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无可代替


  路途上两人商议,分别而行,一人调查两处,在最后一处汇合,回到城里,两人分路而去,都换了马车,虽雨水微凉,不能掩盖心中火热。
  一条线路上,王存业本身就是法武双修,此刻离得杨玄,半点不用掩饰,足踏山道,身形飞奔,山道上基本都是无人,这种雨天更是这样。
  雨点“噼啪”打落下来,山崖绝壁上,一道身影踏石飞奔,身影一晃而过,这极是爽快,奔着,突然之间,只听王存业身上“噼啪”连声闷响,一跃而去,比平时还多了一丈,身上顿时浮现出火焰一样淡淡火光。
  王存业大喜,只觉得动辄间,身上自动带上这一层火焰一样的罡气,这样的武道罡气,他只在文先生身上见过。
  现在回味起来,当真可怖,鬼仙之下堪称无敌,此罡气一出,法术不能侵,刀剑不能伤,入火不焚,入水不溺,修士不到鬼仙,各种法术威能都不是很大,还有许多缺陷,皆被罡气克制。
  要不是自己法武双修,还真杀不了。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身体都运起罡气,在内门考核中用好了,当真是一个大杀器了。
  脚下景色不断倒退,王存业突停止了脚步,立在一块青石上。
  眯起眼细细打量下面村庄,六处地点,这里就是其中一处,王存业先没有直接下去,只是仔细观察着,片刻,才跃了下去。
  “客官,大角屯到了!”又一条路线上,一处小村村面前停的下来,这里山清水秀,地面上绿草覆盖一层,树木点缀其间,现在又是小雨,在上面蒙上一层水雾,更是显得烟雨朦胧,如置身画中。
  “哦,我知道了。”车夫的话,惊醒还在沉思中的杨玄。
  “这村里庙宇你去过没有?灵验不?”杨玄自怀中取出五钱银子,随手抛过去,顺便问着。
  车夫先是一喜,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哎,这位少爷,这你就为难我了,我也不清楚,不是这村里的人啊!”
  “哦,是这样!”杨玄闻言,没有多说,跳下马车。
  杨玄走了半路,寻找土地神位,他虽没有王存业龟壳,但是实打实道门真传,自幼就学过沟通神灵。
  寻了片刻,寻得了一个土地庙,入得庙门,再把门掩上。
  入得里面看时,殿上塑着一个土地神,却没有主持,庙内的神像濡湿,香案都已有腐朽痕迹,可见已几个月没人祭祀了。
  单手做印,施着咒,感应到一个微弱波动,呼唤几声后,一个影子才缓缓惊醒,自神像中冒了出来,只见这位满脸愁容,灵体淡薄,身上金光基本上已散去。
  当神灵惨到这个程度,杨玄不由微微同情。
  这灵体看清了杨玄,顿时激动起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小神见过道官大人!”
  “不必这样,起来吧!”杨玄说着,道官和神明是两大系统,并且现在身份不算很悬殊,不必行此大礼。
  顿了一顿,杨玄问着:“最近几年,附近庙宇有可什么变化?”
  这灵体很快说着:“道官大人,有,前几年里山正神香火突旺盛起来,旺盛也罢,都是各人的命,不想此獠却还喻令信徒暗中打砸,弄的我们香火黯淡……小神身上一点神力,都被夺了去,却是告状无门呐……”
  这土地神哭诉着,杨玄默默的听着,心中渐渐有了算计。
  府城·张家老店
  天色黑了下去,又零星洒着雨,这家张家老店位处于道宫不远,店虽小了一点,但东西实惠也安静,却是约定的地点。
  门面不大,两间店面,摆了八张桌子,四壁裱糊了纸,显的干净,都点着豆油灯,里面人不多,因此杨玄一进门,伙计就连忙迎过来,说:“哎呀,这位少爷,快快请进,还请喝杯薄酒……”
  “上壶酒!”杨玄一眼就看见了王存业,就说着,去了角落的一桌。
  “照我刚才点的上菜吧!”王存业笑着,这伙计一哈腰,连忙答应,一刻时间就端过一个二个盘,四菜一汤就过来了。
  王存业斟酒,微笑的问着:“情况怎么样?”
  杨玄喝了一小杯,这家酒店规格不大,出产的酒却香气洌人,回味悠长,杨玄一怔,品位了会,才长叹一声:“好酒……情况不是很好,现在看来,不是邪神夺取赤敕,而往往是影响和控制赤敕,拜着它们就等于拜邪神,但是打杀了这些小神,根本无损于邪神,真不知道这些小神是怎么样想着。”
  王存业坐在靠门的一张桌子上,一口口的喝着,听了叹着:“与我所见差不多,只是站在它们的立场上,却很能理解。”
  “这些赤敕小神,实际上根基相当薄弱,随意打杀的事时有发生,天庭态度是任其自生自灭,一旦倾颓就落入地府,只怕成为鬼众而不可得,生死事大,为了生存而搏一搏,接受外道邪神的支援和影响,也就不难理解了。”
  顿了一顿,又说着:“我道门鬼仙,要是寿元而尽,不能挤入禹余道宫受职,怕是难逃和这些小神一样,落地为神,争夺香火,艰难求存。”
  听得王存业娓娓道出,杨玄目光一凝,默然半响,伸出手掌来单手一握,要将某些东西生生捏碎一样,片刻才转过了颜色,说着:“这事我们管不得,它们既受了外道魔王神力,就要按律处理,我们只是一只小小的猫,只要抓老鼠就是了——把它们一起杀了?”
  王存业见了不言,沉吟片刻才说着:“只是我们未必有这种能力!”
  “我们两人是人仙,无法亲身杀得这些小神,但我们身后站着连云道脉,大可传书道宫世俗,让它出兵剿杀!”杨玄徐徐说着:“虽这样我们会负起责任,打错了,打输了,我们自领其罪。”
  “但要争道业,这点担当还没有?至于神灵,我们可以联名具文上达禹余道宫和天庭,虽我们官职微薄,未必会理会,但只要我们这样干了,就占了大义。”
  王存业听了,用惊异的目光盯了杨玄一眼,这人的确精于道事,又敢于拼搏,只是一想,就应着:“好,我们回去,就联名具文上达禹余道宫和天庭,又以连云道的名义请求道宫和官府围剿之!”
  “这样的话,自是越快越好,事不宜迟,你我现在就动身,联名具文上达禹余道宫和天庭后,我前往官府,你前往道宫,一起督促杀了。”
  “小二,结账!”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水,王存业将嘴一抹,大声呼喝着。
  “来了!老爷,一共七钱银子!”小二跑了过来,躬着身子汇报着。
  王存业点了点头,丢了一两碎银与他,同杨玄行了出去。
  此刻雨水不见小,越下越大,街道上门户紧闭,雷声隆隆,雨自天上倒灌下来,打的人生疼。
  这样大的雨,却是没有马车了,两人不由无言。
  “不想雨这样大了!”两人在雨中飞奔,地面汇聚出了道道水流,一时间雾气朦胧,两人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不过幸亏路不远,转眼就到了道宫。
  到了道宫,寻到自己殿侧的厢间,这时十分冷清,四下无人,两人正是合意,点了蜡烛,王存业就说着:“这种青章奏文,我却不是很熟悉,还是你来写吧!”
  杨玄一笑,也不推辞,定了定心,自案上取过一叠青纸,沉吟良久,目光一凝,一字一画写了下来,字字都清晰端庄。
  这内容当然就是这些事,并且把补充的三条都记录下去,最后说着“……此事体大,非臣能自专,当请法旨……”
  写罢,杨玄舒了一口气,把这个给王存业看了。
  王存业仔细看了,笑着:“真不错。”
  杨玄心中突觉得一阵得意,笑了笑:“这三条都是道兄所得,还请先签署。”
  王存业也不推辞,第一个签署了,又拿出了自己的更章印印了,而杨玄继之,同样这样处理。
  放下印了,两人都是端容,换上道衣,按律持咒,对着上天和道君叩拜,再点上火,将青章送了上去。
  “这下子事情要是不成,我们都没有后路了。”杨玄笑了笑,说着。
  “没有办法,就如你刚才所说,要成道业,这点担当怎么没有?”王存业笑了笑,摇头叹息:“我读过有关秘录,自三百年前道法显世,授于道种,先是十年一次,每次只授百颗,后来变成六年一次,三年一次,授的道种高达六百!”
  “但是几乎同时,由于道宫在各州各郡建立,学道入道之人,比以前何止增得十倍?论实修怕是百倍都不止。”
  “多少天资纵横之士,一批又一批进入,但每次考核,都贬落的居多,可还是每批越来越多,都要过这个桥。”
  “不入鬼仙,死后就是鬼众,入鬼籍而不入神籍道籍,这生死事大,无可代替。”
  “这种情况,论什么都没有用,唯有尽力拼命,积累功德道业,再看看运气怎么样了。”王存业最后叹着说着。
  杨玄听他这话,不禁悚然动容,默思良久,脚步踱着,倏然回身说着:“我虽早有所悟,却没有你说的明彻,难怪前二次贬落了。”
  说到这里,吐出一口气,叹着笑着:“师父曾经告诉我,就算得不了道种,也有机会自己凝聚道心,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这都过不去,还想自己凝道种?”
  说到这里,杨玄无可奈何的一笑:“我刚才就想了,要是这次不成道,就索性玉碎以殉道了。”
  王存业听了,不由一惊,为他的话所动容,又听着这隐含消息——原来,自己也可凝道种?
  心中暗暗思量。


第一百零一章 目标小杨村
  天空中雷霆隆隆响,震动着天地,闪电划过长空照亮大地,大雨倾盆而下,地面积水片片,雨点啪啪落下。
  两人出了厢房,看看风雨,杨玄就笑着:“本想分着去,现在看来,还是一起去为好,更显的隆重。”
  这时就有一位道童自走廊中出来,见得两人顿时一惊,稽首做礼,出言:“见过两位道长,执事有事去了玄音阁,叫我在此候着,两位有什么事情尽可吩咐。”
  “带我们去道正大殿。”
  “是!”
  走廊内,道童在前面带路,两人后面跟着,屋檐上面雨水汇集成水柱,哗哗倾泄下来,道宫青石地面雨水堆积,形成一个个小水洼,雨水不断滴落,水泡起起灭灭,生灭不定。
  “道正,连云道两位执事求见。”到了大殿,道童立在外朗声说着。
  “且让进来。”里面淡淡传出声音。
  王存业对道童点点头,就算谢过,两人行了进去。
  玉石云榻上道正跌坐,双目似睁不睁,眼帘微微下垂,双手结印,置于小腹处,整个人给人一种宁静的味道。
  杨玄出言打破这份宁静:“禀告道正,我们经过整理和实查,已查清六处目标甚是可疑……”
  说着,就一一汇报,而王存业立着,静静听着,不时补充一句,却把这事说的清清楚楚。
  外面雨下着,雨点随着风,噼啪扫过,殿中晦暗,片刻天上一个闪电,就见得道正面无表情,良久,才说着:“你等要如何啊?”
  台下两人对视一眼,突齐齐拱手躬身:“还请道正下令,抽调道宫诸人,围剿邪教,为郡内除此大害。”
  道正望着庭外大雨,只是沉吟,片刻才说着:“唔,既是这样,你们且暂去殿外候着,我自会安排。”
  “是!”两人闻言,顿时转身退下。
  大殿中空旷,道正长身而起,在殿中徐徐踱步,这三条实际上很简单,也并不算非常完善,但总算提出纲要了,这就是大功。
  自己道宫为什么就没有人提出呢?
  想了片刻,叹了口气,殿侧就是一口洪钟,青铜大钟,一人高,钟锤都有半丈长短,道正单手一推,顿时钟声滚滚而出。
  “当”的一声,各殿中执事道人闻声,都是惊讶,这大钟无大事不敲,但是一敲,就必须全宫人都去。
  不一会,大殿外尽管大雨倾盆而下,诸多道人纷纷行出,一时间,大殿外黑压压的一片。
  “你们听令,邪教霍乱郡内,今日人仙二转以上修士,都随这两位执事前去围剿,他们已掌握邪教分布地点,你等听随即可。”道正扫看着众人,徐徐出声。
  道人纷纷肃穆。闻言行礼:“谨遵法旨!”
  “玄清!”
  “弟子在!”一个黑袍云冠道士,踏步而出。
  “你且携带我令,用着神行法符,陪着一位前去府城官府,请着协助围剿,至于侯爷那里由我通知,你们就不必去了。”
  “是!”玄清闻言,应声着。
  “两位,你们谁去官府啊?”道正这话却是对王存业杨玄两人说着。
  两人对视一眼,杨玄低声说着:“我去吧!”
  王存业点点头,“好。”
  “禀道正,弟子愿往!”杨玄施然而出,躬身说着。
  “你且和玄清一起去官府,王存业,你现在就带着我道宫中人仙二转以上弟子执事去吧,勿要有所遗漏,既然要做,必求全功。”道正淡淡的说着,声音不大,却顿时响彻全场。
  王存业听得这言,顿时心中凛然,行礼说着:“弟子定不负道正所托!”
  “那这事就交给你们了。”道正说完,退回玉石云榻上跌坐,不再语言。
  王存业定了定神,稽首说着:“诸位道友,第一处邪教驻地是在小杨村,到了那里我们郊外汇聚,要是有人未到,且等一会,一起行动!”
  “善!”
  “此言大善!”
  王存业见此,说着:“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立刻动身。”
  众多道人齐声曰善,出了道宫来到外面,虽地仙才可飞行,但鬼仙以上,就可用得法术,或作土遁而行,或身贴神行符箓,一时之间万象纷呈。
  片刻间,原地没有了半个人影。
  王存业见诸多道人纷纷前去,不做停留,身形前倾,宛若虎豹,猛一踏,顿时原地间只留一道淡淡身影。
  道门修士,与凡间军队不同,各用法门,神通各异,无法量产,修士与军队之间的作战方式,根本不是一回事,当然在地仙以下,这差距还不是本质差距。
  大雨倾盆下着,玄清和杨玄用着神行法符疾然而行,这就是缩地为寸,这种法符并非是大路货,只有紧急时才使用。
  只见不过片刻,就到了同知府,这事还不必惊动诸侯,只要事后禀告一声就是。
  这官府略小一点,但连花园在内,占地也有十亩,沿正门而进,就是办公的大堂,这大门上,有着几个衙差。
  “去,就说本执事前来,还不去通报?”一声清斥,府前两个衙差半响才回过神来。
  “您等等,我这就去。”衙差连忙进去禀告了。
  只是这个玄清冷哼一声,大步就行了进去,因有天人条约,才有所收敛,没有破门而入,但要想他在外面候着却是万万不可能。
  叫这两个衙差通知,是给同知些面子,怎么说也是与道宫合作的世俗政权。
  见着这样,跟来的杨玄有些皱眉,这也过份了些,难道是临近海洋,和道脉大本营靠近,所以道门力量特别强些?
  “老爷,道宫执事来了!”到了里面,同知正在处理着政事,就见得一个衙差进来,跪在面前说着。
  “嗯?!怎么回事???”同知站起,正要发问,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踏踏而来,他不由一顿,隐隐有些怒色。
  “同知大人,一向可好啊。”玄清一把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同知见玄清进来,脸上有些不自然,还是拱手做礼:“原来是玄清执事啊,这次前来,却是为何?”
  玄清却是不言,咳嗽了一声。
  同知立刻会意,转身对着两个衙差说着:“还不退下!”
  两个衙差唯唯诺诺,绕着玄清,退了下去。
  见两人走了,玄清这才正色说着:“同知大人,现在郡内邪教作乱,甚是泛滥啊!”
  同知闻言,脸色不由一沉,这邪教作乱本是陈年积案,他曾头痛不止,交给道宫也没给答案,现在反而提起这事,却是何意?
  不过还是应着:“嗯,却是泛滥,不知宫有什么办法?本官恭谨请教!”
  “实不相瞒,现在我道宫已彻底查清邪教所在,还请官府协助捉拿!我道宫已经出动百余修士!”说到这里,玄清大手一挥,冷笑的说着:“这些邪教不过土鸡瓦狗一般的东西,至此一役就可雷霆击杀!”
  话到这里,微微一顿,继续说着:“只是神通现世,民间难免骚乱,还请官兵协助一二!”
  这口气,功绩似乎全在道宫,全在自己。
  “这是当然!”同知闻言,却顾不得这口气,反正积年受气也多了,再说邪教之事历来让他头疼不止,尤其神通现世,往往不是潜伏甚深,就是有大能修士在其中,屡次威胁着官府。
  多年来,公差甲兵都死伤甚多,让他很是心寒,现在有道宫找到老巢自身顶上,官兵打打下手,这些事情,他还是很乐意。
  “亲兵何在?!”同知喊着,一阵衣甲响动,帐后走出五个甲兵。
  “你们通知官兵,立刻调集三百人,听从这位执事安排,再派一人通报侯爷!”
  “是!”亲兵闻言应着下去。
  “同知大人,等好消息即可,我且去了,勿送。”见事情办完,玄清拱手一礼,飘然而出。
  玄清出了精舍,跟着亲兵,却见得前面杨玄在等候着,笑着:“事情已经办完了,这就出兵!”
  “官府不知邪教地点,我还是带着。”杨玄心中虽对这个执事很是不满,还是拱手说着。
  “我们都随着兵去!”玄清点点,出言说着。
  兵营离同知府很近,兵营已集了大片官兵,队形井然有序,每十人都有火长领队。
  玄清站在前方,目光扫视,突用上了凌空符,当下就凌空而起,俯视着这三百官兵,见得这样神通,诸官兵不由一阵骚动。
  杨玄心中更是不满,突低喝一声:“肃静!”
  滚滚声音宛然春雷,顿时使官兵安静下来。
  这时玄清眼一眯,发了话:“你们接到了命令,知要随我们围剿邪教,此次事件必须全权听命我和杨玄道长!”
  话到这里,单手一指,官兵们的目光纷纷随着他手臂看去,见得是刚才大喝的这位道士。
  由于玄清显了神通,这些官兵对这位道士同样不敢小看,大声应着:“诺!”
  见玄清说完,杨玄大步上前,冷然挥手:“目标小杨村,全军进!发!”
  话音一落,一时之间衣甲碰撞,大雨滂沱中,三百军士化成一道洪流,穿行着街道,快速朝着小杨村前行。


第一百零二章 只是不理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天地一亮,“轰”的一声,一道闷雷滚下,雨点“噼啪”打落,地面绿草打平了一片。
  人影一晃,修士出现在小杨村前一块大石上,却是玄夜。
  只见这道人单手轻扶,推了推道冠,顿时一丝丝清光自顶上垂下,丝丝光幕阻挡大雨,三尺之内风雨不能入。
  略过片刻,一些身影纷纷显形,都是道宫中鬼仙执事,这时一阵风袭来,又有几个人显形,站定后稽首行礼,并不说话。
  玄夜执事正要说话,突心中一动,望了过去,只见一道人影驰来,远远望去,就见这人身带着淡淡的火焰。
  “咦,这是罡气,不想此子修成罡气,难不成是以武入道不成?”
  “以武入道不太可能,但要是道武双修,不但凝元奠基,还罡气大成,此子就很难得了。”
  正说着,就见这人一跃三丈,落了过来,这时雨水相当大,束冠、头发、青衫都淋了个透湿。
  王存业站定,才发觉来了七位道人,玄晴、玄夜、玄风、玄化,诸多道宫执事,认识或不认识的都在其中。
  他知道这些人,或身怀奇术,或都是鬼仙,不敢怠慢,稽首说着:“王存业见过诸位执事,让各位久等了。”
  玄夜出言说着:“无妨,还有些人没有来,我们再等一会就是!”
  说的就是运元开脉的道士,还赶着过来。
  此时突一阵波动,玄风一笑却是说着:“来了!”
  顿时大批道人渐渐现出身影,都是身帖神行符箓,不过片刻就到了面前,齐齐行礼说着:“见过诸位执事,见过王执事,我们来了。”
  王存业一看,却有三十人,当下说着:“这里有个废弃的小庙,我们商量一下,再出击不迟。”
  “大善!”玄夜说着,当下率众进了庙。
  庙里光线很暗,王存业寻得了一个油灯,点亮了,灯焰幽幽发着光,在庙中显得有点阴森。
  “道正要我们听你命令,你尽管说来。”玄夜淡淡的说着。
  王存业带着一丝微笑,对各个执事行礼,徐徐说着:“神灵本体在冥土中,执事大人都是鬼仙修为,却可潜入冥土作战,却是主力。”
  又对着别的道人一躬:“还请众位守卫执事肉身,而我和几位精于作战的道友,就直接杀上去,各位觉得如何?”
  鬼仙修为就可出窍,化为阴神追捕神灵,但肉身却要保护。
  玄夜眼也不睁,说着:“大善,就按此处理,我们招慑天兵助阵,出窍吹杀,张康你带八个善战的跟上王执事,听从命令。”
  “是!”一个道士出来应着,他点了点,顿时八个出列。
  王存业再一稽首,带着这九人出了去,后面已经隐隐有着法术波动,回首一看,天兵隐隐下降,金甲微微发出光来。
  这种事,本是有着天兵阴兵相助,才可成事,王存业不再观看,在雨中疾行而去,雨水“噼啪”而下,王存业就想起了一点。
  风雨不侵自动干净的道衣并不算稀罕,也许可以兑换或者购买一件,正想着,远远的元水庙就已看见。
  夜中大雨噼啪而下,但庙中还是灯火明亮,隐隐传来了颂经声,却是还有人在庙中侍奉着。
  道人都抽出长剑,就要上前,王存业说着:“且慢,我去看一看。”
  王存业身有罡气,自是最善攻坚,这时甚至不拔剑,只是缓步上前,到了大门前站定,敲了敲门。
  片刻,一个中年人行了出来,拿着灯笼,打开门一看,有些惊讶:“道长?这大雨天,你这时而来?”
  王存业怔怔不言,只见龟壳一震,一股清气喷出,顿时只见这中年人身上隐隐笼罩的光焰,突伸出一只手,向着中年人一点。
  这并非是道术,是武道修为,只见这一点而上,这中年人顿时眼神一变,原本神态和蔼立刻变成阴森,喉咙中呐喊一声,就要避让。
  这时,这一指在空中循一条曲线而来,瞬眼之间,已经点上,这中年人连连后退,却也来不及。
  时间突停顿下来,只见这一指点到眉心,这人呆了一呆,向后腿去,只听“噗”一声暗响,眼神转暗,七窍都流出血浆来,却是以指代剑,一丝剑气深深贯入了这人头颅内,将脑浆炸开。
  这尸体还没有落地,王存业高喊一声:“杀!”
  一脚将这人踢飞,冲入门内,而后面的众人都紧跟扑进,只余二个道士抽出长剑,在门口和墙上巡查。
  王存业冲入,刚进殿内,众人齐齐一震,只见殿内一暗,神像上就冒出尺许光焰,神明显出形来,喝着:“大胆!”
  这一喝,大殿中化成雷鸣一样的巨响,在殿内每一个人都震耳欲聋,气血翻滚,王存业战斗经验很丰富,又有罡气护体,一念之间,身上火焰大盛,法剑抽出,直直扑了上去,大喝:“诸位道友,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后面道人都看的清楚,知道多说无益,都直扑了上来,丈许之地,对于这些修士来说一晃就过。
  神像眸中大亮,喝着:“慑!”
  只见空中一个金色的字符出现,顿时难以形容的力量丝丝垂下,笼罩着全殿,几乎同时,殿的左右各冒出了五个弓手,只听一声响着,弓弦骤响起,十支长箭呼啸着向来来袭的道士射了上去。
  这些箭一离弦,就发出利啸,这些道士就要眼睁睁看着利箭穿过!
  “杀!”罡气炸开,硬生生将这“慑”震开一丝,只听“轰”的一声,王存业跌飞出去半丈,口鼻都溢出了鲜血。
  只听“噗噗”二声,两个道士却缓了一步,长箭由穿入,由后背带出一蓬血雨,顿时毙命。
  “杀!”后面二个道士见此,各取出一张金符,双手只是一搓,顿时一道金光在手掌中迅速变大,向前一指,顿时出了二道金雷落下。
  “轰!”二声,神像躲闪不得,只见金光一闪,炸开去。
  就在这时,王存业跃起半空,迅速越过,向着弓手扑落,只是一瞬间,剑光一闪,一面的五人顿时眉心一红,还没有来得及倒下,王存业用足一点,再掠过,向着对面弓手杀了上去。
  硝烟散去,神像有些摇晃,眸子或明或暗,紧接着,血光飞溅,对面的弓手连连扑在地上毙命。
  “杀!”后面几个道人都反应过来,雷火齐下,符箓齐出,顿时间又是几道符雷击了过去,神像顿时炸了个通透,化作靡粉。
  只听一声惨叫,金光暴涨,只是中间核心黑暗的气息流了出来,再也压制不住,只是一串,就此沉入地下。
  “果是邪神,杀,杀光庙祝一个不留!”后面道人见得异象,大喝着,却是心痛两个道人大意之下,受袭身死!
  王存业这时却收了手,让得这些眼红的道士,在庙宇前后寻着人,一声声惨叫不断发生,片刻就再无声音。
  王存业望着神像细想,心中渐渐明白,神明最有灵感,也许是这神感应到凶兆,所以才埋伏弓手,结果使得二个道士身死。
  杀光了庙祝,一个道人行了出来:“道友,可要去下一处?”
  “不,且等一会,杨道兄会带着官兵前来,到时再去不迟!”王存业理了理道袍说着,指了指周围的人家:“你们看!”
  道人顺着指望去,只见庙宇周围的人家此时都纷纷亮起灯,鸡鸣狗吠间带着连连的脚步声,这时几面铜锣敲的山响,有声音高叫:“有贼进犯娘娘庙了,快操家伙,快操家伙……”
  这道人见此,冷冷一笑:“王执事,这些民众怎么样处置?”
  王存业见此,摆摆手:“不过凡夫俗子,不识真假神灵,先前受了邪神些好处,就想着为它们卖命!”
  “不过我们杀得庙祝也就罢了,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但要杀得百姓就不一样,这些事都是官府去担当才是,免了杀孽多了对我们道业不利。”
  此言一出,道人都清醒过来,难怪要拉上官府,官府对付百姓是理所当然,自己道人不会落得因果,这事案宗上见得多了,只是亲身而见却还是第一次。
  王存业见此,略一顿,继续说着:“邪神失了庙观,就没有根基,想必七位执事阴神前去,必了将其镇压,至于这些百姓,官兵到来镇压一次就成了,凡民愚钝,不识好歹,只认得强权真理,只要让他们见得官府,都服了。”
  “这时我们先把二位殉道的道友收拾了吧!”
  这话说的明白,道人都纷纷点头认可,将两个道人抬了出来,又等待着。
  就在此时,一阵马踏声隆隆传来,有个道人一喜,连声说着:“官兵到了!”
  话音刚落,只见夜中,一条婉蜒游行铁流而来。
  到了道人跟前,玄清和杨玄翻身而下,问着:“见得此处清净,却清剿完成了?”
  王存业说着:“神像已毁,庙祝已杀,七位执事出窍追杀,又有天兵相助,想必很快就要完成了……只是不想庙里还有弓手,却是折了二个道友!”
  玄清一眼看见了二个道人尸体,顿时脸色一变,问着:“这是何事?”
  张康这时上前说来,玄清脸色脸色铁青,呵斥着:“这也是你大意导致,回去我必向道正禀明。”
  话是呵斥着张康,看去看向王存业,王存业冷笑一声,只是不理。


第一百零三章 大善
  这时夜雨中,一大片村落亮了灯光,还有大批人在奔跑呐喊着,敲着铜锣,就见着要过来,杨玄不言,眼神扫视四周,皱眉问着:“这是为何?”
  王存业哂笑一声,出言说着:“不过是些受到蛊惑的愚民罢了……”
  当下就把话重说了一遍。
  杨玄是聪明人,听了此言,立刻下令:“秋队正,这事就是官府的事了,你带带一队前去。”
  “诺!”一个队正应着,带了五十人就要下去。
  这时王存业突出声说着:“慢!”
  这队正不敢怠慢,停住了脚步,躬身待命。
  “你去了只要镇压住就可,不要随意杀戮,他们虽被邪神蛊惑,但总是赤子百姓,由官府事后治罪就可。”
  玄清脸色脸色铁青,这时瞟了一眼:“这种愚民与邪神勾结,何足怜惜?”
  “天人约法各有其职罢了,如玄清执事要承担这事,那随你号令就是。”王存业一哂,毫不迟疑的顶了上去。
  玄清脸色一变,就要发怒,却觉得后面有人一拉,顿时才清醒些,王存业已经这样命令了,如果自己还要坚持杀人,那这责任……
  想到这里,玄清盯了王存业一眼,不作声了。
  这时队正见玄清不作声,就应着命去了。
  这五十人去后,杨玄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只见远一点的废庙中,一行人行了过来,玄夜几人却是回窍了,各个不见疲惫,反显得有些兴奋和精神抖擞,想必是事情办完了。
  见了情况,有些诧异,问清楚了情况,玄夜说着:“王执事这令恰当,这些事本来就是官府所为,这一处清剿完成,此神在天兵镇压下已经擒拿到天狱,不过还有五处,事不宜迟,我们前行吧!”
  王存业和杨玄听言,都是行礼:“大善!”
  继续前行,这次还是没有分批前往,反正这些受制于香火庙宇,小神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雨下的有些小了,但雨点还是落着,地面上积了水,连着官兵,一行人继续在夜中跋涉着。
  一个小时后,道人在一处山村面前停了下来,但见杨玄在前大手一挥,后面官兵见了不敢有违,停了下来。
  小村子落在雨中,有几分空灵,王存业一笑,指的说着:“诸位道友,却是到了,我来此地探查,这里村子封闭,多成信众,小心一些,很可能是一处据点。”
  玄夜听了,远远望去,片刻冷笑一声说着:“是有点气候,让官军先下去合击,围成铁桶,再进村搜剿——我们随时准备进击!”
  道人都对此没有意见,刚才主动出击死了二个,已经冷静下来,现在让官兵当炮灰却是理所当然。
  杨玄见了,挥手命着军官带着官兵扑上去,而玄清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王存业和执事站立高处,观看动向。
  “好,看样子已经包围了村子了!”玄夜话未说完,只见官军一齐点亮了火把,火把灌足了油,这时雨又不大,烧得“噼啪”作响,密密麻麻此呼彼应,一起踏步上去,声势惊人,这村里顿时大乱,铜锣乱敲,呐喊着。
  就见着有人大喊:“父老乡亲——官军已经包围,我们擒拿盗贼,大军进村剿灭,不想死的就躲在家里不要动弹,谁敢串连,夜中跑出,格杀勿论!”
  连喝几声,毕竟官府威严深入人心,村子渐渐安静下来,黑黝黝一片静寂,只有犬吠之声还是连绵不绝。
  就在这时,山神庙中,一个老者惊醒,他身着黑袍,手持手杖,保留着原本山蛮子的遗风,戴着小骷髅。
  这时,一个年轻人大声喘息跑了进来,伏地叩头,结结巴巴说着:“……庙祭大人,大事不好,有官兵来围剿了!”
  老者闻言,满是皱纹的脸色苍白,却没有失措:“你去通知教民,命他们不可争持,躲起来再说,只要有我们在,就算庙毁了还可以再建!”
  “是!庙祭大人!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这人闻言,飞快向外面跑了过去。
  就在此时,村中已有着踏步的声音,一声高喊:“官兵搜查,速速退避,不许外出,违令者杀!”
  声音隆隆,嗓门极大,威慑着村民,使之聚不出来,接着就是一阵辩解声音,又过一会,突听见一声冷哼,一声惨叫。
  再下面就是“扑哧”一声,这是头颅落地的声音,这还不算完,就听着有人号令:“杀,上面有令,凡是在这庙里,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说着,就见得火把明亮,一群官兵扑了上来,有二个小童本能的上前拦截,却见得刀光一闪,两个小童齐声惨叫,鲜血飞溅,顿时被砍倒在地。
  余下的官兵呐喊一声,就要扑上来。
  老者不由大怒:“汝敢屠杀我教弟子!”
  声震如雷,整个山神庙都颤了一颤,说罢不言,手杖朝前一指,一道绿光直线飞射而出,转眼就到了外面,直直贯一个火长身上,这火长惨叫一声,本来精壮的身子顿时枯萎,转眼之间变的苍老,又扑在地上。
  顿时全场静寂,几个官兵还保持着扑上来的姿态不动,片刻后,官兵才反应过来,上前一看,却见得这火长早已身死,顿时就是一阵骚动,将双眼望向后面赶过来的两个道人!
  在官兵一贯印象中,能对抗和镇压邪法,自就是道宫的道士。
  这时,老者冷笑一声,身影退去,就在门前消失了,杨玄与玄清都是脸色微变,这种邪法闻所未闻,对视一眼,念头转动,刹那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杨玄咬着牙格格一笑:“好妖法,你们在外镇压百姓,不可使之骚乱,此处由我们来处理。”
  官兵听了,心中一松,几个官兵就是应诺,向着别处而去。
  “道友,你我前去!”杨玄单手一挥,一道烟花飞出,在半空中炸开,却是召集道宫人手。
  玄清这时咬着牙狞笑一声:“区区邪教修士,杀之杀一狗!”
  说完。也是跟着入内,冲了进去。
  山神庙中幽暗,带着一种厚重死寂的气息,空无一人,而在后面别有洞天,一间宽敞石室中,老者面前一道光镜,上面有着大批官兵,还有两个入内搜寻的道士,再远处,有三十个红色的光点,却是道宫的人。
  这时,一个黑影弥漫而出,身上丝丝黑烟,它扭曲着身子,看着光镜:“可恶,被发觉了,既这样,那就一不作二不休,杀光了他们,全部血祭给上主!”
  “只要你唤出上主的神兵,必可将他们全部杀了血祭给上主,必能够得到上主的进一步垂青,给我们赐下更多的神力,这小小的伪神之位,不要也罢!”
  老者的身份似乎有些不一样,听了这话,只是不言,静静思着。
  按照光镜信息,这次有道宫修士带领,不过最高就是鬼仙,这个黑影山神虽是无能又卤莽,但受了众多血祭,实力很强,再加上小村中这些异常虔诚猎户,杀掉这些人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这里已经被发觉,留手也没有意义。
  老者想了想,沉凝说着:“就依你,杀光它们!”
  说着,取出一个盒子,默默祈了片刻,就见一丝深沉黑暗气息弥漫而出,就算是山神,这时都升起一丝战栗。
  黑雾一起,突然之间,一批骑士出现在殿内,这批骑士十人,黑衣黑甲,身上死气缭绕,身体藏身在甲中,头盔下只露出一对燃烧着红火的眸子,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下面战马丝毫没有半点嘶鸣。
  “杀光异教徒一个不留!”老者命令着。
  顿时为首的黑色战马发出一声嘶鸣,这骑士抽出腰间的战刀,带着骑兵冲了出去。
  山神听言哈哈大笑:“这就对了!”
  老者拿起一张卷轴一撕,顿时所有信徒家中神龛都放出丝丝绿光,顿时一道道信息直接传入连连叩拜信徒脑中。
  “山神,我动用了传心术,信众会射杀和牵制官兵,你先去杀掉这两个道士,再将余下的道士全部杀光。”
  “这当然!”山神尖笑一声,化作一道幽暗影子遁了出去。
  “蠢物,我就不奉陪了,我辛苦游过无际之海,才得以传教,不是给你陪葬!”老者冷笑一声,金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小村前一处高地,道宫道人站着,突见一道烟花直射上空,在空中炸开。
  道人见了向下观看,又见得村中原本沉寂的铜锣敲响,有人高喊着:“为了山神爷,杀,杀掉这些人!”
  顿时门户开启,大批民众奔出,有的持着猎弓,有的持着农具,有的甚至拿着菜刀,呐喊一声,就向着官兵扑了上去,顿时杀声四起。
  王存业见此,阴沉沉一笑,说着:“我们撞到大鱼了,这外道修士就在山神庙中,我推测不错的话,这就是郡内邪教的大本营,直接灭杀此处,后面四个据点就是抛给官兵,也可以平推了。”
  话说完,王存业不再迟疑,身形一震,身上火焰冒出尺许,向着山神庙疾奔而去。
  玄夜见了,也是一笑,说着:“还请各位助我,既找到了邪神的大本营,我们可不是孤家寡人,还是紧急上奏道君和天庭,派得天军围剿才是正理。”
  这可不是刚才小打小闹,是整个派遣天军下来,余下几位执事相视一笑,他们正因为进业鬼仙,才越发敬畏道君和天庭,这时都一起稽首:“大善!”


第一百零四章 疑惑
  山神庙中,玄清默运法力,一盏金灯突浮现出来,丝丝金光垂下,只听“轰”一声,一道幽影撞到金灯所化光幕上。
  顿时光幕摇晃着,玄清见了不但不惊,大笑一声:“妖孽!早就知你不会安分,且去受死!”
  口中说话,手上半点没有停留,手一挥,又出现一个图卷,这图卷迎风就长,化成一卷火图,上面金色火焰熊而起!
  金灯和火图同时垂下,笼罩着整个殿内,只听一声嘶叫,带着浓黑色黑气的幽影已经出现在殿中。
  杨玄见了,心中暗惊,取出一张雷符,默默念着,“轰”一声,一个惊雷对着幽影打了上去。
  庙中连连战斗,轰鸣声不绝,而在外面,同样在厮杀着。
  当第一个官兵被村民杀死时,官兵是惊呆了,片刻之后,突有人反应过来:“杀,杀光这些乱民!”
  队正铁青着脸怒吼着,这些村民敢于反抗,实在使队正感受到自己尊严受到严重挑衅,手一挥,数百人就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虽才数百人,但是高举长刀,带起的杀声,就足以让百姓魂飞魄散,可在这时,这些村民却还敢扑了上来,顿时长刀砍杀身,惨叫和怒嚎交织,穿刺和破开人体肌肉声不绝于耳。
  连杀了二个村民,队正举刀,鲜血自刀上淋漓而下:“杀,杀光这些乱民!”
  就在这时,只听一片蹄声,自山神庙中扑了上来,一个士兵就要抵抗,却见刀光一闪,顿时被砍杀在地。
  只几下,这队骑兵就已砍杀十几个士兵,顿时军队大乱,这时由于黑暗,还看不出这些人是死亡骑士,只以为遇到了重甲骑兵。
  “用弓箭!”远远的队正“呸”了一声,立刻喊着。
  连喊了三声,有人反应过来,拿出弓箭,只听“噗噗”射了过去。
  箭支射上,这些人身中数箭,穿入其中丝毫无事,这时灯火照耀,有人突嘶喊着:“这不是人,是恶鬼!”
  这一声喊声,军队顿时士气崩溃,向着四周散去。
  “这些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王存业赶来时,见此顿时一惊,前世曾在地府中上百年,见过地府阴兵,这队骑士身上的气息,分明就是鬼将的气息,充满了死亡之力!
  只是仔细感觉,又有些不同。
  王存业只觉得心中一震,上百年对这种气息的熟悉,以及最深沉回忆就袭了上来,王存业怒吼一声,直扑了上去。
  转眼之间,面前出现一匹黑色的火焰战马,上面有个死亡骑士,一身暗黑铠甲,式样却不是中土,燃烧着血焰的眼睛,手提一把长刀,刀刃上斑斑驳驳,却萦绕着丝丝亡魂,转眼之间,它催动地狱马,挥刀冲了过来。
  刀光一闪,长刀斩了下来。
  王存业不避不让,身上燃起了火焰,举起一剑同样凶狠砍杀过去。
  死亡骑士冷冷看着王存业杀来,在它的眼中,这脆弱人类,根本无法抵御自己的砍杀,必将连剑带人一起砍成二半,并且扯出它的灵魂在长刀上无助哀号着。
  “噗”一声,刀剑相撞,死亡骑士惊讶看着自己长刀一瞬间被斩断,分开二截,长剑直刺下来。
  这不可能,在吾主的荣耀下,这长刀虽是普通材料,并且锈迹斑斓,可度过了漫长岁月,吸取上千灵魂,这死亡长刀已变成了死亡力量的化身,这一击,就算是精钢也能一举斩断!
  死亡骑士惊讶了,它感觉到对面人类的剑上,同样附着一层陌生又无可非议的死亡力量,但是王存业没有给它机会继续思考。
  身子一跃,落在骑士对面,离着骑士眸中血色火焰只有一尺,只听“噗”的一声,长剑穿入,自盔甲上穿了过去。
  “啊!”死亡骑士无声的吐出呐喊,它感到一股深邃的神力,刺中了自己的灵魂,强大的吸引力,只在瞬间,就将它扯出这盔甲。
  “不!”它眼中血色火焰疯狂燃烧起来,企图反抗这种力量,但这种神力深邃而黑暗,只是一瞬间,它的灵魂就被扯了进去,头盔中的火焰就熄灭了。
  就在这时,一下细微破空声刺来,却是一个死亡骑士持着骑枪刺来,这迅速无声,转眼之间就抵达了王存业的前面。
  王存业身子一闪,反手一剑,这剑光所至,这死亡骑士颈项处分开,在半空中变成了两截,剑光切开的瞬间,一大团人影黑雾弥漫着,但转眼之间,就被剑身吸取,沉重的空壳盔甲,“轰”的一声,落在地上。
  王存业顾不得惊讶,实际上克制了对面的死亡力量,这些骑士的技巧更适宜军队冲锋而不是武者厮杀。
  王存业一声长啸,身上冒出尺许火焰,疾冲上前,长剑在空中划出美丽线条,在骑士的空隙间穿行,它们的武器丝毫不起阻挡作用。
  左面的骑士嘶叫一声,胸前盔甲切开,跟着右面的骑士右手而断。
  最后正面骑士的头颅飞出,断颈处喷出一股黑烟。
  只要被长剑砍到,无论在何处,这黑烟必喷出,又转眼消失,只是片刻时间,就连杀得了五个骑士。
  就在这时,后面二个骑士血光一亮,对着王存业就射出了手中骑士枪,这骑士枪带着黑色火焰射来,即使是王存业也不敢硬接,身子向前一倾,瞬间急移,长剑一闪,二个射出骑士枪的骑士应声跌下。
  就在这时,余下三个骑士一起冲锋,向着王存业扑来。
  中间这个骑士一枪直刺,这一刺朴素之极,但却和王存业刚才一样,隐含着某种旋律,沿着一条美丽线条袭杀而来。
  王存业眸子亮起,枪剑相交,只听“噗”的一声,长枪折断。
  “吾主!”就在这时,后面二个扑了上来,中间骑士却停止着进攻,作出一个姿态,嘶声说着。
  王存业突觉得有一阵警兆,沉身而进,剑光一闪,左右二个斩去了手臂,下一颗,中间骑士凌空解体,一丝黑气就要冲出。
  剑光再闪,点在了这黑气上,黑气一震,凭空消失。
  而龟壳处,只见一点黑气落下来,化成了一个骷髅,这骷髅周围带着光带,笼罩着威严的气息,就在这时,眸子徐徐睁开。
  下个瞬间,龟壳的黑光扫过,迅速碰撞在这骷髅上,这骷髅发出“滋滋”的声音,极力抵抗着,不过只抵抗了一个呼吸,“轰”的一声,化成一小团青紫的气息。
  下一刻,就被龟壳吞下,再无丝毫残余。
  这过程只是一瞬间,王存业站定时,一切已经完成了。
  就在这时,王存业悚然动容,向着上面看去。
  只见天空中,七色云彩直冲天际,难以描述的气息丝丝垂下,就算是雨水,也阻挡不了其中弥漫的金色光芒。
  天地上空,云团翻滚着,越积越厚,越垂越低,无形的威压扑天盖地而来。
  再过片刻,一座金色的巨门渐渐清晰,云层中的金色军队垂了下去,和流星一样降临下来。
  前世看过大闹天宫,对天庭军队总有着一些潜意识鄙视,但现在只是一眼,王存业就僵着不动。
  这支军队中,庞大的气息威严,浩瀚,冰冷,迅速控制向着山神殿而去。
  “轰!”一声,在山神殿中,迅速挤着上万金色军队,它们横扫着,里面只听见一声巨大的惨叫。
  没有和地面修士有任何交流,下一个呼吸,金色光辉直冲天空,消失在云层中。
  王存业张着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山神殿。
  就这一个呼吸之间,所有黑暗力量,都烟飞云灭。
  “看见了吧,看见这些天军,真是觉得十年苦修,梦魂萦绕的鬼仙道业都皆成粪上,让人觉得意气黯然……”正寻思着,就听见着里面杨玄出来,抬头看着说着。
  “这些事也是平常。”王存业看着,他在冥土见多了,自迅速恢复过来,还带着一丝微笑:“天庭能镇压世界,使三界不敢放肆,总是有其道理。”
  “天帝运转造化,治政就是阴阳运行,阴极阳生,阳极而阴始,都有其道,千万年来,有多少惊才绝艳之士投身天庭?”
  “我们不能见这光景,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却坏了道心。”
  “你说的没有错!”杨玄听了,怔怔望着王存业,良久才叹着:“道友果是道心通明,我是远不如了。”
  王存业听着,微微笑着,实话说,杨玄这些话和他心境并不相投,他见了天军,虽惊而不乱,这早有心理准备,相反,这些出现的死亡骑士,更引人注意。
  这些死亡骑士,更类似于前世欧美神话世界产品,使王存业不由向着大海远望——难道这个世界,不仅仅有着仙道和天庭,在海洋的尽头,和地球上一样,还有一个新的大陆,新的文明不成?
  见着杨玄还是动容,久久不能释怀,王存业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这件任务,我们圆满办成了,现在还是回到道门交割任务才是正经。”


第一百零五章 想起了囡囡
  这处邪教据点一灭,和王存业想的一样,剩余四个据点,并没有遇到半点阻,小神的庙祝人心不齐,又没有战斗经验,被一打就懵了。
  只有最后一个庙,有着几个坚守,费了点事,进去砍杀了,甚至连有效的反抗都没有形成。
  各个据点都派了些人留守,一半军队返回城中,这时就是上午了,此时各乡轰动,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属于王存业了。
  这时王存业对四周道人说着:“这次能这样迅速全灭邪教,全靠诸位了,这件事情也已办完了,我们两个就此回去和道正交割任务,还要赶回去考核呢!”
  王存业说着,又稽首说着。
  这话一落,玄夜玄清都脸色转好,这明显是不争功了。
  玄夜稽首说着:“我为两位执事寻辆马车。”
  修士虽有神通,但显示神通是不得已,再说王存业和杨玄,也没有资格时时显示神通,这能有车乘最方便不过。
  片刻,就有着一辆马车都带来,两人再次稽首,登了上去,当下沿着路不快不慢的前进着。
  “道友,我们这次来到安南一趟,大部分时间都作事,却是耽误了这一片大好风景啊!”王存业指着马车景色。
  远处是一排排田野,绿油油长势喜人,这时大雨停歇,雨后空气带着几分灵气,草木上还有未落尽雨滴,晶莹剔透,闪烁着七彩的光,王存业不由深吸几口,这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杨玄这时完全镇静下来,语气变得流畅:“是啊,可惜的是,我们却没有这机会了,还是要赶回道门要紧。”
  两人说笑着,情绪都渐渐平静,不多时翻过一个山岗,前面是一处小村,离得府城却是不远了。
  看着山下小村,杨玄心里一沉,王存业顺着目光看去,下面有些残破的小村,正是围剿的第一站——小杨村。
  王存业默不作声,片刻才说着:“不想你我遇山翻山回来,居又到了这里……过了这里前行五里,就是府城了!”
  最后一句是对杨玄说着,杨玄闻言,应着一声:“是,快要到府城了。”
  马车继续前行,有的人家静寂无声,有的人家喁喁低语,却是遇到官兵在村不敢大声说话,再行一段,传来凄凄切切的哭泣声,还有着诅咒和骂声,两人听了一怔,这声音熟悉的很,正是当日接待于他们的一家人。
  王存业沉思片刻:“你我且过去看看,一场缘分,路过看见了,不是大事的话,就帮帮好了。”
  “脱了外面道袍再去吧!”杨玄静静的说着。
  王存业闻言,点点头,当下两人脱了衣服下了车走了过去。
  没有几步路,就到了昨夜里住的小院落,门开着,就见得院中,老者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破碎的神牌,不住的哭诉着,中年妇人在后面更是不断落泪。
  地上才刚刚下过雨,很是潮湿,寒气重,接触久了,这些凡人没有法力护身,恐怕就要落下病根。
  两人见此,到了院内出声说着:“老伯,你这是为何?”
  老者听得语,抬起头来见得是先前两位香客,说着:“昨天夜里城里官府和道士,把元水娘娘的庙砸了,我家孙女的病,又没着落了!”
  修士灭杀元水女神,王存业和杨玄自都在场,但这些信众却没有上前就被官府镇压下去了,眼前两人脱了道袍,自更认不出,只道是先前的香客。
  中年妇人鞋子都湿透了,低声说着:“没了娘娘……孩子就抵受不住,眼见着气色就不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杨玄眸光一闪,说着:“且让我看看,或许还有救。”
  此时哪怕有一丝希望都行,老者虽不抱什么希望,但也把两人带了进去,进了房屋,就见得先前小女孩躺在床上,床边还放着半碗草药,显没有喝完。
  王存业默不作声,细细打量,见得她神色比昨夜更差了不少,见得诸人,嘴微动着,却没有说出话来,按照口型,小女孩是喊着“爷爷”!
  几次努力说不出话来,这小女孩眼一闭,几颗眼泪滚过了下来,自枯瘦的脸上垂了下去。
  王存业见得,默不作声,伸入怀里摸了摸。
  杨玄见了,也不作声,摸出几根银针,说着:“我会些医术,且试下。”
  王存业看去,见着杨玄一根根银针扎下,渐渐,女孩脸上呼吸渐渐平稳,有了一丝丝血色,见此,老者和中年妇人都是大喜,激动眼泪横流。
  再过片刻,小女孩沉沉睡去,神色安详,呼吸相对稳定,中年妇人先看呆了,只是一眼含着泪凝看着,这时乍然惊醒,双膝一软跪下,哽咽着说:“你们二个定是神仙转世……您救救我的孙女吧,她才七岁!”
  “别这样说,起来吧!”杨玄抽出针来叹息一声:“老伯,这只是缓一缓病情,我去府城中寻一副方子来,到时服用自会好着!”
  老者只是连连点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回府城吧!”杨玄微微一顿对王存业说着:“老伯不要送了,你且回去,且等我们拿药过来。”
  老汉点点头,却是不在送了,目视王存业与杨玄远去。
  两人出去,虽不下雨了,地下的泥水还深着,不过这难不到这两人,上了车,车继续前行。
  先一阵沉默,片刻,王存业问着:“情况怎么样?”
  杨玄收了笑容,说着:“她是不行了,刚才我只是用针法度过一些真元,让她能好好休息一下罢了!”
  王存业听了,默不作声,这样一路无话,直到府城,又走一阵,到了道宫前,下了马车,就有着道童带着进去。
  进了执事大殿,将事情一一记录文件上,王存业和杨玄再穿过长廊,进了道宫正殿。
  “弟子王存业(杨玄)见过道正!”两人都是稽首。
  正殿中,道正安坐,微睁开眼打量着眼前两人,才淡淡的说着:“你们这次做的不错,没出什么纰漏,这样的功绩,就是在云牌上都能重重记上一笔,你们把云牌交上来,我批上结语!”
  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而来,两人躬身应着:“是!”
  把云牌奉了上去,道正接过,沉思片刻,单手一按,云牌上符文闪动,只是不等两人细看,异象就消失不见。
  “你们住上一夜,明日启程吧!”道正说完,将云牌交予两人,不在言语,闭目端坐,两人只得退了出去。
  出了去,二人别过,王存业漫步行向北,这走廊不长,片刻就到了北面,一重楼阁隐现,说不出的肃穆。
  在门口递了云牌,掌阁的弟子稽首说着:“执事大人,您可以阅读此经阁,只是不能上楼,还请见谅。”
  王存业点了点头,进了去,见得一层中有几个道士在阅读着,里面还设着凳子可供着阅读,王存业一个也不认得,也就无所谓了。
  进了去,查着书架上的书籍,到了医字部,连连翻了半个时辰,突寻出了一部,细细看了,看了片刻,合上书本,返身去了大殿。
  殿中道正还在安坐,王存业上前一步,躬身稽首:“道正,弟子有一事相求。”
  良久,道正出声:“何事?”
  王存业再次稽首:“特求道宫沸元生髓丹一颗,还请道正赐下。”
  “沸元生髓丹?”道正眼睛眯着,看不清神色,过了片刻,又就唤道童过来:“你去丹房再取沸元生髓丹一颗过来!”
  “是!”道童闻言,躬身朝丹房去了。
  王存业虽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当下躬身谢着:“弟子谢过道正。”
  道正默不作声,过了片刻,道童取过一只瓶子,里面有一颗沸元生髓丹,置于道正面前。
  道正一弹,予了王存业,说:“你且拿去。”
  王存业示又是躬身稽首:“多谢道正。”
  退了出去!
  一小时后,一辆马车奔驰在道路上,赶到了小杨村,到了村前,随着一声嘶鸣,车子停了下来,王存业下车将银子予了,向着院落而去。
  到了院前,突听见有着人声,迟疑了下,就没有立刻进去,只是倾耳听着,里面传来了声音:“这丹分成一半服下,三日会有骨髓麻痒,却属正常,勿要忧虑,七日后再服一半,半月就可下地。”
  “这不可听信庸医之言,与别的药物混合服用!”
  王存业听了,无声一笑,取出五两银子,连着瓶子压了上去,就转身离去,过了片刻,就有人出来了。
  只见这人穿着青杉,体态潇洒出来,正是杨玄,杨玄见两人还是送出,摆手说着:“不必跟来了,你们回去照顾吧!”
  说着,就渐渐远去,杨玄缓缓而步,脚步橐橐有声,似乎若有所想,转过了一个弯,突一怔,见得了王存业。
  两人一笑,并没有说话,都是踱步而行,许久,王存业才开口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杨玄看了一眼王存业,有些惊讶,看着夕阳沉吟片刻,才说着:“我这人就是有些矫情,心里有着一个念头,看着这个小姑娘,我就想起了囡囡,长的真像!”
  王存业听得了,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这个杨玄才自失的一笑,补充说着:“这囡囡就是她的女儿。”
  这话没有头尾,王存业停了脚步,想起画在千卷图上的那个女子,顿时都明白了。


第一百零六章 有何道理
  大海潮起潮落,涨幅不定,一波波不断拍打着。
  只见靠近海岸的一处小小海崖,高十几米,上面一个石屋,下面有着一艘三帆海船,一个双鬓都白的道人在其中,还有几个道人正在作事。
  这是横渡于云荒海域的渡船,这双鬓都白的道人是一个鬼仙,余下道人是道宫中有人不尊法旨,或者违反了法度,就会被贬到这里摆渡三年以作惩罚。
  王存业和杨玄,到了石屋前稽首:“执事,我们要去道门,还请载我们一程!”
  说罢将云牌取出来,请老者观看。
  渡载过海,这本是他职责,因此这道人没有说别的,就让他们上了船。
  甲板上,王存业望着碧波浩渺的海水,信步行着,问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说说,这内门考核是怎么样一回事?”
  短暂的半个月,两人都觉得关系近了许多,杨玄眯着眼,海水映着阳光有些刺目,说着:“这也不是秘密,到时道门会授下阴神道符,凭着这个,就能凝聚出一具阴神之身,而我们寄托在这身上,进入一些洞府。”
  “洞府有几种,但是大体都是亡灵,有些亡灵很奇怪——和那个据点出来的骑兵差不多,看上去就很别扭。”
  说的是死亡骑士,这当然别扭了。
  “我们在洞府中厮杀,过程都在水镜里,基本上能活下来,以及杀敌最多,进入前十,就授道种。”
  “由于去的是假身,所以就算被杀,也不会身死,只是可能损失一些神识。”
  王存业听了无语,一阵海风掠湖而过,一眼看去,绿茫茫水天无际,海浪拍打在了船上,响成一片,隐隐有着灰色的雾气。
  “转眼就是九月了,秋高了,海风都带着凉意。”杨玄看了看,不在说话。
  到了船上,两人的关系就微妙起来了,现在是竞争对手了。
  潮涨潮落,船只在海域而行,太阳经天而过,慢慢坠落,一时间金乌落海,印得霞光万道,瑰丽非常。
  “这次回程,多少时间能到达?”王存业寻着话说着。
  “来时是三天,回去也是三天吧!”杨玄喃喃的说着,一时间又是无话,只坐看海面波涛。
  太阳落下,明月朗朗升起,光华洒下,王存业眼神看着,良久才叹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前次出海,遇得大雨,阴云滚滚波涛起伏,却是未见得此景,这次回来,就见得这海天一色的景色。
  杨玄咀嚼着这诗,目光一亮,又转眼黯然下去。
  海船是法器,乘风破浪,过了片刻,明月被乌云遮掩,顿时不见,两人见此不再观看,都各回房中,沉然入静打坐去。
  王存业入了静,才沉下心去,却立刻“咦”了一声,只见龟壳之上一张符箓垂着丝丝金光,但这时,不知为何,却弥漫着一股“赤气”,这团赤气看起来和自己法力一样,却隐含着一种奇异的韵味。
  “难道此战后,天庭和道君的赏赐?”王存业看了片刻,若有所思,自己身份远不足天旨表彰,很可能通过这个完成。
  片刻后,王存业哑然一笑,龟壳一喷,一股清气就卷着这团赤气,徐徐炼化。
  转眼之间,一股似凉非凉,似热非热的赤流,不断丝丝垂下,落到了灵池中,这种感觉难以形容,陡觉得四周一静,恍惚之中己身化成虚无,灵池受此滋润,一点点涨大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全身骤的一震,王存业醒了过来,凝神看去,只见赤气已炼尽,而灵池却已扩大了一尺,变成了二尺半!
  凝元奠基,按道卷中描述,灵池开辟时基本上是半尺,渐渐扩大到三尺就成熟了,足够抚育真种之用。
  而最高极限是五尺,现在已有二尺半,却已经完成了一半。
  池中赤水漾动,和假山一样真文相互循环,产生着玄幽难测的变化。
  王存业此时灵台清明,突生出一念,明白现在池中三百真文已经足够,若能把这些真文融会贯通,自可凝出真种。
  受此一念,王存业双目一睁,只觉得周身轻灵,心中大喜,果执行任务,这才是最大的益处。
  修炼不知时辰,三次醒来时,就是下午时,海船停靠,两人就下了,拱手和渡船道人别过,雇了马车直道门。
  道业考核,任务上交,才是第一件要事。
  进了天门,一路上去,就是善渊阁,入得内去,就见得有一个道人正在里面,见着两人进来,微微一笑,说着:“两位道友是交任务?把文书和云牌放这里就可。”
  “谢执事!”王存业见得事情这样顺利,和杨玄一样,取出文书和云牌。
  这道人微笑着接过,低着头看去,一看就笑着:“办的漂亮,端了六个邪教,擒了不法鬼神,哦,还杀得了十个外道鬼将,不错啊!”
  又说着:“我给你登记,兑换成道功,凭此就可以在师门兑换一些丹药法器,对最后考核也有加分呢!”
  先取了杨玄的云牌,一道亮光闪过,却是登记了,再取过了王存业的云牌,才沉下去一看,突脸色一变,抬起头来盯了一眼王存业,有些不信,再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变的铁青,一拍喝着:“你已被驱除出道门贬落凡间,还敢再回来?”
  王存业听了一怔,顿时一惊,直盯着这人一眼。
  这道人言罢,取出一份文书,抛给王存业,冷笑说着:“你自己看,殿主前些日子就已下令,将你们这些不守门规之人贬下凡间,打落道脉,你还不立刻下去,免得我唤来道兵,更是狼狈!”
  王存业没有理会,接过文书细细打量,越看心中越是沉重,因在文书下面打落名单中,写着“弘明郡王存业”的黑字。
  杨玄看事情不对,快步过来,瞅眼一看,见得上面所书,顿时心里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啪!”就在道人冷笑声中,王存业将文书贯在桌上,冷冷一笑:“我秉承真人之命,接得任务,出得历练,并非私自而去,你们这样行事,有何道理?”
  这话说的尖刻,又自腰间取出一张黄玉令牌,黄玉制的云令,上面符文印刻,灵息流转。
  杨玄见了,心中一惊,踌躇半晌,想说什么,还是吞了下去。
  “王存业!你已不是连云道弟子,还想上门争理?想都不要想!”这道人一持咒,一道符疾然而出。
  王存业见了冷笑一声,周身火焰冒出三尺,身躯前倾,单手一按,只听“轰”的一声,符落到罡气上炸开,却是被这一掌就抵挡了。
  灵池扩大到二尺半,实力激增一倍。
  “王存业!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人仙,被道脉驱除,还敢动手,你当道宫不敢把你碾成粉碎嘛?”这道人大怒,一敲小鼓,顿时声震全殿。
  闻着鼓声,三个道人过来,一个道人一甩拂尘就喝着:“谁在善渊阁犯事?不怕镇去血池?”
  血池中有阴毒血蛇,钻入人体,虽不会让人致死,却非常痛苦,就有弟子受了这种惩罚,不能忍受痛苦,活生生疼死了。
  王存业见得三个道人气息阴凉又飘渺,知是鬼仙长老,当下稽首说着:“三位长老,弟子有话要说!”
  声音清朗,传达殿中,中间一个长老持着拂尘,眼睛微微眯起:“哦,你有话要说,且说来听听?”
  这话说了,后面两个长老自是待着,微露冷笑。
  王存业将黄玉令牌高高举起:“长老请看,这是真人令牌。”
  三个长老不露神色,将黄玉牌接过,细细查看了,见得黄玉令牌上“玉琤”二个字,顿时一惊,原来这弟子接了地仙孙真人的令。
  当下表情缓和,问着:“何事?”
  王存业这才有机会,将着前因后果一一说了:“我并非私自出行,而有真人允许,并且通过善渊阁登记接了任务,前去铲除邪教,现在功成回来,却要驱除于我,这是那里的道理?”
  说着,又将道正的文书和云牌递上,三个长老面面相觑,细细读了,又将神识探入云牌中细细查看,只是越看越惊。
  这事实际上非常简单,不想有此纰漏,让这弟子白白遭了牵连。
  将黄玉令牌收了,将云牌给了王存业,说着:“你且在此地候着,我和长老商议再作定夺!”
  王存业躬身接过候着。
  手持拂尘的长老对着两位长老说着:“师弟跟我来,且到别处说话。”
  说着走了出去,到了外面,拂尘长老就露出苦笑:“这次办事,出了纰漏了,怎么不检查下?”
  有个长老面露难色:“按情况说来,这弟子非但无过,还是有功!”
  “这弟子也不能说完全无错,当时去了率队长老处汇报下,就没有这事了。”第三个长老皱眉说着。
  “可贬落的名单已下,不好修正,不管怎么处置,都关系道脉规则,我们万万不可大意,还是上报给凌霄子真人吧!”沉默良久,拂尘执事说着。
  “嗯,师兄说的是!”一个长老也是苦笑,当下三人就使用法器,迅速向着某处洞府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温言说着
  洞府中,凌霄子坐在云榻上静静入定,突身子一震醒了过来,睁开眼对着侍立的道童说着:“你且去殿外,接几位长老进来。”
  道童闻言默默躬身,走了出去。
  行出大殿,静静等了片刻,就见三位道人自天而降,道童走上前去,稽首:“三位师叔,真人请你们进去。”
  三位长老点头,行了进去,虽都是长老,一个是鬼仙长老,一个是地仙长老,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三位长老稽首行礼,说着:“本不想打搅师妹,但是这事却有些麻烦。”
  说完,拂尘长老上前一步,缓缓将王存业这事道出了。
  凌霄子静静听着,有些诧异:“唔,这样说,却是我的事做差了?这也无妨,把这事改了就是。”
  三人听了都是怔了,都知道她精于道业,一时理会不了,半刻拂尘长老才说着:“师妹,你不能这样自责,这也是这弟子不知向着领班长老汇报一声,才有这事。”
  “对,这事大家都有错漏,但殿主的法旨,已经颁布,又哪有收回的道理?这关系着道门的威严。”
  见着凌霄子若有所思,最后一个长老说着:“依我之见,更改法旨是不行,事情已定了,就不能修改,不过可以取消已经罚下的记录,给他记上一笔功绩,或赐下一件法器算是补偿,让他回去,三年之后上来,反正他才第一次,还有二次机会嘛!”
  凌霄子见三位长老都发话表态,想了想,语气清晰说着:“既三位师兄都是这个意见,那就这样办吧!”
  三人听了,都稽首应是,告退下去。
  回到了善渊阁,就见着王存业还在殿外候着,拂尘长老行了过去,叹一口气:“这事你也有责任,怎么不提前和带班长老说呢?”
  “现在法旨已下了,断没有收回的道理,我们商量了下,把你的记录免了,又添上了你的道功权做补偿,你三年后再来,这次却是不行了!”
  见着王存业表情木然,又说着:“你要想着大局,不能单顾着自己,你还年轻,又是今年才凝元奠基,过了三年再来把握更大些,不是嘛?”
  王存业听了不语,巍峨大殿前,王存业立其下,默默思索着。
  眼前事,起因是道门做差了,却要自己无辜牵连,黯然贬下凡间,三年后再来重登道门,并且会给自己加上一份道功,算是补偿。
  这样,不但维护了道门的律法,顾全了殿主的脸面,下回竞争时也会少许多阻力,可所谓双赢。
  王存业读着千卷道经,却知道还有一条路,这就是敲得天鼓,撞击天钟,把这件事公开化,到时也会改录。
  可是人言如海,人心难测,一人哪敌得过万千修士悠悠之口,事情闹大了,就算修改法旨,入得考核,必直接得罪殿主和众多长老,其中种祸深深,以后可能怎么样死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王存业嘴角露出丝丝苦笑,看这样子,只能选取第二条了。
  可是这心中,却怎么有如此多浓郁的不甘?
  要是凡世之道,人身平等,就算帝王将相,失了权势就一个兵卒可杀之,故人人都要依服组织,服从大局。
  可是这修仙之道,也必须伏首认罪,听从大局么?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
  ——这些终只是幻想吗?
  王存业站着,一动不动,似看大殿苍穹碧海清空,又似沉默的抗议,他冷眼看着这道门,一时间心中冰凉。
  三个长老见王存业沉思,开始时还忍了,片刻后见得他抬头望天,不由心中大怒,一个长老就冷哼一声:“王存业,我代表道门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存业闻言,转过身来,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三位长老,三位长老不由的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一人又出声:“大胆!和你商量是道门爱惜人才,你再这样无礼,就是藐视道门,就可锁了你琵琶骨打入九幽!”
  拂尘长老摆了摆手,温语说着:“王存业,你还年轻,不能误了前途,还是乖乖的下去吧,这样对你的前途也有好处,要不然,你以后就算入了内门,以后的前途也毁了,你说是不是?”
  王存业在藏经阁中阅览过万千书卷,听得此言,冰凉一笑:“太上道君青紫三百戒,曾定下规矩,要是殿主长老执事行事有所偏差,上至长老,下至外门弟子,皆可自大殿外敲天鼓,撞天钟,上报道门太上长老,一同主持公道理法!”
  “在此途中,若有人拦截不法,就是对抗戒律,获罪于道君。”话到这里,顿了一顿:“现在理在我,错在道门,法令不公,还要将我打落九幽?”
  “我现在就去敲天鼓,撞天钟,你们还敢阻拦不成?”这话说的冰冷,在藏经阁中,王存业翻阅万卷道藏,却是明白。
  拂尘长老听得此言,顿时一惊:“你……你如何知道这太上道君青紫三百戒?”
  太上道君青紫三百戒,是道君钦定,各大道脉都有此文书,无人敢不遵守,因一旦触犯,立刻就是大罪。
  长老还在震惊,王存业却突动了,身躯俯下,脚步一动就是一窜,转眼之间,就到了玉鼓天钟前。
  “王存业……你敢!”长老想出手阻挡,却是不敢,嘶声指手喝着:“你这是丧心病狂,与道门为敌!”
  本持着撞木的王存业迟疑了一下,听了这话,再不犹豫,猛的向上一撞。
  “当!当!当!”
  悠长的钟声远远传去,声音四通八达,厚重博大,又虚无缥缈,颠倒迷离,仿佛在昭示仙道无常。
  王存业受此一激,蓦然而惊,明白过来。
  这一撞,命运就此改变,再也无法回到原来。
  这一撞,从此必将荆棘步满,道途坎坷,大劫连连。
  这一撞,人生世间当断则断,快意恩仇,独来独往!
  此念一出,心中痛快,灵池之水翻滚,真文“轰”的炸开,又隐隐新的组合,要孕育出未知。
  钟声带着滚滚道韵,连天接海,虽听不响,远传百里,各个山峰百千弟子或坐或立,这时听得此声,都是一惊,向着山峰看去,更有着修为高深的修士腾空而起,飞遁而来。
  三位执事眼神吐出火焰,仿佛要将王存业生吞活剥一样,只听着拂尘长老嘿嘿冷笑,脸色铁青,嘶声说着:“好,好的很,王存业,我看你以后什么下场!”
  正殿玉台上殿主坐在云榻,面无表情,而台下长老分批入内,团团而坐,个个脸色铁青,这悠长的钟声,每一记都耳光一样,打在脸上。
  敲天鼓,撞天钟,顾名思义,就在这一刻,天庭和道君的目光,将看到这里。
  出了这事,会记录天书之上,人人都逃不过铁笔一卷。
  这种弟子简直该死,长老都铁青着脸,脑海翻滚着这样的想法。
  就算道门有不对之处,身为弟子也要俯首认罚,哪怕判错了,自有法度和长老拨乱反正,哪能这样踢翻了桌子?
  于此同时,大殿外诸多鬼仙执事纷纷驾驭法器而来,黑压压一片,一眼望去,最少有百余人,就见得上百鬼仙身着道袍,踏踏进了正殿稽首:“弟子拜见殿主,拜见诸位长老!”
  殿主微微点头,拂尘一扬,示意他们站在左右。
  下面见了都是从命,这些人都是闻声赶来,敲天鼓,撞天钟,必是大事,他们也必须赶来见证。
  见得诸多弟子都已站定,这时一阵脚步声踏踏而来,在这静静的大殿中异常清晰,王存业进来,稽首:“弟子王存业,撞击天鼓,有事禀告!”
  朗朗清音而出,在大殿中阵阵回声,一时间连绵不绝。
  玉台高阁云榻上,殿主身躯微微前倾,眼帘微睁:“哦?汝所为何事?居要敲天鼓,撞天钟?”
  音色并不严厉,却让人如坠冰窟,自头顶冷到脚板。
  这时已经在监看下,高台之下诸多长老个个目视王存业,面无表情,但是这没有表情的神色,比怒容更可怕。
  王存业听言,向前一步,见得左右鬼仙执事和长老都站着,冷眼观看,躬身对殿主说着:“弟子所奏这事,是贬落藏经阁无端外出弟子,贬落名单中也有我。”
  话到这里微微一顿,继续说:“但弟子并非私自出行,当时有真人允许,拿着令牌前去善渊阁接取任务,令牌和记录任务云牌都由长老拿去,还请殿主过目。”
  这时拂尘长老上前一步,默不作声,将黄玉令牌和云牌取了出来,双手高举。
  殿主只是一召,两样东西跨越距离,落到殿主手中。
  眼前黄玉令牌,却是孙真人之令,殿主见得下望,见着脸色铁青的孙真人。
  “孙真人,这令牌,可是你给予他?”殿主出言询问,声音寡淡,茫茫如云。
  孙真人闻言一震,将身子躬下说着:“当时弟子见他有几分资质,不忍埋没,确实是弟子给予他,不想……”
  这话咽了下去。
  殿主闻言点头,一抚云牌,神色明了。
  “王存业,此事确错不在你,原本贬落就此取消,你且回藏经阁中继续修行,你所行功绩会记上道功,过几日就是内门考核,且不可将修为落下。”殿主收回成命,似不在意对自身威严损害,淡淡说着。
  手指一动,黄玉牌给了孙真人,云牌归还王存业。
  “此事了却,你且退下,王存业,以后这些小事,不必敲天鼓,撞天钟,可以直接来申报……你下去吧!”殿主摆摆手,温言说着。
  王存业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第一百零八章 真种
  王存业缓缓而出,去原本藏经阁处,一路上,各人都是冷眼而望,远远看着。
  到了藏经阁前,原本灰袍老道冷冷望着,只是有殿主之令,命王存业回藏经阁中修行考核,是以并没有上前阻拦。
  王存业见了,只是稽首,就进了藏经阁。
  灰衣老道,心中怀着怒意,本想等着王存业过来见礼后教训,见得王存业只是一礼,就径直进了藏经阁,不由愕然,接着脸色涨红,心中大怒。
  突然间,想起此子内门考核不过三日,不由渐渐散去怒容,带着丝丝冷笑:“倾覆之人,不与计较!”
  转身回去了自己的洞府。
  王存业推门而入,藏经阁中,和月前一样,只是上面渐渐布满了一层薄薄灰层。
  到了这里,王存业心绪才定下来,隔着窗子,见得此时万里碧空,更见山下水阔天宽,万顷波涛,不由吁了一口气。
  “咦?这是怎么回事?”就在王存业镇静下来时,只感觉到丝丝清凉的意味在识海中流动,中间一个半明半暗光团在赤水中荡漾,并且一丝丝的散失着,而周围的真文却飞出了池水,不断飞舞着,盘旋着。
  只是一接触,王存业顿时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超脱的念头!
  有此一悟,王存业就想明白了,鬼仙就是超脱生死,那首要的就是超脱的信念。
  但单是超脱的信念,实不可单独存在,刚才自己奋力一搏,誓死不服,顿时就在心中凝聚出这个明亮的念头,不过只是半个时辰不到,这念头就在丝丝散去。
  所谓颠倒迷醉就是这样。
  想着这里,王存业猛的入机,向着这颗心团一触。
  顿时,悠长的钟声远远传去,声音四通八达,厚重博大,又虚无缥缈,颠倒迷离,仿佛在昭示仙道无常。
  这一撞,命运就此改变,再也无法回到原来。
  这一撞,从此必将荆棘步满,道途坎坷,大劫连连。
  这一撞,人生世间当断则断,快意恩仇,独来独往!
  “原来这样,这愿心必须有着真文维护,有着赤水滋润,才能成长!”
  有此一念,只听“轰”一声,原本飞舞的真文个个光明大放,字字金光灿烂、八角垂芒,无数奥义也随之在心中流淌。
  王存业心中一震,就见着龟壳一喷,只见就有着两个真文浮现,一阴一阳,直契入了这渐渐散失的光团中。
  受着这两个真文,顿时光团一亮,丝丝罅漏的去向就缓了许多。
  龟壳又喷出一道清光,只见一个个真文宛如活物,不断的契了上去,并且随着真文的增多,越来越快速。
  真文不时变幻着,隐隐约显现出了各种各种的道理,最后渐渐完整,变成了一个壳,一旦完成,只听“轰”一声,里面透出了丝丝亮光。
  随着这个完成,这个壳包围着信念,和池水发生着交换,渐渐丝丝法力被着壳吸取过去,里面越来越光亮,越来越耀眼,宛似一刻夜明珠。
  这种感觉,就造化生灭,玄之又玄,照亮了识海,和龟壳一动一静,形成平衡。
  “这就是道种么?”此时,王存业一怔,却是深刻领悟了,鬼仙就是以超脱为本心,以真文为外壳,以法力为滋润。
  只有这样,才能超脱生死,凝聚出阴神。
  “不过,既是这样,为何道门还赐予真种?别人的本心怎么能用?”
  “不,还是有办法,在生死之间,受到着绝望、痛苦、呐喊之后,人心就会同样凝聚出光明,然后赐下真文外壳,迅速凝聚出来。”
  “但这样的话,还是会受到影响,真文的排列,是以本心为核心,是以每个人都不同,因此到了后来,必有着与自己不契合的情况。”
  “道门拔苗助长,所为者何?”
  连云殿中,殿主跌坐玉台,诸多长老分批在下面坐着。
  默默掐算时日,离考核日子不远,殿主说着:“三日后就是内门弟子考核,为我道脉寻得真才慧根,你们且下去准备,莫要将此事儿戏。”
  长老闻言,都是躬身应是。
  躬身后,盲云子缓缓起身,单手竖掌做礼:“殿主,这次考核,却是要选定哪处地点作为试炼之地?”
  殿主闻言沉默,半响后缓缓出言:“试炼之地,定位在冥土,让他们预先熟悉一下,免得有着无所谓的牺牲……”
  这话说的坦白,长老都是低头不言。
  殿主发觉说的太多,咳嗽一声,继续说着:“冥土分许多地域,幽冥深处大能横行,虽有冥君镇压,也太过危险,不适合试炼之用。”
  微微一顿,又继续说着:“奈何桥外,鬼门关内,这段地界,幽鬼甚多,也有厉鬼凶魂,虽危险深藏,处处杀机,但和幽冥中相比,还是有着活路,对他们来说,是上好的历练之地。”
  奈何桥外,鬼门关内,就是这次试炼之地,见殿主已表明,长老稽首为礼都是应是,又见得殿主说着:“你们都是地仙,五气凝聚,肉身可入幽冥,你们且去三日后考核布阵!”
  凝元奠基,就可驾驭法器,修得神通,凝聚真种就一身法力灵韵皆足,待得抚育出真灵,就可出入幽冥,和鬼神无异。
  真灵存入肉身,称之为真人,飞遁而出,就是阴神。
  真灵虽脱胎而出,有种种神通,但肉身还受限制,不得腾云飞渡驾驭青冥。
  一旦真灵渡过风、火、雷三劫,就可和肉体合一,打磨出仙体,晋升地仙。
  这时肉身飞渡,凝聚地煞,拨弄天象,就是冥土身处也可肉身横渡,这种人放在上古,也是陆地真仙一样的人物!
  长老出了大殿,驾云而起,又或化光遁去,种种不一。
  片刻行到一片幽幽地脉中,长老落下,各自站立,这时就有一位黑衣长老踏步上前,伸手一展,一件白骨法器露出。
  一片暗光,地面多了一扇幽幽门户,在山峰上,门户一开,黑衣长老就第一个进去,身面长老见了也是不言,鱼贯而入。
  里面一片昏黄,四周并没有固定边界,黑衣长老站立中间,等着别的长老,并没有多久,几道人影闪了进来。
  “诸位,我们继续前行。”黑衣长老说着。
  几位长老都是不语,跟着就是。
  这里地界虽算的上冥土,却是与阳间交接处,显的黄昏,朦胧一片,奇异的是,这里没有边界,没有大地,没有准确意义上的物体,要是绕在这里走,可能许久都走不出去,但要是修到鬼仙,只是直直向前,就很快出去。
  长老都知道此理,继续前行,前面渐渐黑暗了下来,边界不多做停留,还是很快就能跨过。
  这地已离开阴阳交接之处较远,暗色空间,还带着些幽蓝,磷火潇潇,却是连鬼魂野鬼都没有。
  行到此处,黑衣长老停了下来,对诸位长老说着:“就在此处,我们去奈何桥地界吧!”
  长老闻言称善。
  黑衣长老一捏法决,身子一沉,心神下坠,胸中散于无形,含而不发,不是在向前走,而是向地下而去。
  只是瞬间,已不见了黑衣长老身影,别的几位长老见此,对望几眼,有样学样,心神下沉,纵地而下。
  片片冥土都不能阻拦,一直坠下,不知过了多久,诸位长老身形一震,觉眼前一阵空旷。
  不同与冥土表层幽暗昏淡,此处是一种暗中带着未知,暗色调比表层更浓厚,没有阳世光源,又自身神魂真灵化作团团烈焰,放于形体之外,滚滚烈焰,熊熊燃烧,照耀着冥土。
  这光,照破未知,驱除黑暗,这就是地仙大能,纵使身处冥土,不用法决神通,也能开辟出一片净土。
  普通人死后七日的神魂,坠入此地,一旦神魂迷失,就会永远沉沦,永融冥土,不分彼此。
  阳世民间中愚民传言,人死就要坠入冥土,过得奈何桥,不过哪里知道,过奈何桥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
  一旦运道不佳,沉沦半途,连奈何桥都过不得。
  长老继续向前行去,前方渐渐有了光亮,幽蓝色,黑暗中一座巨大的拱桥,古朴而残破,却是没有孟婆。
  孟婆本身就是杜撰,灵魂坠入冥土,每行一段,记忆就消散一重,哪有孟婆灌汤之理,盖因凡人无知,有求得一个解释,自己杜撰罢了。
  “就是此地了,奈何桥前,鬼门关内。”黑衣长老有些感叹。
  一个长老向前,说着:“既是这样,我们布阵。”
  “善!”几位长老,都纷纷应着。
  七位长老按阵法站定,脚下面插一面幽色小旗,口中默念法咒,随着阵阵法咒,阵法渐渐亮起,最后一道金光,澎湃而出,连天接地,直直穿过幽冥,直达阳间。
  这时,地府鬼神在黑暗中惨叫着,被这强大威能震慑。
  长老见了却只是纷纷冷笑,并不驱使阵法灭杀,这些鬼众可以磨砺弟子之用。
  这些鬼众最是欺软怕硬,一旦高过它们,就会隐匿不见,潜藏起来,一旦有弱者存在,就立刻扑上,相差不多就会集群围攻。
  长老都是地仙修为,真灵照彻内外,身若琉璃,胸中五气内蕴,这些鬼众真是来多少杀多少,一人镇压万鬼对他们来说,只是等闲。
  是以长老前来,鬼众潜藏,却一个也未见到。
  片刻,光色消散,阳世已留下直接通往此地的坐标了。
  “事情完了,我们退去吧!”黑衣长老淡淡说着,就算是地仙,久在地府也不适宜,长老都是点头,不再停留,白光一闪,随着这阵法出了冥土。


第一百零九章 生死只是一张膜
  黑袍老者在山上迎风而站,见着云层布满天穹,漫漫黄昏覆盖原野,所有的村庄岗埠都朦朦胧胧。
  老者身上,一道道幽暗光圈不断弥漫着。
  老者漠然看着景色,心中却不平静。
  无尽之海背后,有着一道领域,或者这里叫结界,却是穿行不过来,自己乘着独木舟,千方百计游过无尽之海,就是领了神的旨意,到这些伪神之地传教。
  只要能集起大教,就可召唤神灵,破开屏障,到时神术赐下,外道法师再强,哪比得牧师快速?
  只要虔诚,又有基本素质,连匹夫都有大能,到时这些伪神和“外道法师”,都只有烟飞云灭,吾主就可又掌握一个世界。
  可是才培养着一些信众,却被铲除,六个傀儡一起被杀,或者擒拿,信仰之路就被切断了。
  这还罢了,却有着所谓的“邪教三条”,查起来更是严酷。
  甚至这伪神天军时时扫看,举步艰难。
  这一切都是叫“道士”的外道法师所导致,其中一个还杀得了自己十个死亡骑士,数教众死于手下!
  想到这里,不由充满怒容,抽出了一小片布片,这却是当时那个道士所遗留,手一挥,一道幽暗门户打开,老者目光中凶光闪烁,将这个布条抛入其中。
  隐隐之中红光一闪,鬼气漫漫而出,一只鬼爪抓住布条,就似寻得一个美味,凶光闪动,朝远处叫着。
  老者见此不由狞笑:“哼,虽这里是异教的冥界,但吾主死亡之道何其深邃,再大的屏障也修改不了原力,你杀我教内弟子,我岂能饶你,且让它们寻着你的踪迹!”
  这些鬼众本身是幽冥恶鬼,本质是死亡之物,就算品质不一,世界不一,但用死亡神力驱使区区鬼众,还是手到擒来。
  “哼,你们这些外道法师却是和法师一样,都要举行考核仪式,看我怎么样把你们全部埋葬!”黑袍老者这样想着,不由又是阴沉一笑。
  连云道·大殿
  一面水镜波光鳞鳞,照得了坐标处的法阵,渐渐,只见一座阴山渐渐长起,丝丝阴气不断凝聚,幽幽暗暗而入。
  到了阴山内,陡生变化,九幽之气变成实质,隐含使人永世沉沦的力量。
  周围孤魂野鬼,个个隐含着痛苦憎恨之意,刹那间就一个个被吸来,在地上一滚,变成了一个个穿着皮甲的鬼兵。
  只是这些鬼兵看了上去,却和中土士兵很有些差异。
  再过片刻,周围一个个鬼头都被吸引而来,只见一只高大鬼头,感应到这种气息,在周围转着,眼中带着血红色火光。
  这鬼头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着转着,就在这时,又一道黑气被吸来,一批鬼众被吸取而来,迅速化成鬼兵,这个鬼头再也按捺不住,扑了上去,就地一滚,突变成了一个骑士。
  只见这骑士黑衣黑甲,死气缭绕,身体藏身在甲中,头盔下只露出一对燃烧着红火的眸子,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下面战马丝毫没有半点嘶鸣。
  见到这个,殿主移开了眼睛,说着:“阴山洞府已经完成,下面就是水磨时间了,三天内,可有三千鬼兵,一百鬼将,都是邪神眷属。”
  “三日后,令本殿考核弟子接受道符,进入考核……阴神道符,已经都制成准备了嘛?”殿主问着。
  “都制成了。”一个真人应着。
  “大善。”殿主闭目不语,殿中顿时进入一片沉静。
  藏经阁
  “还是不行!”
  王存业闭目沉思着,只见这个光壳上,闪着了星星光华,一点点流动着,旋转着,但就是,一瞬间,王存业有着自己就是宇宙中心,一呼一吸都是生灭的感觉,又有着一种超拔的道韵。
  虽领悟了超脱,又以真文镶嵌,渐渐将其包围,却还是有着缝隙,不能完全弥合,因此不成浑然一体!
  王存业清晰感觉到,凝聚真种的条件。
  首先,就是要稳固的超脱生死之心,这点实际上人人都有,但要想稳固住就千难万难了。
  其次,当一个人真实领悟一本经书的奥意,才可以凝聚出一个真文,而要凝聚道种,至少得有三十卷道融会贯通,这要花费多少时间?
  此时自己通过龟壳,只一瞬间就自动凝出了真文,并且通过它来领悟道法的真意,也就是说,王存业现在,却是融会贯通百家道学宗师境界!
  最后,就是开辟灵池,转化出法力,才能滋润给养。
  地球上有些大宗师,本身有着坚定信念,又熟读百家万卷书,到了最后了悟微妙大义,触类旁通,实际已经满足了第一第二个条件,但没有法力,照样必须身死后,经过“死关”才可能凝聚魂魄!
  而生前就凝聚出真灵,必须满足这三个基本条件。
  可是单是这个还不行,最后是怎么样使三个完美结合,去掉任何一个缝隙,形成一颗光灿灿圆滚滚的真种!
  王存业心中一动,就知道自己触摸到了生死之间的屏障。
  只要堪破了这层奥意,道种才能圆满如丹——事实上,地球上内丹金丹就是此物!
  只有蛋(丹)形成胞衣,并且这胞衣既要圆满无有缝隙,又要能呼吸,吸取外来法力,才能抚育出生命,这生命就是真灵。
  这是一切生命之道的出发点!
  王存业知道,要是不解决这点,就算自己力量再扩大几倍,灵池变成五尺,七尺,九尺,都成就不了鬼仙。
  这一层膜,才是道门不传之秘,难倒了万千人的最大难关,是生死之门,无数天才纵横之士,都无法过去。
  王存业突然之间,想起了曾经见过的“北怀谨”。
  这样被人赞美的大师,受几十万信众的崇拜,凝聚的力量和见识绰绰有余,却还是身死化成黄光,形成不了胚胎,无法坐脱立亡,必须经过“死有”,只能死后封神,严格意义上说,还是凡人!
  王存业心中一阵焦急,又是一阵明悟。
  知道自己在这时,无论怎么样都突破不了这门,这只有二个办法,第一就是水磨时间,有着龟壳帮助,花费几年时间,终能找出这个“真种成膜”的奥意,第二个,就是获得道种。
  道门所赐下的道种,对他毫无意义,但上面却有着完整的“丹膜”,只要获得,就可短时间内破解,并且顿成真种。
  王存业自入静中缓缓退出,就算没有顿成道种,也觉得神清目明,呼吸连绵,周身一阵轻灵,显是功行又有增进。
  半步真种,就说明融会贯通百家奥意,已形成自己的道路,只见这半步真种宛如活物,隐含着道韵,海量灵气被吸引过来,不断进入王存业身体,只见着灵气不断被转化成法力,又沿着体内运转,如烟云,如雾气,最后转化为丝丝赤雾,丝丝垂下,落到了“灵池”中!
  现在一呼一吸之间,比以前效率顿时增长一倍有余,唯一的就是真种没有形成膜,中心一点本心,始终无法形成真灵,更无法有效吸取成长,只在里面转了一转,就丝丝又渗出。
  王存业脸上并没有欢喜。
  “就算功法和消化都倍增,但灵池开辟后,在人仙有着极限,要是不能凝聚真种,最多只能开辟出五尺,就算能有五尺灵池,使我法力和武功强过别的人仙几成,但终究只是人仙。”
  自撞了天鼓,这一步踏出,就是有进无退,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凝聚真种,只怕立刻就被人寻了差错贬落甚至打落血池,连安稳回去当个更章令,当个小观主都不行。
  想到这里,王存业在殿中踱步而行,良久,才渐渐安下心来,浮现出一丝冷笑:“道宫之内,人皆是敌,这三年五年的水磨出道膜的时间,只怕我没有这个福气了,看来,还是必须作誓死一搏,夺得道种,这样才能超脱出去。”
  就在寻思着,这时“吱”一声,藏经阁的门推了开来,一位老道步入其中,几乎在他进来的一瞬间,龟壳受王存业一念,一股黑光顿时罩着半步真种,透出的明明的光已经被掩盖了过去。
  “王存业,今日就是考核之期,你且去正殿去把,这里不需要你了。”这老道就是先前带王存业进藏经阁的长老,只是此时丢下这一句话就自出去,似是见都不想见他一眼。
  王存业闻言,不以为意,踏步走了出来,朝着正殿而去,半路上人来人往,都是凝元奠基的弟子,要过得内门考核。
  本来一群群说笑着,议论着,见着王存业过来,顿时鸦雀无声,个个都不说话,有意无意的离着远些。
  见此,虽有着准备,王存业不由得心中一沉,怔怔看了看,当下就自己一人,沿着纤尘皆无的石阶拾级而上。
  路过一处水潭时,王存业突觉得一阵无端不安席卷而来,深深笼罩在心中,挥之不去,让他大是压抑。
  王存业不由得心中一沉,这样征兆绝非好事,显是劫难来临,或有人暗算,只恨这时已经在路上,却连算算气运的机会都没有。


荆柯守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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