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魔皇驾临


  谁也没有想到李隆武会在这硝烟四起,血流成河的战场上跨入神道,就如同当年谁也没想到韩一啸会在狼居山上置之死地而后生,因祸得福的修成魔神。
  “金星神将!金星神将!”在短暂的惊愕后,仙军沸腾了,他们高喊着李隆武的新名号,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摇动着旌旗,那狂热的气氛犹如点燃了一簇冲天烈焰。仙兵们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兴奋和激动,他们深深地爱戴着他们的统帅,就冲着李隆武这三个字,他们就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如今见统帅成神哪还不感同身受,欣喜若狂。一时间,金星神将之名响彻云天。
  而百余万魔军则傻眼了,本来他们占尽优势,眼看着就要将这群仙狗消灭,可如今形势突变,对方的主帅竟然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修成了神仙,真不知该感叹是他们自己倒霉,还是那群仙狗走了狗屎运,命不该绝。尤其是那几百个离李隆武很近的魔兵,他们更是哭丧着脸,心中叫苦,欲哭无泪,看着身上的神光越来越耀眼的李隆武,他们连手中的武器都在颤抖,想逃,但偏偏脚不听使唤,只在原地哆嗦个不停。
  “妈的,当初老子就应该离这家伙远一点的,现在倒好,成神仙了,谁还敢往他身上招呼啊?”
  “哎,这年代成神乍就这么容易呢,短短的一年时间内竟然成了两个,不知道会不会还有第三个?”
  “老天保佑!幸好我当初偷砍他的那一刀没有砍中,不然今天就完蛋了。”
  ……
  李隆武环顾四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尽是一片片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腹;耳边听得到的声音,莫非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哀号。如此凄惨的情形,看在他的眼里,饶是他身经百战,深知胜负乃兵家常事,也不禁感到一丝丝悔恨从灵魂深处渗出,让他殛骨挖心的疼。跃马场之败虽然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个名义上的主帅犯了轻敌疏忽的大错,以至于被魔军神不知鬼不觉的突袭围攻,导致如此惨重的伤亡。如今他虽然成神了,但这些消逝的生命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他仰天一声悲叹,目注着对面的曹桓,眼中神光乍现,厉声道:“血魔帝君,你我比试未完,接招!”话音未落,只见李隆武眉心处的金星一亮,一道金色的神光电射而出,其速度快若奔雷,疾若闪电,目标直指曹桓的胸口。
  曹桓哪知道李隆武说动手就动手,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道金色神光打了个正着。雄厚的血魔气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被击散,紧接着一股大力涌来,对方的神气已然闯入经脉。一股洪水一般势大的浩然神气沿着曹桓的经脉逆流而上,无论他怎么催运真元,亦抵挡不住,更不要说将入体神气逼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道气劲钻入他心脉,骇得曹桓魂飞魄散,浑身大震之间,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受这一击如箭矢般朝后飞跌而去。
  李隆武这一动手顿时再掀战火,原本因为天上的奇景而暂时休战的仙魔两族士兵再度战成一团,其惨烈程度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由于己方统帅成神,仙军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人人振奋,霎时间变得勇猛无比,其疯狂不要命的打法让魔兵都愧感不及,场面一下子火爆起来,原本在战力上处于劣势的仙兵竟然能够与魔兵一对一的缠斗而不落下风。而魔军的士气显然受了影响,自己这边虽然兵广将多,但无一是成神后的李隆武的对手,想想对方一个神级高手出没于战场简直就是所有魔界士兵的噩梦,因此在李隆武身周方圆一里之内竟然没有一个魔兵,所有的魔兵都象逃瘟疫似的离开了老远。
  战场上空飞快的掠过一道黑影,将重伤飞跌的曹桓抱在了怀里,落在李隆武身前十丈的地方,身后紧跟着出现了十数个魔界高手,一字排开,与李隆武遥相对峙。来者正是魔军统帅敖龙和毒娘子、陆玄、洪雷等一众魔将。
  敖龙看了李隆武一眼,冷冷的道:“李隆武,你下手也太狠了吧!”随后,不理会李隆武的反应,看着怀中不断吐血抽搐的曹桓关切的道:“曹兄,你怎么样?”
  曹桓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经脉十有八九都被李隆武的神气震断,胸口处血肉模糊,赫然隐见白森森的肋骨突出,还有若隐若现的金光冒出。闻言,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敖龙,猛然牵动伤势,再度喷出一口血,摇了摇头苦笑道:“经脉寸断,没想到李隆武成神后竟然变得这么厉害。敖兄,他成神后我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除非陛下亲自前来,否则……咳咳,这场仗即使胜了,我们也无力再征服仙界!”
  敖龙目透悲愤之色,招呼来两个士兵用担架将曹桓抬了下去,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李隆武,心道:“好个李隆武,不愧是继戚战和卫青之后仙界最杰出的人物,一日不除掉你,我魔界将永无出头之日!”
  李隆武面露微笑,长发飞散,蹑步虚空,浑身上下泛起了一阵金色的光华,更有凝若实质的神气形成的太极法相出现在头顶之上,金焰滔天,将四周空间映照得金光一片,睥睨之间自有一股浩然的天地正气磅礴而出,手中的破月神剑煌煌如辉,银光点点,再看他的那三颗护身青灵珠飞身环绕,动若脱兔,青气如烟,使得他浑身上下不露丝毫的破绽。听过敖龙之言后,他脸色蓦然一沉,眼中流露出悲愤之色,反唇相讥道:“要比狠,我李隆武比起你们魔族来自愧不如,你看看我手下阵亡的士兵,哪一个留有全尸?”
  敖龙想要开口却发现无言以对,战场的残酷是天生的,谁也怨不着谁。这跃马场附近尸横遍野,血肉如泥,死者大多都是仙兵,三百万仙军经此一役阵亡者只怕不下百万之众,几万年来,梵天还从没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即使是当年轰轰烈烈的妖冥之战,前前后后打了好几年,双方的阵亡士兵总数也不过区区的三百万,而如今仅仅一个晚上就堆积了这么的尸体。战争就好比一台杀人的机器,死亡无时无刻不伴随左右。
  闷哼一声,敖龙冷笑道:“李将军且莫忘了四万年前贵界伙同佛界入侵冥界的那一仗,冥人死伤逾两千万,光平民就死了一千五百万,那简直成了单方面的种族大屠杀,还不都是你们仙佛两界的暴行所致,你们为了争霸天下,草芥人命,涂炭生灵,其手段比我们魔界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隆武怔了征,良久都没有开口。当年的灭冥之战,他虽然没有机会参加,但多少有些耳闻,当年仙佛两界为了除去冥界这个心腹之患,的确是奉行了残忍的杀光政策,死于仙佛两界士兵刀下的冥族人不知凡几,如今报应终于降临到仙界头上来了。
  敖龙见李隆武终于分神,心中大喜,立刻朝着身后的一众魔界高手打了个手势,十几个人悄无声息的朝着李隆武扑去。敖龙一马当先,人随刀走,手中魔刀夹着浑厚的森然魔气,遥遥划出一道恐怖至极的绝世刀气,越过十丈的空间朝着李隆武拦腰斩去,强烈的魔刀劲气澎湃如怒海翻潮般排迫开云海,撕裂断空,恍若将席卷天地,一发不可收拾。毒娘子紧随其后,独门法宝火毒剑幻出万千毒火,摧枯拉朽似的挺刺而去……
  李隆武成神后的神识何等强大,一个神级高手的感应力比之非神级高手要强上十倍有余,敖龙这边刚有动静,他就感知到了。微微冷笑,李隆武陡然长啸一声,身躯如陀螺般卷上半空,手中破月神剑或劈或点,分别在攻来的几件魔器上敲击数下,众人均是胸口一热,只觉一股异常霸道的劲气瞬间驱散了身周的魔气,并沿着兵器强行闯入体内经脉。顿时,闷哼声响成一片,众魔将纷纷抛跌开去,吐血的吐血,骨折的骨折,但都不约而同的强忍着疼痛坐起来调息,调集丹田内的魔气与神气相抗。然而,李隆武的金星神气远非这些人的魔气可以比拟,饶是众魔将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能眼看着神气一寸寸的在经脉挺进,自身的魔气逐渐被压缩成一团,龟缩在元婴附近,勉强护住心脉。
  李隆武趁势脱出包围圈,哪知刚飞出没多久,敖龙的魔刀竟然凭空出现在身侧,猛然暴涨数尺,“噗”的一声砍在他的护体神气上,发出一记金铁交鸣声。
  敖龙乃是这一干魔将中魔功最强的,他朝李隆武砍来的这一刀乃是集毕生功力施展出来的,竟然抵挡住了李隆武的神气,而且余势不衰地砍在了李隆武的护体神气上。不过,不砍还好,这一砍顿觉砍到了一个极其坚硬的物体上,所有的劲道都如数的被弹了回来。敖龙哪知道李隆武的护体神气强悍如此,当即被震得气血翻涌,狼狈的跌飞开去。好在他那一砍的力道被削弱了许多,否则非受重伤不可。
  仅仅一招便击退了所有的魔界高手,神级高手的强悍甚至连李隆武自己都没想到,在感叹之余,不由激起了他的万丈雄心,只听他长啸一声,身处半空,猛然劈出数道金色的剑气,这些金色剑气的速度极快,带着风雷之声,击在了魔兵集中的区域,顿闻爆炸声响成一片,坚硬的泥土溅起十丈之高,飞得满空都是,周围数十个魔兵被炸得飞上了天去,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鲜血,四肢被炸得血肉模糊,象石头一样从空中跌落,当场毙命。看得旁边的一众魔将,包括敖龙,毒娘子,陆玄在内,都纷纷骇然变色。
  如此厉害的神通,那些普通的士兵连在梦中也没有想过,一时间俱被李隆武的雷霆手段所震撼,忘却了周围的刀光剑影。
  空气就像是绷紧了的弦线,气氛异常险恶。
  魔界士兵胆寒之下,如潮水般地朝外围退去,让陷入苦战的仙界士兵得以喘息的机会。
  还是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北斗真君和那个魔兵席地而坐,两人手中都拿着一个油腻腻的鸡腿啃得正开心,猛然听到爆炸声,都惊讶的寻声看去。
  魔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喃喃的道:“神级高手这么厉害?”
  北斗真君只看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鸡腿上,狠狠的咬下一块大肉,边嚼边漫不经心的道:“那是当然了,李隆武是金星转世,成神后的功力比一般的神级高手还要深厚,依老夫看,你们魔界的士兵要倒霉了。”
  魔兵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连嘴里原本嚼得香喷喷的鸡肉都变得索然无味,看着北斗真君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里顺便提一下,烧鸡是北斗真君拿出来的,说是有缘,于是邀请魔兵一起分享,两人连架都懒得打了,坐在地上吃起鸡来。幸好他们旁边没有多少人,兼之战况激烈,没人有闲工夫注意他们,否则非被这一幕看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北斗真君瞥了魔兵一眼,淡淡的道:“别看着我,我是仙族人,是不会帮你们魔界的。”
  魔兵呆了片刻,想到自己是魔族的身份,很想问一句“我是魔族人,那你为何还请我吃烧鸡?”,不过他还没那个胆量,生怕眼前这个活了五万八千年的老怪物翻脸不认人。
  北斗真君似乎看出了魔兵的心思,沉吟片刻又道:“你不用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四万年前的那场屠杀是仙界积的一笔孽债,如今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当今的仙帝眼高手低,虽说不上昏庸无道,却绝对算不上是一代明君。仙界沦落到这个地步,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当今的那些真君、星君等重臣更是一代不如一代,比之四万前不知要逊色多少,我之所以隐藏身份,甘愿到军营里来当一个逍遥快活的老兵,就是不愿意听从当代仙帝的指挥,与那些窝囊废同朝为臣。”
  魔兵恍然大悟,一肚子的疑惑解了大半,闻言敬佩的说道:“前辈真乃当代高人!”
  北斗真君闻言暗爽,正待谦虚两句时,突然双耳一动,脸色一变,沉声道:“糟了,来了个更狠的,那才叫真正的高人。”
  魔兵听得一头雾水,正疑惑时突然感觉满空的天光黯淡下来,一股森冷如冰的寒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目光投往天空,顿见四方云动,黑云从四面八方齐集而来,转眼就弥盖了整个战场,吓得他半截鸡退塞在口中硬是咬不下去。
  在离战场十里地外的一个山冈上,杨天行正在运功替帝释天治疗伤势,感应到那股弥天盖地的森然魔气后顿时脸色一变,喃喃的道:“大哥来了。”他从魔宫出来后,原本是想直接赶到佛界去的,可后来一想又有些不放心前方的战局,于是改变主意出了雁门关,想从仙界转道去佛界。没想到,刚到惠韵府就碰见了帝释天和李隆武的一场大战,本来是不想插手的,但见帝释天落败,且有生命之危,于是忍不住救起了帝释天,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为他疗伤。凭借杨天行灵神级别的修为,不到茶盏的工夫,就使得帝释天的伤势大为好转,顺便又替他扩展了一下经脉,使他受益匪浅。李隆武成神的事他也感应到了,心中颇有些惊讶。李隆武的大名他早在仙京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只是一直没有见过本人。他隐隐觉得李隆武将是仙界今后的领袖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杨天行收功后长身而起,看了一眼躺在一棵古树下依旧昏迷不醒的帝释天,随又将目光投往天空,沉思片刻后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和韩一啸见面的好,于是展开身形,飞快的消失在原地,前往佛界去也。
  再说李隆武杀得正兴起时,冷不妨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势,瞬间笼罩在广袤的天地间。远处天际,一望无际的云端中,突然出现一层一层翻滚的黑色,带着隐隐闷雷声响,急速扩大蔓延,其速度令人难以想像,只一瞬间,已扩散到目所能及的整个天空,轰然威势,直压过来,几乎让人伸手不见五指。雷声轰轰隆隆,声势骇人,如万马奔腾般的狂烈悍野。
  如此恐怖的魔象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李隆武皱了皱眉头,眉宇间金星夺目,飞到半空中,横剑在手,又将新炼成的护体神气运到极限,顿见金光闪耀,将漫天的魔气冲淡了少许。他心知自己引来了一个绝顶高手,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正思索间,忽然听得远处一声清啸鼓风而至,霎时间似乎将这千军万马的厮杀一齐淹没。这啸声之出处,正是在来人之中。但见那不知名的高手奋起一声长啸,一啸未了,第二啸跟着送出,啸上加啸,声音振荡重叠,犹如千云万鹤,腾翔远去。
  李隆武顿时变色,直感那啸声是冲着自己而来,直接击打在耳畔,而且一声比一声来得震撼,三啸过后,他的护体神气差点被震散,耳边尽是嗡嗡之声,胸口闷堵,难受无比,莫名而深沉无形的压力让他深感不安。然而观之周围其他人,却是除了满脸的惊恐和疑惑外,并不见有其他的异状,可想而知那不知名的高手针对的目标只有他一个人。
  李隆武亦非寻常之辈,当即法诀连掐,破月神剑猛然朝天一指,一股沛然磅礴的浩然正气冲剑而出,驱散了四周缭绕的魔啸,同时朗声喝道:“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就听得远处飘来一个轻柔的声音,相隔随远,但声音吐字清亮,清清楚楚听得是:“在下魔皇韩一啸,李将军好大的口气!”
  那人来得好快,每说一字,便近了许多,最后一个“气”字尚余韵悠悠未歇,人已来到李隆武跟前。
  但见来人身材雄伟,有着均匀优美的身型和渊亭岳峙的体态,黑衣如墨,白发如雪,容貌异常英俊,浓黑粗犷的眉毛掩映下的眼中那点凝聚不散深沉莫测的魔光犹如闪电般亮起,照彻山河。此人双手负背,意态悠闲,隐然有出尘之相,又有一股仿似如山的气势,自然流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叫人不敢低估他的无上实力。
  如此过人神姿,本看得李隆武暗生叹服,再听来人一报名号,更是如雷贯耳,响如霹雳,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当今梵天最顶尖的高手之一,隐隐与天下第一高手天刀戚战齐名的魔界皇帝韩一啸亲自驾临。


第二百零一章 决战信号
  “参见陛下!”李隆武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巨大的声浪鼓荡开去,震得整个战场都在颤抖。心惊肉跳之下,他赫然发觉所有的魔军黑压压地跪了一地,远远看去,但见黑色的人潮漫无边际,就连那些刚才还在运功抵挡神气入侵心脉的魔将们也都面带喜色地跪在了地上,刚才的呐喊声竟是一百多万魔兵同时发出的参拜魔皇韩一啸的声音。声音里无不透出无比的振奋和崇敬之意,他从中听出了心悦诚服的意味,心中顿感震撼:韩一啸在魔界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无与伦比,几乎所有的魔界百姓和军队都对这位开创魔界统一盛世的绝代强者表现出了近乎愚昧的忠诚,这是当今的仙帝和佛祖拍马也赶不上的。魔界是一个崇尚英雄的国度,魔界也从不缺乏英雄,几万年来绵绵不休的群雄纷争造就了一大批深具影响力的枭雄,但从没有出现过一个人象韩一啸这般集力量与智慧于一身,集雄才与伟略,集傲魄与英俊为一体。
  韩一啸淡淡的扫荡了一眼状若修罗地狱的战场,轻轻的抬了抬手,一股沛然之极的强大魔力自地表升起,所有的魔界士兵竟然被这股柔和的大力托着站了起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敖龙、曹桓、毒娘子等败在李隆武之下受了重伤的魔将们一接触到那股魔力都感觉到是如遇甘霖一般,全身上下大小伤口迅速的愈合,李隆武的金星神气眨眼就被驱除出了体外,功力也在瞬间恢复到了六七成的水平。
  李隆武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番变化,心中的震撼当真无以复加,如此惊世骇俗的魔功放眼于天下谁与争锋,即使是天刀戚战亲来,恐怕也奈何不了他韩一啸。他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黑衣白发人如同一座雄伟的高山,任何人也无法将其撼动,如果与他作对就好比以卵击石,没有哪怕一丝的胜算。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一闪即过,但带给他的影响却是深远的,他看着韩一啸,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敬畏交加之意。
  韩一啸亲自驾临战场,如同在所有的仙界士兵头上浇了一盆凉水,刚才还越杀越勇的狂热战意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弭殆尽,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颤栗,同时又隐隐有种兴奋的感觉。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韩一啸乃是万年难出的盖代魔神,如今在梵天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无论谁提起韩一啸这个名字时,都怀着一种敬畏交集的心态,其中又以敬的成分居多,而如今他们自觉何其有幸竟然能一睹魔皇的绝代风采,想想即使在若干年后自己老去,在迟暮于床榻之余仍可以自豪地对自己的子孙后辈们说:“当年我就是在跃马场与魔皇韩一啸有过一面之缘……”
  李隆武在空中抱了抱拳,以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说道:“仙界西方军团统帅李隆武拜见魔皇前辈。”这是一种基本的不成文的礼仪,李隆武出身仙京世家,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规矩。不论韩一啸是敌是友,光就他魔界皇帝的尊贵身份,就值得他这么做,况且在他的内心里,尊称韩一啸一声前辈,实乃心甘情愿。
  韩一啸默然无语,卓立在战场的中心,衣袂迎风怒舞,便若一座没人能逾越的高山。他魔芒闪现的眼神深邃如无尽的夜空,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休想有任何一点事物能瞒过他,躲过他。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李隆武眉宇间的那颗金星上,微微一笑,毫不掩饰他对李隆武的欣赏,只是他说出的话却傲然依旧:“很好!金星转世!今日韩某暂且放你和你的部下回去,捎个口信给戚战或卫青,说我韩一啸在阴山恭候大驾!”
  李隆武内心大骇,韩一啸的话摆明了就没将他这个新科神仙放在眼里,这点他倒还不大介意,令他震惊的是韩一啸竟然当着数十万仙界将士的面御口金言地向仙界最负盛名的两大高手发出了挑战,这犹如一个无形的枷锁,又如一个暗藏杀机的魔咒,戚战和卫青这两人中必有一人出来和韩一啸决斗,因为他知道以戚战和卫青的身份是绝对不会置韩一啸的挑战而不顾,更或许他们两人早就期盼着与韩一啸一战,甚至连他自己,又或天下人都期盼着这场仙魔两界的巅峰之战。只是,李隆武深知这场决战的重要性,对仙魔两界都意义非凡,仙界一旦落败,将失去整个大好山河,面临的即将是亡界之恨;而韩一啸若败,则将永远失去君临天下的机会。
  然而,李隆武看着韩一啸,灵魂深处却生出了另一种狂热大胆的情绪,如烈火般炙烤着他,让他激动得难以呼吸。他手中的破月神剑在颤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天色越发黯淡,层层的黑云越压越低,似要将那天也拉下来,与大地重归于好。有风飘越战场,而且越来越强烈,空气中肆虐着浓重的血腥味,令闻者作呕。天地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杂音,偌大的一个跃马场陈列着千军万马,却异样的安静,有的只是无声的对峙和难言的肃穆,暗无光线的空间被某种不知明的力量划开,一方为魔,一方为仙!
  在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北斗真君怔怔的看着韩一啸,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之色。他还是首次见到韩一啸本人,平时素闻韩一啸黑衣白发,长相英俊,今日一见,果真是黑如墨,白如雪,两种截然相反的颜色在他的身上却彰显出一种别具特色的奇异美感。以他的修为,看韩一啸就如同看一湾深不可测的潭水,这是他活了五万八千年从未有过的怪事。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魔界强大的根源所在。他还感应到了李隆武蠢蠢欲动的战意,对此他只得叹息一声。
  李隆武毕竟是年青一代的高手,血气方刚,骨子里仍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劲,面对绝世强者韩一啸,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生出一个与之一战的大胆念头,一来看看这个传言中的魔君是否真有挑战戚战的资格,二来也检验一下自己金星神气的威力,顺便借此一战让今后的修神之路少走些弯路。总之,一句话,他明白这既是一次机遇,又是一次挑战,而他自己看重的就是机遇,他隐隐觉得与韩一啸一战就使得自己受益匪浅。
  破月神剑开始迸发出璀璨无比的银光,李隆武将一身的金星神气提升至出道以来的最高点,步罡踏斗,掐决施法,数息之间,从破月神剑上发出十二道光柱冲上云霄,然后,局面忽然发生了变化。天上浓密的云气往旁快速移开,露出了点点星空,中天十二颗主星闪闪连辉,迸发出一道道耀眼星芒。
  韩一啸面色不改,依旧微笑自若,只是那眼中的魔光却又深沉了几分,眉宇间的那条似若游龙的黑气开始闪现。
  李隆武跃上半空,仗剑狂舞,丹田起伏之间,沛然浩瀚的九天星辰源力不断的被他吸入体内,然后经过无数道叠加压缩灌入剑中。破月神剑上银光流转,越来越亮,渐渐发出万道光芒,刺人眼目。待到剑刃剧颤,元气再无可能注入的时候,李隆武这才大喝一声,破月神剑脱手而出,像是有生命的异物,化作曳坠的流星朝着韩一啸电射而去……
  北斗真君见状喃喃地感叹道:“不愧是金星转世,竟然可以直接改天换夜,摄取主星的星辰源力,与历代仙帝修炼的天道经中的太乙精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有人都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呆呆的看着,浑然忘却了周围的一切事物,沉浸在神级高手无边的神通之中。
  韩一啸心中微感惊讶,似乎没想到李隆武会有这么大的神通,不过这等狂猛的攻势落在韩一啸这等高手的眼中却惊不起半点的波澜,相反在他英俊无匹的脸上露出一丝让人回味无穷的笑意,看在周围旁观人的眼里顿时引起无限的遐想,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大人好笑地看着小孩子射来的纸飞机……
  他在笑什么?李隆武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就在破月神剑夹着膨胀到极点的九天星辰源力距离韩一啸仅有一丈之遥时,韩一啸雄伟的身躯突然凭空消失了,紧接着在黑暗的虚空中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一只裹在黑色袖袍中的手掌伸了出来。
  那手掌看上去如白玉凝脂一般,晶莹剔透,富有光泽,线条古朴,充满着莫名的力量。它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光亮,但是在这一片昏暗的空间中,却仿佛散发出无限光芒,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死死的系在它的身上。按理说,在这黑暗的世界,是不应该看得到它的,但是在隐隐期待的李隆武眼中,在诸多关注着此时此刻的人眼里,这手上的一切却是清晰可见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就连手上的一根汗毛这样的细微之处都历历在目,纤毫毕现。一时间,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个世界仿佛消失了一般,整个天地之中,就只剩下那只手掌虚悬在半空之中。
  那手伸出两根修长纤瘦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古朴玄奥的弧线,悠悠然地以一个优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动作,轻描淡写的搭在破月神剑的剑尖上,那无坚不摧的剑尖,立刻便如驯服的宠物一般,乖乖的停在空中,剑柄之处尚能看见那恍如讨好般摇尾乞怜的颤抖。
  如此诡异得不可思议的一幕落在观战的数百万士兵眼里,无论敌我皆是惊愕莫名。而原本期待这浩荡一剑能够带来惊喜的李隆武,则意外的发现,那双手的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中的云间正用他那一双魔光幽幽的深邃眸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一脸的晒意。
  下一刻,破月神剑似乎受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竟然倒飞而回,朝着满脸惊愕的李隆武射去。
  在一片惊呼声中,李隆武霎时反应过来,眼见破月神剑的来势似乎比去势更猛,当下不敢大意,如临大敌,将全部的神气运于掌心之间,小心翼翼的探手抓去。没有想像中的震慑冲力,破月仙剑如同一片随风飘荡的柳叶轻轻的落入掌心间,不带起丝毫的涟漪。
  李隆武呆呆的看着毫发无损的神剑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这才明白自己的实力与韩一啸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自己竭尽全力的一击竟然被如此轻易的挡下,而且对方显然还是手下留了情,没有刻意为难他,否则以韩一啸的绝世魔功,自己想要生离这跃马场难比登天。
  震撼在士兵中蔓延,如同瘟疫的传播。不少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手足冰冷,呼吸迟滞,看向韩一啸的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之色。
  十二颗主星再度被浓密的黑云淹没,璀璨的星光如同昙花一现。
  “太荒唐了,这种事……哪有可能啊?”不远处的魔兵嘴里象塞了一颗鸭蛋似的,含糊不清地喃喃念道。
  旁边早就长身而起的北斗真君没有理会魔兵的呢喃,却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道:“还好韩一啸没有动杀念,否则就算是我出手相救,李隆武也难逃一死。想不到韩一啸比传言中还要可怕,他的魔功简直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即便是当年的妖皇赤月空怕也没有他这般厉害,普天之下恐怕再没有能克制住他的人。”他却不知道妖皇赤月空在昨天晚上已经败在了韩一啸的手中;而韩一啸用来对付李隆武的这一招正是魔相八式中的“魔扑”。
  韩一啸姿态闲适的重新从云雾中现出雄伟如山的身躯,双手依旧负背,似乎从未曾出手过。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李隆武,怡然道:“普天之下能有资格和我韩一啸动手的人实属凤毛麟角,李将军虽败犹荣。”
  听到韩一啸傲气十足的话语,李隆武微微苦笑,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韩一啸的确有这个资格说这番话,苦涩地道:“多谢陛下手下留情!”
  韩一啸摇了摇头,道:“如果不是念你还算个人物,今日韩某势必叫你血溅当场。你且回去转告仙帝,就说我韩一啸终有一天要兵临凌霄城,他这个仙帝做不长久了。”
  李隆武闻言心中一震,只觉浑身不舒服,象被无数蚂蚁噬咬,激起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反驳道:“我看未必,我仙界尚有千万英勇将士,无数热血百姓,他们都将在存亡之秋为仙族抛头颅、洒热血,陛下要想夺我大好河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韩一啸闷哼一声,面容倏忽间变得冷酷无比,双目魔光大胜,盯着李隆武冷冷地道:“将士无能,百姓愚昧,这就是仙界当今的现状。韩某倒想看看贵界拿什么来阻挡我魔界的百万雄师。”
  李隆武被韩一啸的目光一照,顿时如入冰窖,那股森冷冰寒的魔意似乎在无形间侵入了他的身体,让他极为难受。韩一啸的话让他心悸无比,心中原本就弥化不开的不祥之意越发的清晰浓烈。思前想后,经此一役,仙界这头庞大的病虎只会越来越衰落,獠牙不锋,虎爪不利,早已失去了王者之气,更为可叹的是仙界的统治者们显然还未意识到这个危机的局面,兀自沉浸在梵天第一界的美誉中。而反观魔界,兵强马壮,高手如云,大一统后在魔界公主的治理下政局稳定,国泰民安,王气初显,昔日的萧条早已成了过往云烟。
  想到这,他无言的悲叹一声,收起破月神剑和青灵珠,朝着韩一啸遥遥一拜,率领着残余的二十万仙军往北而去。
  一百余万魔军目送着仙军离去,没有一个人阻拦。
  那个角落里,北斗真君正与魔兵做着最后的告别。
  魔兵泪眼汪汪的看着北斗真君,不舍地道:“前辈,你要走了么?”
  北斗真君点了点头,干笑道:“老弟,别这么酸溜溜的,男子汉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我相聚也算有缘,他日若有机会再见,老夫定会再请你吃烧鸡。”
  魔兵睁大了眼睛,抹了抹眼中的泪花,朝着北斗真君伸出了长满老茧的大手。
  北斗真君微微一怔,一脸疑惑地道:“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可随即又哦的一声,似乎明白过来,走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魔兵的手,用力的一阵摇晃,动情地道:“老弟,如果你不是魔族人,老夫还真想收你为徒。”
  魔兵咧嘴眦齿的一阵惨哼,感觉手都快被眼前的老家伙给握断了,费了吃奶的劲才好不容易将手抽出来,揉搓了一番,摇头道:“收俺为徒就算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赔俺一把斧头啊?”
  北斗真君闻言气得差点吐血,哭笑不得地道:“老弟,不是我说你,你那把烂斧头实在是不乍样,出来混就得找把象样的武器。”
  魔兵一脸无辜的道:“俺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军队里就发这样的武器,如果俺连斧头都没了,以后还怎么打仗啊。俺家里又穷,还欠了一屁股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八个儿子,都指望着俺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北斗真君听得眼都快绿了,连忙开口打断道:“得了,算我怕了你了,我赔你一把更好的就是了。”说完,他朝着尸横遍野、兵器遍地的战场环顾了一下,找到一把质地很好的巨斧运功吸了过来,交给魔兵说道:“这把怎么样?”
  魔兵摸了摸锋利的斧刃,欣喜无比地道:“这把好,比俺以前的斧头锋利多了……哎,前辈,别走啊,俺还没向你请教占星之术呢……”
  不喊还好,这一喊北斗真君飞得更快了。
  韩一啸生出感应,朝着北斗真君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这时,敖龙、曹桓等一干魔界将领走了过来。敖龙面现惭愧之色,低头道:“陛下,帝释天将军他……”
  没等敖龙说完,韩一啸就打断道:“他已经没事了。”
  敖龙惊异地看着他,发现他的魔眼中闪动着一丝莫名的精光。
  韩一啸沉吟片刻,说道:“是老弟救了他。”在杨天行感应到他的同时,他也感应到了杨天行,知道帝释天经过杨天行的治疗后已无大碍。他心中颇感欣慰,杨天行终究还是没有和他作对,甚至还救了他的一员虎将。至于杨天行的去向,他已隐隐猜到是去佛界,而且和智慧圣僧有关。
  他微微一笑,似乎已经预感到一场好戏要在佛界上演了。


第二百零二章 阴山关隘
  无论是什么样的战乱年代,这世间唯一的次序和法则就只有两个字——力量!
  当然,力量有很多种,可以是权力,也可以是实力,但不管是哪一种,当你力不如人的时候,便会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比如,现在的仙界。
  接下来的数日,在跃马场之战大获全胜的魔军开始整装向仙界腹地推进。一百五十万魔军兵分两路,分别在敖龙和曹桓的率领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分别占领了幻洲和邻近的冀洲,会合于阴山之下。沿途几乎未曾遭遇到像样的抵抗,仙界各个府衙的守备军闻魔丧胆,往往是魔军还未入城,他们早就逃之夭夭。然而各个府县的百姓却因此遭了殃,由于仙界各地方官府刻意封锁消息,魔界大举入侵的事情只为官府的上层官僚所知,他们在席卷家产仓皇逃命的同时置地方百姓的生死于不顾,所以百姓们直到遇到从被占领府县逃出来的难民才知道山河破碎,大批国土沦丧的事情。于是,恐慌和愤怒在仙界百姓心中滋生,他们不得不加入那些难民的行列,拖家带口地背井离乡,往仙京的方向逃命。
  魔军很好地奉行了韩一啸的命令,对占领区的百姓实行残酷的屠杀政策,杀一半,放一半,同时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在掠夺了足够的粮草后,将占领区的重要设施,诸如粮仓、军营、官府衙门一一焚烧,有意识的驱赶难民,在难民中散播恐慌的言论。一时间,邻近幻洲和冀洲的幽洲各大官道上鸡飞狗跳,人满为患,随处可见难民排成的长龙,哭声、喊声、叫骂声、叹息声交织成一片,形成了一幕凄凉悲壮的画面。
  阴山地处幽洲西部,山势雄伟,连绵数千里,将阴山以西的幻洲和冀洲与幽洲分隔开来。阴山口上建有一个关隘,平时主要用于连接三洲之间的交通,是幻洲、冀洲直通仙京的必经之地。而两洲逃难的百姓要想进入仙京寻求庇护,也只能取道阴山口的关隘才得以进入仙界的中心地带。
  这一日,也是跃马场之战爆发后的第五天的黎明时分,阴雨绵绵,厚云压地,浓雾不开,天空阴沉得象一杯化不开的浓茶,显得死气沉沉。阴山关隘上旌旗飘扬,刀剑如林,高大的城楼上不断有成批的披甲士兵巡逻走过,刀枪上迸射出来的寒光刺穿浓雾,使得这座古老的关隘要塞越发的雄伟肃穆。
  在这里驻防的是马上行和钟克刚率领的从跃马场突围而出的一百余万仙军以及李隆武的那二十万残兵,再加上从各地方府县组织起来的守备军,总兵力达一百五十万之巨。关隘之东的阴山脚下营帐如地毯一样延伸开去,疲劳不堪的仙军正在这里休养调整,准备应付随时都可能攻打过来的魔军。
  清晨的密雾散开了一些,守关士兵隐约听到了前方浓雾中传来了嘈杂的人声,高度警觉的他们立刻绷紧了神经,一边派人飞报守关将领,一边通知其他士兵搭起了手中的弓箭。
  人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嘈杂,甚至还可以听到车辘声,小孩的哭声和大人的呵斥声。
  “银将大人,是逃难的百姓。”一个士兵眼尖,最先看到城楼脚下衣着褴褛、风尘仆仆的人群,于是对身边面容冷酷的银将说道。
  银将显然也看到了,没有说话,而是皱起了眉头。
  这时,第一批赶到阴山口的逃难百姓正陆陆续续的汇拢过来,处在前面的一些百姓看到了紧闭的城门和城楼上弯弓搭箭,表情严肃而又紧张的守关士兵。
  “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快开城门,让我们过去!”一些胆子大的百姓冲着士兵们叫嚷道。有带头的,自然也有附和的,于是更多相同的呼声开始响起。
  先前的那个士兵看着银将小心的说道:“大人,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们开城门放他们过去吧。”
  银将冷冷的瞥了士兵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马将军和钟将军都发过严令,禁止一切人入关,难道你要我擅自开城门受军法处置吗?”
  士兵吓了一跳,费力的咽了口唾沫不再说话,只是他看向城楼下百姓的目光中多了几丝同情。
  不一会的工夫,几个金将簇拥着马上行和钟克刚两人赶到了城楼。
  “将军!”银将急忙施礼。
  马上行冲着他点了点头,脸色阴沉地径自赶到了城楼边缘看了看城楼下叫嚷的百姓,然后对着钟克刚说道:“老钟,是逃难的百姓,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钟克刚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说道:“李大哥到仙京去了,这里能做主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马老哥,你资历比我长,这事我听你的。”
  马上行微微苦笑道:“我看还是先派人去察看一下周围有没有魔军的动向后再做决定。”
  钟克刚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交给我去办。”说完,他从城楼上飞起投入了茫茫浓雾中。
  城楼下聚集的百姓见守城士兵迟迟不肯开门,叫嚷声变成了愤怒的谴责。他们使劲捶打着粗重的城门,愤怒地咆哮起来。
  “你们这些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不放我们进去?”
  “如果不是你们败给了魔军,我们也不用背井离乡的仓皇逃命,你们是仙界的罪人!”
  “大伙别跟他们罗嗦了,如果他们再不开门,我们就自己把门砸开!”
  ……
  马上行眉头皱得更深了,心中既感惭愧,又感愤怒,心想百姓们是无辜的,但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军队的头上。
  城门在颤抖,百姓在咆哮,局势越发的混乱。
  马上行终于忍不住了,局势如此发展下去将不可收场,如果魔军此时前来……,他不敢再往下想,狠了狠心,朝着城楼上的士兵冷冷的下令道:“放箭!放箭!不能让他们靠近!”但是士兵们犹豫了,手中的箭矢抬起又垂下,他们怎么忍心把箭矢射向自己的同胞呢?
  马上行何尝不明白士兵们的心思,他自己在下令的同时心也在滴血,但此时却不是发慈悲的时候,这阴山乃是阻挡魔军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魔军突破了这道关隘,将可直逼仙京,到时国破家亡,别说是这十几万的逃难百姓,就连仙界千万子民都将沦为亡国奴。这个责任他担当不起,谁也担当不起。
  他犹豫着,在良心与责任之间徘徊。这时,钟克刚满头大汗地飞回了城头,马上行立刻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魔军的动向?”
  钟克刚面色苍白,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点了点头惨然道:“魔军已经距离阴山不过二十里地了,这些百姓都是被魔军驱赶过来的。”
  “什么?不过二十里?”马上行失声惊呼道,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想了想,又问道:“这附近还有多少百姓?”
  钟克刚面色又苍白了几分,颤抖着嘴唇说道:“足足有一百多万,现在城楼下的这些百姓大概还不知道魔军就在他们的后头,他们是第一批赶到这里的,后面还有更多的百姓则是被魔军俘虏驱逐过来的。妈的,韩一啸太卑鄙了,竟然企图用这种方式攻破城门。我还听说,魔军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占领一个地方就要先屠杀一半的百姓,然后将另一半的百姓驱赶到阴山脚下……”
  马上行呆住了,面如死灰,以致于钟克刚后面说的话他都听不下去了。他几可想像那些被魔军肆虐后的村庄城镇的惨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几成废墟……
  大约一柱香的工夫后,黑压压的魔军出现在地平线上。魔军阵容齐整,在距离阴山关隘大约十里地外开始驻营扎寨,在魔军的前头阵地上喇叭齐鸣,军号铿锵,锣鼓喧天,轰如雷震,无数的兵马一起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呐喊,跟着前头的一大批人向着关隘猛扑过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萦绕在山上的云雾也逐渐散去,无数的守关士兵得以目睹了魔军的第一波攻击,惊得目瞪口呆。奔涌于魔军阵头第一线的,不是人高马大的魔界重步兵,也不是骁勇善战的魔界轻步兵,而是手无寸铁,衣着褴褛的仙界难民。那如潮的难民带着深深的恐惧奋力涌来,震得整个阴山都在颤抖。
  这些难民来自各个不同的地方,有从幻洲的府县驱逐过来的,也有从冀洲的府县驱逐过来的,甚至还有从惠韵府逃出来的,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还有许多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青壮年。他们脸上挂着的无一不是恐惧,无一不是绝望。魔军士兵在他们身后驱赶,用皮鞭抽,用长矛刺,用巨斧劈,逼他们前进。许多妇女和儿童都哭了,他们跌跌撞撞的奔跑,不时地摔倒在地上,然后被后面汹涌而来的人群淹没,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践踏成了一团肉泥,人世间的惨象莫过于此。
  在魔军中军大营的半空,韩一啸面无表情的凌空而立,冷冷地看着这悲壮残酷的一幕。在他身后,敖龙、曹桓、帝释天等魔界将领也都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们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荡漾在心头。
  马上行和钟克刚两人已是冷汗涔涔,血色尽失,饶是他们在军中效力了多年,但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难以抵御的攻击。越来越多的仙界士兵听到前方阵地上传来的喧嚣声后都从睡梦中惊醒赶到了城楼上,在看到这一幕后顿时睡意全消,眼睛擦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主帅还没下令,守关士兵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有些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便冲着关下的百姓大声叫喊:“不要过来!快跑吧!不要过来!”有些百姓稍稍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但马上遭到后来同伴的推搡和践踏,轻则骨折,重则当场毙命。眼见这一幕,那些士兵都不敢再开口了,只能傻傻地看着成千上万的百姓没命似的往关隘冲来,进入箭石的射程之内。
  不久后,马上行凄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城头:“我命令,立即放箭!”所有人都看见了,两位统帅的脸上静静流淌着泪水。
  有人射出了第一箭,第二箭,士兵们犹豫着,强忍着心痛,箭如雨下,看着自己的同胞在自己的箭下惨叫着扑倒,就连那些铁石心肠的老兵都黯然泪下。但是魔军并没有罢休,驱赶来一批又一批的难民,让他们的尸体堆积在关下,让他们的血侵染了城墙。
  惨叫声和哭喊声响成了一片,奏响了天地间最为悲壮的乐曲。
  短短的半个时辰内,高达二十余丈的雄伟关隘下就堆积了一层厚达两三丈的尸体,血水汩汩的在地上流淌,其惨烈程度比之五天前的跃马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阴山的某个不起眼的山头,北斗真君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心如刀绞。在他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四万年前仙军入侵冥界的景象,当年无数的冥界百姓就是这么惨死在仙军如雨的箭幕下……
  “报应!这是报应啊……,戚战,你若此时还不出现,只怕这一百多万无辜的百姓都将命丧于此了……韩一啸,你好狠的心啊,为了逼戚战出来竟然使出这等卑劣的手段!”
  想到这,北斗真君不由自主的仰天长叹,欲哭而无泪,心中暗忖道:当年大错铸成,再也无可挽回了,罢了,罢了,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化为黄土了,就让我来尽尽人事吧……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凌霄宫内,李隆武在大殿中来来回回已不知走了多少遍,满脸焦虑之色,他在等待着仙帝的召见。
  五天前从跃马场脱身后,他便率领着残余的二十万仙军赶到了阴山关隘,马不停蹄的整军备战,加固城墙,兴修防御工事,当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时,冷不妨从仙京飞来一张仙界谕令,要他立刻赶到仙京去。虽然对仙帝早就失去了信心,但李隆武终归还是臣子,君命难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连夜赶往仙京,孤身一人,不带一兵一卒。动身前马上行和钟克刚都力劝他三思而行,可他决心已下,两人也只得殷殷祝福。
  李隆武并非一个莽撞之人,此次归京也是思考良久后做的决定。因为有两个理由促使他非回一趟仙京不可。第一是魔军大举进攻阴山在际,要想凭借阴山守军阻挡魔军的强大攻势还力有不逮,必须火速调集各地守军增援,召贤各方隐士侠客共同为国出力,这些方略都必须经过仙京的批准才能得以执行,此其一。其二是由于韩一啸在跃马场公然向戚战和卫青挑战之事,此事关系重大,比之第一件事更为重要。李隆武深知目前的形势实已到了生死关头,魔军取得了重大的战略优势,仙军被迫转为被动的防御,何况还有强大的妖族军队没有出现,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戚战或卫青能够击败韩一啸,迫使这个盖代魔君放弃争霸天下的野心。而要找到仙界的这两个传奇人物,也非得去仙京不可。
  至于此去仙京的危险,李隆武心知肚明,但也丝毫不惧,除非卫青或戚战亲自出手,否则以他金星转世的修为即便是仙帝也奈何不了他。
  这天的仙京也是阴沉沉的,跃马场之战的噩耗还没有传扬开来,普通的仙京居民依旧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殊不知万里之外的阴山关隘战火纷飞,尸横遍野。
  李隆武心里有些焦躁,他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每次询问传旨太监王明,得到的回复总是说仙帝马上出来召见。他何尝不知阴山脚下危险的局势,早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赶回关隘指挥大局,但他此刻却不得不在这里虚耗时光。
  终于,老太监王明独特的尖脆嗓音响了起来。
  “陛下驾到!”
  李隆武心中大喜,连忙跪伏在地,口中施礼道:“罪臣李隆武参见陛下!”
  他偷眼瞧去,只见从宝座旁的一个侧门里陆续走出一行人,为首的自然是帝冠高束,黄袍加身的当代仙帝,此外,还有紫帝和青帝,以及赤火真君等一干重臣,只是没见到卫青出现,心中颇感诧异,又有着几分失落。
  分班就位后,仙帝端坐在宝座上,脸色苍白而又阴沉,仿佛苍老了许多。他看着在大殿中央跪着的李隆武,冷冷地道:“李爱卿请起!”
  李隆武应声起来,微抬起头看了看三大御帝的脸色,发现这三大当权者都是一脸的苦瓜相,尤其是仙帝,眼睛浮肿,脸色憔悴,似乎数夜未眠。
  “李爱卿,魔军现在已经攻打到什么地方了?”仙帝闭着眼睛仰躺在宝座上淡淡的问道,看来赤火真君等人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他。
  李隆武见他丝毫不提跃马场的事,心中觉得奇怪,据实回奏道:“陛下,形势对我界很不利,魔军兵分两路,已经攻占了我界的幻洲和冀洲,目前应该到了阴山关下。”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包括三大御帝在内的众仙一时间瞠目结舌,都露出一副不能置信的神色。
  李隆武叹了口气,心知这些深处宫中的家伙哪知道外面形势有如何危险,想了想又道:“跃马场之战我军被魔军围困,损失精锐军队一百五十余万,剩余的一百多万军队已经退回了阴山驻防,目前极有可能与魔军对峙于阴山脚下。”
  仙京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猛然睁开眼喝问道:“跃马场之战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仙界堂堂三百万雄兵为何只剩下了一百万,你这个统帅究竟是怎么当的?”声音焦躁而又急促,充满了怒气,可见他心中何等的盛怒。
  “终于来了!”李隆武心里暗道,看了一眼两旁有些幸灾乐祸的各大朝臣后,淡淡的道:“回陛下,跃马场之败是微臣疏忽大意所致,以致于被魔军趁夜偷袭得手,请陛下发落!”说完,他再度跪了下去,但腰板却挺得笔直,目光也丝毫不避讳地与仙帝对视着。
  仙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隆武颤声道:“好你个李隆武,枉称第一名将,朕如此的信任你,将三百万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你,本指望着你替朕夺取魔界江山,到头来却是韩一啸那家伙来夺取朕的江山了,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一面狠狠地拍打着龙座上的金玉扶手,一面大声的悲叫。
  各大重臣哪见过仙帝发这么大的怒,当即噤若寒蝉,纷纷跪下痛呼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李隆武心中悲叹,一直以来,仙帝修炼天道经,又达到了道法自然的至高境界,按理说应该早就心如止水,即使天崩地裂于眼前,也不该如此失态。可惜跃马场之败以及幻洲和冀洲的沦陷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使得这位当代帝王再也守不住他的那颗道心。要知道,还在几天前,仙帝仍然妄想着听到前线传来的捷报,妄想着占领魔界的大好山河,妄想开创历代仙帝所未创下的丰功伟绩,可如今世事无常,风云突变,做了几万年的美梦被彻底的打碎,丰功伟绩未成,反倒成了仙界历史上第一个沦丧国土的仙帝,祖宗的江山社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种从山巅跌落到山谷的耻辱残忍地折磨着他,以致于当他听到前方的噩耗传来时查点没背过气去,随后又将自己关在密室里,三天都没有出来。
  李隆武默默的注视着不断咆哮着的仙帝,心中竟然生出几分同情。
  过了好一阵,仙帝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深吸了口气,看了李隆武良久,目光不断的闪烁,突然朝门外喝道:“来人,将李隆武押下去,打入天牢!”
  话音一落,凌霄宫外冲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就李隆武押了起来。
  紫帝和青帝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呼地一下都站了起来,看着冷静得有些可怕的仙帝动了动嘴角,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略感惋惜的看着李隆武。
  李隆武没有反抗,任由几个禁卫军押着,脚下却象生了根似的,任凭那几个禁卫军怎么拖曳都休想移动分毫。
  仙帝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冷笑道:“李隆武,你可是觉得朕冤枉了你?”
  “臣不敢!”李隆武也平静地看着他,道:“只是微臣还有几句话没有说完,恳请陛下听完再行发落。”
  仙帝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李隆武眉宇间的那颗金星,朝着几个禁卫军挥了挥手,冷笑道:“朕洗耳恭听!”
  李隆武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眼中神光乍现,被他的目光掠过的赤火真君等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去,只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里涌了上来,心中大骇,心想:“李隆武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他眉心处的那颗金星又是怎么回事?”
  紫帝和青帝两人也心中微惊,不过仙帝都未开口,他们也只得将满腹的疑惑压在心里。


第二百零三章 打入天牢
  李隆武背对着凌霄宫的大门,从他站立的这个方向看过去,依稀可见门外的天空黑云翻滚,如乌龙搅海,电闪雷鸣,如群魔乱舞,不时划过天际的几道电光霹雳将昏暗的殿堂映照得一片刺白。整十凌霄宫似乎在一只凶猛无常的魔兽脚下颤抖,那黑色的云似要将宫墙压倒,那狂烈的风似要将殿檐掀起,那滂沱的雨似要将宫殿淹没。狂烈的风雨象一只只狰狞的怪兽从宫门外鼓荡而至,撩起了他的青色长袍,金边束带,卷起了他的黑青长发,在空中飞扬舞烈。
  仙帝看着在磐堂当中一立,威猛有如天神一般的李隆武,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危机感,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李隆武,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朕不想等太久!”
  李隆武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仙帝,朗声道:“陛下,在罪臣伏法之前,有三点建议请陛下参考!”
  仙帝微微动容,注视了李隆武良久,见他腰挺笔直,气盖云天,目光中毫无做臣子对君主应有的恭敬之意,反倒有暗含愤慨之色,心中不由恼怒万分,暗忖:“好个李隆武,越来越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朕的鸿图大业俱毁于你一人之手,如今又口口声声说要建议于朕,实在是胆大包天,朕如果再行放纵,君王的威严何在?哼!紫帝和青帝这两个老家伙似乎对李隆武颇为偏袒。难道他们暗中有勾结。想趁眼下这个机会谋夺朕地帝位?”他越想越觉得不妙,有如芒刺在背,当下强压怒气,沉声道:“既然你自认是罪臣,那你已经失去了纳谏地资格。来人啦,将李隆武打入天牢,听候朕的发落!”
  哗!一道震天霹雳在凌霄宫的上空划过,间杂滚滚惊雷。雪白的电光如毒蛇一般蹿入大殿之内,将四周映得一片惨白。宫门外黑云怒卷,狂风怒吼,有如无数的九幽魔怪盘踞在外,对这座神圣而又庄严的宫殿虎视耽耽,待机而噬。
  赤火真君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李隆武的身上,面无表情,但从他那微微斜勾而起的嘴角。可以看出他此刻心中的兴奋和得意。自从上次窝囊地逃回仙京后,他对李隆武越发的不满。李隆武在军队中无可比拟的崇高成望和对军队的强势掌控,使得以他为首的一干重臣根本就没有机会得到半点的实权。李隆武麾下地士兵眼中只有统帅的存在,而不将他们这些朝廷重臣放在眼里。这让他这个在仙京地位尊崇、威风八面的首席真君深感颜面无存。回到仙京后,他迫不及待地在仙帝面前大献谗言,将李隆武说得一无是处,而这世话落在向来疑心甚重地仙帝耳朵里,无疑是一个危隆的信号,再加上后来得知跃马场大败的消息后,这位当代的仙界之主对李隆武筒直恨到了极点,他认为李隆武不但误了他,而且误了国。所时才有今日失常的盛怒表现。
  且说正当那几个禁卫军想要再度扑上时,紫帝离座而起。走到大殿中央,与李隆武并肩站在一起,射身道:“陛下暂且息怒。臣以为李将军虽然有过,但念在他李氏一家数千年来忠君报国的份上,恳请陛下给他一次直言纳谏的机会。”李隆武微微一惊,看着紫帝的目光中透出些许的感激之色。
  仙帝脸色一变,看了看李隆武,又着了看旁边地紫帝,心中怒气更盛,闷哼一声,看着李隆武缓缓地道:“既然紫薇大帝替你求情,朕暂且给你一次机会。”
  “谢陛下!”紫帝心中一叹,走回座位上坐下,知道刚才说的话得罪了仙帝,心十颇为无奈,睹忖:“陛下表自上着上去似于平易近人,颇有贤君风范,但实则疑心很重,城府也深,论心计和手段不在圣龙之下。今日公然得罪于他,只怕日后难免遭到报复,哎,也罢,至此多事之歌,存亡之际,本座也没什么好怕的。”恕到这他靠在座位上,双眼一闭,摆出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故作假寐状。
  仙帝斜眼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不已:“老狐狸,你和青帝那个老家伙窥觑联的帝位也有两万年,到如今还不是朕的天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你的紫薇大帝,享你的荣华富贵,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否则休忙朕心狠手辣。”
  李隆武何尝不知仙帝对自己恨到了极点,只是心中尚对他抱有一丝希望,此刻冒着生命之危拼死纳谏,也正是希望仙界能够在仙帝的带领下重振旗鼓,挽救万千黎民于水火,化解这次千古未逢的危难。只听他激动地道:“陛下,韩一啸此刻御驾亲征,统领领两百万魔军,长驱直入我仙界腹地,杀我百娃,焚我村庄,魔军所到之处,势无可挡,尽化废墟。
  如今,幻州和冀州相继沦丧,魔军集结于阴山之下,妄图攻破我阴山关隘,向东进取幽州、兖州,进而直逼仙京,形势实乃万分危急。”说刭这里,他顿了一下下,着了看脸色渐渐发白的仙帝,又道:“罪臣以为阴山之战至关重要,事关我仙界的生死存亡。从表面上看,魔军气势如虹,魔焰正盛,然而此战对仙魔两界来说都是福祸相依。对我们仙界来说,如果阴山被破,则魔军即可长驱入关,从幽州到仙京一马平川,将无险可守,臣预计魔军在一个月内就可兵临凌霄城下;但如果我军能够死守阴山,在城池下尽量消耗掉魔界的有生力量,则进可攻、退可守,形势对我方将极为有利。目前的关键是魔皇韩一啸,此人魔功盖世。浑身散发着领袖魅力。臣私下估算过,一旦韩一啸亲自出手,阴山关隘将面临土崩瓦解之危。是以,罪臣地第一个建议是直接请戚战他老人家出山,力阻韩一啸于阴山关下,方可保我阴山无恙。”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他们对前方战事所知不多,如今陡然间听到如此头头是道地详尽分析,不由对李隆武生出几分敬佩,心想不愧是仙界第一名将。仙帝仰靠在宝座之上,目光盯在李隆武的脸上,内里有光芒闪动。
  大殿之上,群臣交头借耳,议论纷纷。大殿之外,电光霹雳。疯狂肆虐。
  突然,一个略带不屑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李隆武,你现在才说这些未免太晚了吧。五天的时间足够韩一啸到达阴山关下了,说不定此刻阴山关已经被韩一啸一手攻破了。”
  此言一出。人人自危。即使是三大御帝也不例外,纷纷紧张地看向李隆武。
  李隆武看着赤火真君皱了皱眉,以一种更为不屑的语气说道:“赤火,你早早地逃回了京城,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说到这,不理会赤火真君脸色有多么难看,转而对仙帝说道:“陛下,韩一啸曾要罪臣亲带口信给戚战或卫青前辈。说他在阴山恭候大驾。臣以为韩一啸是个出言重信之人,在戚战前辈或卫青前辈未出现之前。他是不会也不屑于亲自出手的,除非他的忍耐力到了极限。”
  不待旁人有所反应,赤火真君就已冷笑道:“韩一啸未免也太夜郎自大了吧,戚战和卫青两位前辈神通广大,岂是他所能战胜的?”
  李隆武微微一笑,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地道:“陛下,微臣曾在跃马场与韩一哺交过一次手,当时微臣得金星相助,修成了神仙,但依然不是韩一啸的一合之将。韩一啸的魔功实已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即使是戚战和卫青两位前辈出手,恐怕也未必能降伏他。”
  像是被针剌了一下,仙帝的身子突然抖动了一下,……惶急地从宝座上站起来,目不转晴地盯着悠然而立的李隆武急切的问道:“你说什么?韩一啸竟然厉害如斯?”
  李隆武皱了皱眉头,他从仙帝地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失魂落魄之感,可想而知仙帝其实对韩一啸是又恨又畏,恨之入骨,却偏偏又畏之如虎。想到这,他心理暗叹了一声,心中不得不承认就为君之道而言,仙帝远不及韩一啸,论修为,仙帝也不是韩一啸的对手,当真是处处落于下风,也难怪仙帝会对韩一啸产生那么奇怪的情感。
  看到李陛斌默不作声,甚至还皱起了眉头,仙帝心中陡然闪过一丝怒气,不过在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末,随后又问道:“你既然修成了神仙,难道真挡不住韩一哺的一招?”
  李隆武面露古怪之色,眼神变得缥缈不定,似于又想起了当天韩一啸使出地那惊天动地的玄妙一招,心中敬畏油生,据实答道:“回陛下,微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韩一啸已经当着众将兵的面,欲挑战戚战或卫青两位前辈于阴山之下。臣以为……”
  “哼!你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天刀戚战是整十梵天公认的第一高手,修为已经达到太神境,而韩一啸修为魔神尚不足一年的时间,他再怎么猖狂也不是戚战的对手。”没等李隆武说完,仙帝就已冷笑连连地打断道,话语里充满了对韩一哺的不屑。
  李隆武苦笑道:“陛下,据臣得到的消息,五天前地那个夜晚,韩一啸与赤月空在魔界的玉石山上决斗,那一场万年罕见地惊世之战最后以赤月空败走而告辞。”
  仙帝惊愕异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目光中更显烦乱,惊骇、恐惧、担忧、狠厉……等诸多情绪交缠在一起,使他时的面目看上去无比的狰拧。“老妖皇败了?”仙帝失魂落魄的重新趺落宝座之上,嘴里喃喃地念道。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李隆武急迫的问道:“韩一啸有没有要你传什么话给联?”
  李隆武心头一跳。转过头去不忍再看着此时地仙帝。犹豫着没有开口。怎么说仙帝都是一代君王,不想过分地刺激他。
  仙帝叹了口气,看着门外汹涌怒卷的黑云喃喃的说道:“他一定是要夺取朕的江山,要将联千刀万剐。”说到这,他脸色黯然,目光里隐隐透着一股恐惧,可随后他突然昂首挺胸,配上上他乌亮飘逸的美须,显得风姿飒爽。萧疏轩举,湛熬若神,冷笑道:“哼!痴人说梦!朕不会怕你的,朕也无须怕你,朕的仙族还有戚战和卫青两位绝顶高手,还有东方军团的一百万雄兵。定叫你魔界有来无回!”
  大殿上,众仙惊疑的看着自言自语,丧魂失魄地仙帝,都还以为仙帝得了失心疯了。正待好言相劝时。仙帝突然又道:“李隆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看到仙帝终于冷静下来,李隆武暗地里松了口气朗声道:“有,光请戚老爷子出山还是不够的,我们还要做多手难备。”
  “哪几手准备?”仙帝淡淡的说道。无论他心中对李隆武有多么痛恨,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李隆武的确是将帅之才,而且又经历了跃马场之战,对前方的战事了如指掌,他的建议在此时显得弥足珍责。
  李隆武振声道:“跃马场之战地消息将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梵天。到时六界将各有反应。魔军的胜利对妖族和冥界来说显然是一个激励,同时也是压力。赤月空和烈震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就是等待着这一场仗的结果。如今魔军大胜,韩一啸势必会对赤月空和烈震压,要他们出兵,而自问与魔界无法相抗衡的冥妖两族也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臣估计,半月之由,妖族和冥族都会有所行动。妖族从仙魔通道进攻我仙界地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是取道凡界,从仙凡通道进入我仙界的大后方,与魔军遥相呼应,使我界腹背受敌。”
  仙帝悚然动容,脸上血色尽失,沉思了片刻后,急切的问道:“你有何对策?”
  李隆武大声道:“臣以为东方军团的一百万雄兵暂且不能动,还要请出几位高手来对付赤月空和妖族族长天狼。”
  “什么高手?”仙帝皱眉道。李隆武眼中神光闪闪,一宇一句地说道:“战神卫青和青帝。”仙帝微微一愣,卫青他是猜到了,但没想到隆武所说的高手还包括青帝。他着了一眼青帝,眼里透出询问之色。
  青带也是一怔,但马上不假思索地道;“臣愿意听候陛下的差遣!”他现在和紫帝的想法一样,先同心协力地渡过了这场危机再说,至于他心目中想取仙帝而代之的念头永远也不会消失,只是现在乃非常之机,魔界才是最主要地敌人。
  李隆武心中大喜,这世建议是他冥思苦想数日才得出来的,如果仙帝能够采纳,则仙界尚有机会重新振作起来,至少可保不被亡界。激动之下,他再度说道:“另外,我们还要再派出使者前往佛界,力劝佛界出兵魔界。据微臣派往魔界地探子回报,在佛魔通道附近只有花四海的两个军团镇守,总兵力在一百万左右。如果佛界能够破敌攻入魔界境内,则韩一啸在东线的战事必定会受到影响,从而会缓解我界的压力。另外,佛界尚有几大神级高手,而魔界除了韩一啸外再也没有能够抵挡神级高手的将领,这是一个很显著的优势。”
  仙帝闻言沉默良久,好半晌才恨恨地道:“那岂不让佛祖捡了个大便宜。朕三番五次的派出使者前往灵山,都被那个老家伙以各种理由打发回来。朕着他根本就没有结盟的诚意,而是想趁仙魔火拼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李隆武微微一笑,道:“此时非彼时,佛祖应该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我们仙界被占领,他佛界即将独自面对魔妖冥三大势力的围攻,佛界想不亡界都难。只要陛下再行派出使者去灵山,臣敢保证佛祖一定会答应出兵的。”
  仙带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李隆武想了想。又道:“目前最关键地是保证阴山不失守。韩一啸可以交给戚战前辈去应付,但魔界还有许多一流高手,诸如魔刀敖龙,血魔曹桓等,这世鹿界高手也会对战局产生很大地影响。臣建议陛下派出一个神级高手去对付这些人,如此方可方保阴山无忧。”
  仙帝心中一动,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紫帝,心道:“紫帝这老狐狸留在身边令朕很不放心,倒不如将他派到前线去。”
  紫帝感应到仙帝的目光。睁开眼,淡然一笑道:“陛下,臣愿意前往阴山。”仙帝大喜道:“好!紫薇兄深明大义,朕甚感欣慰。”
  紫帝和青帝对视一眼,相顾苦笑,他们何尝不知道仙帝将他们两大御帝派出去。一则为了大局,二则又暗含私心,巴不得他们两个离仙京越远越好。其实,自从六月政变后。仙帝就一心想要巩固皇权,收回了原来下放的大部分权力,为了避免朋党勾结,借清剿圣龙党羽之名,将紫帝和青帝苦心经营多年培养出来的一点势力也拔除了。紫帝和青帝虽熟气愤,但也无可奈何,甚至还有世心灰意冷。
  李隆武仔细的回味了一下刚才他说的三点建议,暗地里松了口气,心想虽然目前的局势对仙界非常不利。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他这三点建议分别针对魔界、妖族和佛界作了部署。以戚战和紫帝为首的仙军对抗韩一啸的魔军,以卫青和青帝为首的东方军团对抗赤月空的妖族,借佛界之手危及魔界的后方,这三管齐下,只要有任何一管成功,都可以大大缓解仙界目前承受的巨大压力。正思忖时,仙带冷冷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畔。“李隆武,你的三点建议说完了吧?”
  李隆武抬头看着面现怒气的仙帝,点了点头,淡淡的道:“陛下臣说完了。”
  “好!”仙帝突然诡异地一笑,朝着大殿之上的几十禁卫军挥了挥手,沉声道:“将李隆武打入天牢!”
  李隆武叹了口气,知道仙帝对他的芥蒂太深了,刚才之所以能容忍他把话说完,一则是卖紫帝的面子,二则是想借他的对策控制大局,说白了,就是利用他。对于这些,李隆武都不在乎,只要仙界能安然度过这一劫,即便他自己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众臣默然的看着李隆武以神仙之尊甘愿束手就擒,被几十禁卫军反绑着双手一步一步地朝宫门外走去。
  赤火真君脸上的冷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隆武,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他的目光落在李隆武被鲜血浸染地战袍上,久久不能移开。
  目送着李隆武,就像目送着一个悲情的英雄,这是大殿之上除仙帝之外地所有人心头的感受。跃马场之败,不但使仙界处于前所未有的危难之中,也折损了一代名将。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仙界的帝权制度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八千年前风光无限的仙界奇才道德星君就是因为当代仙帝的一句话而自尽于凌霄宫内,如果不是仙帝的猜疑心太重,到如今道德星君只怕也成了一个戚战似的英雄人物。
  李隆武走到凌霄宫的门槛时停了下来,仰首望着天空,但见乌云压地,大雨滂沱,天际电光狂舞,惊雷咆哮,不由想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阴山关隘,此时那里一定也是战火纷飞,血光抛洒吧?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身处军营数百年的他离开了他的帐篷,离开了他的士兵,就宛如失去了灵魂一般,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君王在上,难道要他像圣龙那样做一个乱臣贼子吗?他自问办不到,李氏一门忠烈,不能到他手上毁誊一旦。
  看着李陛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仙帝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结合李隆武的建议,他接连颁布了数十条谕令,除了相关的部署外,还发布了安民诏书和征仙令(招安民间高手志士),对阵亡士兵和将领的家属予以厚重的抚恤,井任命了一世新的将领和朝臣,誓死与魔界一决高下。


第二百零四章 北斗坠落
  绵绵阴山,累累白骨。
  激战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巍峨高耸的阴山关下积聚了如此之多的兵马,以致于城墙上仙界的弓箭手们甚至都不用瞄准了,只管漫天地射、射、射,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轮番不断的密集射击,几千把强弓不停地拉成满月,随着整齐划一的弦响,无数的箭石有如蝗虫一样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去,倾泻在毫无防备的仙界难民的头上。在阴山关下的大平原上,鲜血染红了这片古老的土地,无数的悲苦难民中箭倒地,同样无数的魔族士兵也丧命在暴雨般的箭矢之下,尸体垒成了一座环着阴山关的小山坡,可是他们依旧在前进,嚎叫着,呐喊着,直扑如铜墙铁壁般的城垛下,在那里迎接更可怕的灾难。
  魔界的精锐部队,诸如帝释天的第三军团,厉讯的第五军团都按兵不动,在魔军的中军大帐前排成一条整齐的阵列,冷漠而又无情地注视着前方的战局。刀已出鞘,法宝已然祭在手中,热血在他们心中沸腾,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魔皇韩一啸的命令,只要那命令一下,他们就会勇猛地踏着无数尸体堆成的肉坡冲上城墙,将阴山关一举拿下。在前方驱赶仙界难民的是魔界的普通兵团,尽管他们得到命令不需要冲上城墙去杀敌,只需要将难民驱赶到仙军箭矢的射程之内,然而这种度量很难把握,在鞭打难民的过程中,还是有许多的魔族士兵死在了弓箭之下。更为可悲的是那些仙界难民,当他们不能置信的看着铮亮的箭头贯穿他们的胸膛时,他们眼里射出的是无尽的悲哀,一种死不瞑目,那迷茫的眼神似乎在向苍天质问:为什么要我死在自己同胞的箭下?
  仙界弓箭手的手都射酸了,心也射碎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箭矢源源不断的从弓弦上弹射而出,贯穿的不是敌人的胸膛,而是自己同胞的胸膛,那从伤口上激射而出的血柱让他们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他们似乎麻木了,机械的取箭,拉弓,射箭,这些动作在他们手里使用得再熟悉不过了。
  马上行和钟克刚这两位统帅的眼泪也流干了,不,或许还没有,因为从他们深陷的眼眶里流出了红色的液体,那是血泪。命令是他们亲自下的,族民是他们的士兵亲自屠杀的,如果没有这道命令,这些落难的族民也不会死得这么含冤凄苦,这些士兵也不会狠下心来将箭头对准自己人。他们的内心在强烈的自责着,同时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因为难民没有越杀越少,反而越杀越多,倒下了一片,后面又涌上来一片,生命在这一刻如此的脆弱,如蝼蚁一般。他们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不是凶悍如虎的魔界军队,而是面对着幻冀两洲多达数百万的难民,面临着良心和责任的双重考验。
  帝释天的心已经在颤抖了,甚至有些晕血,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睁开眼时,他的目光已经凝视在韩一啸的脸上,带着一丝企求和决然,说道:“陛下,已经死了上百万人了。”
  韩一啸压根就没有注意过战场,而是投往无尽的深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的面容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淡漠如水、冷寒如冰,似乎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箭矢破体声对他没有半点的影响,似乎他的心肠不是血肉铸成的,而是用魔晶石凝聚而成的。
  闻言后,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帝释天,旋又将目光移往西方的天空,嘴角溢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淡淡的道:“如果老弟在这,他也会这么说的。”他的话语很轻,语气很平静,却能从中听出几许惆怅和落寞。
  帝释天怔了怔,看着韩一啸那如刀削斧劈般刚毅的侧脸点头道:“我想大人一定会的。”他了解杨天行,所以他的语气也很决然。
  韩一啸旋风般的转过身来,盯着帝释天,眼中魔光大盛,嘴角却溢出了一丝微笑,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可是他终究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幕,他和我韩某仍是好兄弟,你知道么?”
  帝释天呆呆的看着韩一啸,分明从他的脸上,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莫大的欣慰。帝释天突然明白到了什么,至少他知道了杨天行为什么要远走佛界,为什么会在韩一啸到来之前离开,为什么韩一啸会如此的欣慰。
  时近午时,天空却阴沉得象一块黑铁,将广袤无垠的大地笼罩在一层铁幕之下。就在帝释天有所感触时,不经意的一抬头间,突然看到头顶的那片暗灰色的天空,从不知何时起有无数的云团从四面八方涌至,凑成一个遮天盖地的天幕。天幕范围越来越大,慢慢的扩散到他的头顶,云团的颜色由浅变深、由蓝变黑,比浓墨还要漆黑的天幕将天空的一切全部遮盖起来。“轰隆!……”巨大的雷鸣声不断在天幕中响起,闪亮的淡蓝色雷弧和雷光在云团中出现,一道接着一道,无数的雷弧闪烁。
  帝释天正感诧异时,突然听到从身边韩一啸的口中传来一声惊疑的轻呼声,他转过头看去,只见韩一啸正仰头深注着漆黑的天幕,眉头紧皱,眼中有魔光闪烁,眉宇间的那条黑气越发的清晰,舞若游龙。
  “难道是天刀戚战来了?”帝释天看着惊人的天象喃喃的说道,心里隐隐有几分期待,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有梵天七大顶尖高手才有资格让韩一啸的眉头皱起来,更何况如此惊人的天象并不是普通的神级高手能够引发的,由此可见来者必定是一个元老级的神级高手。
  “天哪,北斗七星!”下一刻,帝释天不可思议的看着黑色天幕中北天赫然出现的闪闪发亮的七颗亮星失声惊呼道。将这七颗亮星连成一起,就像盛水的勺子,却不是北斗七星又是什么。
  在魔军阵营中的某个地方,魔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中璀璨夺目的北斗七星,费力的咽了口唾沫,喃喃地感叹道:“妈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帝释天想起了敖龙,知道他对星相之术颇为精通,于是靠过去问道:“敖大将军,这时候出现北斗七星意味着什么?”
  敖龙一直在皱眉看着天空,闻言疑惑地道:“我也在奇怪,今天不是万星朝天的日子,怎么会出现北斗七星呢?”见帝释天听的一头雾水,只得苦笑着解释道:“这北斗七星据说是仙界的守护神星,第一星为天枢,第二为天旋,第三为天玑,第四为天权,第五为玉衡,第六为开阳,第七为摇光。第一至第四为魁,第五至七为标,合而为斗。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帝释天饶有兴趣的问道,就连韩一啸也露出了注意的神色。
  敖龙的脸色颇为沉重,看着天幕中的北斗七星说道:“大约在五万年前,当时的仙界盛极一时,出现了以北斗七星为首的朝臣派。当年的仙界首席真君便是北斗真君司马天星,其座下七大弟子均被御封为星君,也就是后来的北斗七星君。他们分别是北斗第一阳明贪狼星君,北斗第二阴精巨门星君,北斗第三真人禄存星君,北斗第四玄冥文曲星君,北斗第五丹元廉贞星君,北斗第六北极武曲星君,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当年,以司马天星为首的北斗派权倾朝野,深得前任仙帝的重用,可惜在千鬼殿一役中,这七大星君全部被冥界神级高手所杀,只有司马天星一人生死未明。”
  帝释天惊讶万分,这段历史他从未有所耳闻,不由对敖龙见多识广颇为钦佩,想了想沉吟道:“这么说,来人极有可能是北斗真君司马天星咯?”
  敖龙点了点头,眉宇间隐现忧色,道:“想不到司马天星竟然还没有死,他在五万年前就堪称仙界第一高手,即便当年被烈震用巫毒所伤,但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只怕他的巫毒早就化解了,修为也极有可能不在戚战或卫青之下。”
  韩一啸闻言面不改色,只是轻轻的冷笑了一声,目光睥睨的注视着天幕中狂闪的电光雷弧,双手负背,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昂然气势透体而出。
  而在他身后,敖龙、曹桓、帝释天等人却暗感担忧,因为韩一啸亲临战阵的主要对手是当今梵天第一高手“天刀”戚战,如今戚战未到,却从半路上杀出一个难缠的司马天星,即便韩一啸能够将他击杀,但也会因此消耗掉大量的真元,甚至可能会受上一点伤,到时万一戚战亲来,韩一啸要想取胜就难比登天了。要知道,以韩一啸的自负和高傲也要在精、气、神处于最好的状态时才敢向戚战公然挑战,高手相争,生死悬于一线,容不得半点的马虎。
  “仙界司马天星拜见魔皇陛下!”毫无任何征兆的,漆黑的天幕中突然传来一记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但平常人等却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纷纷感到诧异无比。
  就在这时,那北斗七星骤然间大放光明,光芒之强使人一时睁眼如盲,好在强光转眼就连同那七星从天幕上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更为疯狂的天象。
  象是受到什么吸引一样,天幕中无数雷弧开始在韩一啸的头上聚集,成一个超耀眼的十米直径的巨大蓝色电球,随着时间的流动,巨大的雷球慢慢的缩小,但所放出的光芒却是越来越耀眼。虽然样子缩小,但韩一啸可不认为这是好现象,因为电球所蕴涵的能量不但没有减少一分,反而增加了许多。随着体积的缩小,能量间的缝隙也越来越小,内部压力越来越大,一旦发生爆炸,威力绝对非同寻常,后果不堪设想。
  雷球缩小十倍,变成一米直径的时候,压缩的不能再压缩的时候,这时由天地间最狂暴的力量构成的可怕能量猛然坠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韩一啸当头劈落。
  群魔惊骇欲绝,如此恐怖的雷电之力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直感天地崩塌,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空气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呼吸声渐渐急促了起来,汗水如同雨浆一样沿着毛孔源泉而出。所有的魔将都清楚这一刻的重要性,如果韩一啸不能挡住这一击,他们都得被电光烧焦了,甚至还可能殃及成千上万的魔军士兵跟着一起陪葬。
  在无数的雷光电弧的照射下,黑衣白发的韩一啸昂然而立,面不改色,状若天神。魔相八式的心法全力展开,体表的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在吸纳着天地间绵绵不绝的精气,旋又急速的转化为精纯的魔神气飞速的流转于经脉之中。
  面对着巨大的蓝色雷电球从天而降,韩一啸只觉得一股汹涌澎湃沛然无匹的巨力当头迫来,如若不是他的护体魔神气也极为强悍,只怕那雷电球尚未落下,就落得个被压为肉泥的惨局。
  按理说,抛开一切代价,不惜全力出手的北斗真君司马天星这一击算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做为星神派的高手,他与同为星神派高手的李隆武却有着很大程度的不同。李隆武是中天十二主星所化的金星转世,而北斗七星并不归属于中天十二主星,乃是北天的七颗主星。司马天星虽然并不能象李隆武那样借引九天星辰源力,却可以借引北天的雷电之力。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韩一啸,这个自古到今的第一魔界高手。从理论上说,韩一啸已经脱离了普通的修神之路,即从真神到灵神,再到太神的这条路线,由于吸收了魔龙魄,经脉被黑魔气所改造,又学会了魔相八式,他的魔功实已达到了不败的程度:论神气,他几乎是所向无敌,因为无论对方的神气有多么强大,凭借他可以承受超负荷(甚至可以承受黑魔气)的强悍经脉,他总可以直接吸取天地间浩然的精气使自己的魔神气达到一个与对方平衡甚至更高的境界;论功法,他的魔相八式是天地间最为玄妙的魔功;论法宝,他的双拳胜过任何强大的神器。所以说,灵神境的司马天星注定不是韩一啸的对手。
  北斗真君司马天星虽然不知道韩一啸有着天赋异禀的魔根,但他早已意识到自己不是韩一啸的对手,他冒死出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击退韩一啸,而是想为接下来的戚韩之战赢得一丝宝贵的机会,破除韩一啸天人合一的至强魔境。
  仍然只有一个拳头面对着整个天地。从韩一啸怒指苍穹的那个晶莹白皙的拳头上猛然爆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暗黑冲击波,一个虚幻的拳印夹杂着彗尾般,有若实质的魔神气流自韩一啸的拳尖扩散开来,进而波及到整个天空。
  如果杨天行在此的话,一定可以认出这似曾相识的一拳乃是韩一啸修成魔神前的当家魔功天魔策中杀伤力最强的一招——天魔爆。当年,韩一啸为了帮助杨天行抵抗天劫,曾以这一招力斗劫云,硬生生地将劫云击得四分五裂。只是,这一招天魔爆远非十几年前的那一招可以比拟,魔神气的威力比之天魔气也不知强大了多少倍。韩一啸深知保存实力的重要性,所以对付司马天星的这一招没有使出耗费真元极大的魔相八式,而是用了天魔爆。
  “司马兄太冲动了,阁下的一世英名只怕要毁于一旦了。”漆黑的天幕中,陡然传来韩一啸雄浑激昂的长笑声,笑声中的那股冲天傲气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感到一种深深的心悸。
  笑声刚落,司马天星的北天蓝色雷电球已然与韩一啸的暗黑冲击波相遇。
  异变就在此时发生!
  北天雷电之力!
  暗黑魔神之力!
  两股不同来源的力量以同样显赫的威势碰撞到一起……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万丈雷光冲天而起,暗黑魔神气在瞬间爆发开来,世间最狂暴的力量在疯狂的肆虐着。
  “啊!……”天幕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一个黑影就在高高的云头上一头往地上栽了下去,发出“轰”的一声巨响,一阵天摇地动的巨震之后,地面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盆地……
  而在同时,黑暗中又传来一声闷哼,众人惊骇欲绝地仰天看去,只见韩一啸招牌似的黑衣白发在狂风中猎猎飞舞,那个雄伟如山的身影屹立在黑云的尽头,正遭受着万千雷电噬体。无数条闪亮的电光如同毒蛇一般在韩一啸的身躯周围狂闪肆虐,不时有一两道雷光电火击中韩一啸的身躯,却是只冒烟,不着火。
  韩一啸的脸色极为阴沉,目光中透出少有的狠厉之色,然而他却稳如泰山,对周围肆虐的电光雷火视而不见,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大坑中的司马天星身上。
  而此时,空中一道道黑光急闪,魔军上下,包括帝释天、敖龙、曹桓在内的各大魔将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护在韩一啸的周围。他们都以为韩一啸在与司马天星的对抗中受了重伤,以致于无力驱散周围的雷电,吓得他们赶紧冲过来护驾。
  “陛下……”敖龙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对付那些北天雷电,所以不敢太过靠近韩一啸,只得站在韩一啸的十丈开外忧心忡忡地喊道。
  事实上,不只敖龙,曹桓和帝释天也自问没有本事驱散司马星空借引而来的雷光电火,只得和敖龙一样远远地站在一边干着急。那迅若毒蛇的雷电不断地劈在韩一啸的身上,冒起阵阵烟雾,还伴随着难闻的烧焦味。他们看得一阵心痛,可偏偏又无计可施。
  韩一啸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任凭周身的雷电噬体,似乎肉体上产生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正当众魔将的心渐渐沉下去的时候,帝释天突然一声低喝:“小心,司马天星那个老家伙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坑中金色的电芒一闪,伴随着得意的长笑,衣着褴褛、披头散发,嘴角溢血的北斗真君冲天而起,也不管此时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的狼狈,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韩一啸三十丈开外的虚空中,冲着韩一啸得意地笑道:“看来不可一世的韩一啸也不过如此,老夫太过高估你了!”
  “大胆!你个老杂毛竟敢出言不逊,尝尝我的鸳鸯刺!”毒越的脾气可是暴躁得很,闻言怒喝一声,举起手中的鸳鸯刺就待扑上去。
  “慢着!”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威严,毒越十分不爽的转头看去,却见敖龙排众而出,冷冷地注视着气焰嚣张的北斗真君说道:“毒兄,这一场让给兄弟如何?”
  毒越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北斗真君大笑道:“一群无知小辈!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当真可笑之极!老夫只要用一个手指头就可以将你们打得屁滚尿流。”
  众魔将闻言大怒,纷纷掣出兵刃准备群殴而上,将这个出言狂傲的老杂毛身上的毛全部剥光。
  就在这时,众魔将的身后传来了韩一啸淡淡的笑声。
  “司马兄未免也笑得太早了一点吧。”
  众人大惊,骇然回头看去,只见韩一啸不知何时已经将周身的雷电尽数的驱散殆尽,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诡异笑容。
  司马天星心头一跳,看着韩一啸嘴角的那抹奇异笑容,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冷汗不可遏制的涔涔而下,忐忑不安地道:“韩兄此话何解?”
  韩一啸笑容依旧,面上傲气复现,也不见他怎么作势,一股凛冽的火焰已经从他身上冒了出来。
  火焰温柔的缭绕、腾跃着,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丝温度,仿佛那不是狂暴的火,而是柔和的水。但是透过这团火焰去观察几十里外的阴山,居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山腰上的树叶!可想而知,这团火焰已经把空间扭曲到了什么程度。炽烈但不狂暴,危险但不张扬——一眼瞥去,北斗真君已经给这团诡异之极的魔焰做下了如是评价。
  “司马兄可曾听说过天魔爆这一招?”韩一啸神态睥睨,语气淡薄如水,他的目光根本就不曾落在司马天星身上,而是落在远方的群山之上,温柔如许,仿佛欣赏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
  北斗真君微微一愣,摇了摇头,此时的韩一啸给他一种看不透,摸不穿的神秘感觉,这种感觉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来。至于天魔爆,他确实不知,在他出道的时候,魔界尚未诞生,也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天魔策了。
  韩一啸头也不回地淡淡的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与此同时,众魔将同时听到了韩一啸的传音声:“快离开司马天星三十丈。”
  北斗真君还在回味着韩一啸刚才那句话,突然见众魔将宛如遇见鬼魅一般的纷纷逃了开去,再度一愣,正待说话时,突然感到体内的经脉一阵刺痛,似有什么东西要在经脉内爆炸开来,心中大骇时,突然脑海中闪过韩一啸的那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心中似乎明白到了什么,想要调集神气来压制,可惜为时已晚。
  爆炸声连绵不绝的在众人耳边响起,刹那之间地壳被剥离数层。一阵烟雾过后,众魔将睁眼向北斗真君看去,顿时象看到了什么令人不可思议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第二百零五章 般若罗汉(上)
  佛界,西天灵山。
  若隐若现的云雾将隐约展现的飘渺灵山之巅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从远处向灵山方向望去,高大的青色山体耸立于蓝色的天幕中,乳白色的云层将那巍峨的灵山躯干包裹,又不时的被从山顶泛出的灵力之光沾染,透出些许微黄……
  话说杨天行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往佛界,在穿越了仙佛通道后,终于在跃马场之战后的第三天赶到了西天灵山上空。
  此时,杨天行悠然立在一朵祥云之上,双手负背,清风撩起他的白袍猎猎作响,加上挺拔秀逸的身姿,自有一股超然于尘世间的奇异气质。从云端上俯瞰西天灵山,但见灵山上风云聚会,天地淡淡然然,佛光四溅,檀香袅袅,有着虎豹之跃,有着龙蛇之舞。透过无数繁密的树林枝叶,依稀可见佛界圣地大雷音寺的红瓦白墙,飞檐金壁。山上佛钟激昂,梵唱如潮。再看灵山西坡,那上千层的白玉台阶蔚为壮观,拾步于台阶之上的众佛界子弟的相貌亦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在群山间游弋,但见山势连绵,繁花似锦,流水潺潺,一股祥和灵力弥漫空中,骄阳下,仙鹤起舞,百鸟鸣唱,一草一木,无不透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如此宛若仙境般的美景看得杨天行啧啧称奇,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万水千山中却不知道哪处才是禁锢智慧圣僧的紫云台。
  正感茫然时,突闻半空之下梵乐吟唱声缥缈而来,杨天行好奇的向下看去,恰好见到两道金光疾若雷电地朝着自己笔直射来,眨眼间就到了他的眼前。定睛看去,却是两个青衣老和尚分别踏在两朵祥云之上,一左一右地将他夹在中间。
  杨天行微微一笑,他正愁不知道紫云台在何处,眼见有两个和尚前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打探一下。心下思定,他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两个老和尚来,只见左边的那个老和尚面容丰腴,头挽螺髻,身披青色袈裟,手持金色禅杖,慈眉善目,尤其是那对寿眉,白如雪,长如柳,几乎垂到了胸前,颇有几分得道高僧之风范;右边的老和尚则身材奇高,面容干瘦而又显露出几分狰狞,袒胸露右下臂,双手掂诀于下腹,掌心向上,手举着一青色法钵,目光阴寒地注视着杨天行。
  “阿弥陀佛!阁下闯我灵山宝地,究竟意欲何为?”正打量间,左边的那个老和尚高宣了一声佛号,朝着杨天行沉声道。
  杨天行见此人看上去颇为顺眼,于是也心平气和的笑道:“大师此言差也,在下站在此处,既未动手,也未动身,何言一个闯字?”
  “哼!灵山乃我佛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踏足灵山百里之内半步,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竟敢擅自闯入几十里,岂非欺我佛界无人?”说话的是右边那个举钵老和尚,但见他对杨天行横眉竖眼,语气憎恶,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杨天行微微皱眉,看了看举钵和尚,心里冷笑:“佛界敢情是当真没人了,竟然派这么个人来做护山神僧。我堂堂杨天行,在他眼里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哼,这倒是新鲜。”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依旧温和地说道:“这位大师,在下前来灵山乃是欲访一位故人,别无他意。”说到底,他并不是来找架打的,在见到智慧圣僧之前万事以和为贵。
  那举钵和尚还待再说什么,却被那长眉和尚伸手阻拦了,只见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杨天行一番,越看心里越心惊,眼前这个年轻人就这么悠然写意地站在空中,浑身却不露丝毫的破绽,举手投足如天马行空,浑然天成,从那清澈如水的眼神中似乎能看尽人世间所有的沧桑,如此一个奇异的男子绝非平凡之辈。“不知阁下口中的故人指得是哪一位?”长眉和尚一边说话,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六界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年轻的高手,胆敢孤身一人闯入灵山宝地,不将万千佛子放在眼里。
  杨天行目注长空,心里涌起对智慧圣僧的思念,柔声道:“他就是被你们佛祖禁锢于紫云台的智慧本尊。”
  此话一出,当真如晴天霹雳,石破天惊,两个老和尚当场呆若木鸡,眼中透出复杂难明的神色,似震惊,似恐惧,似惊骇,似叹息,似无奈,更多的却是一种茫然和慌乱。
  举钵和尚惊疑不定地看着杨天行,眼中金芒闪起,沉声道:“你是……”他似乎已经预感了什么,语气也变得极不自然。
  杨天行心中一叹,微笑道:“在下杨天行。”
  宛若化为了雕像,两个和尚都不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苍白毫无血色。
  杨天行看着一愣,不过他没有往深处想,反而笑问道:“请问两位大师高姓大名?”
  似乎被惊醒过来,长眉和尚恍然一叹,合十道:“不敢当个请字,老衲是如来佛祖座下十八罗汉之一的长眉罗汉,旁边这位是老衲的师弟,举钵罗汉。”
  杨天行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两大罗汉,怪不得一个个老得跟树皮似的。想了想,又道:“烦请大师给我指个路,我还不知道紫云台究竟在什么地方?”
  长眉罗汉闻言与举钵罗汉对视一眼,苦笑道:“杨施主,你要想见智慧本尊必须得到佛祖的手谕不可,紫云台乃我佛界的刑罚重地,没有佛祖的手谕,任何人也休想进入其中。”
  杨天行微微一怔,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行拜会一下佛祖。”他原本是不想惊动如来佛祖的,可是一来自己不知道紫云台的方位,二来心急想见一下师尊,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长眉罗汉看着他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苦笑之意更浓。而另一边的举钵罗汉则一个劲地在打量着杨天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怎么也搞不懂这样一个年轻人,除了长相还称得上是俊逸不凡外,有什么本事让目空一切的佛祖都深为忌惮。有关杨天行只用了二十年时间便从一个门外汉修成真神一事的传言,他不是没听过,只是在他这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修行数千年的老行家眼里,那种传言未免有些造谣浮夸,荒诞不羁。要知道当年名动六界,号称修行第一奇才的道德星君也用了八千年的时间才修炼成神,而象戚战、卫青这些绝顶高手都是经过上万年的勤修苦练才方有今日之成就。二十年?那岂不是让天下英雄颜面尽失,威风扫地?
  再说,他以为杨天行之所以能够名动六界,大部分功劳都应记在魔皇韩一啸的头上。天下人都知道韩一啸与杨天行乃是生死之交,两人之间深厚感人的兄弟情谊早已传遍了梵天的深宫宝殿、市井阡陌,被无数人津津乐道。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韩一啸闯下的赫赫威名自然也泽被到了杨天行,再加上杨天行很少出手,修成灵神一事也没有传开,所以一般人只知道韩一啸是魔功盖世的一方霸主,却不知杨天行的实力比之他这个大哥也毫不逊色。
  杨天行见两个罗汉只是看着自己,而不说话,心下诧异,冷笑道:“难道我杨天行连拜会佛祖的资格都没有?”
  长眉罗汉连忙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不是。杨施主乃名动六界的奇人,怎会没有资格呢。只是……”他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杨天行更为疑惑,追问道:“只是什么?大师勿有顾忌,旦说无妨。”
  举钵和尚见师兄扭扭捏捏的不开口,于是便自告奋勇的说道:“只是佛祖曾下过一道法谕,凡是要来探望智慧本尊的人,必须先过一道关,才有资格面见佛祖,进而见到智慧本尊。”他说这话时隐隐带着一股兴奋和挑衅的语气,心想是真货还是假货,一试便知,不由为佛祖的英明决定而暗自喝彩。
  杨天行吃了一惊,面现怒容,冷笑道:“什么关?”
  举钵罗汉得意的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过的关,此关乃敝界的大般若罗汉阵。”
  “大般若罗汉阵?”杨天行喃喃地念了几遍,突然诡异的一笑,说道:“此阵在下略有所闻,乃是贵界西天灵山的镇山法阵,专门用来对付强敌,不知我说得可对?”
  举钵罗汉微微一怔,看了看面带诡笑的杨天行,心中惊讶万分。大般若罗汉阵乃佛界的两大秘法之一,另一种秘法便是大日金刚咒,昔日在狼居山一战中曾被文殊、普贤、地藏王三大菩萨施展出来对付魔龙。佛界这两大秘法与仙界的天魂玄阵一样都堪称镇界之宝,即使在佛界也少有人知,更别说是外界之人,如今被杨天行这么轻而易举的道破玄机,倒让他对杨天行刮目相看。他却不知杨天行手上就有一本佛界至宝《金刚经》,象大般若罗汉阵这样的奇阵在经书上自然有记载。
  “你是怎么知道的?”举钵罗汉实在想不通杨天行是如何得知的,所以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话语中带着一种质问的语气。
  就连一直默不做声的长眉罗汉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要知道大般若罗汉阵除了如来佛祖知道外,就只有十八罗汉知道,其余的佛界高僧诸如菩萨、本尊等人都是只闻其名,而不明阵法的玄奥,因为数万年来西天灵山一直颇为太平,甚少有高手胆敢闯山,即使有,也不值得佛祖请出罗汉阵来对付。
  杨天行看到举钵罗汉那副既惊又怕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当年他自创《天人录》时,曾经将六界的顶尖功法都熟读了一遍,对大般若罗汉阵可谓了如指掌,知道此阵须由佛界十八大罗汉结阵,威力奇大,专克猛敌,堪称天罗地网,一旦法阵运转起来,任你神通如何广大,法力如何无边,也休想逃出此阵。当然,每个阵法都有其破解之道,大般若罗汉阵也不例外,金刚经上虽然不曾记载罗汉阵的破解之道,但杨天行早就几年前就已经摸索出此阵的破解方法。
  见杨天行笑而不答,长眉和举钵两个罗汉都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似乎他们仰仗了数万年的大般若罗汉阵在眼前此人的眼里仿佛一介草木,根本不值一提。
  “阿弥陀佛!”长眉罗汉高宣了一声佛号,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看着杨天行缓缓说道:“这么说,杨施主是答应闯阵了?”
  杨天行微微一笑,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道:“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既然佛祖定了下这么个规矩,在下便按规矩行事。不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面容倏地转寒,眼中神光闪现,盯着远处巍峨缥缈的灵山,一字一句地说道:“万一我侥幸破了阵,佛祖仍不肯下手谕的话,就别怪我杨某人不客气。”
  眼见他冰寒如水的面容,耳闻那凉入骨髓的话音,长眉罗汉和举钵罗汉同感头皮一阵发麻,阵阵凉意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举钵罗汉从僵硬的马脸上强行挤出几丝微笑,合十道:“这个请施主放心,佛祖乃是方外高人,自不会打诳语。施主请在此稍候,我们去去便来。”说完,便和长眉罗汉一起驾着云头往灵山飞去,估计是去通报如来佛祖了。
  杨天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对两位罗汉的离开视而不见,只是看向远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迷惘和悲凉。风吹起的长发丝丝飞扬,阳光沐浴在他的身上晃出万千金光,他,此时,有如天神一般,脚踏着庄严肃穆的西天灵山。
  雷音寺内,如来佛祖高坐在金莲宝座之上,大殿左右分立着四大菩萨,十六罗汉,九本尊和十八迦蓝、二十诸天。袅袅檀烟不断地从香台上升起,聚散离合,最后化为无形;盏盏佛灯无力抵抗来自门外射入的阳光,早已失去了夜间的光亮,变得无精打采。
  佛祖面容平静,眼睛似闭非闭,一双又大又长的奇耳微微蠕动着,手里不断轮拨着粗大圆润的绿玉佛珠。
  他这样已经有一个时辰之久了,从早课开始,众佛就见到他早早地坐在了那里,一言不发。本来众佛是前来聆听佛祖讲述佛法的,但是见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心里都有些发怵,因为以他们的经验来看,佛祖一旦沉默不语,双耳抖动,就意味着他现在十分不爽,谁惹上他谁倒霉。是以,包括四大菩萨在内的众佛也都沉默如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上一句话。
  如来佛祖此刻的心情绝不平静,仙界在跃马场大败的消息已经于两个时辰前传到了雷音寺,不过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他和负责监视仙魔两界动静的文殊菩萨而已。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修炼了五万年之久的一颗本应六根俱尽、诸相皆空的佛心不可遏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苦心维持的金刚大寂灭境界也首次出现了破绽。
  正当佛祖心烦意乱之时,门外传来了守山罗汉的声音。
  “启禀佛祖,有人前来拜山!”
  佛祖双耳陡然一动,睁开佛眼,扫了殿上众佛一眼,目注门口,平和地说道:“来者何人?”他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这段日子西天灵山已经迎接了好几批拜山者,多是仙帝派来的密使,想必这一次来的也应该是仙使。
  “回佛祖,来者……是杨天行。”门外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象是经过了一番内心的挣扎才将杨天行这三个字吐出来,似有千斤重。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原本无精打采的众佛霎时间都睁眼往门口瞧去,目光里透出一种惊惧交加的神色。
  佛祖的身子晃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才喃喃的说道:“好!该来的总算是来了。”抬起头,眼中燃起金色的佛光,淡淡的道:“你可把本座定下的规矩跟他说了?”
  “说了!”
  “他意下如何?”他的声音有一丝紧张。
  “闯阵!”
  佛祖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韩一啸的结拜兄弟。”笑声在大殿中震荡,众佛骇然变色,只觉得那笑声似含穿金裂石之威,似要将耳膜也给震破了。笑声中隐含着一股愤慨之气,众佛均知这位佛界至尊动了真怒。笑毕后,佛祖威严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灵山:“十八罗汉何在?”
  “恭迎法旨!”应声而出的是殿上的十六大罗汉,以及从门外走进来的长眉、举钵两罗汉。这十八大罗汉都身披青色的袈裟,手持各式法器,龙行虎步,神威凛凛。
  佛祖缓缓地扫了十八罗汉一眼,脸上似有满意之色,沉声道:“结阵迎敌!”
  “谨遵法旨!”应声后,十八罗汉双手合十,朝着佛祖一鞠躬,鱼贯地步出了雷音寺。
  待十八罗汉出寺后,佛祖深吸了口气,盯着文殊、普贤、地藏王三位菩萨问道:“智慧那个老家伙怎么样?”
  三位菩萨面面相觑,犹豫着没有开口。
  “死了没有?”佛祖似乎明白了什么,无力的问道。
  文殊菩萨出列道:“回佛祖!虽然没有死,但已经奄奄一息了。”顿了一下,见佛祖闭目不语,接着又道:“智慧触犯佛规,被弟子用万年寒铁钉在了紫云台上,剐去双目,禁锢神通,使他日日夜夜受秃鹫噬肉之苦,如今已是肉身半毁。”
  普贤菩萨闻言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目光再度瞥向殿堂中央的那个巨大的金色佛字,眼中透着一分凄惋、一分悲凉和一分的愤慨。一直以来都是文殊菩萨执掌着佛界的刑罚,凡是触犯了佛规之人落到他的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更别提被禁锢在紫云台上的智慧本尊了。普贤对佛界的刑罚之重一直颇为微辞,认为违背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佛意,可文殊菩萨大权在握,而佛祖也对他十分倚重,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屡次进言都无功而返。
  佛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目光死死的盯着面有得色的文殊菩萨,想要责难几句,但终究没有开口,心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但愿杨天行闯不过大般若罗汉阵。


第二百零六章 般若罗汉(下)
  仙界,阴山关下。
  此时的北斗真君就如同一个落魄的乞丐一般,不,应该说比乞丐还要乞丐,哪还有五万年前北斗派老大的威风模样。只见司马天星被韩一啸“天魔爆”炸得体无完肤,本来就干瘦的身躯更象是被刀削斧劈过一番,块块血肉拌着鲜红的血水不时从身躯上掉落,活像一只刚被剥皮的青蛙,依稀可见森森白骨。再看他的衣袍已经变成了一条条破烂的碎布搭在身上,一阵风吹过,片片碎布随风飘起,洋洋洒洒,如同下了一场“布雨”。他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蓬起,带着一股烧焦的难闻气味,还可以看到阵阵黑烟从头发里冒出来;那张老脸黑糊糊的,象是刚被烟熏过一般,七窍不但流血,而且冒烟,眼珠子凸出,惨白中拌着几丝血红,看向韩一啸的眼神中有几分迷茫,几分失落,几分可悲,更多的却是惊惧。
  看到堂堂一代灵神落到如此下场,众魔将均感有些哭笑不得。若是平常,打死他们也不相信一代灵神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们除了感叹韩一啸的实力恐怖得不象人外,似乎已经无念可想。要知道,成名了五万年之久的北斗真君怎么说也是当今修行界排名前十的人物,竟然挡不过韩一啸的一招,这委实让人有点难以置信。不过,话又说回来,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在一招之间,北斗真君在一招之内落败似乎也合乎情理。
  韩一啸看着北斗真君感慨地摇了摇头,微笑道:“司马兄,韩某的这记天魔爆的滋味如何?”
  北斗真君闭了闭嘴巴,又是一股黑烟腾出,苦笑道:“不可能,你的天魔爆气劲怎么可能隐藏于经脉中而不被发觉?我的北天雷电之火你又是如何化解的?”声音沙哑而细微,而且每说一个字都会伴随着血水的流出,看得众魔将不断的摇头,都知道北斗真君现在是回光返照,全身的经脉已经被天魔爆尽数摧毁,离归天的日子不远了。
  韩一啸傲然一笑,淡淡的道:“韩某的魔神气来源于天地间的暗黑精气,你发觉不了自然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至于你的北天雷电之火……,我不得不承认它的威力超出了我的想像,居然能够伤害到韩某的肉身,不过可惜的是却无法伤及到我的经脉。”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着司马天星又道:“你看到我身后的这团魔焰没有?”
  北斗真君艰难的点了点头,那团诡异的魔焰看似平静,却一直散发着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象一头静静地蛰伏在暗处,择人欲噬的怪兽。
  韩一啸悠然道:“这就是你的北天雷电之火。”
  北斗真君闻言身躯猛地一震,哇得一口浓血喷出,双目透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喃喃地道:“怎么可能?你竟然可以炼化它?”
  “有何不可!”韩一啸闷哼一声,目光中透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似又深藏着看破一切的智慧,朗声道:“只要将一种神气修炼到足够强大,就可以臣服大自然的任何力量。光明神和黑魔神之所以高高在上,并不是他们与生俱来就具备统治天下的特权,而是因为他们修炼的强大无比的神气。他们的力量可以控制大自然的风云雷电,雨雪霜露,甚至可以强行将原本合为一体的梵天大陆分为六界,如此广大的神通使他们有资本凌驾于天地之上,主宰一切。你的北天雷电之火虽然霸道,但还是一种自然力量,被我的魔神气炼化也不足为奇。而且,你修炼北天神法多年却始终未能窥破北天雷电之火的真正威力。北天雷电之火的威力绝不亚于中天星辰源力,可是李隆武若是侥幸能留得性命,找个清静之地苦修一百年,他的实力绝对在你之上。”
  说完,他微微一笑,猛然伸出一根手指朝天而指,身后的魔焰突然消失,乍然跃于指尖之上,接着轻喝一声,从手指上蓦然射出一道黑光直冲霄汉。顿时,奇景出现了。但见满天刹那间昏暗下来,尤其是北天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各种来自北天的惊雷和闪电疯狂地汇聚拢来,在他指尖所指的方向形成一团巨大的蘑菇云,旋又飞快的缩小,一直到变成一个极亮极小的光点,同时一股超强的,来自北天天幕的压力骤然降下,随着韩一啸的手指一点,天幕上的光点疾若流星地坠下,落在远处阴山山脉的一个奇高的山峰上。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声,也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电闪雷鸣,那道光点飞快的没入了山尖消失不见。正当众人有些疑惑不解时,巨大的雷鸣声从山腹中传来,山峰的上空也赫然出现一道蜿蜒雪亮的金色闪电。那闪电象是章鱼的触须一样将整个山体裹在其中,金光闪烁不停,随着山腹里的雷鸣声越来越响亮急促,山体出现剧烈的爆炸,无数的山石被炸得翻飞怒舞,庞大的山体被巨力撕得四分五裂,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尚有一道火亮的光柱从地表怒冲而起。起初,众人还不明白光柱是什么,等到那光柱象焰火一样爆射开来,将天空映得火红一片时,才知道那是来自地心深处的滚热岩浆。
  但见无数的洪流从地底狂涌而出,喷向高空,旋又纷纷扬扬的洒下,象落了无数的火雨,如此壮观的景象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感震撼。远处的火光映照在韩一啸英俊无匹的刚毅脸庞上,似抹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眉宇间的那条黑气活灵活现,更欲腾空而起,拌着嘴角的那丝古怪笑容,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北斗真君呆呆地看着远处霎时间被夷为平地的山峰,面色惨然,双唇抖动,浮现出既惊喜又敬服的怪异神色,良久才恍然地呢喃出声:“这才是真正的北天雷电之力……可怜我司马天星苦心修炼北天神道五万年之久,到头来竟然只学到了一些皮毛,可悲……可叹……”残留在喉间的叹字,就在那将出未出的时刻,北斗真君的声音,忽然就这么哑了下来,发出的,竟只是细微低沉的嘶嘶声音。与此同时,深红的血液不断地从他的每一个毛孔狂涌而出,那原本就干瘪的身躯渐渐地变成了一副只剩下皮囊的骨架。
  帝释天看着这个老人,眼中射出万千同情和怜悯之色,看了一会,突然如电般冲到司马天星的身边,扶住他的身体,然而老人的头颅依旧缓缓却不可阻挡地向下垂去。只是在他的口中,却仿佛还在挣扎着说些什么。
  帝释天急切地将头俯在他的耳边,在那已经含糊不清的声音里,他只能隐约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句:“韩……一……啸,你果真是旷世……奇才……我……”那声音渐渐低微沉默,司马天星的头颅最终垂在了胸口,再也没有动静。可是那双白红相间的眼珠却依旧凸出眼眶,到现在也不肯瞑目。
  透骨的冰冷,如置身深深冥界的冰狱,帝释天默默地注视着怀中业已魂逝的老人,神情木然而萧索。这一代灵神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无疑是一个悲剧,最可悲的是他临死之前才发现自己仰仗自豪了五万年之久的北天神法竟然比不过韩一啸那轻轻的朝天一指。
  就在老人断气的那一刹那,远处的岩浆终于停止了喷涌,似在为这个经历坎坷的老人的遭遇深深叹息。
  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阴山脚下,久久不散,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不,也许还有,阴山城关下那漫天震响的厮杀惨叫声自始自终都没有停止过。
  韩一啸双手负背,目注长空,面如止水,身上的黑色长袍迎风猎舞,魁梧的魔躯下倒着司马天星业已冰冷的尸体。
  “戚战,如果你再不出现,韩某人就要大开杀戒了!”深沉而又高亢的魔音如同惊雷般响彻了阴山四周,经久不息的声音在山谷间徘徊回荡,带着一股震撼人心的豪情和激昂。
  众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衣白发的高大身影,心里纷纷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天地的主宰,天下间谁也阻挡不了他……
  ……
  雷音寺的千层台阶之下,杨天行当中而立,四周环绕着十八罗汉。台阶之上,万千佛子围观,其中赫然出现了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地藏王菩萨的面孔,只是没有见到如来佛祖。事实上,如来佛祖已经有四万年没有出过雷音寺了,自从那次千鬼殿之战后,他不曾有片刻离开过那个高高在上的金莲宝座,不曾享受过外面的阳光,不曾见到外面湛蓝的天空和美丽云彩,与他相伴的只有檀香、青灯和昏暗。
  杨天行对四周虎视眈眈,如临大敌的十八罗汉恍若未见,只是看了台阶之上高高耸立的雷音寺一眼,目光落在紧闭的红木大门上。他知道如来佛祖就在那其中,甚至还知道他此刻就坐在那金莲宝蒂之上,一双佛眼隔着厚重的大门注视着自己。他心里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移开目光,打量起十八罗汉来。
  由于杨天行清楚大般若罗汉阵的阵势,所以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阵法主位上位居十八罗汉之首的托塔罗汉。此人乃是一身材异常魁梧之人,浓眉大耳,手臂极长,粗大圆润的左手手掌上托着一个暗金色的佛塔。这佛塔极为精致小巧,塔分九层,自下盘而上依次缩小,光滑发亮的塔身刻有精密的梵文和佛像,通体散发着一种酷似琉璃的佛光。
  十八罗汉共分为三波站立,排在杨天行正面的是以托塔罗汉为首的六大罗汉,其余五大罗汉依次是探手罗汉、过江罗汉、芭蕉罗汉、静座罗汉和骑象罗汉;而在杨天行身后排列的六大罗汉,则以降龙罗汉为首,其余五大罗汉是看门罗汉、举钵罗汉、布袋罗汉、长眉罗汉和开心罗汉;杨天行的侧位分立三个罗汉,朝北的三罗汉是喜庆罗汉、挖耳罗汉、笑狮罗汉,朝南的三罗汉则是伏虎罗汉、沉思罗汉和骑鹿罗汉。如此,十八罗汉呈一个圆形将杨天行围在中央,各大罗汉的法宝都已出手,十八件青色袈裟迎风飘动。
  场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有的只是弥漫于山间的肃杀之气。十八罗汉个个垂首低眉,法相庄严肃穆,却没有立刻催动阵势。这是数万年来十八罗汉首次结阵,他们曾试想过有朝一日处在这阵中的有可能巫王烈震,有可能是妖皇赤月空,也有可能是魔皇韩一啸,却怎么也没想过会是杨天行。因为,说起来,杨天行在梵天的名头远不如戚战、韩一啸、赤月空、卫青、烈震和佛祖这六大世人公认的顶尖高手来得响亮,甚至还不如佛界的三大真神菩萨和仙界的三大真神御帝。是以,他们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而且有此想法的不只是罗汉们,还有文殊菩萨、地藏王菩萨,他们两个曾经参加过狼居山一役,以为杨天行的修为仍旧停留在真神境界。至于普贤菩萨则忧心忡忡,在他的潜意识里,杨天行这个一直低调的年轻高手只怕未必象表面看上去那么“年轻”。
  杨天行负手而立,眼睛开阖间有黄色神光流转,目光扫了众罗汉一眼,微笑道:“杨天行向各位大师讨教大般若罗汉阵!”
  话音刚落,便有一浑厚的中年男音紧跟着响起:“杨施主,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敝界的大般若罗汉阵擅长合击之术,一旦阵法运转开来,你将再无机会逃出生天。我佛以慈悲为怀,实不愿在灵山圣地之下开了杀戒,还请施主三思而后行!”这声音响如闷钟,鼓荡耳膜,似含至深佛理。
  杨天行寻声看去,见开口说话的是为首的托塔罗汉,而且此人眶目醒神,眼透祥光,以佛力注其音使其洞彻天宇,心中微微一惊,想到这十八罗汉都有一技之长,绝没有一个好惹之辈,于是随口赞道:“大师好修为!大师的大乘之音已臻透灵万物之心,达至万物之深的境地,如果我所料不错,大师刚才所施展的功法应该是大梵音。”
  此话一出,众佛惊愕。要知道托塔罗汉修炼的正是《降魔录》中的大梵音,而降魔录与金刚经并称为佛界的两大至宝,平常人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杨天行他一个外人竟会了解得如此详细?
  托塔罗汉皱了皱眉,闷哼一声:“施主好眼力!废话少说,不知施主是否需要兵器,我等要行阵了!”
  杨天行摊了摊双手,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轻笑道:“我已经多年不用兵器了!”这倒是实话,自从青雾剑化成萧夜月后,他不曾再修炼过任何法宝。
  托塔罗汉微微一滞,在其身旁的一些罗汉却是难掩着一丝愤慨,眼中不觉蹦现出怒火来。
  “既然如此,那老衲等就失礼了!”托塔罗汉深深地看了杨天行一眼,正色道。不过众人还是从其语气中同样听出了一丝对杨天行如此轻视他们的不满。
  杨天行面露苦笑,他何尝不知道罗汉们的心思,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无话可说了。
  托塔罗汉的话音未落,便见一阵阵金色气芒在这些罗汉的身上出现,随着这些气芒的出现,这些和尚身上青色的袈裟纷纷粉碎向着四处激扬飞荡起来。片刻之后,杨天行面前的六大罗汉个个穿上了一身金铜色的古朴无华的战甲。这些战甲紧紧的贴在他们的身上,竟然突兀的让人有一种不可超越的感觉。
  杨天行双眼微眯,知道这些战甲便是金刚经上记载的罗汉金甲了。据说这些罗汉金甲有着超强的防御力,能够使这些实力达不到神级修为的罗汉可以抵御来自神级高手神气的攻击。
  思忖间,大般若罗汉阵已然运转起来。只见十八罗汉各换方位,开始急速的转动起来,只一片刻的工夫,杨天行身周就形成了一条金色的光影,再也分不清每个罗汉的位置。须臾后,十八声怒喝同时响起,听起来仿佛一个人在暴喝一样。一股强烈的充满刚烈的劲风忽然平地而起,劲风卷在一处,形成一股涛然的气势从四面八方向杨天行扑来。
  杨天行口中微微一声冷哼,全身忽然一振,右手紧握成拳,就在那股气势成型之时随手一拳轰了过去。一个黄色的气团从拳头上无声飞出,就在十米开外的半空中与那股滔天气势相撞在一起。
  “轰!”强烈的劲风席卷全场,站在外围观战的一众佛界高手连忙驱动体内真元运出体外形成护罩以抵抗这股劲风。同时,一个极亮的金色防御阵从场地的边缘升起,却是文殊菩萨出手布了防御结界,以免这灵山圣地受到损害。
  劲风过后,杨天行自是岿然不动,而他那一拳打出后也似乎泥牛入海,没有掀起半点的波澜。他有心想要考验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并不急着破阵,但饶是他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终归是纸上谈兵,是以他现在也是功聚全身,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刚才这一交锋已经使他初步领略到了罗汉阵的威力,他那一拳看似不经意,但以他灵神级别的修为,这一拳也非同小可,若是随便换了一个罗汉单独来挡这一拳,不被击得吐血飞跌才怪。
  蓦然,凭空响起一声沉喝。
  “罗汉出世!”
  但见圆形的金色光影陡然收拢,急速地逼近杨天行的身躯,在距离他只有三丈远时,十八般佛器不分先后的同时往他身上招呼而来。其中,以托塔罗汉的佛塔最为醒目,但见那佛塔金光闪闪,被抛入空中,迎风暴涨,立时就变成了一座高达三十余丈,宽六丈的巨型佛塔,在佛诀的牵引下,当空朝着杨天行急速罩落。杨天行心生感应,抬头一看,赫然见那佛塔的塔底是空的,内里佛气弥漫,金光耀眼,而且产生出一种强大无比的吸力,欲要将他吸入那塔内;与此同时,另一件厉害的法宝也隔空向后背袭来,却是举钵和尚的青色法钵到了。那法钵也端的神奇无比,从钵内射出万千金色的佛光,犹如无数的利箭一般扎向杨天行的后背。稍候而来的是其余十六大罗汉的法器,诸如长眉罗汉的禅杖、布袋罗汉的降魔法袋、看门罗汉的太金禅棍……这十八般法器象是有着某种默契一般,出现在特定的方位,法器上迸射出的金色佛光连成一片,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金色气壁将杨天行笼罩在其中。
  面对如此众多的攻击,杨天行心下骇然,只觉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前后上下的退路均被封死,剩下的只有力拼这一条路。想到这,他豪情顿生,仰天长啸一声,手里急捏法印,同时右手闪烁一片耀眼金色光华,施展金刚经中的“十八灭魔手”幻出十八道巨大的金色掌影分击袭来的十八般佛器。
  这十八灭魔手原记载于金刚经中,乃是专门克魔的功法,至刚至阳,威力强大,如今被杨天行巧妙地用来对付佛界众罗汉,倒也具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十八灭魔手?”
  杨天行的功法刚一脱手立即就被识货的佛界高手认了出来,惊呼出声。这些高手当中就包括文殊菩萨。他精通各种佛界功法,自然也会这十八灭魔手,可是杨天行这样一个从未踏足过灵山半步的外人竟然也会这佛门功法就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了。只见他脸色阴沉地注视着被金光圈围住的杨天行,目光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般若罗汉阵被称为一代奇阵自然有其特别之处。就在杨天行用右手幻化出的巨大的金色的佛掌眼看就要与身周的十八般佛器围成的金铜色气壁相接触之时,这片金色气壁却似生出了感应一般,突然朝里凹陷了下去,使得杨天行的金色灭魔巨掌无力可施。与此同时,十八般法器不受丝毫阻碍的依旧朝着他奔袭而来,卷起片片的佛光。
  杨天行愣了一下,一咬牙将右手中的真元强自收回。然而就在他刚收回真元之时,忽然在他的面前猛然出现一大蓬金色的佛光,其光芒之耀眼都让他睁眼如盲。来不及细想,他再次运转神气,右手金芒再起。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没等他的掌劲拍出,那些佛光就奇迹般地消失了,杨天行的一掌又一次无功而返。虽然早就明白大般若罗汉阵的玄奥,但直到此刻杨天行才心中重视起来,心想这大般若罗汉阵果然虚实变化莫测。
  心念急转间,杨天行放出了强大的灵神神识,意图搜索出隐藏于阵法中的十八般佛器。可是他马上失望了,即便以他的灵神神识也穿透不了那层金色的气壁。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套阵法的精髓所在,那就是可以使处在阵法中的人变成瞎子、聋子,分不清方向,摸不着头脑,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更别提什么破阵而出了。唯一有希望破阵的方法就是以无上的神通摧毁周围的气壁,可这也是理论上的希望,真正实现起来恐怕难比登天。
  就在杨天行稍有分神之际,从气壁中猛然蹦出了一根禅杖,直捣他的背后大穴。杨天行的反应何等神速,那禅杖刚一探头出来就被他感应到了,二话没说,扬手就往杖头抓去。这一抓的速度何其之快,疾若闪电,快若奔雷,可那禅杖的主人似乎更为敏捷,没等他的手掌靠近,禅杖又猛地缩回气壁中,气得杨天行牙痒痒的。
  如此一来,杨天行总是不得不不厌其烦地与那些神出鬼没的佛器周旋,而且每每都是无功而返,饶是他定力再好,也不由弄得他恼意暗生,索性施展密宗真言手印中的外狮子印,来了个八面搏击。
  随着一阵“砰!、砰!、砰!、砰!……”的连串气劲的碰撞之声不绝的响起,杨天行正式的与十八罗汉混战在了一起。其实说混战是好听点,真正应该说是他被罗汉阵给困在了其中,应该形容为困兽犹斗。
  这场比斗打下来竟是激烈非常,只见场中气劲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阵阵的黄芒和条条的金铜色的气芒不断闪现,当然,这些黄芒无一例外的被那些罗汉手中的法器组成的气壁一一挡了下来。
  杨天行眼见又一次失效,倒也气定神闲,不慌不急。他刚才一直用三神合一诀的五成神气与十八罗汉组成的罗汉阵来周旋,虽然刚开始心中有些小瞧这个阵势而差点吃了小亏,但自始至终他内心中都非常的自信要破罗汉阵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如何让他们体面一点的下台。而且此时他的心中还在打着另外的算盘,他要将整个大般若罗汉阵势的演变过程全部摸熟摸透之后再将之击溃。
  周围观战的众佛界高手也看得紧张无比,饶是他们只能看到外围的金光,却不能穿透金色气壁看到杨天行的动静。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眉开眼笑,喜形于色,杨天行被困在阵中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在他们想来,杨天行也应该是强弩之末,瓮中之鳖了。只有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等神级高手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时间拖得越久,对十八罗汉就越为不利。因为要维持阵法的运转,不可避免地要损耗真元,虽然处在阵中的杨天行也是如此,但修为明显要高出众罗汉一筹的他就相对的占有优势。他们担心这要是拖上个几天几夜,杨天行最后大有可能仰仗深厚的神元脱阵而出。不过,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杨天行现在是乐在其中,悠闲自得,并未真正的反攻。
  如此周旋了有半个时辰,杨天行终于将阵法的一些细节摸清楚了,以致于十八罗汉的每一次偷袭都能事先被他猜到而轻易地加以防范。而且,越到后来,十八罗汉的偷袭就越频繁,这样一种现象落在杨天行这个大行家的眼里,自然知道是真元的大量消耗使十八罗汉开始心急了,想要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斩杀于阵中。
  杨天行再度迫回一件佛器后,长笑道:“各位大师是否黔驴技穷了,在下可要出手反击了。”渐渐的,杨天行心有不耐起来,大般若罗汉阵也已经基本上被他看的清清楚楚了,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和他们纠缠下去了,看来是该结束这场游戏了。
  “哼!施主有本事尽管破阵!”托塔罗汉微带喘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杨天行心里好笑,心想到现在还在故弄玄虚,当即也不客气的回道:“既然大师这么说,在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一落,他的脸色倏的转正,聚功在口,猛然吐出一记惊若天雷的九字真言中的“临”字,同时手结他最为熟悉不过的宝瓶印,灌注以十成的神气,只见他的掌心中顿时黄光大盛,一团极小极亮的宝瓶神气团跃然于掌心之上。还不只这些,杨天行佛至心灵,又结合金刚经中的罗汉神拳功法,将罗汉拳融入到真言手印之中。
  那九字真言刚一出口就立见奇效,固若铁桶的大般若罗汉阵也被这一记真言震得一滞,首次露出了破绽。接着,威力极强的宝瓶印紧跟着脱手而出,轰向北侧喜庆罗汉、挖耳罗汉、笑狮罗汉所在的方位。
  顿时,奇景妙出!
  每个观战的人都分明看到罗汉阵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人影。模模糊糊的,依稀可见每一个人影都在施展着一套迥然不同的罗汉拳。无数的人影分分合合,无处不在的淡淡的金色拳影仿佛打沙包一般将蓄满神气的拳劲打在金色的气壁之上。
  人影渐渐清晰了一点,每每一拳击出的时候众人的心中忽然就没来由的出现一个罗汉挥拳的形象。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只有一瞬间而已,场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场外观战台上的众佛定睛看去,发现十八罗汉此时仿若泥人一般两手空空,姿态各异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而杨天行则满含笑意的负手而立在十八罗汉所摆的罗汉阵中间,而在他身前的空地上,十八般法器抛洒了一地,其中有托塔罗汉从不离手的佛塔,有举钵罗汉的青色法钵,有长眉罗汉的禅杖……
  “罗……罗汉神……拳!不对啊,罗汉神拳不是这样的……”托塔罗汉怔怔地看着杨天行,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他哪知道杨天行刚才所施展的功法是他将罗汉神拳与凡界密宗的宝瓶印结合后产生的功法,与佛界地道的罗汉神拳似是非是,却有着天渊之别。
  其余十七个罗汉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就在众佛惊讶不已的时候,一个阴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杨天行,你怎么会罗汉神拳的?”


第二百零七章 金刚舍利(上)
  杨天行寻声看去,见说话者是身披紫红袈裟,一脸凝重之色的文殊菩萨。他知道文殊菩萨在佛界的地位颇高,仅次于如来佛祖,心下不敢怠慢,微微一笑,施礼道:“菩萨,在下原本就出道于凡界的佛门密宗,对佛法虽谈不上精通,却也略知一二。罗汉神拳在密宗宝典《大日经》上就有记载,我知道也不足为奇。”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密宗宝典大日经上的确有关于罗汉拳的修炼法门,只是此罗汉拳与金刚经上记载的罗汉神拳有很大的差距,前者修炼起来较为简单,其威力也远不及后者,不过两套罗汉拳却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杨天行估计金刚经上记载的罗汉神拳应该是在凡界罗汉拳的基础上改良而成的。
  文殊菩萨闻言闷哼一声,沉声喝道:“一派胡言!罗汉神拳乃我佛界的独门功法,凡界又岂会有如此高深的法门,分明是你偷学了敝界的金刚经,做贼心虚地在此狡辩。”
  杨天行微微一怔,随即大怒,他怎么也想不到此番话竟会从堂堂佛界菩萨的口中说出,顿时文殊菩萨的形象在他心中一落千丈。当即冷笑道:“菩萨哪一只眼见过在下偷学过贵界的金刚经?”
  文殊菩萨愣了一下,目光死死地盯着杨天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原本就只是臆测,因为杨天行并非佛界中人,却能将十八灭魔手和罗汉神拳使得出神入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只能做如此推断。可现在想来,这推断尽管很有道理,却是无凭无据,被杨天行一句话就问倒了。文殊菩萨本就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见杨天行使他当着这么多同仁的面下不了台,不由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杨天行暗恼文殊菩萨瞧不起凡界佛法,丝毫不理会他又尴尬又恼怒的境地,继续冷冷地道:“佛界佛法源出自于凡界,你身为菩萨之尊,理应数典不忘本,如今却在这大放厥词,口出狂言,你又有何资格瞧不起凡界的佛法?”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神色肃穆,隐含着一股令人折服的威严,看了众佛子一眼,又朗声道:“凡界佛法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贵界所继承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就拿贵界的大梵音和小梵音来说,这两种佛言乃是在密宗三字根本咒的基础上衍化而生,所以它的梵音再多,也脱离不了唵、啊、吽这三个字。原因为何?乃是因为这三个字体现了一种最广泛、最基本的佛理。唵字,是宇宙原始生命能量的根本音。它含有无穷、无尽的功能。啊字,是宇宙开辟,万有生命生发的根本音。它具有无量、无际的功能。眸字,是万有生命潜藏生发的根本音。它具有无边、无息的功能。又如贵界的十八灭魔手,其原形乃是凡界显宗的降魔掌法。降魔掌法原有一百零八式,贵界只不过将这一百零八式浓缩成了十八式,所以十八灭魔手其实是降魔掌法的精髓部分,若论及克魔的招式却远不如降魔掌法来得广博。再如贵界的大小乘佛法也是出自于凡界。菩萨,你修炼的应该是大乘佛法吧;托塔罗汉,你修炼的是小乘佛法吧,而凡界早在灭神时代就有大小乘佛法之分,那时你们佛界还没诞生,如今这煌煌西天灵山在当时却只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坡。嘿,佛界虽然继承了凡界佛法的精髓,却未能将之发扬光大,甚至就连一些佛法的真谛也丢失了。你们一个个看似法相庄严、道貌岸然,成天念叨着苦修大乘,参度佛语以解救众生,实则已是佛非佛,人非人,不知是你渡世人,还是等着世人来渡化你们,真是可悲可叹!”
  此番痛斥犹如无数的惊雷霹雳响彻了西天灵山,以致于杨天行的话音落了许久,偌大一个灵山上竟然鸦雀无声,众佛呆若木鸡,都沉浸在杨天行无比震撼的话语中。
  良久,才有一声幽幽长叹响起。
  “阿弥陀佛,杨施主这番话当真如醍醐灌顶,让老衲茅塞顿开。老衲在此向施主道谢了!”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普贤菩萨越众而出,走下台阶,缓缓步到杨天行的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来时,赫然已经泪流满面,神情十分激动。
  杨天行大吃一惊,连忙还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大师言重了,虽然大般若罗汉阵看似是败在了我的手上,但实际上却是败在了佛法之下,大师不必难过。在下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佛界佛法固然神通广大,但凡界佛法的博大精深也远非一般人所能想象,两界佛法本出同源,应该相辅相成,共同进步,而不应相互排斥,引为异类。希望今日之事大师不要怨恨才是。”
  杨天行有些受宠若惊,刚才的那些话也是他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的,目的只是因为看不惯文殊菩萨的偏激,为凡界佛法讨个公道,却没想到会带给这个老和尚这么深刻的感触。眼见普贤菩萨老泪纵横,神情激动,他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普贤菩萨缓缓地摇了摇头,正色道:“多谢杨施主点化,我等今日万不敢怨恨施主。施主刚才所言或许乃是无心之言,但听在老衲的耳朵里却如梵钟鸣唱,经久不绝。老衲修炼大乘佛法业已两万余年了,当初抛却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梦想有一天能够凭借一颗浩瀚的佛心感渡世人。可是两万年过去了,老衲每日与青灯相伴,与佛经共度,却始终未能如愿。老衲时常在想,我渡世人,为何世人不渡我,我不成佛或可了却千年的仇恨,万年的情伤。说来惭愧,刚才听得施主所言,现在想来,老衲定是在大乘佛法面前迷失了自我,幸得施主指点,方能一扫眼前的迷雾,还我一个清朗广阔的佛法天地。”此番话说得感人肺腑,极为恳切,足以令闻者动容。
  杨天行一时傻了眼,哪想到普贤菩萨的感触竟然如此之深,搞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普贤菩萨微微一笑,合十问道:“施主对佛法如此了解,想必也曾出自于佛门吧?”
  杨天行愣愣的答道:“不错,在下二十年前原本乃是一落魄的强盗,恶行累累,双手沾满了血腥,幸得敝师尊智慧圣僧的点化才得以改过自新,踏上了修行之路。”
  “阿弥陀佛!”普贤菩萨高宣一声佛号,不无羡慕地说道:“想不到智慧本尊竟有如此无量的功德,能渡化出杨施主这样的高人,老衲甚感钦佩。不知智慧圣僧师出何门?”
  杨天行心下诧异,举目看去,发现那老和尚此时双手合什,双眼精光闪现,一副深有所得的高深模样,眼神诚恳的看着自己,不由笑道:“大师过奖了。敝师出自凡界的密宗。”
  “密宗!”普贤菩萨有些欣喜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脸严肃地说道:“施主刚才言道佛界佛法原本出自于凡界佛法,老衲深表赞同。凡界佛法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有许多值得佛界借鉴之处,老衲即刻前往凡界寻找密宗,但愿能取得凡界佛经。如若能取回真经,老衲必当带回灵山闭关引身,细心参研,希望有一天能修得正果,弘扬我佛文化。”
  杨天行大吃一惊,见老和尚法相庄严,神情肃穆,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对他肃然起敬,由衷地赞道:“大师真乃佛门高人,在下佩服之至。只是此去凡界路途遥远,而大师又不知密宗在何处,不如待我见过敝师之后一同前往如何?”
  普贤菩萨笑着摇了摇头,合十道:“不劳施主大驾了,老衲心意已决,不管此行有迢迢万里之路,又或是遍布艰难险阻,老衲若取不回真经,誓不再回灵山。”语气温和,却有着一股凌驾于天宇之上的坚强意志。
  杨天行忍不住动容道:“既然大师如此说,在下也就不勉强了。密宗在凡界天龙大陆的长安城……”
  话还未说完就被普贤菩萨笑着打断道:“施主不必相告了,若是老衲始终怀着一颗向佛之心,即便密宗在天涯海角,老衲也能找到。”
  杨天行愕然半晌,随即看着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普贤菩萨朝着杨天行再度鞠了一躬,旋又转过身去,面对着台阶上站立的数千佛子朗声道:“老衲刚才与杨施主所言想必各位佛友都听到了吧,老衲在此向各位拜别!”说完,他合十施了一礼,转身向灵山下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记阴冷的沉喝。
  “普贤师弟,佛祖曾有令,没有他的口谕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灵山半步。你胆敢公然违抗佛祖的法谕,抛却我佛灵山圣地,跑去凡界那个低等卑微之地去取经,你要置我等众佛的耳面何存?难道堂堂西天灵山还比不过那个破密宗吗?”文殊菩萨凝视着普贤菩萨瘦削的背影疾言厉色地喝道,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杨天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堂堂普贤菩萨弄得服服帖帖的,还口口声声说要去凡界取经,这不乱套了吗?自从六界大通以来,从凡界前来西天灵山取经的佛徒络绎不绝,这些人踏遍万水千山,历经千辛万苦,只不过是为了求取更为高深的佛法经纶,可如今赫赫佛界菩萨竟然反其道而行跑去凡界取经,这要是传出去,佛界的威望就一落千丈,成为各界的笑柄。
  杨天行脸色微变,转过头冷冷的看着文殊菩萨,心中怒火更炽,暗忖道:“文殊菩萨这老和尚竟然当着我的面说凡界是低等卑微之地,今日非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他一下不可。”
  普贤菩萨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身。待文殊菩萨说完后,他仅仅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步履越发轻盈。
  文殊菩萨一张老脸都气成了猪肝色,目光恶毒地盯着普贤逐渐远去的背影,内里精光闪烁。突然,他踏前一步,双手合十,面色庄肃,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数千佛子,沉声道:“各位佛友,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普贤师弟公然违抗佛祖法谕,犯了十恶不赦的大不敬之罪;背弃灵山去凡界取经,此乃天理不容的叛逆之罪。本座执掌佛界刑罚,绝不能对此事姑息纵容。”说到此,他扫了众佛子一眼,见被他目光盯上的人都惊惧地垂下了头,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场中的十八罗汉喝道:“十八罗汉何在?”
  此时,普贤菩萨恰好在十八罗汉摆成的大般若罗汉阵中穿行。
  十八罗汉微微一怔,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齐声答道:“在!”尽管声音依旧洪亮高亢,震耳欲聋,但听在杨天行的耳中,却不如先前来得那么震撼,至少他觉察出托塔罗汉已经没有再使用大梵音。
  文殊菩萨阴阴一笑,朝着阵中的普贤菩萨一指,厉声道:“将叛逆普贤拿下,本座要将他禁锢在紫云台一万年。”
  话音一落,众佛都惊讶的看着面目狰狞的文殊菩萨,就算是聋子也能听出他话中的得意之情。普贤是他的师弟,难道师弟受刑他这个师兄就这么高兴吗?
  十八罗汉大惊,纷纷变了脸色。他们下意识地重新招回散落在杨天行面前的法宝,蓄势待发地看着普贤,却迟迟犹豫着没有行阵。
  而普贤菩萨法相庄严、寿眉低垂,对周围的变化视而不见,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着。
  杨天行看得暗生佩服,心想这普贤菩萨倒是佛心坚定。
  文殊菩萨见十八罗汉对他下的法旨置若罔闻,心中震怒非常,又见普贤菩萨快走出了大般若罗汉阵,不由暗感焦急,突然,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他的脑海中,他阴阴一笑,聚集全身神气扬手就是一掌拍出,但见一个金色的掌印无声无息地从他的手掌上遥空飞射而出,目标直指普贤菩萨的背脊。
  “如来神掌?”杨天行立时就感应到了,看着金色的掌印惊呼出声。如来神掌乃是如来佛祖自创的得意功法,记载于《降魔录》上,其威力不在宝瓶印之下,只是没想到佛祖竟然将这套功法传给了文殊菩萨。
  眼见如来神掌一出,十八罗汉骇然变色,纷纷闪避开去。而普贤菩萨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缓步前行。众佛看得不由都替他捏了把冷汗,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提醒。
  杨天行大怒,暗骂文殊阴险,展开身形,抢在掌印击在普贤后背之前挡在他前面,同样扬手就拍出一记如来神掌。只不过,从他掌心中幻化而出的是一个淡黄色的掌印。
  “天哪,他用的也是如来神掌?”场外观战席上的一个大头和尚忽然惊叫了起来。
  两团掌印在一片风雷声中轰然相遇,爆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闷响。
  杨天行暗恼文殊菩萨阴险狡诈,所以出手也毫不留情,刚才那一掌积聚了他十成的黄灵神气。可怜文殊菩萨满以为自己这一掌即使不能取胜,也至少可与杨天行拼个旗鼓相当,哪知道他的如来神掌与杨天行的如来神掌根本不在一个档次,金色的掌印几乎是一触即溃,而黄色掌印却势如破竹,余势不衰。惊骇之余,他想出手发功抵挡,却发现全身的经脉竟已麻痹,提不起丝毫的神气,只得面如土色,心胆俱裂地看着夹杂着黄灵神气的掌印朝着自己当胸印来。
  在旁观战的众佛哪想得到杨天行竟会这般厉害,一时均看傻了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闭的雷音寺大门突然洞开,从里飞出一道耀眼之极的金光,夹杂着阵阵佛芒,疾若流星地朝杨天行的黄色掌印迎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魂,纷纷运功睁目看去,却见那金光其实乃是一片金色的莲瓣。心中惊诧时,只闻一声震天大响,抬头看去,见无数的金黄神光当空闪耀,煌煌胜过太阳数倍,眩目之极。
  杨天行只觉得那金色莲瓣极其坚硬,刚猛异常,且从莲瓣上传来一股力道不亚于自己黄灵神气的沛然佛力,将他的如来神掌硬生生地震散,还震得他气血翻涌,心神受惊,如果不是他急忙运功稳住身形,只怕会被震得连退数步。饶是如此,他还是吃了暗亏,虽然没有后退半步,但细看他的脚下却硬是下陷了足有半尺余深。
  再看那金色莲瓣似乎并无杀意,催散了杨天行的掌印后,又在空中一个急旋,化做一条金色的长虹,箭矢般地飞进了雷音寺大门。
  雷音寺内,佛祖伸手招回那朵莲瓣,放在掌心中细细打量。突然,他的目光一凝,脸色也倏地转为沉重,只见莲瓣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条细密蜿蜒的裂痕,其上散发的佛光也黯淡了许多。
  佛祖心里大惊,要知道他打出的这朵莲瓣乃是他的金莲宝座上的八朵莲瓣中的一朵,乃是自佛界创界以来就代代相传的古佛器,经历历代佛祖的修炼,这金莲宝座吸纳的精纯佛气不知凡几,早已成了通灵达性的法宝,如今竟被杨天行一掌震出了裂痕,可想而知杨天行实力的恐怖。
  “他竟然也修成了灵神?”佛祖看着掌心上佛光四射的莲瓣喃喃地说道,面色越趋凝重。
  杨天行运功调息了一下血气,将略感麻痹的双脚从深陷的坑中拔出来,上前两步,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雷音寺,扬声道:“杨天行拜见如来佛祖。”
  话音刚一落,就听得侥幸留得一条性命的文殊菩萨兀自在那呵斥道:“杨天行,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不知道向佛祖行大礼需跪伏在地吗?”
  杨天行瞥了有些气急败坏的文殊一眼,心里冷笑,淡淡的摇头道:“在下的确不知!”
  文殊菩萨被杨天行的神目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向雷音寺靠近了几步,心中气闷,犹自不服地嚷道:“那么现在你知道了吧,还不下跪?”
  杨天行心里哭笑不得,心想这老和尚到底是哪跟筋不对劲了,竟然这么不怕死地在自己身前叫嚣。他索性来个不理不睬,目不斜视地望着雷音寺。
  文殊菩萨屡次被杨天行羞辱,早就失去了佛心,见状不由气得七窍生烟,还待再说什么,却被从雷音寺内传来的一声威严的呵斥给吓愣了。
  “文殊,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快站到一边去!”佛祖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愠怒。文殊菩萨狠狠地盯了杨天行一眼,咽了口唾沫,灰溜溜地走到了一边,让出了直通雷音寺的台阶。
  片刻后,佛祖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却要温和了许多。
  “杨天行,你闯我灵山,究竟所为何事?”
  杨天行微微一愣,随即又暗感气愤,心想佛祖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当下忍住心头不满,再度扬声道:“在下特来拜会智慧大师!”
  “阿弥陀佛!我看施主是白来一趟了。”
  “为何?”杨天行紧跟着追问道。
  “智慧本尊触犯佛规,已被我禁锢在紫云台,要有千年才得以出台,施主如若真想见他,便等到千年之后再来吧。”
  杨天行闻言一怔,仰天笑道:“如来,不知智慧大师所犯何罪?”
  雷音寺突然安静了片刻,“当年他奉命出使凡界,却违背了我的法谕,话语中流露出对佛法的不满,并与当时的东魔韩一啸互相勾结……”
  “放屁!”还没等他说完,杨天行就冷笑着打断道:“当年之事我也在场,智慧大师说得句句属实,何罪之有?我大哥韩一啸与智慧大师虽然相识已经很久,但那都是他未成佛之前的事。我大哥看不惯你们满口仁义道德,再加上其他的本尊先行动手,所以我大哥才被迫还手,为的是我,而不是智慧大师。”
  话音一落场中忽然静了下来,静的连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都能耳闻。众人的心忽然一下子揪在了一起,紧紧的。
  同时,更多的人在心中惊叹。当年那桩事少有人知,他们心中虽然纳闷,但也不敢四处打听,他们只知道智慧本尊触犯了佛规,后来被禁锢在了紫云台。如今被杨天行揭穿了真相,不由都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所言是真是假。
  良久,佛祖的声音才幽幽传来:“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令人大开眼界的是,杨天行再度将佛祖的声音硬生生地打断,这是佛祖当政数万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万物自有形变,阻之不为大乘却骗世人之大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万千诸佛何来地狱。万千神仙可曾同乐,万千世人根本何求!你这番佛言佛理还是对着你的门下弟子说吧,在下今日若见不到智慧大师,定将这西天灵山闹个天翻地覆!”杨天行不屑一顾地说道,到后来声音变得斩钉截铁,气势十足。


第二百零八章 金刚舍利(下)
  雷音寺内陡然响起一声怒哼,如来佛祖的冷笑声传来:“杨天行,你好大的口气!我看你此番前来挑衅,并不是为了见智慧本尊,而是替你的大哥韩一啸来我佛界打头阵的。哼!你们两兄弟倒真是情深意重,韩魔在仙界威风八面,你却跑到我佛界来兴风作浪,这个天下被你们两兄弟搅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今日本佛祖倒要看看杨施主是如何将我这西天灵山闹得天翻地覆的?”
  话声中,原本昏暗的雷音寺大殿内突然金光大盛,万千佛光从中射出,同时如来蒂现,莲花渡生,洁而不染万物之尘。
  杨天行淡淡地看着半空中端坐在金莲宝座上的如来佛祖,见他果然生得一副奇相,阔脸、螺发、厚唇、高鼻、长耳,皮肤呈现出一种久未见光的苍白,一手摊于膝盖上捻着绿玉佛珠,另一手单掌立于胸前,脑后燃起一团灿烂无比的金色佛光圆轮,座下的莲蒂佛光四射,似将山上的万物都沐浴在一片祥和的佛光之中。
  杨天行听完佛祖的一番话,心中百般滋味陈杂,想起自己与韩一啸之间形同陌路的关系,心里一阵隐隐作痛。不过,大敌当前,他只得强自收敛心神,放出护体神气,抵挡从佛祖身上射出的万千佛光。
  众佛见佛祖现身,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成群结队地走到了佛祖的身后,对着杨天行怒目而视。
  如来淡淡的打量了杨天行一眼,微笑道:“五韵成音,五韵万形。魔界五音,化生为血,化灵为魔,化实为虚,化虚为实,化善本恶。生扣灵,灵叹实,实本虚,虚为善为恶,丝丝扣丝丝折,丝丝迷惑。颂佛音大乘之境,方解万物之苦,方解万灵之魔。杨天行……杨天行……”
  杨天行心头一惊,佛祖的大乘梵音搅得他有些心神不宁,知道他是想利用大慈大悲咒来瓦解自己心中的斗志,当下暗捏不动根本印,大喝一声:“啊!”
  他用的正是密宗的三字根本咒,强大无比的佛咒当空爆响,如石破天惊,硬生生地将佛祖不断念叨的大慈大悲咒给打断。
  如来双眼一眯,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着杨天行肃然道:“此何法?”
  杨天行双手负背,白衣飘飘,微笑道:“这是密宗的三字根本咒,雕虫小技,入不了佛祖的法眼。”话中隐隐带刺,暗含讽刺之意。
  如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当下再不说话,将那竖在胸前的单掌猛地朝杨天行伸出,在空中朝着杨天行虚空一按。只见他的手掌沐浴着一层金色的佛光,渐渐地变大变长,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金色佛手,遮天蔽日地朝着杨天行当空压下。
  杨天行目光一凝,长吟一声,清若龙啸,飞身半空,体内的黄灵神气飞速地运转,不退反进,运起十成的神气,朝着天上的巨大佛手闪电似的拍出了一记如来神掌。
  两掌相遇,杨天行陡然发出一记闷哼,只觉如来的金色佛手坚硬如铁,蕴涵着无穷的力量,自己的如来神掌的威力何其巨大,就算是一座山也要被这一掌化为齑粉,却没想到打在那佛手之上竟然不痛不痒,充其量只是延缓了一下佛手的下压之势,而他自己却被一股强大的反震力震得倒飞回地面。
  “砰!”杨天行的双脚结实地踏在了地面上,陷入地中竟有一尺多深,同时从双脚上传来一阵又酸又麻的胀痛感,全身的气血沸腾翻涌,一股血气直冲喉头,险些喷嘴而出。他心中大骇,暗忖:“这是什么功法,他的肉身竟然强悍如此,能够抵挡我十成的黄灵神气而不受丝毫损伤?”
  眼见四周阴影一片,那巨大的金色佛手疾若雷霆地压了下来,杨天行内心的震撼简直无法用笔墨来形容,他只觉得无论自己怎么闪躲都无法逃出佛祖的手掌心,而且情况远远不只这么糟糕,佛祖的肉身也不知是怎么炼成的,居然强悍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杨天行心念电转,不断的思索着应对之策,片刻后,他从储物手镯上挑选出了一把上品仙剑祭在手上,施展御剑术,人剑合一,身躯陡然化作一道黄色的长虹,朝着金色佛手再度扑去。他就不信佛祖的肉身真的可以抵挡一切攻击。
  “铿锵!”半空中响起一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杨天行再度受挫,手中的上品仙剑刺在佛手之上犹如遇到了一块坚硬的铁板,不但未能刺入手掌半寸,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反震力将仙剑震得寸寸碎裂,而杨天行在两次重震之下,再也忍不住地喷出了一口浓血,五腑六脏火辣辣地生疼,就连元婴也受了轻伤。
  这一次,他落在地面时双脚陷入坚硬的地板竟达两尺之深,双脚近乎完全麻木,体内神气的流转速度也滞缓了下来,这是他修成灵神后从未遇到过的事。
  杨天行凝视着天上的金色佛手,表情肃穆。不过,他终究是身经百战之人,短短的二十年时间里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考验,越到这种关键的时候他就越沉稳。他不再贸然出手,前两次攻击都无功而返,使他意识到佛祖肉身的强悍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因为他自问即使是自己的天火之躯也承受不了十成黄灵神气的攻击。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时,冷不妨从灵魂深处传来一阵意念的波动,他心中一动,这才想起萧夜月还隐藏在他的体内,想到刚才的两次无功而返,他苦笑着传音道:“夜月姐,小弟这次是无计可施了。”
  萧夜月娇笑道:“看你说的,那个老和尚的肉身固然称得上是举世无双,不过小女子却有办法对付他。”
  杨天行大喜,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萧夜月沉吟了片刻,说道:“天下间恐怕只有少数的几把神兵利器能够威胁到他的肉身,一个是戚战的天刀,一个是赤月空的夺魄剑。”
  杨天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苦笑起来:“只怕是这样了,天刀我不知道,但戚战既然能够用天刀伤到魔龙,想必也能对付得了如来,而且当年如来就对赤月空的夺魄剑深为忌惮,可是我现在从哪去弄天刀又或是夺魄剑啊?”
  萧夜月笑道:“你这个大笨蛋,天刀和夺魄剑你是自然得不到,可是你别忘了我萧夜月就是一把绝世神兵啊。”
  杨天行心头一颤,想都不想就拒绝道:“不行,我绝对不能再利用你了。”
  萧夜月气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如果不用圣剑,根本对付了那老和尚,你难道不想见到你师尊了吗?”
  杨天行被憋得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想想也觉得窝囊,自己千里迢迢的赶到佛界来,不就是为了想见师尊一面吗,可他又实在不忍心再让萧夜月变成一把冷冰冰的圣剑。
  正犹豫不绝时,萧夜月的声音再度传来:“别再婆婆妈妈的了,如果你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杨天行咬了咬牙,无奈地道:“那好吧,就此一次,只是让你受委屈了。”
  萧夜月娇笑道:“别再优柔寡断了,快去吧。”
  她的话音未落,杨天行就觉得身子一颤,一蓬白光从体内穿出,化作一把通体透明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他紧紧的握着,心头涌起一股复杂难明的感觉。他如此分明地感受到从圣剑之上传来一股祥和温暖的灵力,而萧夜月的生命气息却在飞速的消散。
  下一刻,杨天行豪情顿生,仰天悲啸一声,运起御剑术,再度人剑合一地朝着离头顶尚不足十丈的金色佛手扑去。只不过,他手中的宝剑换成了举世闻名的光明圣剑。
  光明圣剑一出,八方云动。从四周的空间里顿时涌出了无数的祥气灵光,簇拥着透亮的剑身,呈开天辟地之势,仿佛这一剑将那天宇也要刺破。
  灵光首次淹没了佛光,呈燎原之势层层涌向天际。
  没有再出现预料中的金铁交鸣声,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圣剑分毫不差地刺在金色佛手的掌心之上,进而以无上的锋利刺入了掌心半寸,却也无法再深入分毫。不过破了肉身就一切都改变了,汹涌澎湃的灵气加上杨天行近乎十二成的黄灵神气如江河决堤般汹涌而入手掌经脉,瞬间便将佛手上蕴涵的佛气驱散得四分五裂,而在此同时,巨大的金色佛手开始急剧地缩小,后撤,直到漫天的佛光尽数化为乌有。
  漫天的光芒散尽,众佛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那边,如来惊惧地看着杨天行手中的光明圣剑,目光闪动,勃然变色道:“光明圣剑?”
  杨天行斜指剑尖,微微一甩长袍,悠然点头道:“不错!这就是光明圣剑。”
  如来沉默了一阵,突然仰天长笑道:“杨天行,若不是你有光明圣剑相助,你绝对破不了本佛祖的金刚舍利金身。”
  杨天行心中大惊,失声道:“原来你修炼成了金刚舍利金身,难怪你的肉身这么强悍。”
  如来得意地笑道:“本佛祖四万年来从未踏出过雷音寺半步,就是为了修炼金刚舍利金身,当年千鬼殿之役,我的金刚舍利金身才刚刚修炼到第四重,以致被赤月空那个老妖怪的夺魄剑所破,如今我已经修炼到了第八重,即使天刀戚战亲来,我也不惧。如果不是我费尽心思,一心参研金刚舍利,到现在我早就跨入了太神境,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也轮不到戚战坐两万年之久。”他的话语里透出一股冲天的傲气,似乎对戚战也不放在心上。
  杨天行默然半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如来的实力,还不只自己,相信天下人都低估了,看来这四万年来,每个绝顶高手都没有闲着,戚战正竭力突破太神境,向着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涉足的圣神境迈进;赤月空意图突破赤妖剑诀的最后一关“赤魅无极”从灵神修成太神;卫青的紫电枪法也越见精纯,相信不日也可跨入太神境;至于巫王烈震也潜心钻研其巫术,逐渐超越当年的冥界第一高手蒙云天,成为冥界创界以来的第一高手。
  据杨天行从金刚经上的记载来看,金刚舍利并不是一套功法。灭神时代末期,佛界的创界佛祖上古燃灯佛祖在圆寂之前,将自己全身的真元注入到他修炼的金刚舍利子中,意图留给后人一笔宝贵的财富。从那以后,历代佛祖都苦心参研金刚舍利,妄图看透其中的玄机,汲取舍利子中的佛法真元,可惜从未有一人能够从中获益。鉴于燃灯佛祖的遗言,从那以后的历代佛祖在圆寂之前也都将自身的真元注入到舍利子中,如此一来,金刚舍利子内的佛法真元越积越多,与金莲宝座一起并称为佛界的两大圣物。不过,有资格参研金刚舍利的人仅有佛祖一人而已。杨天行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参透的金刚舍利竟然被当代的如来佛祖堪透了,还修成了无上金刚舍利金身,成了当今天下肉身最为强悍的人。
  金刚经中对有关金刚舍利的描述甚少,杨天行也仅知它的来龙去脉,对金刚舍利金身更是一无所知,如果这次不是有光明圣剑在手,只怕自己要吃大亏了。
  想到这,杨天行不由汗流浃背,暗道侥幸。
  如来见杨天行久久不发一语,心下更是得意,继续道:“杨天行,你是不是后悔了?即使你有光明圣剑在手,也不是我的对手。本佛祖修成灵神业已五万余年了,而你只不过才修成灵神不到区区一年,即便你再怎么天资聪颖,也对付不了我的金刚神气。”
  杨天行闻言突然微微一笑,正当众佛莫名其妙之时,他却飞身而起,同时将手中的光明圣剑朝空一抛,便见那圣剑突然象空气一般消失在虚空中,遁迹敛形,不知所踪,接着又手掐宝瓶印,朝着佛祖打出一道刚猛的宝瓶神气。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得快如闪电,众人只看得眼前一花,待清醒过来时,形势已然突变。
  如来哪知道杨天行会突然出手,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前黄光濯濯,有一点极亮的黄光飞奔而来,另外又不得不强行进入大寂灭的境界,放出神识去搜索光明圣剑的踪影。他对杨天行打出的宝瓶印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那神出鬼没的光明圣剑,因为他的金刚舍利金身尚不能抵御圣剑的攻击。
  宝瓶印高度螺旋,与空气摩擦产生剧烈的声响,夹杂着风雷之声,疾若流星。
  如来看也不看,弹指射出手中的一枚绿玉佛珠。那佛珠被他灌以金刚神气,金光闪闪,佛气四溅。
  可是如来怎么也没想到杨天行的宝瓶印能将黄灵神气提升数倍,也就是说,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杨天行,而是好几个杨天行的同时攻击。他的金刚神气固然霸道,而且威力也比之黄灵神气甚至还要更胜一筹,但再怎么强悍也不是被加持了好几倍的黄灵神气的对手。
  只听一声轰然大响,绿玉佛珠与宝瓶神气刚一相遇就被炸成了一片粉末。而高度螺旋集中的宝瓶印却依旧余势不衰,朝着他当胸印来。与此同时,如来全身一震,心里也是一惊,感觉到浑身微微发麻。他冷笑一声,看着飞速逼近的宝瓶印竟然不闪不避,任由宝瓶印在他胸前炸裂。
  一片黄光消逝之后,如来被接连震退了数步,浑身气血翻涌,胸前的佛衣被尽数炸成粉碎,露出了淡金色的舍利金身。在他胸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黄色手掌印,那是宝瓶印留下的记号。
  如来哪知道杨天行的宝瓶印竟然如此强悍,虽然伤不到他的肉身,却将他苦心维持的大寂灭境界打破,使他再也无法集中神识去搜索光明圣剑的踪影。
  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间,光明圣剑现身了。
  那犹如天外来客的一点剑光匪夷所思地出现在如来的胸前,雪白的剑尖上黄芒吞吐,烁人眼目,顷刻间便突破了如来的护体佛气和舍利金身,刺入了他的胸膛。
  一点殷红的血斑从伤口处慢慢扩散开去,流淌在如来淡金色的胸膛之上,触目惊心。
  杨天行见机不可失,连忙催发神念控制住光明圣剑。他感到从如来的体内产生出一股强大的抵抗力量,光明圣剑尽管刺破了肉皮,却不能在寸进半步,反而被那股巨力强行往外顶,迫使他不得不持续地往剑身上施加神力。
  如来好生强悍,陡然一声沉喝,猛地将胸膛往内凹陷几分,差点就脱离了剑尖,同时伸出一只渡满金色佛光的手一把抓住剑身,使劲往外扯。
  杨天行被逼无奈,只得再次吐出九字真言。别看他表面上占足了上风,却是有苦说不出。虽然凭借一把光明圣剑暂时牵制住了如来,也破了他的舍利金身,但如来的金刚神气也让他吃足了苦头,毕竟是修炼了四万年之久的灵神气,比他才融合不了一年的黄灵神气要霸道了许多。如此僵持下去将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别说想要取胜,在佛界的地盘能够全身而退就算是烧高香了。
  “兵!”
  强大的真言破空而出,如来不可避免得再遭影响,憋足了的一口神气顿时松懈下来,剑尖再度透体半寸,更多的鲜血急涌而出。
  在旁观战的众佛看得心惊胆战,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两大绝世高手的较量让他们大开了眼界,一个是修成了金刚舍利金身,拥有了天下间最强悍肉身的元老级灵神如来佛祖,一个是手持光明圣剑的新科灵神杨天行,两方的碰撞激情四射,却又残酷万分。只要有一方稍有不甚,便会落得个惨败的下场。他们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如来取胜,另一方面却又不愿意看到杨天行快速地败下阵来。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文殊菩萨目光阴沉得注视着满脸通红,心无旁骛的杨天行,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狞笑。他靠近身边的地藏王菩萨小声地耳语了几句,一开始地藏王菩萨眉头紧皱,摇了摇头,但经不住他的屡次诱惑,终于点了点头。
  下一刻,这两大真神菩萨竟然同时飞身而出,口颂佛咒,朝着杨天行闪电般地扑去。半空中,文殊菩萨打出了一记如来神掌,而地藏王菩萨也打出了一记罗汉神拳。两团金色气团几乎同时破空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杨天行的胸膛之上。
  异变顿生。


第二百零九章 戚韩之战
  “啊!”事发如此突然,杨天行根本来不及防备,而且就算他想防备也无能为力,因为他与如来的神气对抗已经达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容不得半点的分神,如今冷不妨被文殊和地藏王两大真神菩萨联合偷袭,顿时爆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惨叫。文殊菩萨含恨出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功力,这一记如来神掌好生霸道,硬生生地撕破了杨天行的护体神气,结实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顿闻一阵骨骼碎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杨天行的天火之躯亦不能承受如此重负,只一片刻的工夫即全身骨骼寸断,五腑六脏如遭雷击,大部分经脉受损,元婴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差点就离体而出;然而,他的噩运还没结束,继如来神掌之后,地藏王的罗汉神拳也破空而来。罗汉神拳虽及不上如来神掌的霸道,但却极为精妙,刚中带柔,柔中带刚,暗含一股阴劲,这一拳下去,杨天行的经脉彻底被震碎,同时被击飞三十余丈之远,浑身血雾翻腾衣袍破碎,血洒长空,化作一片殷红的雨幕,在灿烂的金光之下闪烁着妖艳的色彩。
  与此同时,失去了杨天行神念控制的光明圣剑也被如来佛祖以神气逼出,倒飞回空中,旋又化作一个美丽得不似人间女子的少女,丝巾白裳,飘飘如仙,珠簪玉带,灿灿生光,明眸皓齿,雪肤樱唇,姿容是那么的清丽绝伦,沾不得半点的人间烟火。
  这少女正是萧夜月,杨天行的神念一断,她就知道出了事情,连忙幻回人形,恰好捕捉到杨天行飞跌出去的身影,立时悲从心来,什么也不顾地飞身朝着他扑去。
  “天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萧夜月在半空中紧紧地将杨天行抱在怀里,见他面色惨白,气若游丝,不由心痛之极,泪水霎时夺眶而出。
  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一个少女凄凉的悲叫声,除此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声响。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如来佛祖也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当他看到文殊菩萨和地藏王菩萨呆若木鸡的面孔时,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怒气上涌,朝着两人沉喝道:“你们两个干的好事?”
  地藏王菩萨全身一震,看了看杨天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面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缓缓朝着杨天行鞠了一躬,旋又对着如来佛祖跪下,颤声道:“弟子一时糊涂,罪孽深重,请佛祖降罪!”
  文殊菩萨也不知怎的,对如来的呵斥声竟然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看着倒地不醒,浑身血肉模糊的杨天行,突然,他猛地发出一声震耳的长笑,面目也变得极为狰狞,状若疯狂,眼中露出又惊又喜之色,看着杨天行得意地大笑道:“杨天行啊杨天行,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哈哈……”
  眼见文殊疯狂若此,如来的一张老脸顿时气成了猪肝色,恨恨地一跺脚,对着他扬手射出一道金光。但见那金光飞快地没入了文殊菩萨的天灵盖,他象是遭到了雷击一般,笑声嘎然而止,似乎被一把利刀硬生生地切断。然后,又见他身躯猛地一震,张口喷出一口浓痰,人也跟着清醒过来,眼见如来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忽然想起刚才自己所做之事,心中却并无多少悔意,反而暗感出了一口恶气。不过,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表露出来的,他“虔诚”地跪在地藏王菩萨的身边,将头垂得老低,强行挤出几行老泪,痛哭流涕地道:“佛祖,弟子见杨天行太过嚣张,视我万千佛子于无物,心中一时气愤,所以忍不住出了手,犯了嗔戒,弟子自请责罚!”
  如来默默地注视了他良久,心里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弟子所言非实,岂只犯了嗔戒那么简单,杨天行现在眼看着活不成了,这可是犯了杀戒,而且还是用如此卑劣的偷袭行径,即便他对杨天行有所怨恨,但也没想过要置他于死地;况且他明知文殊菩萨心性狡诈,但还一直对他宠信有加,反倒对一心向佛的普贤淡薄疏远,为的就是借文殊菩萨之手实现对佛界的铁腕统治,进而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佛以慈悲为怀,但如来却明白,慈悲换不来佛界的强盛,也只有文殊菩萨这样攻于心计的人才能真正助他一臂之力。如今,杨天行命在旦夕,也算是除却了一大隐患,至于如何责罚文殊菩萨倒不重要了,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走了一个普贤已经够了,文殊和地藏王这两个佛界仅余的真神绝不能再失去。
  想到这,如来长长地出了口气,面对着众佛看来的眼神,威严地说道:“文殊、地藏王,你们可曾知罪?”
  文殊菩萨和地藏王菩萨连忙点头道:“弟子知罪!”一样的语气,一样的沉痛,只不过地藏王说的是真心话,而文殊却是口是心非。
  如来手掐佛诀,法相庄严,淡淡地瞥了一眼众佛后,沉声道:“既然知罪,你们就自己到禅房去面壁十天吧。”
  “面壁十天?”这是众佛听完佛祖的惩罚措施后的第一个反应,他们面露惊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地藏王菩萨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佛祖,犹豫着想要说什么,随即被旁边的文殊菩萨悄悄地捅了一下胳膊,同时听到了传音声:“师弟,还不快接法旨?”
  无奈之下,他只得与文殊异口同声地答道:“弟子谨遵法旨!”说完,两大菩萨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往禅房面壁去也。
  如来见众佛都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心虚,定了定心神,肃然道:“万千道行停一线,我佛渡恶,我佛渡生,今定数以归,无虚多言,众佛随我隐之矣。”
  “阿弥陀佛!”
  话音未落,如来佛祖金身隐退,重归雷音寺中,而众佛虽感遗憾,但也只得化影随从,各自散去。
  片刻间,偌大的一个西天灵山人影皆无,只剩下长空如洗,清风呜咽。
  山脚下,在萧夜月的怀中,在泪水的无声滴落间,杨天行低下了头,合上了眼。
  冰凉的感觉彷佛从身体深处幽幽叫唤了一声,缓缓在他身体里游荡。
  一个人,感觉最孤独的时候是什么?
  是不是独自面对着整个世界的冷漠,是不是独自背负着所谓的责任?
  一个人的血,是冰冷还是沸腾?
  然而,这些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了,在意识即将散尽的那一刹那,他有的只是满腔的悲愤和血水模糊的视线中萧夜月那张悲痛哀伤的俏脸,不,或许还有一个影像始终残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一个黑衣白发的桀骜身影,站得如巍巍高山一般,拳头指处,鬼神辟易,长歌起时,万众皆惊。画面旋又一转,桀骜身影在光芒气势之中苦苦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死里求生,一次又一次的背水一战,如同怒海惊涛下的耸天举岩一般,总在风猖雨狂之后,露出巍峨的身影。他突然觉得不再孤独,想要抬起手去抚摸那张英俊无匹的脸庞,可一股深深的疲倦袭来,他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大哥……”微弱却又饱含深情的声音如同风逝一般。
  这是萧夜月从杨天行的嘴里所能听到的最后两个字。
  ……
  韩一啸的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阴山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在经历了长达两个时辰的无休止的屠杀后,几乎每一个仙界士兵都流泪了。泪水如泉地从他们的眼眶中奔涌而出,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却依旧未能阻挡他们看到一个个同胞在他们的箭矢下扑倒丧命。
  整整两百多万的仙界难民,到如今还能够站起来的只有不到四成而已。无数的尸体堆积如山,都快要垒到城墙上了。
  马上行终于忍不住疯狂了,他蓦然跃上半空,对着远处的重重魔影,声嘶竭力地吼道:“韩一啸,你这个恶魔,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声音传进了韩一啸的耳朵里,换来的却不过是他嘴角的一丝嘲讽。
  敖龙看了看战场,靠近韩一啸身边轻声道:“陛下,可以攻城了。”
  韩一啸目注长空,摇了摇头,微笑道:“要破城只在须臾之间,现在还不急,等戚战来了再说。”
  敖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业已冰冷的北斗真君,默默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没有人能够肯定的说,面对天刀戚战的时候,他,或者说他们,有必胜的把握。敢这么说的人,最终都会无一例外消失在历史的背影里,即使是嚣张一时的魔龙也不例外。他很想问韩一啸为何如此肯定戚战会来,又为何如此期待戚战到来,难道说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真的这么让人着迷吗,即便是睿智如韩一啸者也不能免俗?
  雨势逐渐转小,但天地间仍是昏暗一片,到处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乌云。
  突然,一道金色的闪电在天际陡然划过,如同昙花一现。
  韩一啸的目光望向远方,瞳孔微缩,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那飘飞的雨幕中,一条白色的人影凭空出现,来得如此突兀,让人禁不住心底生出波澜,又似乎来得如此自然,似乎那人早就存在。
  来人的步履很慢,胜似闲庭信步,一身雪白的长袍在雨幕中猎猎飞扬,却又不沾半点的雨水。他的脚踏在被雨山浸湿的土地上,轻盈如柳絮,没有溅起任何水珠,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脚上那双干净的布鞋。
  此人有着雄伟如山的虎躯,略显斑白的长发,英俊的脸庞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平淡如水,却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使看到他的人都有一种被深注的感觉。尽管他的人离战场还有数里之遥,但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清晰地浮现出了那人的影象。
  “天刀戚战!”几乎在同时,韩一啸听到了敖龙、曹桓等魔将倒吸凉气的声音,飒然一笑,脚步不动,声音却远远地传了开去。
  “你来了!”韩一啸的声音平淡而又诚恳,似乎在问候多年未见的老友。
  戚战来到众魔将身前三丈处站立,面带微笑地看着韩一啸,点了点头道:“我来了。”
  众魔将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自觉地退后,让出一大片空间。
  韩一啸打量了一下战场,重新看着戚战悠然道:“戚兄似乎来晚了。”
  戚战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对前方城墙下的血战视而不见,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充耳不闻。自从感应到韩一啸后,他的眼里除了韩一啸外,再无其他人。他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的道:“韩兄何出此言,老夫倒是觉得来得正合时宜。”说话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北斗真君一眼,眼里透出淡淡的哀伤。
  韩一啸何等精明,哪怕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变化他都看在了眼里,趁机说道:“戚兄可知此人是谁?”他指的是司马天星。
  戚战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韩一啸浓眉一轩,似笑非笑地说道:“此人死在韩某的拳头之下。”
  戚战默然半晌,突然叹了口气:“人死如灯灭,这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韩一啸暗自心惊,他屡次出言意图扰乱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心神,却都是无功而返。他在争取调息的时间,刚才与司马天星一战耗费了他不少的魔神气,同时他发现戚战的修为似乎又有精进,昔日与魔龙一战留下的伤势早已恢复,这不得不让他格外慎重。
  在旁观望的一众魔将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当今两大最顶尖绝世高手的巅峰之战。他们没有办法不激动,谁胜谁负,很快就能揭晓。
  戚战终于出山了,在仙界的存亡危机之秋,在万众的翘首瞩目之下。韩一啸也迎来了他这一辈子中最重要的时刻,如果说几日前与妖皇赤月空一战证明了他盖世的魔功,那么此刻面对着名震天下的天刀则意味着一种超越。
  远处的杀伐声震耳欲聋,却丝毫也影响不到这方安谧的静土。
  两大绝世高手就这么静静的对望着,一动不动。不同的是,戚战的白袍猎猎飞扬,而韩一啸的黑袍却静若处子,甚至连他那头赛雪的白发也失去了往日的桀骜,变得异常驯服。然而这番景象落在观战的众人眼里却生出另一番感受。戚战固然怡然自若,有着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为所动的超然气度,没有辱没他享誉达两万年之久的天下第一高手的盖代风范;而韩一啸也不落下风,瞧着他雄伟如山的背影,众人清楚地感觉到负在他身上的是强大至没人能改移的信心。没有胜,没有败,两者均不存在于他的脑海内。
  下一刻,韩一啸眼中魔光大盛,朝着戚战飒然道:“戚兄的天刀何在?”
  戚战哑然失笑道:“韩兄这句话真有意思,对老夫来说,有刀即是无刀,韩兄尽管出手便是,老夫理当奉陪。”
  韩一啸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戚兄此言差也。天下人闻天刀之名更甚于戚战之名,是有人只知天刀的存在而不知刀主戚战。戚兄以天刀成名,更以天刀博得天下第一高手的美誉,值此决战之际,岂能让天刀束之高阁,如果是这样,那么韩某岂不是胜之不舞。”
  众人闻言叹服,韩一啸的说话,一如他的拳头一般摄人,淡淡的几句话,一方面昭示了他必胜的信心,另一方面又刻意贬低戚战,让天刀与戚战分离,使得戚战不能轻易地进入人刀合一的境界。
  戚战微感动容,笑道:“后天地而生,而知天地之始;先天地而亡,而知天地之终。故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死者生之效,生者死之验,此自然之道也。老夫之天刀自实而来,化虚而去,正如这生死之道,不知韩兄以为然否?”
  韩一啸闻言面色肃然,不再说话。
  飘飘渺渺间,雨停了,只有那昏暗依旧。
  韩一啸终于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魔相八式。面对一个已然处在巅峰状态,浑身上下不露丝毫破绽的戚战,他不得不一开始就以雷霆之威震慑对方。
  就在韩一啸的拳头出袖之际,天地间立生变化。
  那漫天的乌云似乎被这一拳搅动,变得躁动不安。来自天地间游离的暗黑元气几如脱缰野马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旋又被韩一啸的拳头吸纳进去。
  韩一啸猛地一声沉喝,挥拳朝着戚战隔空击出。
  伴随着一记高亢入云的龙吟,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他的拳头上发出的不是一记暗黑冲击波,而是一条庞大修长的黑龙。巨大的龙身在空中肆意的盘旋飞舞,尖锐的白牙、狰狞龙爪,教人望而生畏;巨型羽翼微微拍动,龙鳞闪烁着黑黝黝的寒光,威猛雄视的姿态,胆小些的人别说靠近,就连多看一眼也是不敢。穷凶极恶的气息远扬开去择人欲噬,口中不住的咆哮着发出震耳嘶鸣从云中呼啸而过,同时还伴随着一股刺耳的巨大破风声,令人心寒胆裂。硕大无比的身影,遮天蔽日,在天空中盘旋着,一挥抓,一甩尾,便有无数的电光火球风柱等等要命的物事从身边的黑雾中飞出,瓢泼暴雨一样的侵泻在戚战的头上。
  戚战微微一笑,对四周飞速袭来的电光火球置若罔闻,扬手朝着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狰狞龙头轻轻一点,但见一道金光飞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了龙头之上。
  乍闻一记金铁交鸣声从云中传出,那道金光一闪即逝,同时伴随着黑龙的一声痛嘶。就在这片刻之间,黑龙的身躯又壮大了几分,一呼一吸之间,蕴涵着无穷无尽的力道,气息如狂风巨澜飚射出来呼啸而去,所经之处无论是庞大巍峨的高山巨崖,还是细小的草木石块都是腾云驾雾一般席卷而去。
  令戚战惊异的是,这黑龙的身躯十分强悍,竟然可以抵挡他五成的太神气。而且,这黑龙乃是韩一啸的魔神气所化,并不是一条真正的龙,韩一啸能够将魔神气使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随着韩一啸不断地吸收天地暗黑元气,黑龙的身躯变得越来越庞大,影像也越来越真实。就连深藏于他体内,奄奄一息的魔龙都忍不住发出了嫉妒的感叹:没天理啊,韩一啸这家伙吸收了我那苦修了数十万年的魔龙魄竟成了玩龙的高手,戚老头这回有苦吃了。魔相八式可不是好惹的,就算是当年的光明神也不得不畏惧三分。
  戚战眼中金光一闪,也不见他怎么作势,就见他身周凭空出现无数闪烁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象蝴蝶一般飞来飞去,旋又汇聚拢来,渐渐地形成了一把金色的光刀。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因为,名震天下的天刀终于出现了。
  戚战紧握天刀,源源不断的太神气灌注其中,霎时间只见天刀爆发出煌煌胜过太阳的金光。单手急劈,立有数百道金色的刀气连绵不绝地朝着当空怒舞的黑龙席卷而去。
  戚战的招式看似平淡,实则每一道刀气都暗含毁天灭地之威,因为这些刀气中夹杂着威力绝伦的太神气。达到他这种匪夷所思境界的高手,已经不需要使出什么精妙的功法和招数,随便一刀就能改天换地。
  黑龙显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胁,它身周簇拥的黑色魔神气在那漫天的金光照射下开始消融瓦解,就连那依稀可见的龙鳞也开始消失。而在这之前,戚战所发出的数百道刀气还远在几里之外。
  然而这一切落在韩一啸的眼里却并无多少惊慌之意,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斗志。这黑龙原本就是他的一点小伎俩,充其量只是为了在大战之前热热身,壮壮势,他真正的杀招并不是靠一条幻化出的黑龙来对付戚战,而是魔相八式中的第五式魔噬。
  那数百道刀气眨眼间掠过数里的空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魔神气幻化而成的黑龙斩成了数百段。而就在这一刻,韩一啸却突然如闪电般地朝着戚战本人飞去,双手连续地掐动魔诀,强大的魔神气在指尖凝聚,随后化手成爪,朝着戚战的头顶抓去。
  魔爪在半空中迅速地幻大,瞬间便有无数的爪印出现在昏暗的天空中,每一道爪印都闪烁着油亮的黑光,爪尖魔气腾腾。
  戚战忍不住动容道:“好一招声东击西!韩兄果然厉害!”


帝国上将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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