱼松,这次小人赶紧回来,就是想着多弄些带盐的货!”
王存业一笑,声气平和:“带着盐分的鱼干鱼松,在海边很容易制,我却是故意吩咐不许加盐,你可知道为何?”
“小人不知道!”李佑一怔,连忙回着。
“带着盐分的鱼干鱼松,不但是肉,而且还有盐,吃了一块,一天就不用吃盐了,一举二得,省了很大钱,这就是为什么带着盐分的鱼干鱼松好卖的缘故。”王存业淡淡说着,到这里一顿。
“只是朝廷有盐专利法,诸侯也多取为巨利,一般鱼松不带盐,却不会损了这利,而带着盐分的鱼干鱼松,如果盛行,你说结果会怎么样呢?”
这话一落,李佑顿时冷汗直流。
“里面加不加盐,本是小事,但一涉及到这个,就是大章程——你心里怎么样想的呢?想借着鱼干贩卖私盐?”
这话说的平淡,李佑却再也坐不住,跪下连连叩头,说着:“小人没有这个心思,没有想到这份,还望真人宽恕!”
“也许你没有想到,但是还要反省。”王存业沉吟了一下,说着:“只是你私下吩咐要加盐,形同贩卖私盐,不加于惩处,怎样儆戒后人?”
“你还有着销售权,只是垄断却是不行了!”王存业说着:“道门会安排几家商人销售,你退下吧!”
见着李佑面带惶恐战战兢兢辞退出去,王存业这才吩咐:“传令下去,那七家商人销售,我批准了。”
说着,心中就一片沉静,这事到此,就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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