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罡风炼体


  “这便是罡风大阵?”
  李灵犀露出微微迷茫,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阵法,不禁想到,若是如此大阵,那罡风的威力应该更上层楼才对啊。
  彩儿带着李灵犀和李阴阳二人来到巨渊之地的一角,只见一处方圆五十丈的大阵巍然耸立,最高之处是一个玉牌,上面有一种李灵犀不认识的文字花了一个符篆,彩儿解释道那是朱雀一族故幼相传的风咒。
  “爹爹说那些个火蛇也是甚为可怜,此阵并未全部开启,若是全部开启,倒是扰了那些小家伙。”彩儿解释道。
  李灵犀心想也对,朱雀一族虽然不会后天阵法,但从远古传下来的手段也必非等闲。传闻朱雀乃是天地间守护神兽之一,没想到这神州龙脉却是由朱雀一族守护。
  “老爷,你可得思虑好了,这罡风一起,即便不伤了你真身,也会把你吹到九霄云外,来来去去危险之大,吃苦之多……”小屁孩儿一边拿眼瞅彩儿,示意她否认这个办法。
  “嗯,小屁孩儿你放心吧,爹教过我,这罡风大阵乃是暗合九天十八爻之数,只须以秘法左右阵势,便能控制风势。我不会让老爷丢了性命的。”彩儿认真地说道。
  “你……他大爷的,就凭你,行不行?”小屁孩儿暗恼,本来就怕老爷去罡风中炼体,你不劝阻不说居然还怂恿,我倒要试试。“俺倒不信,你若是能将阵法威力变强,我便信你能控制阵势。”
  “那,那你说怎么试?”彩儿也嘟着嘴说道,被小屁孩儿怀疑自己的控制阵法能力,她很不高兴。
  “那罡风若是能将我吹走,我便信了。”小屁孩儿屁颠颠地仰着头,一副小爷很厉害的模样,“怎么,不敢试了吧。”
  “若是你被吹走了,可不许怪人家。”彩儿仰着头,小脸上带着认真,她就怕这个小屁孩儿事后不认账,两年时间来,她可是领教了无数次,连带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也变得聪明狡猾一些了。
  “无妨,无妨,俺岂会怪你。”小屁孩儿大咧咧地咋呼道。
  二人随即询问李灵犀,李灵犀表示无妨,三人这才开始各自准备,小屁孩儿是牛气冲天,丝毫不信那罡风能动摇他,彩儿却是脸露担心,看到李灵犀示意无妨的眼神后才定下神来,心想小屁孩儿虽然皮嫩却肉厚,吹一下应该无妨。
  小屁孩儿站到当时二人下来的巨渊正下方,凌空站在半空,等得不耐烦了,才喊道:“彩儿,你倒是快些,莫让我等急了。”
  “你可是准备好了?”彩儿不放心,再次问道。
  “速来,速来。”李阴阳抱着肉呼呼的小拳头,等着罡风过后再出言反讥。
  “以我之灵,天罡风阵斗转星移,变九天十八爻……”
  道诀刚完,彩儿运转了阵法,瞬时间李灵犀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感觉整个阵法已经全力运转起来,连站在老远的他都睁不开眼,只听到一声惨叫传来,随后便是罡风震天阶般巨响着轰鸣不止。
  “小,小屁孩儿呢?”李灵犀张眼望去,罡风早已停下了,现在依旧是如同刚来时一般,风咒只是隔三岔五地才发动一次,可本来悬空站在半空中风口处的小屁孩儿李阴阳早没有了踪影。
  “被,被吹走了。人家告诉过他的,他自己不小心。”彩儿哭丧着脸,她的神识比李灵犀强大不少,早已经发现小屁孩儿被吹到九霄云外了,此时正在追赶一只过路的大鸟。
  李灵犀心里不禁发虚,这罡风威力也太大了些吧,刚才那威力如果是自己站在风口上,别说被吹到九霄云外,估计会直接被吹散三魂七魄,这还得了。
  “这威力太大了,练功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力度。”李灵犀虽然练功心切,却不是想死。
  “嗯,小老爷放心吧。”彩儿自信满满地说道。
  约莫半炷香后,一个声音老远就传来,“他大爷的,差点把小爷我吹上天了。彩儿,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小屁孩儿头发凌乱,红肚兜也被拉开了,胖嘟嘟地如同一头小猪一般气呼呼地驾云飞了过来。
  “你抓只大鸟作甚?”彩儿不喜道,她虽非鸟类,但也不愿看到小屁孩儿欺负鸟类。
  “小屁孩儿,你居然,居然会驾云之术?”李灵犀惊道,这小屁孩儿怎么什么都会啊?到底是什么来头?这驾云之法他倒是知道,那是御气之法到达一定程度后才能驾云而行,一般没有仙人的位阶基本是不能的。
  “这是驾云之术?不知道,俺到了那九天之处,随手捏了个道诀,就变了个云回来了。”小屁孩儿扬了扬手里拧着的大鸟,吓唬彩儿道:“俺差点被你给吹死了,要不我们把它烤来吃了?”
  “臭小屁孩儿,坏小屁孩儿,我才不吃。”彩儿嘟着嘴道,她倒也知道小屁孩儿是在吓她。
  “嘿,没趣,不经吓。老爷,你若是想靠这罡风练功,定然小心啊。俺刚才都被吹飞了,若是你站上去……”小屁孩儿谨慎地告诫道,随手放了那只大鸟。
  彩儿说道:“老爷,你莫不如将那朱果儿吃了吧,炼体固神,让小屁孩儿给老爷控制下药力,不涨太多修为,把药力用在炼体上。”
  李灵犀一想这是个好办法,还是第一次听说灵药能够塑体,看来也不无道理,自己道行虽然低,但靠灵丹妙药升上去的始终比不得自己脚踏实地地修行。道是悟出来的,道行是修出来的,如果太依靠灵丹妙药,那怕是落了下乘。
  李灵犀手一拂,整理出一座石台,坐下去就准备行法。他知道这种朱果若是只贪图些许灵气,那便如同小屁孩儿一般张口吞下就行,若是用来炼体,就不能如此草率了。
  “小屁孩儿,你可不许大大咧咧的,犯了错误。”彩儿告诫道。
  “他大爷的,俺老爷的事情,俺从不大意。”小屁孩儿整肃神情,两只肉呼呼的小手虚空疾划,不时便凌空画了一道光符,伸指一点李灵犀唯一准备自服的那枚朱果,朱果化成流光隐入光符中,光符一闪,一针灵气洋溢的方圆百丈可闻。
  “合!”小屁孩儿一声猛喝,那光符瞬间隐入李灵犀体内。
  “啊!”李灵犀痛哼一声,转瞬间便皮肤泌出汩汩鲜血,脸部抽痛不已,看来这朱果药效虽然不错,但也不是等闲人能享受的。
  “净水咒!”小屁孩儿凌空一抓,一道水气便氤氲在他手掌心,一拍在李灵犀身上,这才止住出血,化成了一道血雾隐入李灵犀体内。
  两天过后,李灵犀这才睁开眼来,一声清朗至极的长啸声显现了他此次的收获。
  “老爷,你醒了。”两个小孩儿高兴地说道。
  “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此次实力也是上升不少,居然突破到了化神后期。看来,对道的感悟,也不能落后才是。”李灵犀满意地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强壮了很多,虽然没有太大的改善,但朱果的药力还是很可观的。毕竟彩儿这丫头存了那么多也舍不得吃的朱果,一共也不到十枚,李灵犀得了两枚,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心里倒想以后多给这小丫头找些好处。
  两小儿又是一阵争辩后,这才得出办法,由彩儿负责控制罡风大阵,由小屁孩儿充当守护给李灵犀作陪练之人,两个小孩虽然争论不少,但话题倒也统一,都是不想让李灵犀受重伤。当然想靠李灵犀的肉体强度在罡风中炼体,不受伤是别想的,正如当日一穷二白的他在瀑布下面也被撞得满身出血。
  “啊!”
  一声惨叫,吓得彩儿猛地蒙住耳朵,闭上眼睛,小屁孩儿也吓得心里一抽,暗道老爷不会连这较弱的罡风也低挡不了吧,连忙跟上去。
  李灵犀本来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可当罡风吹过来的瞬间,他依旧感觉仿佛有万千把刀子剐在身上一般,衣服寸寸碎裂开来,整个人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罡风顺着他们来时的深渊一直向上吹。
  “噗,噗……”李灵犀也不记得自己吐了几口血了,每次一开口吐血就是一大口风灌进来,全身都在出血,甚至是眼睛里是血水直打转。
  再睁开眼时,李灵犀透过眼中的浓浓血雾看出去,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极高的高空,甚至再朝上不远就是真正的罡风层了,吓得身子一软,受重伤之后连真元也提不起来,直接就朝下掉。
  “老爷,俺来了!”小屁孩儿倒是及时,身体一闪便化成本尊阴阳貂,直接把李灵犀驮了回去。
  方圆百里之外的大山里,两个小妖正在担惊受怕地闲扯。
  “我说老虫啊,这几天是不是大凶之日啊?”
  “难说,接连两天都听到杀猪般的叫声。你说是不是巨渊里的那只鸟儿发威了?吃了人?”
  “不知道,说不定是,还是做妖怪好啊,至少不怕被同类吃掉。”
  ……
  良久,李灵犀听到两个声音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吵着架,这才睁开眼来,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人才急忙过来照顾醒来的李灵犀。
  “老爷,呜呜呜,太好了,你居然没死!”小屁孩儿抹着眼泪说道。
  “你,你这个臭小屁孩儿,真不会说话,老爷死了你还高兴么!”彩儿狠狠地一掐小屁孩儿胳膊,疼的他龇牙咧嘴地叫嚷道:“我,我说错了。”
  李灵犀不禁笑骂道:“死不了,暂时死不了的。”
  “老爷,如此实在太危险不过了,还是别练了,有我和小屁孩儿,打架不怕的。”彩儿担心地说道。
  李灵犀摇摇头,说道:“休息一天养养伤,明天继续,我就不信,这罡风之威比大道之路还艰难。”


第一百零一章 返乡(上)
  岁月经年流转,一年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快的令人连那抹残影也抓不住分毫。
  一年来,在巨渊之地的罡风的洗礼之下,李灵犀的布衣神功取得了长足进展。从一开始,威力连一成不到的罡风都会将李灵犀吹得全身重伤,不过有了小屁孩儿在,每次倒也死不了。那罡风令人恐惧的地方有两处,一是杀人于有形,一是杀人于无形。
  有形之杀,乃是以罡风吹散人的肉身,修炼之事不过是修道之行,炼体之强,如果肉身的强度不够,罡风浸体之后,那便是犹如万千刀绞,肉身碎作尘埃。
  无形之杀,乃是以罡风吹人三魂七魄,罡风之威著于不可测,寻常修道之人,谁也不会找死地冲进罡风里面去,所以,罡风这一天空绝高处的存在,一直为修道之人奉为修行之禁忌。
  彩儿是看护神州龙脉之地的神兽朱雀后裔,虽然道行比不得她那些横行无忌的老祖宗们,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监管龙脉的她定然也得到了许多传承,比如罡风大阵的控制,九龙送灵阵的操控,火山灵泉的监管,这些都是她近乎本能一般的本领。
  从一开始的十分之一罡风威力便将李灵犀吹得差点肉身崩溃,跟着小屁孩儿下巨渊之地的时候那么轻松,他根本没想到罡风真正的威力那么强大,如果不是彩儿胆子小,把罡风威力降到最低,李灵犀便是歪打正着撞上大难了。
  后面的事情只是延续了第一次的苦难,每次李灵犀只要发现罡风过后能够开口说话,能够勉强挣扎着走动,他便会让彩儿将罡风大阵的威力放大一些,然后又会以重伤收场,如此反复,虽然看似痛快无比,但李灵犀这农家小子却是从小知晓,没有从天而降的东西,便是那石匠本领也得靠一凿子一凿子地敲打出来。
  “老爷,你可小心了,这次将罡风之阵的威力放到五成了,切记小心。”小屁孩儿扯着嗓子喊道,这俩小屁孩儿每次见李灵犀形同半死一般地撑过那罡风之灾,都会心惊胆战地担心不已。
  “彩儿,你,你把罡风的威力放小一点,五成的罡风却是太过危险了。”小屁孩儿见李灵犀在全力运功准备抵挡接下来的罡风,便歪着头凑到彩儿耳边嘀咕道。
  “可,可是小老爷会怪我们的。”彩儿想着总不能欺骗小老爷的,不太愿意地说道。
  小屁孩儿吓道:“他大爷的,万一老爷被吹死了,你便没有老爷了。俺可不带你出去,让你在这里过几百年,几千年的。要是万一老爷被罡风吹坏了肉身,可就是你作了那杀手。”
  “我,我……”彩儿泪汪汪的都快被小屁孩儿吓哭了,想了想也只好再次掐动控阵法诀,将大阵威力调了下,降到四成多一点儿的威力。“罡风的威力大约只有四成了,再低的话老爷就会发现了。”
  “嘿,彩儿真聪明,你不说我不说,老爷也不知道。”小屁孩儿放心道。
  “老爷,来了。”
  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过后,那些蛰伏在巨渊之地的火蛇们早已吓破了胆儿,这一年来它们都躲在岩石缝隙里,敢露头的早就被那迅猛无比的罡风吹到天上去了。
  “啊……”
  虽然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尝试,李灵犀也运足了布衣神功,一道肉眼可见的黄光在他身体四周显现出来,不过随后光芒一淡,李灵犀依旧毫无悬念地被吹飞了,惨叫连连。
  小屁孩儿可是第一时间就看到老爷李灵犀的肉身又被吹得撕烂开来,似乎比以前还严重,不禁唬道:“彩儿,你看,若是照你那五成威力,老爷怕是早死了。”
  “好像真是那样。小屁孩儿你终于对了一次。”彩儿也后怕道。
  “变!”小屁孩儿这才摇身一变,化成本体阴阳貂,随即一下闪出巨渊之地,却是将正落下来的李灵犀接住,这才回了巨渊之地。
  五天后,李灵犀终于醒来了,虽然有小屁孩儿的法术帮忙,但修道之人肉身受损还是需要自己调养生息方能更上层楼,破而后立也需要自己付出努力,外人的帮助始终是外力。
  “此次大难不死,果然有无穷后福,哈哈哈……”
  李灵犀大笑出声,望着左手手心的那个龟甲符,不禁大喜,那原本龟符上有九片龟甲,以前练到第一层的时候,第一片龟甲清晰可见,如今生里来死里去的折腾了一年时间,第二片龟甲已经清晰可见,看来是布衣神功到了第二层了。最后这一次罡风虽然极度危险,但也是李灵犀布衣神功突破瓶颈的最大助力,万里之行止于最后一咫尺之地,李灵犀今天虽然几乎认为自己死了,但躲过了肉身陨灭之灾后,布衣神功终于大进。
  “彩儿,你速速开动阵法,让老爷试一试这第二层的布衣神功。”李灵犀大笑道。
  彩儿说道:“老爷,爹爹说过,五成以上之罡风太过危险,刚才,刚才我们略有留手,五成以上,却是不行的。除非像当日小屁孩儿闯进来的时候,便会触动阵法威力……”
  “原来如此,九天罡风之威想来也不是我如今能够抵挡的,你便以五成罡风之力吹老爷就是了。”
  “轰!”的一声巨响,这一次实打实的五成威力罡风猛然吹过,连两个小屁孩儿都还有些担心,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布衣神功究竟是何来头。
  狂风过后,飞沙落地,俩小屁孩儿再看之时,不由愣在当场,只见李灵犀衣衫不变地站在原地,刚才的五成力之罡风,居然丝毫没有伤到他。
  “老爷进步太快了,布衣神功究竟是何等神功?感觉好像就比我的肉身差一点了。”小屁孩儿低声自语道。“哎哟,他大爷的,彩儿,你掐俺作甚。”
  “小屁孩儿,真不要脸。”彩儿吐了吐舌头骂道。
  三人一阵热闹,这才准备出发离开这里,李灵犀又去查看了一下火山灵泉中的分身,那青竹道人现在依旧眉开眼笑,只要李灵犀神识一动,便是远隔千万里也好似本人一般,根本不存在任何忤逆或者一意孤行的可能。这才一年过去,分身还要在火山灵泉中以龙脉滋养四年时间,李灵犀是等不得的,只好先行离开,三年时间一晃而过,李灵犀掐指算算,也不禁感慨道。
  “一入道门四五年,四五年啊……”
  小屁孩儿道:“老爷,俺比你祖宗年龄还大呢,俺不是也没长大,还在修行吗。”
  “啪!”李灵犀一巴掌拍在小屁孩儿头上,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是笑骂道:“等你长大了,你老爷我都估计被气死了。”
  “小老爷,这里的阵法都是天然而成,若是外人闯入,除了小屁孩儿这种变态之人,都会如同送死,我们这便走吧。”彩儿有些等不及了。
  “那些火蛇究竟有什么用?”李灵犀再次问道。
  彩儿想了想,说道:“爹好像说过将它们驯化后,可以喷出一种什么火,好像还挺珍贵的,据说可以用来炼什么丹。”
  “那你知道怎么驯化它们?知道怎么炼丹吗?”
  “小老爷,我,我不知道。爹爹给的传承里面,有些东西有时间限制,等我长大了,肯定就想起来了。”彩儿也被小屁孩儿带坏了。
  “又是长大了。”李灵犀无奈道,这俩小屁孩儿啥时候能长大?估计自己飞升了,他们也还是这般大小,看来只好放弃了。
  “小老爷,不怕。等我想起来了,我们回来把它们全部抓走就是了。”
  “嗯,也罢,只好如此。”
  三人出了巨渊之地,却是站在李灵犀当年下来的悬崖边,不禁感叹万分:“山中两三年,世上万般事,物是人非怕也是有些道理的。”
  小屁孩儿指着远处一处隐现妖雾之山涧说道:“彩儿,别人是地头蛇,你可是实打实的地头鸟,这都要出门了,它们也不来送送你?”
  “为什么要让它们送我?我们不熟的。”彩儿疑惑道。
  “他大爷的,你气死我了,不熟就不能送你了?送你乃是送礼,此等道理,还让小屁孩儿我教你。”李阴阳臭屁道。
  “呃!原来是这样。咯咯,让我试试。”彩儿高兴道,受了李灵犀二人影响,这小朱雀也变得贪恋别人的东西起来。
  “啾啾~”
  彩儿一摇化成朱雀神鸟,飞到半空中,口吐人言说道:“本小姐今日便要外出游历,尔等措尔小妖还不速速前来送我!”
  这一威严至极的神鸟号令,方圆千里之地的群妖们,不论大小哪里还坐得住,众妖邪魔怪们都知道那巨渊之地藏着一个天大的人物,好像是什么鸟修得道,今天居然第一次知道是朱雀,天啊,朱雀,别说对打了,人家一站出来就能吓死自己这些小妖们一大群。
  至于什么送别之事,小妖们不懂,老妖怪们可是成了精的聪明,急忙邀三喝五地带着各自珍贵无比的东西前来送行。这种瘟神级的人物,还是让她出去游历吧。
  “朱雀大人,此蛟龙神甲乃吾九龙岭蛟龙一族世代相传之宝物,乃是以历代飞升之祖辈褪下之龙皮制成,还望朱雀大人笑纳。”这九龙岭的蛟龙一族倒是占了极大便宜,千万年来飞升了不少,这每次褪下来的蛇皮龙鳞也一直没有什么大用,也不知哪一代出了个炼宝专家,居然将那些个蛇皮龙鳞之类的炼制成一件蛟龙神甲,这东西蛟龙一族也用处不大,说来令人难以置信,这蛟龙神甲虽然是九龙岭蛟龙一族的传世之宝,但最开始的本意就是为了做出来送人,没想到今天居然送给了朱雀神鸟,蛟龙一族大呼值了,值了。
  “羊角洞,黄精三支。”
  “碧波潭,避水宝珠一颗。”
  “飞鹿谷,疾风靴一只。极品鹿茸若干……”
  “……人蔘三支……”
  “虎啸峰,五千年何首乌一只。”
  ……
  收了不少礼,三人这才上路,东西之多,三人也来不及点清,反正是来者不拒,俩小儿还不要,全部塞给了李灵犀,说是他离家的日子也不短了,空着手穷死鬼一般地跑回去,太丢老爷的脸了。
  这是俩小屁孩儿一致的意见。


第一百零二章 返乡(中)
  游子归故里,最是近乡愁,往来三五里,物是人已非。
  五年时间,自己居然外出修道五年了。李灵犀站在路口上,望着远处浸入烟雨中的平遥镇,心里感慨莫名。或许对别人来说,修道三年三十年也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五年时间远离亲人,那是一段长的令他害怕的时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已经没有了至爱双亲的李灵犀,对叔叔婶婶和小堂弟李大宝有了更多的牵挂。
  “究竟修道为了什么?一己之私长生欲?抑或大难不死活神仙?”李灵犀喃喃自语道,任那雨水冲在身上,那是一种湿湿的暖意,似乎,这雨水里也含着故乡的味道。五年前的他,只是一个懵懂少年,五年后的他,已经是道门弟子,来去如风,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蹦蹦跳跳,有事没事做做好事,欺负欺负那些短斤少两的奸商,嬉耍下那朝酒里掺水的老酒倌儿,也许,现在的自己,再也没有了当年那种洒脱,不过,他却是甚为怀恋。
  “老爷,此处便是你的祖籍之地?”小屁孩儿问道。“彩儿,俺倒是没有说错吧,幸好当时改了一下,否则……”
  “嗯,是咧。”彩儿道。
  “改变什么?呵呵。”李灵犀也没在意二小在那打哑谜一般地说话,若是他知道二人私自将石塘县平遥镇的龙脉改成天下第一之后,不知道是悲还是喜。喜的是,贫穷古老的乡镇将会迎来更好的生活,悲的是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定然也多:“是啊,这里是老爷长大的地方,虽然穷是穷了一些,但民风淳朴,乡邻和睦,最为重要的是,这里有我的亲人。”
  “亲人?小屁孩儿应该也有亲人,倒是想不起来了,嘿,等我长大了……”
  彩儿道:“嗯,爹爹飞升了,以后彩儿便一直跟着小老爷,小老爷就是彩儿的亲人。”
  “对对,俺也是这般打算。”小屁孩儿跳着脚儿高兴道,没有亲人似乎让他很惆怅。
  “你们二人真是小淘气。”李灵犀点点头,两个小宝一般的孩子,他怎会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李灵犀总是对平遥镇的雨情有独钟,尤其是那种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给他的感觉却犹如最温柔的女子在耳边细细地碎语,叮嘱着去路兮兮,唠叨着来日漫漫,这雨,还是故乡的最好。
  站了一炷香后,雨停了,李灵犀看了看路上的稀泥,不禁想到了一些事情,回头说道:“你们不许在平遥镇显现出道法神通,比如走路,须得这般……”
  李灵犀边说边示意,一脚踩进了路上雨后的稀泥中,虽然看似陷入了泥淖,却是让他找回了当年赤脚在雨天跑来跑去的感觉。至于两个小屁孩儿,他倒是担心他们一尘不染地进镇去会让有心人发现什么问题,李灵犀是不愿让这些仙神鬼怪之事滋扰到平遥镇之人的平淡生活。这倒是多虑了,两个小屁孩儿都是来去如风,今天见李灵犀这么有情致,也就在泥地里跑来跑去,一会儿功夫弄得满腿稀泥,还嘻嘻哈哈的逗玩着。
  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心绪,李灵犀收敛起了脸上的那份凝重,走入了平遥镇。
  “嘿,这位客官,您不知道,我们这的石材可是天下第一。您看看,这可是上等的神仙岭虎跑石,可谓珍惜无比,您可是第一次来平遥镇,这……”
  阵雨刚过,平遥镇上又热闹了起来,来往的客商倒也不少,大部分是来挑选石材的。平遥镇镇民的身上普遍穿着比李灵犀记忆中好了许多,他见了倒也有些高兴。那个嗓门最大的就是平遥镇上专门骗外来石头商人的‘六指公’,他总是将那山中染了异色的青石说成是什么名贵的虎跑石蒙人。
  “六指公,您生意可还好吧?”李灵犀以前倒是做过戳穿六指公的事,后来却被婶婶骂了一顿,原来那个六指公家里非常困难,又因为天生六指,虽然没有做贼却依旧讨不上老婆,最后找了个妻子,乃是天生残废,女儿生下来就失明,妻女病痛不断,六指公年纪也很大了,倒也无法,只好靠着小坑小蒙骗点钱。能买得起石头的都是有钱人,在李灵犀的婶婶看来,或许那样的人被骗总比六指公可怜的妻女吃不上饭,买不上药好些。
  六指公正在喋喋不休地劝着眼前这个腰缠万贯的暴发户商人买点石材,却忽然见到一个年轻人跑到自己面前,还面带微笑地叫自己六指公,不由微微一愣,半响却是惊喜道:“你,你是灵犀儿?天啊,这都多少个年头没见了?让我想想,三年?不对,好像是四年……”
  李灵犀心里暗自愁苦,这六指公比五年前又老了许多,本已是知天命的年龄,如今已经是双鬓斑白了,虽然还能依稀记得自己,记性却是不好了,“六指公,灵犀儿已经五年时间没有回平遥镇了,以前好几次影响您做生意,真是不好意思。”
  “哟,灵犀哥儿,你这连孩子也有了?李家如此早便有后了?”六指公凑到小屁孩儿二人面前看了看,喜道。
  “六指公误会了,他们是我在外面收养的两个小家伙。”
  “老头儿,你这石头就不能便宜一点儿?小子,你是本地人,你说说他这石头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个一看就富得流油的暴发户问李灵犀道,也许他也认为这个小子看起来很可靠。
  “倒是不错的。”李灵犀说的很笼统,也许那富人会认为他说的是石头不错,其实他说的是六指公人不错。
  “灵犀儿,改天来六指公家坐坐,六指公先谈谈生意,呵呵,呵呵……”六指公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李灵犀会这样说话,却是心里高兴。
  三人又继续沿着这条不长的街道走着,两个小屁孩子儿自然是对老爷祖籍之地的所有东西都感到好奇,李灵犀却是不停地和许多人打着招呼。
  “也许自己是修道之人了,也许自己还算厉害,也许自己有了逃脱生死的种种可能。但是,自己依旧是李灵犀,依旧是那些乡邻们口中的灵犀哥儿。和自己所有认识的打招呼,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一路上许多人都认出了这个笑意不停的灵犀哥儿,当然也有几个已经长大的半大小子更高兴,当年带着他们一起玩的灵犀哥儿居然回来了,不时李灵犀屁股后面除了两个小屁孩儿外,还跟上了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再大的就没有了,据说李灵犀当年的那些同龄玩伴也都成家了。李灵犀也遇到几个,都是拖儿带女的,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份坦然和率直,有的只是一种责任在身的谨慎,言行亦是谨小慎微般地,即便是见了李灵犀。
  “灵,灵犀哥儿,你,你倒是回来了。”一个抱着小丫头的年轻男子惊喜地看着李灵犀,也许是见了李灵犀的衣着,他不禁微微犹豫,生怕认错了人。这个当年整天带着自己掏鸟窝的灵犀哥儿走了好多年了吧,自己的丫头都这么大了,他身后也有两个?难道他也成家立业了?“当年俺成亲时还专门派人去你家问了,本想再远也要去请你回来,谁知……没想到你家孩子比我的还大,我们,都老了!灵犀哥儿,这些年,你都过得还好吗?”
  说起聚散离别,这年轻男子偷偷地抹了抹眼角,和其他行人的衣衫相比,这年轻男子的衣角上还有补丁,看来生儿育女也不轻松。
  “狗子,这不是我的儿女,是我在外面收养的。来,我抱抱!”李灵犀伸手接过了有些怕生的小孩,逗了逗他,问道:“狗子,你这几年过得如何?这孩子倒是蛮可爱的,不知可曾取了名儿?”
  “灵犀哥儿,你是向来知晓,俺狗子也不识字,这名儿也没取,只是唤作山妮子。家中大大小小三个孩子,唉,都还挺听话的。”也许是想到了生活的艰辛,狗子的脸上涌起了些愁苦,但想到听话的孩子们,却又是苦中有乐,作笑不已。“还是比不得你,俺听李婶说你去做了道士,现在看你倒是不像道士,更像是富家公子。”
  李灵犀暗自叹息,当年这狗子家里就极穷,好多时候出去玩自己还要给他带两个煮鸡蛋,吃不饱,这狗子经常半路喊饿,如今多了三个儿女一个媳妇,那日子肯定是过得苦巴巴的。
  “倒也没有。外面的生活也是多种多样,吃苦总是难免的。唉,当年我们可是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儿,你如今倒是生分了些。”李灵犀叹道。
  “灵犀哥儿,俺,俺……现在好歹不是当年了,俺也怕失礼不是。”
  李灵犀苦笑道:“不说了,隔日我便在家里摆几桌家常便饭,你可一定要来。呃对了,你如果不介意我灵犀儿这个兄弟,我便为你家山妮子取个名儿吧,将来我再走了,你这兄弟好歹也记得我这个儿时的玩伴。”
  狗子当然不会不答应,反而有些忐忑。李灵犀给他的感觉,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满腿糊泥的灵犀儿了,至于有了什么不一样,狗子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在他面前说话有些紧张。
  “平遥镇乃是我们这一辈的根,便取一个平字,狗子你一辈子生无大志,我便送她一个安字。平安为名,倒也合了你心意。”
  “如此倒是甚好。”狗子高兴道,心里却是想到了一件事,吞吞吐吐地说道:“灵犀儿,你这在外面学道士,怕也是学了些本领,我,我想……”
  “有话就直说吧,狗子,你真是生分了。”李灵犀还暗怪狗子见外,其实他不知道,生分的或许不是狗子,而是自己。
  “我想为家里这三个小子求三道平安符,灵犀哥儿,你知道的,别人我信不过,从小俺就信你,你说他们会平平安安的,俺就信。”
  李灵犀心里暗叹不已,自己真的能够金口玉言那倒是好的,如今看来怕是道行远远未够,刚想委婉地道歉却听小屁孩儿传音给自己:“老爷,俺会画符啊,等我给上三张便是了。平安符这玩意儿,简单。”
  李灵犀便道:“狗子,你稍待片刻,我那符箓袋子让我这随身童子给放到客栈了,他这便去取,给你三道平安符便是。”
  小屁孩儿和彩儿二人跑到街角拐角处,小声嘀咕起来:“小屁孩儿,你真的会画平安符?为何我不知晓?”
  小屁孩儿摇摇头,指了指老爷李灵犀的方向说道:“老爷那般为难,怕是因为拿不出真正有效用的平安符,这玩意儿看似简单,却会庇佑人一辈子。俺不会画符,不过倒是有办法。”
  “快让我看看,何法?”彩儿高兴道。
  “你看好了!”小屁孩儿得意洋洋地伸手到头上一拔,却是取下来三根头发,吹了一口气,捏了个变字诀:“变!”
  看着小屁孩儿手中头发变出来的三道平安符,彩儿眼睛都亮了,高兴道:“哇,小屁孩儿,你太厉害了。呜呜,你要教彩儿变这平安符。”
  “去去去,莫要烦我,俺也只知道这样变,不知道为什么,也记不起法诀,俺怎么教你,你想要啥,俺以后变给你就是了,可不许哭。”
  “嗯嗯!”彩儿高兴道,她终于发现小屁孩儿实在是太有趣了,他的身上总会有许多令她都觉得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是这三年时间里。要知道她本身就是朱雀后裔,能令她感到稀奇古怪的东西,那就非同寻常。
  “这平安符,虽然仓促了一些,倒也效果不凡。”李灵犀看着手里的三道符,心里却是惊讶无比,虽然他还画不出来,但不代表他看不出来,这三道符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符箓,但佩戴者一生定然衣食无忧,安乐到老。“狗子,好好给孩子们戴上吧,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够帮你的事了。如果缺钱少粮,你不如跟着我二叔去学石匠手艺,凡事不要太客气了……”“灵犀哥儿,这,这实在是太感谢了。”狗子三番五次地感谢过后,终于领着自己的小女儿走了,那个叫平安的丫头。李灵犀看着他,心里有些淡淡的愁,五年一别之后他已是人父,若是下次自己再回来,那是多少年?那时候还能再见到他吗?
  李灵犀没有给他金银财宝,怀璧其罪的道理暂且不说,即便给了他也不过是救人以一时,救不了一世,自己给他的孩子三道符,算是帮了这个儿时好友的一点小忙,至于他自己的人生,还是需要他用双手从自己的田地里刨出来,那才是真正的人生,而不是施舍。
  “酒倌儿,你这酒都快没酒味儿了,下次记得少掺点水。”李灵犀随意地走过酒馆,尝了尝酒缸子里的酒,随口说道,留下一脸不解的酒倌,这才回家去了。
  “叔叔婶婶,侄儿今日回来看你们了。”


第一百零三章 返乡(下)
  平遥镇最西头的李家村就是李灵犀这一脉的根了。李灵犀站在那茅屋前久久不能动弹,明明听到屋子里有锅碗相碰的声音,却不敢去敲门,或许对未知的恐惧,在亲人身上也尤为重要。闻着屋子里的饭香,李灵犀不自觉地泪流满面,那是红薯掺米饭的香味,不是米饭掺红薯,因为家里确实很穷困。还有那淡淡的酸味,他知道那是婶婶最拿手的“酸辣凉拌侧耳根”。
  一定是小宝回来了,因为这些粗茶淡饭的香味中,他还闻到了一股荷包蛋的香味。从小家中的荷包蛋都是李灵犀和李大宝二人分,当时年少无知,现在细细想来,当年叔婶从未吃过一只鸡蛋,说是吃不惯那股生味。这倒是又让李灵犀想起当年,每次自己和小宝钓到鱼回家,叔婶只吃鱼头,说那鱼头香,其实李灵犀现在都知道,都明白,那些鲫鱼头哪里有什么肉,可不是什么鲍鱼头,除了骨头还是骨头。
  两个小屁孩儿也跟在后面没有说话,二人都知道现在的老爷是最需要安静的。恰在这时,西边却飞来了两只喜鹊,停在房子边的竹棚子上,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
  “孩子他爸,这外面喜鹊叫的那般响亮,莫不是今日有什么喜事?”一个女声从茅屋中响起,传来放下碗的声音。
  “这喜鹊叫的这般圆润,想来今日我李家有喜事上门。”一个略微有些别扭的嗓音响起,李灵犀却听出了那是李大宝的声音,他也长大了,快十二岁了吧,也是变嗓音的时候了。
  “唉,我们在家里吃的饱,穿得暖,也不知道大娃现在怎么样了,唉,修道虽然好,却怕吃不好啊。”二叔的声音响起,也许喜鹊登门让他想起了那个流浪在外的大娃。
  “砰砰~”李灵犀含着泪,再也忍不住,为人者灵犀,当至情至性,他擦掉了眼角的泪,毅然地敲响了茅屋之门。
  “谁呀?来了。”今日有雨,李家吃饭倒是把门关上了,李灵犀二婶张李氏听到敲门声,便贤淑地来开门。
  “婶婶!孩儿不孝,回来看你们了!”
  李灵犀见门一看,那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朝思暮想的亲人——自己的婶婶又是谁?满脸多了些皱纹,却不减当年那份贤淑与和蔼,一身衣服照样是补丁缝补丁,突然见了李灵犀,居然愣在当场,两手使劲在一条干净的围裙擦了又擦。李灵犀再也忍不住,两腿一曲,重重地跪在地上。
  “啪啦!”门里传来两声饭碗撞到桌面的声音,随即便见一个人影极快地窜了出来,却是那李大宝。
  “哥!你,你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今天有大喜事,那喜鹊腔调圆润,音色清朗乃是大吉,果然,果然,哈哈……哥,来让我抱抱!”李大宝几乎没怎么变,除了脸上少了些当年的稚气和鼻涕外,却多了些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和睿智,看来也是学所有成。
  “大,大娃……”
  李有福兴奋劲头丝毫不比自己妻子少,哆哆嗦嗦地掏出旱烟袋子,他一高兴就会想抽烟,手里拿着火折子晃了又晃却不知早已点燃了,几乎差点烧到了眉毛。
  “二叔,来,孩儿帮您点。”李灵犀跪在地上,恭谨地接过二叔手上的火折子,然后给李有福点上旱烟袋子。
  “好,好……回来就好……”李有福这庄稼人手艺匠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知道说好字。
  “大娃,快,快进家里来,别跪在地上了。”李张氏这才看到李灵犀背后居然跟了两个小孩,也不禁犹豫道:“大娃,这是谁家的娃娃?莫非……”
  “见过祖爷爷,祖奶奶。俺是小屁孩儿李阴阳,她是彩儿,李灵犀是我们的老爷。”小屁孩儿李阴阳似模似样地行礼道。
  “见过祖奶奶,见过祖爷爷。”这称呼倒也没错,真是有些滑稽,不过却忙的李有福二人赶快去扶起俩可爱的小童,心里都不禁发喜,也不知大娃从哪里收了这么两个金童玉女一般的小孩。
  众人进了屋,李有福还不忘那些报喜的喜鹊,兴冲冲地走进屋,舀了一大瓢平日里也舍不得吃的白米,洒在地上,吆喝道:“别抢,别抢,都有份……”
  二婶李张氏忙碌个不停,又是重新下锅煮米,又是让李有福杀鸡找蛋,最后还有那块一直舍不得的腊肉,一并地下锅做了。倒是李灵犀,支开了两个小屁孩儿后,就和二叔李有福和李大宝聊起家常来。
  “看来我那干女儿倒是来头不小,屡次相帮,倒是欠了她许多了。”李灵犀想到自己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干女儿,如今怕也是十岁之龄了,如今神州的女儿家都早熟,尤其是那大家闺秀,怕是早已长得亭亭玉立了。
  李大宝说他最先能去县城上最好的私学也是靠了秦拾言派人帮忙,而且从此李大宝在县城从没有受过欺负,正好将满腹心思放在苦读诗书上,这对于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农家子弟来说,面对同窗无一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甚为难得。
  “啪啪~”李有福在凳子腿上敲了敲烟灰,说道:“这五年时间,平遥镇的税收都免了,也不知是哪里造化来的福气,日子倒是好过了许多,连那些个大地主、大山主也不能来欺压我们了。尤其是你那干女儿,好几次差人送钱来,俺怕让你为难,那些钱都没动,送也送不回去,只好放起来了。”
  李有福虽然不识几个字,但好歹大半辈子了,说话还是很有主见的,做人也不差,不然也不会因为担心自己大娃将来在自己干女儿面前不好做人,他也不会留着那些个秦拾言送来的金银财宝不用,反而收藏起来,等着李灵犀回来处置。
  李灵犀望了望桌上简陋之极的饭菜,想想自己平日里别说大鱼大肉,就是宝蔘黄精这些东西也是吃了不少,不过和这几碗菜梗子的粗茶淡饭两相比较,一种愧疚油然而生。李灵犀不是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人,但他也前所未有的愧疚,自己修道是乐得逍遥了,家人却依旧受穷,这是哪门子道理?不孝,委实不孝。
  “叔爸,你们过得这般辛苦,却依旧为孩儿着想,孩儿不孝,不孝啊。”李灵犀望着李有福手里一包金银久久说不出话来,也许在其他人看来,白送上门的钱财不花白不花,可自家叔婶却是为自己着想。
  李大宝叹了口气说道:“前年俺们爹被石头压伤了脚,患处发炎隐有大患,娘不忍见他日夜痛苦,瞒着爹取了这包里一锭银子请来了大夫,买了药,结果爹爹硬是不喝药,最后还是我和娘跪着求爹,爹才肯喝药。后来病好了,爹把家里唯一的两块地给卖了一块,还上了这点钱。若不是这几年不用交税,我又在县学里吃住,这日子定然是更苦的。”
  “大娃,别上心里去,没有二娃说的那么严重。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还好吧?”李有福问道。
  李灵犀张了好几次嘴,始终没有脸开口,难道说自己在外面不但学会了飞来飞去,有了高人一等本领;还餐餐吃饱,偶尔饱餐一顿灵物?这事虽然对李灵犀来说是正常的,但在这时看来,是那般的讽刺。
  “倒也不差,只是心里颇为牵挂叔爸和叔娘。”李灵犀微微低头,愧疚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来来来,吃饭了。大娃,把你那两个小童也叫上吧。”李张氏说道。
  “他们不吃……”李灵犀还没说完,就见两个小童眼尖无比地跑了进来,坐到了桌边,两个小屁孩儿虽然是无山货灵药不喜,但对农家饭食,对自己老爷曾经吃过的东西早已好奇不已了。李灵犀倒也无所谓,只是以为二人不喜欢凡人伙食罢了。
  一家人这饭可是吃的热热闹闹,李大宝更是直叹过年都赶不上今天吃的好,李灵犀听了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究竟是自己的错?还是这个社会的错?抑或谁都没有错,因为这就是命。
  酒足饭饱,李有福也不下地了,就摆开桌椅,众人坐在屋后的小院里闲聊,这里靠山,倒也安静无比。
  “大娃,这些年你都在那个,那个清源派学了些什么?若是没学到什么东西,不如回来跟二娃一起读书,将来也好考个功名。你和二娃不比我和你爹有才二人,你们会有出息的。”李有福关心地问道,在他看来,大娃二娃本是一般,从来没有亲疏之别,小宝在县学里品学兼优,大娃却是不知道学得如何。
  李灵犀也知道李大宝马上就要参加乡试,算是当地的学正大人额外开恩,一来李大宝生性聪明不说,却是还有一手好文章,品行也甚为端正。
  现在摆在李灵犀面前的选择很简单,一是隐瞒家里,用一个‘不以修道影响家人’的借口来闭口不谈或者说谎;另外一条路就是实话实说,面对养育自己的叔爸叔娘,面对自己唯一的弟弟,面对一份至情至性的亲情,也许任何的隐瞒和欺骗,即便是出于善意的,也是一种罪责。


第一百零四章 百世之基(上)
  对于叔爸和叔娘的问题,虽然让李灵犀左右为难,但细细想来无外乎是一件在欺瞒与坦陈之间做出选择的事情。
  李灵犀没有直接回答,拿过墙角上挂着的干烟丝给叔爸装满烟杆,细心地按了按,点上火,这才说道:“叔爸,小宝,这几年我在外面经历了很多事情。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不会隐瞒你们的。我想和叔爸去石场做做石匠活,今天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一过以前那样的日子。”
  “吧嗒~”李有福也是活了大半辈子了,见了自己大娃眼中的诚恳,知道这个大娃没有因为外出几年而变得高高在上,六亲不认。作为一个神州大地上最传统的农民,他有着和所有人一样的担心,那就是子嗣不孝。
  不论怎么说,李灵犀也算半个出家人,修道之人李有福也就见过大娃的那个师兄而已,其他的最多就是些江湖骗子。不过坊间传言,天下的道士和和尚差不多,都是酒肉不沾,荤腥全禁,现在看来倒是没有那么严重。如果李灵犀真要是六根清净,连家人也不理了,李有福也许连死后也没有颜面下去见自己大哥大嫂了。
  李灵犀的想法也很简单,虽然在传说中那些最顶尖的大神通之人看来,这种亲情不说有没有,即便有也是可有可无。但对他来说不说,这样的亲人,是从一开始就无私地对自己好,将自己视作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那么,自己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成仙成道又能如何?孤寡一人去做那对着天地间颐指气使的人?或者带上几个美娇娘过一过绯色暧昧的生活?那样的生活,李灵犀不喜,不屑,不取。
  自己的亲人,不一定要修什么道,成什么仙,那样的事情,李灵犀总觉得做起来少了些洒脱,多了些刻意。但李灵犀却不介意让亲人过得好,过的高兴,过得幸福。自己修自己的长生道,亲人也过亲人的幸福人生,那不是最好的事情吗?
  也许五年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讲,也不过是一个睁眼闭眼的时间差而已。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整个下午的时间里,李灵犀摸着那已经变得陌生无比的锤子和榔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不是因为这种生活的远去,而是因为他的生命中与这些东西,已经再没了交集。这五年来,摸惯了飞剑,如今再拿起这李家祖辈靠着吃饭的家什,已经从一种生存的本能,变成了追忆。
  “大娃,且不论你在外面学到了什么,这祖传的本领是断断不可丢下的。二娃没有那个福分,你却是须得好生练练这石匠手艺才是。”李有福整个下午心情都极好,似乎想起了当年大哥李有才尚在世的时候,李家人热热闹闹的场景。整个下午,李有才说了很多话,更是惟独在让李灵犀学石匠手艺这件事情上有些唠叨。
  李大宝是不行了,捏惯了毛笔管子的人,对这粗活似乎有了一种近乎厌恶的抵触,“爹,这以后我们李家倒是不必再做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行当了,我自然是去考功名的,以后大哥行走天下广布道法之时,若是累了,便依旧回来,便是无了那生存本事,我便养着大哥!”
  “臭小子,你倒是懂了?大字念了一箩筐,却不懂什么大道理。你便是废了也罢,当官也好,石匠手艺却是大娃必须学的。”李有福似乎很固执,这也算是三人整个下午唯一的争执。
  直到太阳已经落山后,三父子才回了家。归家之时,见那炊烟如垂暮之云,三父子相视而笑,真是难得今日如此高兴。
  “叔娘,今晚有些什么好吃的?”李灵犀开心地问道,整个下午的时间里,虽然再也让他找不回来那种凡人的感觉,但却让他深深地沉浸在那浓浓的亲情中。锤子凿子的声音,仿佛就是那岁月之声,诉说着李灵犀的改变,也诉说着这不变的温情。
  “孩子他爹,你怎么让孩子们弄得这般累?来,快洗手擦汗。”李张氏又是一阵忙碌,嗔怪李有才让两个大小子做重活。
  “叔娘,我和大宝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点活不算什么。”李灵犀说道。
  李张氏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在叔娘和叔爸眼里,你和大宝永远都是孩子。”
  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再次让李灵犀深受感动,叔娘一直以来把他视如己出不说,这一句永远的孩子,说的几乎令李灵犀当场落泪。是啊,修仙修道是一辈子的事情,可这亲人难道就不是一辈子的事情了吗?不论以后自己成为何方仙神,他们依旧是自己的亲人,至爱双亲。也许自己会成为受人膜拜的神仙,也许自己高高在上,但是在叔娘和叔爸眼里,自己医院都是他们的孩子,而不是那空洞缥缈的神仙。神仙好做,孝子难为。
  如今神州大地已经不再如上古时期一般了,那时候民风淳朴,百家圣人布学天下,颂扬万事孝义为先。可是,放眼如今天下间,令人诟病之事实在多如那过江之鲫。有的人,生来落魄,一日暴富之后却对抚养自己,疼爱自己的那些苦难的亲人视而不见,有钱一个人花,大不了和一群莺莺柳柳一起挥霍。同患难之人多,因为患难之人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能够让朋友,让亲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共富贵的人却少,人心难平,其欲如万千沟壑,难填,难填!
  李灵犀揭开锅,看着里面的一锅山药炖南瓜,一时忍不住居然连眼泪都掉进了锅里也没发现,平复了一下心情,李灵犀向着门外喊道:“小屁孩儿!”
  “老爷,何事?”小屁孩儿整个下午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似乎这半天时间都和彩儿在这神仙岭转来转去的,好像有什么事情。
  “你拿着银子去镇上买点酒菜,不要太油腻的,叔娘吃不惯,尽量买点卤味倒是更好。”李灵犀看着那小屁孩儿屁颠颠的样子,知道他打了什么鬼主意,小声斥道:“记住,一定要给钱。”
  小屁孩儿一愣,口头答应,却传音道:“老爷,不过是这般酒肉,我们便是连那些个山神也抢了,干嘛给钱?”
  李灵犀也传音,骂道:“放屁。那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被人欺负了算他们倒霉,修行不到家。出来混之人,谁没有点觉悟?便是老爷哪天被人抢了,也是活该。那些买酒肉的凡人,你若不给钱,我打你屁股。”
  “呃,知道了。老爷,放心,有俺在,谁要抢你,我,我,要不我打死他!”
  叔娘李张氏在一旁见了,却是微微怪道:“二娃,你怎么能够这样教训小孩子呢?阴阳还太小,什么事情都须得好好说。”
  “叔娘不必介意,骂他是为他好,呵呵。”李灵犀胡诌道。
  “唉,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还须得多留留心,早点找户人家。如果在外面不太好找,捎个信儿回来,叔娘帮你张罗张罗。唉,也不知我们这些苦寒人家,会不会有人看得上。”李张氏看着小屁孩儿蹦着跳着地去买酒菜了,却是患得患失地自语道。
  晚饭自然是极丰盛的,李家还没有吃过这样好的东西,李张氏还怪了李灵犀几句,让他有钱存着以后好娶房媳妇儿,这样破费不是李家的规矩。
  “叔娘,来多吃点儿,你们不吃,二娃心里堵得慌。”李灵犀看着叔娘举着箸子不愿吃这一桌子的菜,心里就特别难受。都说人吃苦吃多了,对偶尔才能遇到的好事会有一种抵触感,也许此时在贤淑的李张氏的眼里,这一桌子不是菜,而是另一种苦难。
  “吃,怎么不吃。二娃的心意,孩子他娘,快吃。”李有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地说道,暗怪女人家麻烦。
  吃过了晚饭,一家人端着凳子坐在后院里,望着那稀朗的星空,李灵犀先是给叔爸上了烟,又让小屁孩儿给叔娘打扇,这才讲起了自己在外面的经历。
  “当年,二师兄杨毅,也就是你们见过的古云子带我进了清源派。我去了那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有着另类的精彩。那是一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世界,却又千百年来被世向往着,那是一个神秘的世界。”李灵犀说道。
  李大宝问道:“大哥,俺以前没去过咋们石塘县县城,可后来去了以后,也发现那是一个神奇而又神秘的地方。”
  李灵犀摇摇头,说道:“这天地间的事情,犹如一个巨大的轱辘在碾压着岁月,如果说苍生早晚会被那轱辘压碎的话,那么,有一群人或许却能逃过这种苦难。”
  “大娃,你说的是?”李有才倒是听出了些门道,李大宝也两眼发亮,对大哥的信任让他知道,也许大哥真的有了什么遭遇,不然也不会有一个干女儿上门来帮自己读书了。
  李灵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宝,还记得当年我们看的那场戏吗?”
  李大宝说道:“记得啊,乃是一个人鬼之恋的石塘老戏。那道士也挺傻的,连一个小鬼都捉不住。大哥,难道你真的会抓鬼?”李大宝带着惊喜问道。
  “二弟,你不是外人,哥也实话实说,如果鬼遇到了你大哥,我肯定捉不到他。”李灵犀见了李大宝眼中淡淡的失望,却是一笑,假装轻松地说道:“因为它很可能会绕开我走,你大哥也算是修神仙的人了!”
  修神仙?李家三人张大了嘴,似乎不敢相信李灵犀口中看似随意的话,但他们知道,或许,灵犀儿真的不一样了,也许李家也会不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 百世之基(中)
  看到叔爸和叔娘、小宝眼中的疑惑之色,李灵犀心里暗道,果然,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给他们说了也太过虚妄了。
  李有福毕竟是一家之主,镇定了一下后,问道:“那大娃,你都学到了一些什么东西?这些个仙神之术,我们倒也听说过,当年你爹便说那老者是神仙来着。”
  当年整个李家,只有李有才坚信那个送石头来的人是老神仙,而这下却连大娃也说学会了什么仙神道家方术,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叔爸和叔娘也不是外人,孩儿岂有隐瞒的道理。”李灵犀微微挪了挪椅子,站了起来,捏了个道诀,斥道:“灵犀剑,出鞘!”
  “嗡~”的一声,犹如潜龙出九渊之地,灵犀剑发出的龙吟之声令李灵犀都有些好奇,只道是这仙剑通灵也有意展示自己一番。绰约的月光透过屋后的桂树叶缝隙映照灵犀剑上,冷如彻夜之寒霜,又似那冬雪冰凌。
  灵犀剑飞了一圈又自动地回了剑鞘中,李灵犀又捏了个道诀,屈指一弹,只见那桂树的一片叶子飘然落下,也不见李灵犀有何动作,却是忽然凌空而去,随着那树叶上下翻飞。那张桂树叶子也仿佛有风吹动一般,时而向上,时而向下,李灵犀却犹如幽灵一般紧紧地跟随着上下翻飞的树叶,犹如一只最灵活的鹏鸟……
  “啪……”
  一声轻响传来,李灵犀向下一看,却是叔爸手里的烟杆掉到了地上,李大宝和叔娘也张大了嘴,似乎不敢相信李灵犀真的能飞起来,仿佛那戏词儿里说的神仙一般,卓卓然翻飞若仙,翩翩然逍遥若神。
  这些对于凡人来说,确实是太过于虚妄难以想象。若是没有修道之前有人在李灵犀面前这般行为,也必然惹他惊讶,这是人之常情。李灵犀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叔爸三人恢复后,这才放下心来。
  “大娃,这,这些都是真的吗?”李有福高兴地说道,手抖着想用火折子去点烟袋,却总是点不着,李灵犀急忙上前帮他点上。
  “叔爸,这些都是真的!孩儿这五年时间来,所学所为无不是这些个修道之事。”
  “好!好……很好……很好……”李有才吧嗒吧嗒地吸着烟,却说不出来其他的话,满脑子都被惊喜塞满的他,喃喃地说道:“是哪一处祖坟风水好呢,这么发家?是不是太公那处‘卧龙槽’发了?还是祖奶奶那一关坟发了呢……”
  “大哥,你,你这么厉害,那我们就不怕被人欺负了。”李大宝高兴地说道。
  李灵犀心里暗暗惭愧,如今神州大地上,不说那些个迂腐之人,便是李大宝这种读了书知晓事理的明白人也对权贵恶霸之流忌惮万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也许,当今天下的人,看似过得歌舞升平,其实是步履维艰,生怕哪一天就得罪了权贵,受了那些个权贵恶霸,地主贪官之辱。“小宝,为人者只须心中一口正气,必不被辱,你定要记住了。”
  “嗯,大哥,我一定记得。”李大宝说道。
  “大娃,你,你这修道看来很是厉害。你看大宝能跟着你学一些不?”李张氏将两个李家的孩子都一般看待,从未分过亲疏,如今李灵犀有了本领,她却是想让大宝也跟着学。
  “叔娘,孩儿须得看看才行。”李灵犀坐回位置,他不是没有看到李大宝眼里期待,但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修道缘分的,百年不入筑基之门也是常事。当下运功于目,那得自阴阳鬼道的神秘本领,一下子施展开来,李家三人只觉得李灵犀仿佛一下变了一般,犹如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双巨大的眼睛。他们倒是没有恐惧,因为这双眼睛中透着亲。
  李灵犀看了看,心里却是愁苦,果然李家三人都没有丝毫学道的天赋,尤其是李大宝,是一个长于俗世,却短于悟法之人,即便他正直少年,也不会有什么修道的天赋。
  “叔娘,小宝一生所系,绝非道门黄庭,若是勉强而为,虽然不至于遭天所妒,但定然会适得其反。至于你和叔爸,委实不该修道。”李灵犀深知那种观道而无法悟道的痛苦,即便万一李家三人入了道门,空对着黄庭三千卷也是一无所成,与其这样痛苦,不如乐的逍遥,生活的平平淡淡。
  “大哥,你会看命?那你看看,我将来会做什么?”李大宝喜道。
  李灵犀一愣,他倒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别人的将来,他只知道自己能看到一个人的生死,能看到将死之人的前世今生,至于活生生的李大宝三人,李灵犀也只能断定他们没有血光之灾,这算命他倒也会一些,却没有那么准的。
  “李阴阳!”李灵犀喊道。
  “诶,老爷,唤我何事?”小屁孩儿屁颠颠地从前屋跑出来,站在李灵犀面前,那是要有多乖就有多乖,据说还是彩儿教他的,说是在祖奶奶和祖爷爷面前要听话点儿,不然就会丢了老爷的面子。
  “你可会算命?”李灵犀问道,他倒是发现这个小屁孩儿总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本领,每次一问他,不是想不起来了,就是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本领。最让李灵犀意外的是,似乎小屁孩儿真的不知道他自己会些什么,而只有到了每次李灵犀问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会不会,如果不问,那就是铁定不会,如果问了,十次中有那么四五次,他总能拿出一些道术法诀。不过最让李灵犀发指的是,这小屁孩儿转身就忘了,刚刚施展的道诀,他能在一个回头的时间忘掉,天下奇闻。
  比如那个平安符,李灵犀就威逼他交出来,彩儿也撺掇他教出来,可直到他都快哭了,李灵犀二人才真正地发现小屁孩这个秘密,有时候会一些道法,但有可能转身就忘掉了。他也有自己的解释,那就是“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想起来的。”当然,对这个解释,李灵犀二人相当怀疑,根本不信。
  “老爷,俺可不会算命。不然也帮自己多算几次了。”小屁孩儿想了想,说道:“我想起来了,如果我和老家加起来,肯定能算命。”
  “呃?怎么算?”
  “老爷以阴阳道术看着二老爷,然后老爷在此处画出所看到之物。”小屁孩儿伸出自己肉呼呼的小手掌,一摊开,示意李灵犀看完了以后在上面用手指画。
  李灵犀将信将疑,运起阴阳道术在眼中,却觉得李大宝的身上总是迷迷糊糊,看不清楚什么东西,小屁孩儿将手掌微微握起,等着李灵犀画出所算所看到之物。
  “不行,委实看不到。”李灵犀只觉得眼睛里看到的李大宝身上仿佛迷雾重重,一阵心烦,探手就随意地在小屁孩儿手掌心里几下乱画。
  “诶,有了,有了,老爷你看,嘿嘿,你看,这衣服多好看……”正当李灵犀郁闷无比的时候,小屁孩儿邀功一般地将手微微摊开举到李灵犀面前,让李灵犀看,“老爷,你看,嘿嘿,俺就知道这样能行,可惜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李灵犀本来还有些自责,看不出李大宝的命让他多少有些挫折感,这下随意地朝着小屁孩儿手掌心一望,神色顿时大变,脸上飞快地变了几下神色。
  “大哥,上面都有什么?”见小屁孩儿掌心里好像有东西,李大宝就要凑过来看。
  “没,没什么。”李灵犀一把握住小屁孩儿的肉手,微一运功,就抹去了画面。小屁孩儿鬼精灵,当然知道老爷不想让二老爷看到什么,只好嚷道:“呃,二老爷,刚才还有,现在却是没了。”
  李大宝一看,果然小屁孩儿李阴阳的手掌心里什么都没有了,不禁有些失望,问道:“阴阳,刚才这手里都是什么画面?”
  李阴阳偷偷地望了望李灵犀,见他微微作色,不禁意会,说道:“俺也没看清楚,就是看到你穿了一件很好看的衣服,呃,很好看……”
  “只看到穿了件衣服?”李大宝微微失望,也只好作罢,李有福夫妇也劝了下,这小子倒也不放在心上了。
  李灵犀开口道:“小弟你放心吧,刚才据哥哥观来,你这命却是不错的,日后衣食无忧,行商则富甲一方,为官则官封州府之地。”
  “如此倒是极好的。大哥去修大哥的道,俺去做官,嘿嘿,以后也好伺候爹娘。”李大宝一听有这好事,心里倒也信了,他自认才气不凡,虽然学不到那些道术,但也不在乎,能够成为一个治理一方的好官,是他从小的梦想。
  众人又说了一阵话,李灵犀两兄弟也没再提刚才之事,在李有福让李张氏去拿点煮鸡蛋做夜宵的时候,李灵犀却道:“叔爸,孩儿在外山珍海味时常不曾断过,只叹叔爸叔娘在家中日日糟糠为食,不取金银锱铢,孩儿心里犹如刀割剑绞。这次难得回来一次,下次再要归家之时怕是不只五年。”
  李有福道:“老一辈人不过是那耕田之牛,我与你叔娘做牛做马又有何不可?只须让你兄弟二人学有所长,将来上对得起苍穹先祖,下对得起赤脚百姓,那便是我二人唯一的念想。”
  “爹,娘,孩儿定当争气。”李灵犀二人齐齐跪下,也不再拘泥于叔爸叔娘,这就是自己爹娘啊。
  李灵犀起身道:“孩儿从外面带回几样小吃之果实,专程带回来孝敬叔爸叔娘,你们尝一尝,也算是孩儿一番心意。”
  说完,李灵犀拿出了那枚朱果和得自虎啸峰的那只五千年何首乌,羊角洞的三只老黄精。


第一百零六章 百世之基(下)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来着?我年轻时跟着大哥走南闯北运送石料,也走过不少地方,倒是未曾见过。”
  看着瓷盘里放着的几样东西,李有福有些摸不到门道地说道。李张氏正要伸手去拿,却被他打了一下手,道:“这东西金贵着呢,大娃没说怎么吃,女人家动什么动。”
  李灵犀不禁苦笑,对于叔爸这种传统的思维,他是无奈的,即便他能赤手空拳地对付一个敌人,甚至是一群敌人,可面对叔爸身上那种最传统的神州农民之风,他也是颇为无力:“叔爸,这个最小的是朱果,这个是五千年的何首乌,你看,都成人形了。还有这个,肉质肥大,好似长满疙瘩的好像生姜一般的东西便是老黄精。”
  “呃?朱果倒是听过,好似那回听那说书先生说书,说是有什么武林侠客得到了一枚……”
  李有福当然说的是那些坊间传言,江湖之人偶得奇遇然后吞服灵药的传说,他哪里知道,这朱果即便是修道之人都只听说过,吃过的人全天下用手指都数的出来,就三个。这朱果远比传说中珍贵,唯一的原因是因为它生性喜火,尤其是先天南明之火,历来只长在朱雀家门口,除了彩儿这个被‘诱拐’出来的小孩儿以外,这神州之地便再也没有第二只朱雀。朱家有女初长成,便和这李家爷俩给带走了,连朱果树也带走了,外人即便侥幸掉进巨渊之地不死,也休想再找到什么朱果。
  “朱果……五千年的何首乌……拳头大的老黄精……”李大宝是最激动的一个人,历来饱读诗书的他,对于那些杂史帙记特别感兴趣,这三样东西都是他在那些道家布道天下的一些经书里看来的。他何曾想过自己居然有亲眼看到的一天,更别说居然还能吃。这就是大哥口中说的带回来孝敬的小吃果儿?
  李有福见儿子这样,不由骂道:“你这小畜生,有什么出息?一点吃的,便把你馋成这般,日后如何成就大事?别看你大哥说的好听,将来自己不努力,别说富甲一方,便是饿不死你就算好了。”
  李大宝委屈道:“爹,你有所不知,这,这几样东西,别说三样,就是任何一样也是千百年来的传说而已,远远不是你想象的什么武林侠客的奇遇,吃了,虽然不至于长生不老,但百病不侵,大大延寿,亦是必然。”
  李灵犀点点头。
  “这……”李有福知道儿子不会撒谎,在一想也知道大娃灵犀儿肯定不会拿出一些什么普通的寻常小吃果儿,没想到居然像儿子说的这般珍贵,“大娃,叔爸,叔爸也不是老顽固,只是这东西太珍贵了。不如你和二娃分了吃?我们一大把年纪,免得浪费了好东西。唉,有这份心意,俺李有福便是死了,也会笑着去见大哥。”
  “叔爸!孩儿早就愧疚于心,日后叔爸若是再言及这般,孩儿定然长跪不起。”
  于是,一家人好好地洗漱了一番,李灵犀才运功分果,李家三人不是修道之人,只能靠李灵犀用功力将灵药的药力压在他们体内,积年累月之后才能吸收完,正如李大宝说的那般,岂止是简单的延年益寿。两个小屁孩儿只要了一个老黄精,对于他们来说,权当是尝尝味道而已。
  李灵犀将三样东西混杂着给三人服下,却是特意留了一小块。
  “若是真如大娃所说,以后你我种地干活怕是更为轻松了,百病不侵,唉,我们算是沾了大娃的福,别的人家便无这福分了。”李有福感觉体内有一股很明显的热气升腾起来,尤其是关节处的老风湿几乎瞬间便被冲没了,知道二娃说的是真的。
  李灵犀何尝不知道叔爸的想法,于是道:“叔爸,孩儿特意留下一小块老黄精,明日便摆几桌酒将亲朋好友尽数请来,将这小块老黄精炖老黄鸡,倒也能祛病益寿,也算是我李家不忘本,恩泽亲朋吧。”
  凡事有一个度,李灵犀没想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把真正的亲朋好友请来,喝喝酒,分点好处,将一些经年累月的病痛缓解下,也算是尽力了。有病的缓解缓解,无病的强身健体。
  “大娃想得周到,如此倒是甚好。”果然如李灵犀所想,李有福就是那种典型的神州老农民,有好处不敢独享,质朴到了骨子里。
  ……
  “有福啊,你们家这灵犀哥儿倒是愈发俊朗了,莫不如选个日期,让老婆子我说说喜事去……”
  第二天,李大宝就跑东跑西去请来了亲朋好友,也不多就两三桌人,张大富这样的老乡绅自然是请不来的,老童生曹德贵,王产婆这些人自然是到了的,还有那狗子自然也来了,李灵犀还特意让他带上了三个儿女,果然是一个个瘦不拉几的,让李灵犀看了也很心酸。
  这说话的自然是那王产婆,看李灵犀这几年来越发俊朗,居然想去介绍那张大富的女儿给他,这倒是笑谈罢了。
  “可惜,若是灵犀哥儿有个功名在身,那张大富倒也要给我曹德贵一些薄面的,哈哈……喝酒来,喝酒,今天这老黄鸡委实是香气逼人……”曹德贵好歹也算李灵犀的启蒙恩师,李灵犀也少不了一番敬酒,也令他好是高兴。这个灵犀哥儿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可惜心不向学,却是去做什么道士,倒是让他有些遗憾,“以后灵犀哥儿若是在外累了,老童生倒是愿意替你补习一二,他年乡试高中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让曹老师费心了。”李灵犀又是一番谢过,这才走到一旁狗子那一桌。狗子一家人就坐了一桌,让李灵犀为他生计发愁的同时,又替他感到幸福,这好歹也是儿女绕膝了。“狗子,今天可得喝好,吃好了,那老黄鸡乃是叔娘珍藏的手艺,可不许少吃。”
  “灵,灵犀哥儿……倒是让你看了笑话了,你们还吃什么?还不快叫叔!”狗子见自己媳妇和三个儿女只知道吃那些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反而失了礼数,却是连脸都红了。
  李灵犀叹道:“狗子,你倒是愈发生分了。来,孩子们,叫叔叔。”
  “叔叔……”
  三个孩子,平安带头叫道,最小的那个居然连话都还说不清楚,李灵犀不禁又为这位儿时玩伴的未来担忧。拍了拍那小三的小萝卜头,又给平安拉了拉衣服,都快成烂抹布了,“好,好,都乖,都乖。狗子啊,我们一块儿长大的,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找我叔爸他们,能尽量帮忙的地方,他们会尽力的。”
  “灵犀哥儿,你对狗子实在太好了。”虽然狗子嘴里这样说,李灵犀却知道,他定然是不肯的,也许狗子是那种人,宁愿穷死,也不愿拉下脸来求人,所以李灵犀为了他那最后的尊严,提都没提直接给钱的事情,也许给他三个孩子的三道平安符,是他心中最大的倚仗吧。“这符孩子们也喜欢,倒是极好的。”
  李灵犀也不知他说的是符好,还是有了平安符的庇佑是好的,或许对于一个三个孩子的赤贫之家来说,都是极好的吧。
  客人们吃的宾朋尽欢,这才散去,李有福两老夫妇更是一一地将这些亲朋好友送走,他们并没有因为多了个会道术的儿子,而觉得有多么的高人一等,凡人的朴实,从骨子里。
  这一天后,平遥镇都传说着一个故事,故事说李家的大儿子在外面当上了一个有出息的道士,不只自己赚了钱,还送了自己堂弟去县城念书,故事还说,李家那张氏有一手老黄鸡做得很好,人吃了,祛百病……
  ……
  “小屁孩儿,你太没用了。彩儿都为你感到害羞……”
  神仙岭上,两个小屁孩儿站在一起,彼此逼视着对方,恨不得用双眼把对方吞下去。
  “他大爷的,彩儿,你,你咋又骂我呢?小心我,我打你啊。”小屁孩儿见彩儿再也不害怕自己说打她了,也就使劲地扯着自己头上那寿星状的头发,奶声奶气地骂道,“俺真的看到了,彩儿,俺说的是真的。俺那天出门去买酒菜卤肉的时候,明明看到那个老头。他大爷的,居然还想跑,我……”
  “呸呸呸,不要脸。小屁孩儿你说谎不要脸,还不脸红。哼。一个土地老头,你怎么抓不到他?你不是很厉害的吗?现在可好,彩儿都和你找了两天了,土地呢?土地在哪里?”彩儿气嘟嘟的,这两天时间里两个小鬼都在找借口乱跑乱窜,还是没找到小屁孩儿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土地老头,“都说了只有名山大川才可能有土地和山神,这里怎么会有。”
  看着彩儿一副鄙视的眼神,小屁孩儿气的直想朝地上撞,指天发誓地说道:“俺说的是真的,他大爷的,你再不相信,俺真打你了啊。你看这神仙岭,我总觉得怪怪的,这里有老爷身上那股气息,虽然非常淡,却是真的有,你自己不也闻到了吗?也许老爷在这里得到过什么宝贝呢也说不定。如果神仙岭有宝贝,那有山神土地看着,也不是不行啊。”
  “就,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土地老头在哪里呢?”
  小屁孩儿李阴阳一阵骂娘,当时那个土地见了自己就如耗子见了猫一样,忽的一下就钻进地里去了,自己神识一探,居然没找到他了,现在想起来就气,要是抓到他了,非得揍个半死不可。“气死俺了,气死俺了,他大爷的,气死俺了……”
  彩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屁孩儿在那里指天骂娘一般地发怒,也不敢在怀疑他了,想劝他又不敢上前,半响却看到小屁孩儿大骂一声后,身体一摇,居然变成了四个小屁孩儿,看了彩儿一眼,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他大爷的,俺今天抓住你这土地老头后,定要揍死你。”
  李阴阳被气的大发雷霆之下居然用出了一种连彩儿也没见过的法术,吃惊是肯定的,也忙着去追,却不知该追哪个方向,只好在原地等。
  等了不久,彩儿忽然见到李阴阳从平遥镇的方向回来,一边跑,手里还一边提着一个蜷缩在一起的老头,骂骂咧咧的,看来是怒气冲天啊。
  “他大爷的,你跑啊?你再跑,再跑,俺,俺打你啊。”李阴阳把那穿着锦绣山河玄服的老头,一看就是土地的老家伙扔在地上,作势就要去打。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土地一看这架势,有一个小恶霸不说,居然还有一个同样透着危险气息的小女孩,难道今天出门忘了算命了?
  他可是跟当年那个天天路过自己家门口的小家伙学的,那个叫李灵犀的小子是他见过最怕死的人,每次路过自己山神土地庙都要算一卦,十来年后居然连他也养成了这习惯了。还真的好几次算命算出了好事,躲过了坏事,没想到今天却栽了。刚才那小鬼头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从张大富大院的地下直接揪了出来,自己当时可是在土遁,居然还是被他抓到了。
  “老爷爷,你倒是老实道来,不然,他可真打人的。”彩儿小声道。土地老头回头一看那貌似幼儿,却一脸怒气的李阴阳,就不由打颤,急忙道:“我,我都说,我都说。”
  他却是心里暗骂道,这都多少年没有人来管过了?上万年了吧?别说仙界的来使和点卯等,便是人间修道之人也再也没有人能发现自己了,怎么今天一来就来了俩,还揪着自己不放呢?
  “那你告诉俺,你那天看了我,为什么跑?你是怎么跑掉的?”小屁孩儿问道。
  “跑?我,我……”土地老头一看,原来是因为那天跑了,弄得着小瘟神不高兴,今天才被抓来的,却是暗怪不走运,只好道:“本,本神在执行日常巡视之事。监察这平遥镇四方。”
  “彩儿,你相信他说的不?”李阴阳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那天碰到了一个土地老头而已,倒是没想过其他什么。只道彩儿相信自己后,放了这土地就是,他倒也不凶残,只是脾气太臭还喜欢骂人。这土地老头看起来就有些狡猾,不过小屁孩儿倒是不想管闲事,只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他好像在说谎。”彩儿盯着土地老头的眼睛看了半天,纯洁无比的眼神居然让那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土地害怕了,一个躲闪就让彩儿发现了问题。
  “这丫头不简单啊,许是先天神物。”土地心中惊骇道,他刚才居然在这小丫头眼里看到了南明之火,哪里还敢对视下去。一不小心,心里就慌了,露出了破绽。
  “说谎?他大爷的……”小屁孩儿本来还想就这么算了,让彩儿知道自己没骗她就行,谁知道这土地老头不合作,提起拳头就开打。
  “哎哟,哎哟,别打了,哎哟……我,我都说,我都说……”
  “老实点儿,他大爷的,再骗俺,俺打死你啊。这次可不是骗你的。”小屁孩儿真的发火了,从来没人敢骗他,这下居然屡屡被这土地老头骗,还让他在彩儿面前丢脸。
  “说,你怎么跑掉的?”
  “小,小神当时见了大仙,却是,却是骤惊之下,躲入了地下灵脉中去,这才逃过大仙追捕。”
  “不许停,接着说。”
  土地老头心里都快吓死了,这两个瘟神怕是哪个仙界大神通之人的座下弟子,不然哪里有这般厉害,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山神土地,但万年之前可是见过不少仙界的高人的,即便那些仙界的兵将也比不得这眼前的两个小儿。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儿,其中一个好似是妖,却又不似;另一个好似是仙,却更不似,弄得他也糊涂了。
  可是仙界都多少年没来过人了?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土地了,如果不是仙界规矩,天下的山神土地都需要用山河神榜将当地的山神土地河伯等压在方圆五百里之地,他可是早就跑了。现在只道自己偷偷摸摸的那些小动作被人发现了,哪里还敢隐瞒,直接开口交代了。
  “小神乃是这神仙岭的土地,乃是被仙界山河神榜钦封之人。万年来,仙界再也没有了监管这神州山神土地,大多如我一般,虽不能离开,却是乐得逍遥。这平遥镇张大富素来孝敬,每年皆是上品祭祀于我,前不久,我发现此地灵脉忽然变大,到了惊人的地步,便想遂了他张大富经年累月的许愿!不想那日正在梳理灵脉,令其通达到张大富府上之时,刚好被大仙撞见……”
  “什么?”
  土地老头絮絮叨叨地说完后,小屁孩儿就跳了起来,差点没被气死。本来以为将那石塘县平遥镇的龙脉壮大之后,老爷的老家人就能受些恩惠,谁想到一算不如另一算。忘了这个土地老头乃是职司山河之人,有支配当地灵脉的能力,不然也没有那么多人祭拜他们。而没想到的是,这张大富虽然生性不仁,却笃信鬼神之事,每年都是好酒好肉地供奉着李灵犀当年每次必当路过的那个山神土地庙,虽然那里只有一尊土地,可谁都没想到,歪打正着,刚好就是一尊真正的土地牌位。这土地为了感谢张大富,也是为了将来得到更多的祭品,居然将那些个灵脉改道,弄到了他张大富府上……
  “气死俺了,气死俺了。今天打死了你,俺回去向老爷请罪。”小屁孩儿气得脸都红了,提起拳头就要打下去,看这架势,就这一下就能打死土地。
  “饶命啊……大仙饶命……”土地老头何等精明,知道肯定是这擅自改动灵脉的事情让两人发火,赶紧交代道:“二位大仙但凡吩咐一声,小神定然将那灵脉改回来,以后再也不敢如此,再也不敢如此……”
  小屁孩儿恨声道:“那张大富何德何能,俺小屁孩儿甚至都不认识,你倒是好,居然让我等专门请来的灵脉擅自改道。你若不照着俺的意思改回来,俺就打死你。天下哪有白吃的事儿,俺出力,让外人享福,不行,绝对不行,想占俺小屁孩儿的便宜,俺,俺打死他。”
  其实,如果土地不擅自将那些个灵脉全部汇聚到张大富府上,充其量也是个平等分配,灵脉福泽平遥镇上下的结果,不过知道了这山神可以完全支配和管理当地的灵脉后,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引到老爷府上,免得让这老头再拿去讨好那些每年上供的人。老爷一家都快穷死了,哪里有东西去孝敬这无法无天根本没有受到仙界约束的土地小神。即便有东西去讨好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那两位祖爷爷和祖奶奶素来清贫,也肯定不舍得铺张浪费。
  “好,好……改,连夜改……”土地老头心里却是暗道,没想到这两个来路吓人的家伙居然让自己将灵脉改到当年那个小孩府上。那个叫李灵犀的孩子他也认识,当年还信自己这尊土地神,倒是让土地老头很喜欢,按照不平白帮人的规矩,他本来只要李灵犀上供一次就庇佑他一番,可惜李灵犀别说上供了,连自己也吃不饱,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达成这个想法。
  “他大爷的,俺可告诉你了,那是俺老爷家人府上,你要是等俺走了,再乱改的话,老爷以后万一知道了,怕是会打死我……”小屁孩儿想到这里,却摇摇头,说道:“不行,俺得给你下个紧身咒儿,让你反悔不得。”
  随即一道灵光神符打到土地身上,土地老头当时就绝望了,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瘟神啊?连紧身咒都会,算了认命吧,改,马上就改。看来为了这条老命,只好对不起张大富那么多年的进贡了。
  直到很多年后,李灵犀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生那样的变化,那时候才知道,当年的小屁孩儿和彩儿,早已经为日后定下了百世之基,而唯一不知道的,却是自己……


第一百零七章 江语晨之迷(上)
  “大娃,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次归家?”李有福抽着那只从不离身的旱烟袋子,吧嗒吧嗒地问道,站在路口,几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那烟叶燃烧的滋滋声。也许是有什么想说的,李有福一口吸得比一口猛,一个抽惯了烟的人居然被呛着了,“咳咳……”
  李灵犀急忙上前帮李有福拍了拍辈,朱果这几样灵物的药效果然是非同寻常,这十来天下来,李有福本来略微花白的头发,根部已经开始转黑,还有那稀疏的胡须,也变得浓密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是一天比一天少。他知道,叔爸和叔娘还会继续被控制在体内的药力改造身体,不修道却也能延年益寿。
  李灵犀算了下,自己这一次出去,短时间内却是回不来了,倒不是路途遥远,只是这修道之事乃是修的一个了无牵挂,如果时时被那俗事所缠,倒是多了许多麻烦,“叔爸,七年后若是孩儿无事,当回来一次吧。”
  “好,很好。七年倒也不久。”李有福满意地说道。
  李张氏说道:“大娃,你在外面如果遇到了合适的姑娘,也早些把家给成了吧。叔娘虽然不懂你们修行之人的规矩,但好歹成家立业也是人之常情。”
  “放心吧,叔爸,叔娘,我会照顾自己的。倒是你们,平日里莫要太过劳累了,拾言送来的银钱你们照我说的办,只管用就是,如果不够,我留下的也足够了。”李灵犀虽然知道叔爸和叔娘决计不会乱花任何一两银子,充其量不过是买些小米白面之类的过日子罢了,因为他们总想着把这些钱存着将来给孩子们成家立业……
  “大哥,你放心吧,家里有俺。等俺考取了功名,让爹娘也过上好日子。”李大宝信心十足地说道。
  李灵犀看着李大宝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心里不禁想起了当日看到的那副卦图,上面正是那李大宝,不由拉过他,低声道:“大宝!大哥这里给你交个底,来日你之成就不可限量,不过,你须得谨记一句话,万事以民为本,否则,哥哥便是回来了,也决计绕不得你。”
  “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考取功名做个好官。神州子民的苦难你我兄弟从小就亲身感受到了。我李灵通饱读圣贤书,岂会将那苍生遗忘,断无此理。”
  说起李灵通这个名字,那是全家商议的结果,李大宝在学校里确实是念那科举制学的天才,四书五经通读不说,连颇难的古文考据他都信手拈来。考个功名在他看来是易如反掌之事,而且学正大人也隐隐地暗示过几次了,颇有提拔之意。他那李大宝的小名倒也不好用了,全家商议过后,将那李大宝之名改为李灵通三字,却是与李灵犀兄弟二人相通。
  见二弟李灵通如此言语,李灵犀虽然暗有担心,却也不再多说,只是道:“李阴阳,彩儿,我们走吧。”
  “祖爷爷,祖奶奶,二老爷,我们走了。”两个小孩儿齐声道。
  三人慢慢地上路,一步一回首,却终究走到了大路的远方的转弯处,李灵犀停下来,最后地望向平遥镇,却看到李有福大声喊道:
  “大娃,别忘了,平遥镇才是你的根……”
  两滴男儿泪流下来,李灵犀心里默默点点头,这里是自己的根,而外面的世界,就是自己的未来吧。
  今日平遥镇一别,李灵犀若是知晓将来再回之时,早已远非七年之期,也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
  清源派,水宗。
  水宗的偏殿里,宗主通玉真人正在打坐静修。身前一个古铜香炉里正冒出汩汩流水般的水香,这水香乃是道门的一种常见之物,但凡点燃,熏熏然犹如仙境,却是有利于静气凝神,潜修黄庭之道。
  忽有一阵山风从门外刮来,引得水香浮动,本来静气打坐的通玉真人一下睁开眼来,她知道,每当这个时候,那就是他来了!
  “师兄,你来了!”通玉真人带着激动轻声道,正好看到门外一个青衣道人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来,不是那陈伯当又是谁。
  “师妹!”陈伯当开口道。
  “师兄,为何你总是这样沉默寡言?难道阿玉真的不值你侧目三分吗?”通玉真人摇摇头,虽然神态依旧安如静卧之山,却露出些许愁苦。
  也不见陈伯当作甚动作,甚至连神色也依旧是那般淡淡的,却是道:“师妹,以心养道,忘情成真,故而吾等黄庭门徒,当修真之道,修情之道,我悟了,你却没悟!”
  “师兄,你真的悟了吗?你真的放得下吗?”通玉真人再也保持不了那份道意,径直站起,隐带怒意地说道:“当年之事,别人不知,阿玉却是尽知因果。师兄,你真的不恨俞伯羊?”
  “恨?什么是恨?”陈伯当淡淡地道,通玉真人认真地看了半天,也没从这位二师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正如岁岁年年都在清源派表现出来的那般,不为物喜,不以己悲。通玉真人不知道,或许陈伯当也有真性情的时候,比如他那最上心的徒儿小七!
  通玉真人摇摇头,又问道:“那你可是爱你那大徒儿?当年那般因果,这些年你却依旧多番维护,难道你依旧爱他吗!”
  “爱?什么是爱?”陈伯当依旧反问道。
  “二师兄,你……”通玉真人痛苦地坐到榻上,也许整个清源派,只有多年不见的师父和这位二师兄才会让她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陈伯当向前随意走了两步,说道:“爱是道,恨是道。俞伯羊所作所为是道,我陈伯当当年之遭遇亦是道。不是师兄没有悟透,而是师妹陷入其中。”
  “师兄,你胡说,你,你该恨他的,你该恨他的。为什么你不恨他,却也不爱我,为什么!为什么该恨的人,你不恨;该爱的人,你却不爱……”通玉真人似乎有些歇斯底里,虽然她知道每次自己和二师兄讨论当年的问题,自己就会最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她实在无法理解,这几十年来一直想不通。
  陈伯当难得笑了笑,似乎丝毫不为通玉真人这种冲动和情绪化所动,只是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师妹,不得道终究是不得道。我懂,你不懂,永远都不懂。我要的,不是你有的;我有的,不是你懂的!俞伯羊是俞伯羊,她是她,生是生,死是死。你不得道,俞伯羊同样不得道……”
  “道,道道……师兄,你一天到晚都是道,都是这些大道理!你便是说说,让阿玉也知晓知晓,谁才懂道,谁才有道,什么是道!”通玉真人作为一个在清源派众星拱月一般的女人,却常年忍受着陈伯当的这种漠视,而且总是那么飘忽不定的借口。
  陈伯当说道:“道在人心,只是不懂!”
  “师兄,你知道吗?这些年来,阿玉总有一种错觉。引雪她娘,许是白死了。”通玉真人说道。
  “通玉,你何必苦苦纠缠此事……”陈伯当微微色变,却是不愿再说。
  “师兄,你……”通玉真人见陈伯当果然受不住这个话题,也就不再说,却是问道:“此次师兄可是为了江语晨而来?”
  “这是水宗和无道宗的老规矩了。”陈伯当说道。
  “这些年我水宗待她依旧,不曾违了半分规矩,更不曾有人欺负过她。师兄放心吧。”通玉真人说道。
  陈伯当:“如此我便是放心了,只是两宗祖训,便是走过场也须得前来问诫一番!”
  “好像时间也快到了吧?”通玉真人想到了那个徒儿,心里不禁愁苦,或许她不算自己的徒儿,但自己对其他徒儿的疼爱都赶不上江语晨。
  “不错。”陈伯当说道。
  “那有劳二师兄了。”通玉真人说道。
  “此乃祖训,不得违之。”仿佛例行公事一般问完了通玉真人这些年是否有曾亏待过江语晨,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额外的突发事情,陈伯当这才退出门外,掩上门,隔门相忘,叹了一声,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师妹,你不懂,为兄也不懂……”
  “呜……”
  接天台,一阵略显低沉的古琴声响起,伴随着一种酒香飘散出来。月色下,那接天台的茅屋前石桌上依旧放着一葫芦酒,一壶温好的老黄酒,也是那古老相传的醉仙忘忧酒。
  门开着,偶有一阵风吹来,撩起了那竹帘,却见茅屋里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正在弹琴。时而抬头,顾盼生辉间尽显仙子本色,落落出尘,端得不食人间烟火。正是那江语晨,她似乎白日里在那水宗,晚上却总在这几乎从未有人来过的接天台。
  清源派是极大的,这接天台没有人来也是正常,寻常弟子不是忙着打坐修炼飞剑法宝,就是闭关或者下山历练,很少有人会在门派里四处转悠,把每一个山头都走遍。
  良久,呜咽低沉的琴声才停下来,江语晨微微抬头,却是望着门外,竹帘外,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伯当见过江姑娘!”
  陈伯当站在茅屋外,也不进去,却是极为罕见地躬身行了个礼。


第一百零八章 江语晨之谜(中)
  陈伯当透过那摇曳着的竹帘,却是朦胧地见到里面卧榻抚琴的江语晨,暗叹一声,却是躬身而立,静待江语晨出来。
  步履蔓轻烟,随风凝如玉。一阵竹帘拨动的声音,江语晨撩开竹帘走了出来。便是那高悬苍穹之高的明月也稍稍黯淡了一些。天下佳人,月照之下皆会因月而美,这次倒是另外,仿佛那月色却因江语晨而更美。绝世有佳人,幽居在高台,声声慢,抚琴念郎归……
  江语晨见了陈伯当,先是微微一礼,然后坐到石桌上,也不请陈伯当进去,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微微一点头,似乎这个安静的女儿家,没有感受到声哑带来的不适,即便是见了陈伯当。
  陈伯当微微站开,不卑不亢,指着石桌上的那壶冒着屡屡热气轻烟的老黄酒,不禁赞道:“这老黄酒,味道终究是没变的。江姑娘巧夺天工,却是将醉仙老人家的手段学的分毫不差。”
  这话江语晨似乎极爱听,少有的从那老黄酒上挪动目光,感激地望了陈伯当一眼,带着谢意微微点头,却又暗含谦逊。
  “江姑娘不用谦逊如此,醉仙老人家以酒入道,想醉仙老人家纵横捭阖之当世时,那是何等意气风发,三道酒,一为忘忧,二为忘尘,三为忘情。此三道酒隐含道机,却是无上珍品。只是可惜,凡夫俗子怕是难以饮得。”
  陈伯当意有所指地望着那老黄酒说道,有些东西,懂便是不懂。
  江语晨莞尔一笑,却不是对陈伯当,而是对那老黄酒,只见她水葱般的秀指划过,拿起那酒壶,轻轻地倒在一旁的空杯子里,慢慢地倒着,酒气弥漫出来,却丝毫不察。俄而,酒气四溢,一道细细的老黄酒溢出白玉酒杯,洒落在石桌上……
  “江姑娘……”陈伯当低声道。
  似有所察,江语晨放下,感激地望着陈伯当,随即望向远处那墨盘一般的夜空,伤神自叹,好不怜人。是了,她便是哑的,但这叹息声却是真悲切。
  陈伯当:“三年前,醉仙谷出了点事,贫道不敢怠慢,叶家倒也未曾受损。”
  许是乍然听闻了叶家二字,江语晨眼神中露出淡淡的迷茫,随即却是嘴角露出淡淡苦笑,将那老黄酒再次提起来,倒进另外一个杯子。
  “贫道座下有七弟子灵犀儿,却是于此事中颇有功劳,一身本事虽不够显达于人,但一身心性却是远超常人,以民为本,以苍生为念。”陈伯当颇为感慨地说道。
  “砰……”一声轻响,却是江语晨乍闻李灵犀三字,手一抖,那古朴的酒壶便撞上了酒杯,一下磕倒了酒杯,忘忧酒撒的到处都是。
  江语晨没有起身看陈伯当,却是径直拿起那古艺烧陶而成的酒壶把第二杯和第三杯倒满,也不喝,也不请陈伯当喝,只是那么定定地望着三杯酒,仿佛那涟漪阵阵的忘忧酒中,映照着女儿家心底最深处的心事。
  “唉……”许久,江语晨轻叹一声,素手在那桌上一抹,却是现出了笔墨纸砚。
  “江姑娘这是……”
  江语晨也不说话,只是提起那狼毫小笔在那泛黄的宣纸上写下一行字,却是:“他素来喜酒,一次便是三杯。每来一次,却是不能少了一壶酒,不然,他便是不醉的。”
  陈伯当微微摇头,他如何不知这江语晨心事,见她盯着那行字,久久地在那里沉吟着,说她寡言少语,她却是最幽然而居的仙子,说她不喜外物,她却因为那个每次喜欢一口气喝掉三杯的傻小子而牵动芳心中每一根琴弦。
  江语晨似乎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就那么盯着一行字,却想着关于他的所有事,他还好吗。阵阵夜风徐徐地吹来,拨动了佳人如瀑般秀发,迎风而舞,那风似乎也会懂人,吹过玉人脸颊之时,却好似绕开一般,独留佳人沉思。江语晨想了想,又提笔写道:“他说,他爱那些风,爱那些雨,爱那些明月,爱那些酒,爱那些人,爱……接天台……爱那位夜夜里为他酿酒的前辈……”
  “啪……”一声轻响,那毛笔便跌落在纸上,在纸上糊出了一个大大的墨迹。
  陈伯当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早已知道这世上为情所困的人何其之多,自己受情所困,女儿陈引雪受情所困,俞伯羊受情所困,小七受情所困,不想亲眼见了江语晨如此这般也受情所困,依旧是无望太上忘情。
  “江姑娘,贫道倒有一妙法尚可示于人。”陈伯当道。
  江语晨似乎被陈伯当那种话语中带着的极大自信给说动了,微微起身,行了一礼,然后站开一旁,静看陈伯当行法。
  陈伯当双手合十,请了个大道尊礼,神情肃穆,双指并起,一个便是江语晨也从未见过的道诀瞬间便被他掐在了手上:“无道成诀,化!”
  “呼……”仿佛有一阵疾风吹过,吹得江语晨也不禁侧目,稍时便察觉有所不对,急忙朝那石桌边望去,不由惊呼出声,花容骤变!
  却说那原本无人坐上的石桌边,此时居然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虽然景象有些隐约绰动,但分分明明地能看清那是一个人。举杯齐眉邀明月,对饮忘忧成醉仙,那款款举杯的青年,眉目间虽有忧愁却之口不提,时而对月无语,时而低头痛饮,不正是李灵犀又是何人?
  “此乃贫道小小手段,不过一幻阵罢了。”陈伯当见江语晨这般,心里暗道自己怕是来的有些迟了,随即道:“江姑娘但请随意,贫道一个时辰后再来。”
  江语晨施施然起身,行了个万福,却是比先前礼数更为周到。她却是发现,陈伯当居然连这等奇术都能施展,或许自己一直都不了解这位无道宗的宗主吧,虽然,彼此自己与无道宗有着千年不断地因果……
  陈伯当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江语晨含情脉脉地看着坐在桌边频频举杯的‘李灵犀’,不禁宛若桃花般灿烂开来,甚至连她都没发觉,自从李灵犀走后,这还是第一次笑出来,虽然只是含笑默默,却是对君宣。
  江语晨见那景象中的‘李灵犀’一下又一下地喝酒,不由嗔怪,微微嘟嘴,随即却是急忙起身,端过酒壶,一次次地向三只酒杯中倒酒,酒不断地溢出来,她却丝毫不察,仿佛那酒真的是被那个幻阵中的李灵犀喝掉了,却是满石桌都淌满了忘忧酒。
  “灵犀儿,乖!慢点喝。酒洒了,你却是没得喝了。”江语晨见幻阵中的李灵犀一下下地旁若无人的举杯,丝毫不察,却是一边看着他喝酒,一边在石桌上的纸上写下了这句话。
  见李灵犀时而面露悲苦之色,对视着那皓月久久无言,江语晨眉带隐痛地缓缓伸出手,去触摸那幻象,却见一道涟漪,幻象依旧是幻象,那幻阵中,李灵犀依旧在饮着酒。
  江语晨见触摸不到幻阵中的李灵犀,却是又在纸上写道:“灵犀儿,慢些喝。莫不是又在那外面被人欺负了?唉,没有我的忘忧酒,你何以解忧。多喝些,别急,语晨再为你烫一些。”
  写完,江语晨急忙走入茅屋,不时便捧出了又一壶酒,缓缓放到石桌上,似乎怕打扰了李灵犀,只是一次次地朝那本来就满了的酒杯里倒酒,便是拄着头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幻阵中的李灵犀,看着他,仿佛就是一切。
  良久,江语晨又提起笔,写道:“灵犀儿,你终究受人欺负。语晨却是好生想,想……亲口对你说,切记要照顾好你自己……可惜,你却是走得好急……”江语晨似乎不累,这次却是连着写了好多,只见那纸上的字越来越多,往往一行会有几个字看不太清楚,因为,总会有那么一两滴泪珠滴在墨迹上,“屡盼君归君未归,暖酒空杯空对人,便是你走了后,清源山,已经下了三次雪。君记否,昔年雪夜饮酒时,一杯老黄酒,一对醉中人……”
  寒夜里,好酒终究守不住那股暖意,却是冷了,江语晨静静地看着那些洒落桌上和地上的酒,望着那越来越淡的热气,望着那渐渐淡化的幻影,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灵犀儿’,不禁长叹一声,酒不醉人人自醉,酿酒之人却以人醉之……
  酒气刚刚散去,却见不远处陈伯当又来了,这次却是一个时辰后了。
  “江姑娘,凡事随缘。恕贫道直言,当年醉仙公之交代,姑娘怕是忘了……”陈伯当轻叹一声,还是提起了此次来的正事。
  江语晨闻言,神色骤变,大惊失色一般地望着陈伯当,然后拼命地摇头,却是连那发髻都散乱了。一张玉脸早已被一种莫名的惊恐吓得惶恐不安,不慎之下更是撞倒了酒杯和酒壶,一步步,不自在地想要退回茅屋里去。
  陈伯当摇摇头,说道:“江姑娘,此事乃是醉仙前辈亲自嘱托,伯当虽非受嘱之人,却是无道宗宗主,此事若不照办,委实令伯当心生惶恐。何况,江姑娘又何必明知此事,却意图逃避呢……”
  “啊……呜……”江语晨一急,嘴里呜咽地乱喊道,却没有了平日里的安静,仿佛对陈伯当所说的事情极度恐惧一般,拼命地摇头,想要退回茅屋去。


第一百零九章 江语晨之谜(下)
  清源派,接天台。
  陈伯当脸沉如水,静静地站着,江语晨却是一脸惶恐不安,从起初的惊惧,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开始发呆,呆呆地望着那漆黑的夜空,仿佛心中的恐惧,如那未知的黑夜一般。
  看到江语晨迷茫的眼神,透漏着丝丝凄惨,陈伯当心里暗叹,也许,有些东西不能再按着老规矩一般来了。老规矩,那些老规矩,或许,自己是应该说说的。
  微微摆手,陈伯当走动醉仙滕下,望着这爬满接天台,四季常青的醉仙滕,开始慢慢地说起来,夜风飒飒,倒也为这有些潇凉的声音,更多了几分沧桑悲凉:
  “那却是好久好久以前,清源派出了一位少有的另类之人。平素里,不打坐,不闻道,不参法,不卜卦,不炼丹,每日里只是将藏经阁中万千道卷翻来翻去。此子修行百年不得筑基,却得其师灵药相助延年益寿。
  若说千万年清源派之传承,若论资质,此子当属前十之流,俞伯羊比之不及;若论心性修为,年少时之我亦不及之多矣;若论为人品行,千万年来能与之比肩之人,亦不过三两之数!此子尝闻之道,非古老相传之道;此子尝修之道,非三千黄庭小道;此子欲得之道,非典籍在册之道。
  故有万般资质,此子终不肯入道门半步,只是参阅万千道卷,寻道却不闻道,求道却不得道。所修所学,不过阵法一门,其余手段皆是不擅。
  百年之期一过,其师观其不欲入道潜修,只好忍痛将其逐下山去,并赠语,一日不得道,一日不许归!
  道门虽深,对于此子来说,却是少了些羁绊。一出道门,流浪天涯。当是时,神州兵荒马乱,此子屡屡受难,或是为贼人所虏,或是为乡野村氓所戏,或是穷卧田埂之地,或是饥寒如严冬仓鼠!
  一心问道,终不得道。不知从何时开始,此子日日夜夜以酒为欢,日夜喝的酩酊大醉。十数年游历,终于在一处唤作酒仙镇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那酒仙镇里,有一种东西让他闻到了道的味道,他苦苦追寻一百余年的道。
  此子经过多方探察,才知晓那酒仙镇的叶家乃是当时号称天下酒谷的地方,有一种唤作千日醉的佳酿。此子当时便在门外跪拜三天,终于得到了一壶最上乘的千日醉,一饮而尽后,果然一醉千日,醒来之时,发现早已与那酒家之女有了男女之喜。那酿酒人家乃是姓叶,此子当年一来有感千日醉的难得,想要学会神州最上乘的酿酒之道,二来那叶家小姐对他亦是颇为有情,二人诞下一子,依旧随了叶姓。因为,当年此子最大的心愿便是找到自己要找的道,然后回归门派,报答恩师无上恩情。
  不想,此子沉浸于无上佳酿之中后,酿酒手艺日夜间便突飞猛进,又以饱览万千道书为根基,最终历时三十年终于酿出了两种酒,一唤忘忧,二唤忘尘!
  忘忧之酒,比之忘尘酒颇有不如,乃是当年此人为叶家所创,属意强身健体,造福子孙。那人独自饮了忘尘酒。
  世上之事,谁又能想到,忘尘之酒果然妙用无穷。那人借此酒忘尘忘忧,却是上达天人。以忘尘酒相邀明月,居然破天荒引得仙人下凡。委实是惊人骇闻,然此子确确实实将那天上之仙人引下凡尘,二人举杯邀明月,饮得三千忘尘酒,却是乘酒行乐,一结百世之好。
  那仙人乃是一美奂绝伦之无上佳人,二人一见如故,奈何人仙分离,想要长结秦晋之好谈何容易。人界有人界之法则,仙界有仙界的规矩,即便二人逃脱责罚,也难以有何结果。人仙结好,却因为一为凡人,一位仙人,红尘因果不牵,轮回生死簿上亦是无何记载。便是二人长行洞房好事,也无那转世之人投胎为子嗣,皆因生死簿上无这般前世的注定。
  那仙人虽然道行高深,却是对此等事情颇为不通。二人商议之下,只好回了清源派,寻求良策。
  当时之清源派,与如今却是相当,七宗分家,却又同气连枝。此子属于无道宗,当时那无道宗宗主亦是此子师父,多番期盼徒儿回来继承衣钵,却不料此子没有带回来半分道行,却带回来了一个仙人。
  仙人的存在,在神州大地上来说,那便是绝古的传说,除了早年飞升之人,从未有人见过从上界下来之仙人。然而,出乎那女仙人意外的是,自己本来准备以力逼迫清源派拿出办法,因为,她的夫君告诉她,如果两人想要长结秦晋之好,必须回清源派找办法。
  世事总是多变无常,女仙人本来以为自己能轻易对付那下界门派,不料,双方刚一起隙,清源派便由两位从未出现过的长老,手持清源,道源二剑,不到三个回合便将那女仙人打败,所用剑诀亦是神秘无比,从未听闻。当年那以清源道源二剑之长老,有感于这人仙之恋之艰辛无果,释放女仙人之时特意提到,若是要寻那解决之法,还须由此子自行摸索。
  百般无策之下,二人只好又回到那酒仙镇,当时此镇已经改名为醉仙镇,那忘忧酒虽然经过稀释依旧名扬万里,一时搏得了“一醉天下仙”之美名。此子虽然对那叶妻氏无甚恩爱,却也关爱有加,将一些道门体术相传,不出十年,整个醉仙谷便在天下武林中占据了一个神话般的位置。倒也没人怀疑过什么,因为在当时,修道之人与习武之人根本毫无交集,谁又能想到一个清源派的弟子会落到流浪天下被酿酒人家收留的悲凉。
  此子当年酿出忘忧与忘尘二酒后,便有了醉仙称号。因他一直修的不是前人之道,而是自己的道,一直在酒这一物上潜心研习。虽然真元与那筑基之人无差别,但却再也不会衰老,也算是得了些道。
  然而,一仙一人二夫妇全力合作多年,甚至那女仙人更是耗费仙元道行,却依旧无法在酿酒一道上取得突破。
  二人常常深夜独醉,却依旧解不开酒中的秘密。清源派那二位使剑长老当年亲口说二人的解决之道在那酒中,却屡屡失败,找不到任何结果。二人亦是整日里生活在提心吊胆中,日日夜夜担惊受怕不说,二人最希望的子嗣问题也一直没有解决。
  一日,女仙人又告此子,说是仙界将有仇人赶来追捕自己,一时间此子更是惶恐不安。此子反复追问那女仙人,为何会如此快便有人来追捕她。
  那女仙人说,自己当日被人追逐,偶然迷失到了这神州之上的九天之外。一来对那月下独饮之人起了兴趣,二来也是逃避仙界的追捕。当女仙人拿出一样来历不明的东西后,当场看到的此子骤然惊呆。心里没来由得一动,居然以此物为引,酿出了一小坛怪异的酒。
  女仙人明白相告,自己拿到的东西非同一般,如果不早点找到对策,仙界追兵一到,二人定然会被押回仙界,别说子嗣,便是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对于那新酿出来的一小坛酒,二人都充满着惊奇,因为一开坛,便闻到一种令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的味道。但直觉告诉二人,此酒因为是被那女仙人拿出来之物做引酿出来的,其中透出种种诡异。但仿佛见到了希望的二人,不顾一切地喝下了两杯坛子里的酒。
  孰料,那酒一下肚,二人只觉得真元暴涨,仿佛会离地飞升一般。二人不知那酒究竟是何物,也不敢再多喝,只好收起来。片刻后,一股前所未有的醉酒传来,二人相拥而睡。
  等到此子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女仙人依旧没醒,脸带笑容,却一直沉浸在醉酒中。虽然让此子欣喜的是,女仙人有了身孕。
  一年之后,女仙人在醉酒中依旧没醒,却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女婴儿,并跟了此子姓氏,却没有继续跟着女仙人姓,更没有随了叶姓。
  重醉不醒的女仙人令此子着了慌,百般无策之下,只好重新回到了清源派,带着自己沉醉不醒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小女儿。最令他着慌的是,妻子长醉不醒,女儿居然长不大,一直不会说话,一直不长大,仿佛永远都是三岁大小一般。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清源派的人这次并没有爽快地答应救治女仙人,便是此子师父,虽然有心却着实无力。二人喝下的酒也蹊跷无比,绝非凡酒,甚至远超忘忧酒和忘尘酒。不得已,此子在清源派道源殿外长跪半年之久,终于当年使剑的二位长老再次出面了。
  商议的结果如何,后人无法细知。只知此子为了救自己妻子,给出了一把钥匙,然后答应留在接天台悟道百年!
  百年里,此子之女依旧没有长大,而且也不会开口说话。而此子每逢十年便会小饮一杯那怪酒,以示纪念醉酒不醒的妻子。孰料,百年之后,一次大醉之下,此子居然终于悟道,以醉酒之身,创出一门绝世神功,号月华长空舞。冠以此名,乃是此子之妻极擅一种长空大舞。
  这月华长空舞一成,此子当时便反悔了,醉酒之下,全然施展开来,却是破碎虚空,眼看飞升在即,却是逃也逃不得。万般无奈之下,此子只好留下最后的话,将忘忧酒和忘尘酒的酿造办法交给自己师父,并将那剩下的半坛酒留给自己的女儿。不过唯一的条件是,让她有空回醉仙镇去看看,因为那里还有他的子孙后代,虽然一直没有得到过他多少的爱。
  正当飞升在即之时,那当年使剑之二位长老终于出现,言明此酒实为忘情之酒,但凡道行不够之人饮了此酒,皆是道行大进。若是女子饮了,却能得到阴阳之助力,产下子嗣。那女仙人本来能够醒酒,只是她一喝酒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最后毅然喝下忘情酒,换来了一个令自己夫君疼爱无比的小女儿。
  这忘情酒乃是得了神物之助方成,隐有无上妙用,此子得酒之助,悟透了飞升之道,悟出了月华长空舞,却也终究明白了,自己的妻子究竟是被何所困。
  得忘情酒之助,以长醉不醒为代价,却是受了那忘情酒之诅咒。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事,得到与失去都是必然。此子得到了女儿,得到了自己一直寻找的道,得到了飞升的机会,得到了让妻子逃脱仙界追捕的办法,却令她长醉不醒,让自己的女儿也身中忘情之咒。
  当年,二位长老告诉此子,想要把那他的妻子那位女仙人救醒过来,必须解了忘情之咒。这忘情咒不解,不论是女仙人还是他们的女儿,都会受到永世的诅咒。一个忘情咒,封印了三个人。一个身中长醉之咒言,一个身中离别飞升之咒,一个身中百世忘情之咒言。对于凡人来说,一个恶咒不过是百年生死一过罢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仙人般的永恒咒言。而他们的女儿,即便没有修行,也会长生不老,享受着长生,却受着忘情咒之众生困扰。
  虽然有了二位长老做法相助,但是他们的女儿注定将长不大,也永远不会说话,即便有二位长老的秘法保护也不过是压制忘情咒之威力,每一次咒言应验的时候,他们的女儿都只能定格在二十岁,然后重新变成婴儿,慢慢长大,直到接受忘情咒的下一个轮回,如此反复。其实如果没有那二位长老的压制,那忘情咒便会让这小女孩永远在婴儿和三岁小孩这中间反复徘徊。
  此子当年飞升在即,询问那二位长老解决之道。二位使剑长老也慨然相告。若是要解了那忘情酒的忘情咒,必须从那小女孩儿入手。
  此子当年飞升之时,以死做求,并向他师父许下重誓,若是最终忘情咒得解,必以无上之物相谢无道宗。他那师父,亦是许下了千百世的诺言,他们一家之忘情咒不解,无道宗便相助一世,即便是世世代代无道宗弟子,也会继续地做下去。
  当天晚上,他便被逼飞升仙界……”
  好不容易说完了,陈伯当抬头望向江语晨,见她早已是泪流满面,无声地哭泣着,几欲站不稳。不禁叹道:“江姑娘,大事如此,贫道亦是无有他法。这千年来,自从你回到无道宗后,二位长老亦是多年不曾出关,你的忘情咒发作之期越来越短,若是不以人力相抗,忘情咒定然会回到当年那般境况。一次情咒轮回,只有三岁!!!”


等水的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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