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碟儿布


  崖上的面积颇大,走了大约有半柱香的光景,大雨就已把他们的全身打得湿透了,这时,终于看到了一间黑漆漆的木屋,矗立在眼前不到十丈远的地方。
  他们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公子羽用力一推,残破的门竟然倒了下来,溅起了一片灰尘,公子羽咧嘴一笑,随后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公子羽立刻燃亮了火折子,屋里很空荡,虽然残破,但居然没有漏雨。
  公子羽把一个破桌子拿到屋子的中央,拔出长剑,将桌子劈成小条,对着火折子点燃,一堆火就熊熊的烧了起来,他们靠近火边而坐,就着火来烤身上的衣服。
  烤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衣服已有干的迹象了,公子羽才道:“天公不作美,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随着他的声音,雨点更大,几道闪电亮了起来,跟着又响起了数声惊雷。
  萧雨望着屋外,满脸忧色,道:“他们这么厉害,我们骗得了他们吗?”
  公子羽也是面露忧容,道:“很难。”
  这时,一阵强风忽然自门口吹了进来,把火苗吹得格格作响,公子羽站起来,走到门前,把破败的门又装好,他不好意思的向萧雨笑了笑,道:“好久不回来了,想不到,这屋子竟然残破成这个样子。”
  萧雨道:“屋子这么旧了,为什么不修一修?”
  公子羽道:“修屋子需要人,知道的人一多,难免会泄露出去,万一被敌人知道,岂不麻烦?”
  萧雨深深的点了一下头,道:“你说的不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人避着雨,很久,雨停。
  天晴了,顺着窗子望去,屋外有个蜘蛛开始结网,但雨后的湿滑,结网并不容易,但蜘蛛却丝毫未因这一挫折而丧失斗志,脚爪爬动间,奋力的结着蛛网。
  有风吹过,刚结起的蛛网又掉落,但那蜘蛛依然无动于衷,辛苦的再结,它不断地和自然恶斗。
  公子羽忽然道:“蜘蛛都如此,难道我连这蜘蛛还不如吗?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是我该做的,我欠了人家的,我就用一辈子去偿还。”
  萧雨感叹道:“当今之世,武林中真正能遵守诺言的,恐怕除了你之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他们正各自叹息之际,突然房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口音:“可惜,可惜,这大好房间,却被如此的荒废了。”
  屋门一响,咣当一声,破门再次倒下,已有一人走了进来,此人生得虎背熊腰,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
  来人道:“我等不及了,我已等了二十多年了。”
  公子羽笑道:“那妖女明明有为而来,嘿嘿,九成是她早已埋伏了人,专等你去。”
  来人道:“不错,所谓会无好会。”
  萧雨疑惑的问道:“此人是?”
  公子羽道:“这就是我们要等的人,魔教的四大天王之一,碟儿布。”
  萧雨一惊,转头望向碟儿布,道:“你没死?”
  碟儿布干笑道:“我为什么要死?”
  萧雨道:“上官小仙没杀你?”
  碟儿布冷笑道:“那妖女想杀我?还不够格。”
  萧雨揉揉额头,道:“有点乱。”
  公子羽笑道:“一点都不乱,我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你是阿飞的朋友,而我,你已经知道,我是沈浪的传人,而阿飞,是沈浪的儿子,沈浪则是碟儿布的恩人。”
  碟儿布嘿嘿笑道:“这下你就明白了,妖女假借你手,杀了我教的三大天王,但我为什么不阻止你?你岂能知道,你杀的三大天王中,有两个是假的。”
  萧雨道:“假的?”
  碟儿布道:“除了你杀的东海玉萧,没一个是真的,而东海玉萧,他是妖女的人,而妖女就是孤峰天王。”
  说到这里,萧雨已经明白了,真正的四大天王,碟儿布,东海玉萧,吕迪,上官小仙。
  萧雨恍然道:“既是如此,你就更不能去了,上官小仙摆明了是要杀你灭口。”
  公子羽道:“你确实不能去,如果真要去,我陪你去。”
  碟儿布已想好了对策,道:“早知道你会如此说,你们且先听我一言,本座今夜一定要去,否则人家便更看不起我教,若早有埋伏,加上你们去,也是徒增伤亡,而我,也得分心,那样反而不美。”
  萧雨快口道:“人多势众,她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咱们这么多人。”
  碟儿布道:“假如她有准备,亦曾料到我会带人去,她亦必做了十足的安排,假如她只想跟我单打独斗,本座带人去,乃是自弱了名头。”
  碟儿布吸了一口气,又道:“实与你们说,本座已跟她斗过一场,不分胜负,当时她便扬言,再找机会跟本座分个高下,更何况,你们若去,必定露了身份,说不好,会引来上官金虹。”
  公子羽问道:“上官小仙真的只约你单独见面?”
  碟儿布道:“怎地,连你也不相信我?”
  公子羽道:“没有,约会的地点在何处?”
  碟儿布微微一笑,道:“你们不必知道,我若死了,希望你们能查出二十年前的血案,不要被妖女夺了魔教。”
  说罢,扔下了一封信,道:“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他拱拱手,便飞身跃出屋子,再一个起落,人已消失不见。
  萧雨叹道:“为了引出上官小仙,你的损失可是颇大呀。”
  公子羽苦笑道:“上官小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老子。”
  萧雨道:“可是,顾棋他们?”
  公子羽道:“只能静候佳音,放心,他们的武功,比韩峻等人要强得多。”
  萧雨道:“我是担心龙啸云。”
  公子羽道:“龙啸云又如何?他那两下子,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萧雨听后,立马闭嘴。
  碟儿布已经走了,但他知道公子羽的武功很高,心里怕他跟踪,故意绕了个圈,直到看见屋子里没人出来,这才放心离去,跳下崖,向东急奔。
  午夜,碟儿布已至一条小江前,此乃长江之支流,只见江边停泊着好几艘小舟,其中有一艘有篷的小船,桅杆上扎着一方纱巾,且远离其它舟船,碟儿布猛吸一口气,飞跃上船。
  他双脚刚在船头上落下,那小船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便听得篷里有人道:“进来吧。”
  正是上官小仙的声音。


第一百零一章 蜀中唐门
  船已停止了摇晃,碟儿布掀起船帘走了进去,但见上官小仙盘膝坐在舱里,面前放着一只四方的小桌,上面还有四、五个小菜,配以一壶酒,上官小仙道:“请坐。”
  碟儿布刚坐下,船便慢慢地荡了开去,他轻吸一口气,问道:“你把我召来,有何见教?”
  上官小仙眉宇间隐现忧色,轻叹一声,替他斟了一杯酒,道:“我先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她一口把酒喝光,表示酒内没毒,碟儿布见状也把酒干了。
  上官小仙道:“来,先吃点菜。”
  碟儿布道:“本座吃得很饱,你自用吧。”
  上官小仙夹了一口菜,道:“教主来了么?是他迫你与我为敌?”
  碟儿布没有正面回答,冷笑道:“教主的行踪,岂是我等能够揣摩的。”
  上官小仙讶然一笑,话锋一转,道:“家父已然隐居,嗯,假如我有困难,你肯不肯帮助我?”
  碟儿布一怔,对于上官小仙之恶名,他早存戒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只听上官小仙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认为?我是为了夺取魔教之大权?还是你跟世俗人一样,把我当作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碟儿布沉吟了好一阵,仍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道:“上官帮主的手段确实是霸道了一点。”
  上官小仙道:“霸道归霸道,但我,对你如何?”
  碟儿布低着头道:“不错。”
  上官小仙精神大震,道:“既然如此,如今我有难,你为何不肯助我?”
  碟儿布道:“你可号令千百个人为你做事,会有何灾难?武林中,想巴结你的人,也不知凡几,怎用得着我碟儿布?”
  上官小仙道:“若非我已失去号令天下高手之能耐,又何须求助于你?”
  碟儿布讶然道:“你怎会失去能耐?”
  上官小仙道:“你知道我金钱帮是凭什么号令天下的么?是家父的金钱令。”
  碟儿布道:“哦?你失去了金钱令?”
  上官小仙道:“非也,各路高手为何都肯听金钱令,说到底还是因为家父,如今家父不在,我一介女流之辈,岂能号令江湖?”
  碟儿布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好。
  夜,无月的夜,雨水刚住,天空偶而会泄露出稀稀落落的星光,但这样的夜,谁都知道,随时会有骤雨降下。
  但在这样的夜里,有一个人,不但是不在自己屋子里,而且还是伏在屋檐上,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头上包着黑巾,鼻子以下绑着黑布,她的胸脯高高隆起,一看,就是个女人。
  她只露出鼻孔和一双像猫一样灵活的眼睛,这只眼睛正在窥视,窥视着一个人,一个在房里出神的人。
  这个出神的人,双眼看着窗外,静静的发呆。
  屋檐上的女人暗恨,她恨所有人,千辛万苦所追求的事,忽然化为乌有,她恨萧雨,她恨孙小红,她要反其道而行,要将她追求的事全面反转。
  一缕轻烟飘过,一切真的来得太突然了,孙小红从黄昏一直呆坐到现在,身在房中的她,毫无察觉,她只是这样的坐着,对着屋外,整个人都陷在了沉睡之中。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厅里,萧雨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还在笑,因为他实在太高兴了,终于回家了。
  当他推开门,进入屋里,看到孙小红的身躯时,他脸上的笑容才开始消失。
  因为那身躯,是不动的。
  唐门的醉云烟。
  世间奇毒,无药可救。
  萧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就算用尽了一切办法去学剑,不眠不休的学,可到头来,还是无法抵御,无色无味的毒。
  但醉云烟还有一个好处,中毒的人毫不知情,就像是一个喝醉的人,会醉上七七四十九天,才死去,没有任何的痛苦。
  萧雨翻遍了医典,也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解毒,当然要找下毒之人。
  凌晨,萧雨打马急行,终于在三天后,进入了四川蜀中,混进了唐家堡。
  混入唐家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先抓了一个唐门的人,使用各种手段,确认了他的身份,问明了一切,然后杀了他,运用大悲赋上的绝技,大易容术,混了进去。
  取解药,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有什么比冒充唐门中人更有效的办法?能更有效的探查出唐门的秘密?
  这里是个小楼,现在正是春天,小楼外春光明媚,百花齐放,有的鲜红,有的嫩绿,有的鹅黄。
  两个人站在花丛间,一男一女,男的是个长身玉立的佳公子,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正是萧雨冒充的唐门弟子,唐无行。
  女的娇美素颜,不施粉黛,她是唐门门主的小女儿,唐嫣。
  两个人,两把剑,一长一短,正在比剑。
  萧雨苦笑,真是失败啊,没想到千问万问,没问出来,这个唐无行竟然还有个恋人,叫唐嫣。
  唐嫣娇嫃道:“你的剑法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差,完全不懂章法。”
  萧雨忙道:“这次下山办事情,耽搁了不少时间,想念你的紧,现在看到你,我就心神大乱。”
  唐嫣娇笑一声,钻进了萧雨的怀里,道:“还算你有良心。”
  萧雨搂着唐嫣的娇躯,暗道:这可如何是好?
  唐嫣又道:“上次父亲传你的袖剑,你练得如何了?”
  萧雨伸手一指,道:“看到那朵花上的蝴蝶了吗?”
  唐嫣一瞧,十米外的一朵花上,正有一只蝴蝶在偷吃花蜜。
  唐嫣道:“看到了,怎么了?”
  萧雨道:“我一箭能射中它的眼睛。”
  唐嫣一笑,脱开了他的怀抱,道:“净吹牛,不理你了。”
  说话间,只听轰隆一声,萧雨心神一颤,瞬间扑倒。
  但唐嫣的反应可不及萧雨,她的脸上身上全是土,头发上还挂着一片美丽的花瓣。
  霎时,又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过来,萧雨抬头望去,好似一个手雷,只见唐嫣左手一抬,一枚银箭正好击碎弹丸,轰然炸响。
  唐嫣的暗器手法速度极快,她从十六岁的时侯,开始闯江湖,现在她已经二十一岁了。
  她是使用暗器的名家,她自己也绝对可以名列在当代三十位暗器名家之中,而她的轻功更是一绝。
  唐嫣身形一掠,道:“霹雳堂又来找麻烦了,这是霹雳堂的独门暗器,霹雳弹。”
  霹雳堂能够威镇武林,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这种暗器。
  霹雳堂的主人雷霹雳,在当代三十位暗器名家中,名列第三,也是因为这种暗器。
  霹雳堂为什么来找麻烦?因为唐家堡和霹雳堂是死敌。
  死敌,当然要出狠招,只见嗖嗖嗖,又是三枚霹雳弹飞了过来。


第一百零二章 夜
  对于萧雨来说,霹雳弹有多大的威力?其实一枚霹雳弹,在萧雨看来,威力并不大,只要有准备,不要说是武林人,即使是阿猫阿狗也能躲开,但多枚就不同了,身法再快的人,也快不过瞬息的爆炸。
  连环的爆炸,使得萧雨整个人都被这股劲风带动,身不由己的倒飞而回,落下地时,连脚步都已拿捏不稳。
  唐嫣则更是倒霉,一条左臂已经抬不起来了,痛得满脸都是黄豆般大的冷汗,但这时,她忽然咬了咬牙,就地一滚,右手里忽然出现一团迷雾,将两个人完全笼罩。
  她毕竟是唐家的人,毒药暗器无一不精,光芒一闪间,两枚毒蒺藜已瞬间飞出,身形再一闪,已窜到了阁楼上。
  剧烈的疼痛使得她已经用尽了力气,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萧雨伸手一揽,接住她即将倒地的身躯,她就像年轻的妻子缩在她丈夫怀里,她苍白的脸忽然红了起来,她又怕,又急,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而外面的打斗则更激烈,唐门的暗器和霹雳弹的爆炸声混合在一起,只是短短的时间,就有无数人死去。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雷霹雳,你既然敢这样做,想必已经有了不惜和我们一战的决心?”
  雷霹雳大声道:“唐独,我们霹雳堂的上千弟子,只有战死的烈士,绝没有畏缩的懦夫。”
  在雷霹雳的话语声中,有更多的霹雳堂弟子,在一声声霹雳的烟硝火石下,浴血苦战,这些人随时都可以和他同生死,共患难,他自己也准备这么做。
  也许他们并没有战胜的把握,可是只要战端一起,他们就绝不再问生死胜负,他相信霹雳堂的弟子们,每个人都能做得到。
  唐门门主唐独一世之雄,当然也很有自知之明,雷霹雳这一生,从来也没有做过没有把握的事,这一次他大举来攻,一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唐独沉默了很久,将他已经深思熟虑过的计划,又在心里仔细想了一想,确定了这计划中并没有太大的漏洞,然后他才对萧雨说道:“无行,我这一生中,大儿子死在霹雳堂之手,老二闯荡江湖不幸遇难,只有这个小女儿,算是我唐家的一条根,将来,你们要继承我唐家的衣钵,振兴我唐家堡。”
  唐独孤僻严峻,在他统辖下的唐家堡,更是万众一心,他的话,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说到这里,唐独一挥手,严厉的道:“走。”
  他双臂一振,凌空拔起,有两道寒光射出,他也从阁楼中窜了出去,身法竟似比暗器还快。随后,唐独身形一纵,加入了战团,唐家堡中,一共有男丁五百余口,几乎每个人都练过武功,其中还包括了一批久已训练,随时都可以为他卖命的死士。
  唐嫣满脸含泪,喃喃道:“父亲,父亲……”
  萧雨听了唐独的话语,他是左右为难,这叫什么事啊!他这次来,是弄解药的,谁成想摊上了这么个事。
  萧雨正在思索间,只见唐嫣身形一动,萧雨连忙拉住她,道:“这次他们来了近千人,敌众我寡,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唐嫣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能先下手制住雷霹雳,他的属下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萧雨道:“他浑身炸药,谁有把握,能够制住他?”
  唐嫣咬了咬牙,道:“那么,我们也冲进去,跟他们拼了。”
  萧雨道:“你怎么拼?”
  唐嫣道:“用我的命去拼,他们的人虽多,却未必都肯跟我们一样拼命。”
  萧雨道:“拼命有用吗?你难道忘记你父亲的话了?”
  唐嫣道:“我,我,我……”
  萧雨一拉她的手,道:“我什么我,走。”
  嘭的一声,后面的一扇窗户被震开,一张凳子先打出来,萧雨跟着窜出,伸手一搭屋檐,就翻上了屋顶,唐嫣也跟着翻了出去,眨眼间就转入另一条街道,没入黑暗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远方有一片火焰燃烧,烧得半边天都红了,起火的地方,正是唐家堡。
  唐家堡已被烧成了一片焦土,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火场里没有一具尸体,唐门门主唐独和他的属下,男女老幼一共八百多个人,全部化为了灰烬。
  远方,唐嫣跪在地上,久久不语。
  命运就像是条毒蛇般紧紧地把一个人缠住,夺走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让你空有满腹雄心,满身气力,却连一点儿也施展不出,有时它还会把两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紧紧地缠在一起,让他们分也分不开,甩也甩不脱。
  夜更深,人更静。
  这是一个孤独的小院,萧雨和唐嫣暂时落脚在这里。
  唐嫣是唐门的千金小姐,她不但是个有名的美人,也是江湖中很有名的侠女,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剑,唐门中有很多高手都曾经败在她的剑下,她的暗器功夫,甚至连她的哥哥都曾经败给过她。
  她今年才二十一岁,正是花样的年华,她本来一直都很开心的,直到那一天的黄昏。
  她忽然觉得很寂寞,忽然有了种被人遗忘了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最难忍受的一种,一个女孩子的寂寞,通常只有一种法子可以解除,一个可以了解她,而且是她喜欢的男人,这个人就是唐无行。
  但她怎么可能知道,唐无行是萧雨假冒的。
  萧雨愁眉苦脸,悲愤欲绝,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唐门被毁了,解药没弄到,孙小红怎么办?他不敢想,你知道他的痛苦有多么深?他不想孙小红死啊!
  黑暗的庭园中,居然还有个窗户里有灯光在闪动,微弱的灯光,有时明,有时灭。
  那里正是唐嫣的房间,深更半夜时,她在做什么?怎么会有灯火闪动?
  萧雨悄悄的进来,在她身后看着她,忽然道:“你在做什么?”
  唐嫣猛的回过头,吓了一跳。
  片刻后,唐嫣慢慢的站起来,她笑了笑,道:“你吓了我一跳。”
  萧雨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唐嫣道:“我是在看书,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在学习父亲留给我的密典。”
  萧雨的眼睛顿时亮了,道:“哦?能不能给我看看?”
  唐嫣从桌子上拿起书,递给萧雨,道:“当然可以,你以后就是唐家的门主了。”
  萧雨接过书,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好快。
  唐嫣垂下头,眼珠子偷偷的打转,忽然叹了口气,道:“你难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萧雨道:“我看出什么?”
  唐嫣的头垂得更低,作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轻轻的说道:“难道你是个猪。”
  萧雨道:“我是笨猪。”
  唐嫣忽然笑了,她笑得很甜,很迷人。
  萧雨是个猪。
  凉风扑面,夜色阴寒。
  萧雨快速的翻着书,唐门所有的毒药暗器的制作方法,解毒的方法全部收录其中,终于,萧雨看到了三个字。
  醉云烟。


第一百零三章 不归路
  假冒唐无行的萧雨一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最担心的人就是她,她不知道萧雨去干什么去了,她就一直在等,等到天快黑了的时候,她也开始着急了。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一个人一匹马,疯狂般冲入了小院,她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她立刻跳了起来,道:“你终于回来了。”
  萧雨的身上还带着一身臭汗,两条腿,不但疼,而且大腿内侧的皮,都已被马鞍磨破。
  唐嫣走过来,开始帮他换衣服,可萧雨不喜欢女人帮他换衣服,他受不了,虽然她是个标准的漂漂亮亮的女人,几乎已可以算是个女人中的女人。
  但是她喜欢,她喜欢帮他换衣服,衣服很脏,她一点都不在乎,她一向只做她喜欢做的事。
  洗去了风尘,萧雨坐在那里,忽然道:“到哪里能抓到五毒蛇?”
  唐嫣道:“你抓它做什么?”
  唐门的密典上记载着这样一段话:醉云烟,世间奇毒,没有解药,唐门中人禁止使用。
  就连配制方法都被涂抹了,解药更是没有。
  萧雨看到后脑袋嗡嗡作响,但他翻遍密典后,发现世上有一种奇蛇,名为五毒蛇,它不但毒,而且还能吞毒,无论身中何毒,只要被五毒蛇咬中食指,就能把毒吸出来。
  唐嫣见萧雨沉默,也不再追问了,道:“据我所知,五毒蛇不是野生的,你是抓不到的,它是用五种不同的蛇培育而成,想得到它,难比登天。”
  萧雨眼睛一亮,道:“怎么培育?”
  唐嫣道:“培育它很难,先不说这五种蛇不好寻找,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培育出来,繁琐不说,只是时间就需要整整三年,而且这种蛇虽然毒,但它并不伤人,只能救人,所以江湖上很少有人培育它。”
  萧雨道:“很少?那就是说,还是有了?”
  唐嫣道:“有,据说苗疆的大慈悲毒菩萨就有一条。”
  萧雨听到后,心里拔凉拔凉的,大慈悲毒菩萨不是别人,正是大欢喜女菩萨的师弟,回想着以往的一切,他觉得命运真是会捉弄人。
  大欢喜女菩萨和大慈悲毒菩萨是两个极端的存在,毒菩萨从不杀人,只救人,他培育五毒蛇就是为了救人的。
  但萧雨将他的师姐杀了,他不找萧雨报仇就已经不错了,让他去救孙小红?难。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命运啊!
  萧雨走出房门,默然的仰视望天,天上的白云凝聚不动,他也觉得命运很可笑,他就这样一直站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移动,西沉,终而隐没。
  天空由蔚蓝变成灰蓝,又变成黑蓝,再变成黑色,然后,星星开始闪动,闪烁着万古不变的光芒。
  星光下,傅红雪托着步子慢慢的走着,走进了万马堂。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消息,马空群出现了,这个消息简直是太惊人了。
  万马堂,马空群眯起眼睛,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慢慢地关起窗子,他点起灯,在孤灯旁坐了下去,他的人也正和这盏灯同样孤独,灯光照在他脸上,他脸上的皱纹看来已更多,也更深了。
  他替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喝下去,仿佛在等着什么,可是他又能等待什么呢?生命中那些美好的事物,早已随着年华逝去,现在他唯一还能等得到的,也许就是死亡。
  傅红雪已来了,他用不着回头去看,也能感觉得到。
  傅红雪走上楼,慢慢地在他对面坐下,忽然道:“你是马空群?”
  马空群道:“嗯。”
  傅红雪道:“你怎么没死?”
  马空群道:“我为什么要死?”
  傅红雪道:“每个人都会死,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从来也没有想到。”
  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你没有想到的还有很多。”
  顺着声音望去,傅红雪愕然的瞪大了眼,说话的人竟然是花满天。
  花满天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傅红雪无法相信,一个本已死去的人,竟然还活着。
  马空群道:“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傅红雪道:“是。”
  马空群道:“你是想毁了万马堂?”
  傅红雪道:“是。”
  马空群道:“万马堂是我的,你知不知道这一切,我是怎么得来的?”
  傅红雪冷冷的盯着马空群,道:“是你昧着良心杀了你的好友白天羽,而得来的。”
  马空群道:“错,这是我的好友和我无数兄弟的性命换来的,他们已死了,而我却还活着,所以无论什么人都休想将这一切从我手里抢走。”
  马空群顿了一下,又慢慢地道:“除了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傅红雪道:“我不懂。”
  马空群道:“万马堂的一切霸业都是白天羽夫妇打来的,所以他的遗孤,我必须照顾,毫无条件地照顾,你明白吗?”
  傅红雪道:“我不明白。”
  马空群凝注着傅红雪:“你以后会明白的,我不是你的仇人,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志气的人,甚至做我的女婿,我也不反对,可是现在你最好赶快走,带着她走,走得越快越远越好。”
  傅红雪道:“为什么不说清楚?”
  马空群道:“不能说。”
  傅红雪道:“我为什么要走?”
  马空群道:“因为这里的麻烦太多,无论谁在这里,都难免要被沾上血腥,我可以容忍你的杀人之事,可是我不能担保其他的人也会原谅你。”
  傅红雪道:“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
  花满天忽然抚掌笑道:“我早就说过他不会答应的,他如果是那种人的话,他也就不会来了。”
  马空群抬起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的家,我会交给你的,但不是现在。”
  傅红雪道:“你到底是谁?”
  马空群道:“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走,或者杀了我。”
  傅红雪抽出了刀,紧紧的盯着他,傅红雪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些事情太奇怪了,他没有动手,他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良久,起身,离去。
  花满天望着傅红雪的背影,道:“他如果真的走了,你就不怕违背组织的宗旨吗?”
  马空群道:“就是为了组织,我才希望他走。”
  花满天道:“他走了你将如何面对组织?组织的手段,你又不是不了解?”
  马空群道:“组织?反正我已老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花满天道:“你并不是一个容易走错路的人。”
  很久,马空群才慢慢地道:“也许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已在这条路上,所以他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是一条什么路?除了马空群自己外,没有人知道。


第一百零四章 蛊术
  苗疆,是苗族等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东临洞庭,西连川贵,南到广西,多丘陵而少平地,山势连绵起伏,地势险要。
  这里又被称作湘西,湘西老怪就是苗族人。
  苗疆雷山,素有苗疆圣地之称,被誉为苗族第一寨,西江千户苗寨,这里的民风浓郁,建筑、服饰、习俗、歌舞、乐器等各有特色,有世外桃源之称。
  萧雨来到这里后,听到了众多充满神秘色彩的传说,而苗疆的蛊术更是让人心寒畏惧,武林中很少有人会蛊术,放蛊者大都是苗人。
  蛊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蛊术也是一种巫术,蛊是一种人工培养而成的毒虫,放蛊是苗人遗传下来的神秘巫术,非常厉害,令人谈蛊色变。
  蛊之种类有很多种,最厉害的有蛇蛊、金蚕蛊、蜈蚣蛊、石头蛊、肿蛊、癫蛊、阴蛊等,而其中之最,为金蚕蛊。
  过去,这些蛊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但现在,有些人专以制蛊来谋财害命。
  在养蛊之前,要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全家老少都要洗过澡,诚心诚意的在祖宗神位前焚香点烛,对天地鬼神默默地祷告,然后在正厅的中央,挖一个大坑,埋藏一个大缸下去,缸口要小,肚要大,缸的口须埋得和土一样平。
  等到五月五日端午节,抓来毒蛇、蜈蚣、蝎子、蚯蚓、大绿毛虫等等,放入缸中,总之无毒的生物一律不要,无论毒大毒小,只要是一些有毒的生物,就可以。
  将爬虫放入缸内以后,主人全家大小,于每夜入睡之前祷告一次,每日人未起床以前祷告一次,连续祷告一年,不可一日间断,而且养蛊和祷告的时候,绝不可让外人知道。
  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自己养的蛊就会被巫师用妖法收去,为巫师使用,主人就会全家死尽,即使不被巫师收去,成蛊以后,也会加害主人。
  这样需要一年,一年之中那些爬虫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剩下一个。
  一年之后蛊已养成,主人便把这个缸挖出来,另外放在一个不通空气,不透光线的秘密的屋子里去藏着,喂以猪油炒鸡蛋、香油拌米饭之类,饲养三四年后,主人便择一个吉利的日子打开缸盖,让蛊自己飞出去。
  蛊离家以后,有时可以变成一团火球的样子,去山中的树林上盘旋,有时可以变成一个黑影,在村中房屋间来往,蛊的精力最大的时间是黄昏,每次蛊回家之后仍然住在缸中。
  这样养成的蛊直到吃到人的时候,主人就不必喂它东西了。
  养蛊的好处,并非要蛊在外面偷宝贝回来供主人使用,而是要借助蛊的灵气,使养蛊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很顺利,可以直上青云。
  反过来说,如果被蛊害的人知道了,去请巫师来把蛊收掉,蛊的主人便会全家死尽。
  金蚕蛊,金蚕,通体金色,曲如指环,在端午日,取金蚕、蜈蚣、小蛇、蚂蚁、蝉、蚯蚓、蛐、等百物置于容器内,放到五瘟神像前,使它们自相残食,久而久之,便成为了金蚕蛊,这种蛊不畏火水刀枪,而且金蚕蛊还能以金银等物嫁之别人。
  金蚕是有灵性的,能使养蛊者发财致富,但富起来的人也要告知金蚕盈利多少,金蚕则按照多寡,要求主人花钱买人给它吃,不然则作祟。
  养金蚕的人若不想再养它,可以将其转嫁出去,称为嫁金蚕,方法是包一包银两、花粉和香灰,放在路上,路遇者自然会拾取,金蚕就可以转嫁他人。
  石头蛊,将石头一块,放在路上,打下印记,但不要给他人知道,行人过之,石头跳上人身钻入肚内,三四个月后,飞入两手两脚,不出三五年,此人必死。
  蛇蛊,将蛇虫放入肉、菜、酒、饭内,给人吃,也有的放在路上,踏之即入人身,入身后,粘肠脏之上,长至二三寸时,四处跳动,在身内各处乱咬,头也很痛,夜间更甚,又有外蛇随风而入来咬,内外交攻,真是无法求治,但吃肉则止。
  蛊或有形或无形,中毒极易,身处苗疆,凡见房屋整洁,无尘灰蛛网的,就是藏蛊之家,切勿与之往来。
  在苗疆,凡食茶、水、菜、饭等物之前,须向主人问道:“食内,有毒吗?”
  一经问破,可免中毒。
  还有一种方法,身带大蒜头出行,饭前,先食大蒜头,有蛊必吐,主人怕受累,就不敢下蛊。
  所以,当萧雨一进入苗疆时,就买了一串大蒜头,挂在脖子上,让人一看就不敢下蛊。
  毒菩萨的名气颇大,稍一打听便知居所,萧雨一路行来,踏入大厅,就看到了毒菩萨,他心中不禁喝了一声彩,从外表看来,毒菩萨大约三十来岁,脸上充满英挺之气,一双眼睛仿佛射出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萧雨一见到毒菩萨,便道:“毒菩萨?”
  毒菩萨略一颔首,道:“不错,苗疆毒菩萨,欢迎你来到苗疆。”
  萧雨道:“这是我的荣幸。”
  毒菩萨道:“你不远千里到来,是要我救人?还是学艺?”
  萧雨道:“救人。”
  毒菩萨道:“所中何毒?”
  萧雨道:“醉云烟。”
  毒菩萨眉头一皱,道:“你是何人?”
  萧雨道:“唐家堡唐无行。”
  毒菩萨道:“你唐门的毒,何须我来救治。”
  萧雨道:“此事说来话长……”
  胡诌了良久,萧雨终于白话完了。
  毒菩萨缓缓起身,在一叠宣纸中抽出了一张,放在萧雨身前的桌子上面,又拿来两块镇纸,压住宣纸,取出笔墨,开始画画。
  只见他手上的笔,一笔一笔的勾勒出一个轮廓,然后,一个极富神采的青年肖像,便在宣纸上浮现了出来。
  毒菩萨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萧雨道:“我怎么会知道?”
  毒菩萨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萧雨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毒菩萨道:“你不该不知道。”
  萧雨道:“我确实不知道。”
  毒菩萨道:“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我不救。”
  萧雨道:“都说毒菩萨有一颗菩萨心肠,难道,就是如此的见死不救?”
  毒菩萨道:“世人皆可救,唯独她不能救。”
  萧雨道:“真的吗?”
  毒菩萨道:“真的。”
  萧雨道:“为什么?”
  毒菩萨道:“因为他是我的仇人。”


第一百零五章 遗恨
  萧雨目注毒菩萨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毒菩萨道:“你还笑得出来?”
  萧雨道:“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你不觉得这是很荒唐的事吗?”
  毒菩萨道:“我不觉得。”
  萧雨道:“假如你认为他是十恶不赦之人,你大可以杀了他,你若是因此而不肯救治,你会被天下人唾骂,你信不信?”
  毒菩萨道:“我信,不过有一点你错了。”
  萧雨道:“哪一点?”
  毒菩萨道:“我不杀他,世人只会说我有颗菩萨心肠,如果我救了他的妻子,世人会说我怕他。”
  萧雨不说话了,这还有什么话可说?
  毒菩萨摇摇头,道:“你走吧。”
  苗疆的客栈和别的客栈可是不同的,萧雨自朦胧中醒来,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侧目一望窗外,东方才微微显出一点鱼肚白,四周静得很,他忽然出了一身大汗,身处苗疆,竟然睡得这么死。
  他觉得有些口渴,从被中钻了出来,穿上袍子,套上鞋,借着微光,他看到茶水放在靠门的小几上,于是他慢慢的走过去,在万籁无声中,他突然听到有人在说:“那个老家伙真不识趣,死了也是活该。”
  另一人笑道:“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不答应,非要跟我过不去。”
  萧雨听到这个声音一惊,这个声音,竟然是龙小云。
  萧雨竖起了耳朵。
  那个人又道:“傅红雪和马空群竟然没有打起来,这样对我们很不利,要不要再加把火?”
  只听龙小云道:“不急,马空群的身份查清了吗?”
  那人道:“查清了。”
  天之涯有座山,叫圣母峰,圣母峰上有千年不化的冰雪,在圣母峰的山巅下,有着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存在,这个部落的生活习惯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样,他们通常不饮水,而是喝冰洞里的石乳。
  因为他们的人口本就很少,而且又与外界隔绝,所以生小孩在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重大的事,不知在哪一个时候,某一个女人喝了某一个冰洞的石乳后,就生下了双胞胎,从此以后,那个部落的女人就开始喝那个冰洞的石乳,只要喝了那个冰洞石乳的产妇,一定会生下双胞胎。
  她们所生下的双胞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性别、高矮、胖瘦、动作、习惯完全一模一样,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似的,就算将两个人分开很远,只要有一个人受伤了,另外一个也一定会感到疼痛,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连取名字都是一样的。
  但这对双胞胎,也是有缺点的,虽然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心地却不同,一个善良,一个邪恶。
  在某一个时期里,有七个产妇生下了七对双胞胎,她们分别替这七个双胞胎取名为:马空群、公孙断、云在天、花满天、飞天蜘蛛、乐乐山、慕容明珠。
  听到这里,龙小云道:“我就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而复活,马空群、公孙断、慕容明珠、乐乐山、云在天和花满天、飞天蜘蛛都已死了,可是他们都还有另外一半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存在。”
  那个人道:“是的,所以万马堂又恢复了,马空群这些人又活在了人们的面前。”
  龙小云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笑,但一把短刀忽然出现在手中,一刀刺去,那个人已陷入了昏迷之中。
  龙小云道:“看来我不将事情说清楚,你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那个人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望着他。
  龙小云道:“有些秘密,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天已快亮了,萧雨不知道天亮后会遇见什么样的事情,看来必须小歇一下,养点精神好应付天亮后突发的事。
  龙小云走了,萧雨推开门,他终于弄清了一件使他困惑的事,他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死?
  客栈里的人都死了。
  有人下毒。
  毒死了客栈里的所有人。
  萧雨暗自庆幸,他身处苗疆,每天都要吃一枚解毒丸。
  但唐嫣?
  唐嫣的房间,她静静的躺在那里,看起来仿佛很安祥,她的那一头乌溜溜的秀发,在轻柔的曙光中看来更增添了一份神秘的美。
  唐嫣玩毒,即使是身处苗疆,她也不将这里的毒放在心上,她相信,世上没有任何毒能毒死她,但最终,她还是死在了毒下。
  山坡上有一座新坟,几棵白杨孤零零的立在风里,萧雨站在这里已经整整一天了,太阳快要落山了,远山落日处有只孤鹰在盘旋,有风从远方吹来,吹过了坟头,又吹向远方,坟头上矗立着一块一米多高的青石碑。
  碑上刻着几个大字:“爱妻唐嫣之墓。”
  萧雨双眼茫然地凝注着新坟,良久良久才转过身来,他的脸上也不知埋藏了多少悲伤?多少仇恨?
  唐嫣死了,毒菩萨也死了,不用问,都是龙小云下的毒手,虽然唐嫣的死只是个意外,龙小云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针对的也不是他们,龙小云是为了防止秘密泄露,毒死了客栈里的所有人,但这笔账是一定是要算在龙小云头上的。
  夕阳更红,红如血。
  萧雨走向了风中,缓缓道:“龙小云,你,该杀。”
  不管龙小云走到哪里去,多少总会留下一点痕迹来,萧雨一路追踪,当追到了一条河流处,萧雨失望了,水流湍急,无论是河水,湖水还是海水,水上都绝对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龙小云失踪了。
  坐在草地上,仰首看着夜空中的繁星,他忽又将头低了下来,看着草地上的青草,狠狠的抓了一把青草,他用力的抓着,过了很久才喃喃的说道:“别急,我迟早会抓到你的。”
  金黄的晚霞,苍翠的山峰,湍急的河流,飞泉由断崖处飞溅而下,溅起的水花不时地洒在萧雨的脸上……
  冷香小筑。
  龙小云也许已不再是孩子了,他也许比大多数人都深沉世故,但此刻,他的身子在发抖,他闭着嘴,闭得很紧。
  林诗音望着他,眼角有泪痕流下。
  良久,龙小云道:“李寻欢的确对你很好,你为了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可是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毕竟是你的儿子。”
  林诗音的心就像被针在刺着,她忍不住握紧了龙小云的手,道:“我当然也替你想过,我……”
  龙小云道:“我,我,我恨他,知道我为什么恨他吗?他为什么不是我的父亲,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是他的儿子,我若是他的儿子,你岂非就不会离开我了,一切岂非都会好得多?”
  龙小云放声的痛哭了起来。
  林诗音的心都已碎了,她整个人已崩溃,她只觉得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倒了下去,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这孩子若是他的儿子,他若是我的丈夫?”
  这念头她连想都不敢去想,但在她心底深处,她又何尝没有偷偷的想过?不幸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更不幸,更痛苦,但错的只是父母,孩子并没有错。
  龙小云变得如此,并不是他的错。
  龙小云大哭着冲出了房门,奔向了茫茫的夜色中,林诗音大喊着追了出去,她苍白的脸上发着光,在夜色中看来更加的庄严,更加的高贵。


第一百零六章 祸水东引
  龙小云一路急奔,一直跑入了一片树林里,他需要发泄,他掌中一震,一棵碗口粗的树已被击得粉碎。
  如果你仔细看,他用的是左手,他的左手不是断了吗?
  这是一只黑色的手,这是他在怜花宝鉴上学来的,一个精巧的铁手,这只手比他自己的手还要灵活,还要可怕,曾经排名前十的青魔手,和这只手比起来,简直就是气球对针尖,不堪一击。
  怜花宝鉴被公认为天下最霸道的奇书,上面记载的武功,奇术,随便拿出一样,就可横行天下,这种武器在龙小云的手里,虽然没有昔年王怜花那种独步江湖,不可一世的气概,但威力却还是很惊人。
  萧雨回来了,带着解药回来了。
  李寻欢看着萧雨将解药一点一点的给孙小红喂了下去,道:“这药有效吗?”
  萧雨道:“这是在大慈悲毒菩萨那里求来的。”
  李寻欢道:“他会给你解药?”
  萧雨道:“他当然不会给,所以,我把他杀了。”
  李寻欢闭上了嘴,他不说话了。
  良久,李寻欢才叹了口气,道:“你的杀心太重了。”
  萧雨也没有说话,有些黑锅他不得不背起来。
  因为,这个解药是假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把自己摆脱出去,因为他发现龙小云回来了。
  杀龙小云不能让李寻欢知道。
  一辆车,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名老者,他在树林前下了车,蹒跚的老者,一步一步的走着,走入了树林。
  龙小云听到了脚步声,但他却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他在看着眼前的这棵树,他笑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愉快。
  萧雨化妆成一个老人,已经追杀而来,生死已在瞬息之间,龙小云居然还笑得很愉快,他并没有逃走,不管来人是谁,不管来人要做什么,在他心里的感觉中,这个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正是想啥来啥,龙小云终于找到个出气的对象。
  萧雨忽然也觉得愉快了起来,他化妆成的老人,终于走到了龙小云的近前,他望着龙小云的背影,现在的龙小云,看来都似已变得可爱多了。
  美与丑之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标准,如果杀了他,能让你觉得愉快,他就是可爱的人。
  萧雨轻轻地问:“你很孤独吗?”
  龙小云回过头,就发现他看见的只不过是一个人,一个很平凡的老人,身上穿着件很朴素的青布衣裳,手里没有武器,他忍不住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很孤独?”
  萧雨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孤独,我送你走吧,你走了后,就再也不会孤独了。”
  龙小云道:“你要杀我?”
  萧雨道:“你很聪明。”
  龙小云道:“你的掌中虽没有杀人之利器,但眼中却藏有杀机,其实我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如果非杀人不可,不是你杀我,而是我杀你,你会死的很愉快的。”
  萧雨道:“很好,其实你说的没错,无论对谁来说,这情况都如此,你掌中也有杀人的利器,心中也有杀机,但你杀不死我,我将送你到另一个世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龙小云道:“你要杀我,我不想知道原因,但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在这个世界上,易容术能达到你这种程度的,实在让我很好奇。”
  萧雨道:“你看出来了?”
  龙小云道:“一个人如果易容,一个男人千万不要易容成女人,一个年轻人千万不要易容成老人。”
  萧雨道:“哦?”
  龙小云道:“因为,你的眼睛会欺骗你。”
  萧雨忽然笑了,道:“这些,都是你在怜花宝鉴上学来的?”
  龙小云道:“不错,你要抢夺怜花宝鉴?”
  萧雨道:“可以这么说。”
  龙小云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布包袱,道:“这就是怜花宝鉴,可惜,你没有那个本事。”
  说话间,他已将全身的精气劲力集中,他只有一条命,他还不想死,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死他,他有武器,有杀气,他还有另外一股傲气。
  血气。
  能保全自己,就要保全自己,他虽然是个孩子,但他的左手伸出来却比大人的手还粗,拳头大如头颅。
  他的武器是一只混元铁手,重达二十七斤的混元铁手,这不只是手,这是夺命的铁手,勾魂的利器,龙小云就像个小阎王一样的冲了过来,这只混元铁手也发动了攻势,寒风咧咧。
  可惜,一种武器的强弱,也不是可以用它的重量来判断的,比如萧雨的孔雀翎。
  龙小云一向是个骄傲的人,非常非常骄傲的人,等到奇诡莫测的铁手配合着威猛无双的掌法攻上来时,他才发觉自己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低估了他的对手,高估了他自已。
  这种错误绝不容人再犯第二次,一次就足以致命,龙小云甚至连呼喊的声音都没有,整个人就已仰面躺下。
  萧雨本来就是来杀他的,龙小云忽然想通了。
  他想挣扎着站起来,破碎流血的鼻子使得他呼吸困难,他喘息急促,嘶声狂呼:“你,是……”
  凄厉的呼声,不甘的呐喊,嘎然而止。
  萧雨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他本来不想杀龙小云的,但不得不杀,死就死吧,谁都难免一死。
  萧雨走到了龙小云的尸体旁,用掌力吸出了孔雀翎,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堆黑乎乎的圆球,这是萧雨从霹雳堂顺来的霹雳弹,一共二十几枚。
  为了这个霹雳弹,他杀了七个人。
  萧雨捡起了怜花宝鉴,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动了整个夜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色已很深了,窄巷里阴凉而黑暗,萧雨现在实在需要喝杯酒。
  酒并不能算很好,既不是竹叶青,更不是女儿红,只不过是市面上随时都可以买到的花雕而已,但萧雨不在乎,只要有酒就行。
  霹雳堂堂主,雷霹雳有些烦恼了。
  本来他灭了唐门,已没有了竟争的对手,但一个消息震惊了整个江湖,龙小云死了,是被雷霹雳杀死的。
  龙小云死与不死,本来和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即使大家都已认定了他是凶手,他也不怕,他不怕龙啸云来报仇,他根本没有将龙啸云放在眼里。
  但雷霹雳确实烦恼了,因为江湖传言,他杀死了龙小云后,得到了怜花宝鉴。
  雷霹雳全身似都已冰冷僵硬,现在他终于完全明白了,这些他本来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事,可是忽然间已完全明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怜花宝鉴竟然真的在他的手里?
  就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问题实在太多,太复杂,而且来得大突然,他的思想已经完全乱了,连最简单的问题都没法子想得通,现在他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些事很可能也是经过设计的,根本就是个陷阱,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可等他想到时,他已经落入这陷阱里,一个设计得更精密、更恶毒的陷饼,无论谁只要一掉下去,就再也休想逃出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悲伤和痛苦
  凌晨,阳光初露。
  萧雨在旭日下闪着光,他的眼睛里也在闪着光,他静静地站在那里。
  怜花宝鉴确实是一本奇书,上面记载的东西非常多,不但有醉云烟的解毒方法,而且连醉云烟的制作方法都有。
  萧雨只是大概的看了一遍,就将这本奇书,免费的送给了霹雳堂。
  拔剑杀人并不难。
  借刀杀人才难。
  唐门的仇,就让别人去报吧。
  萧雨看了怜花宝鉴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林仙儿。
  唐门是禁止配制醉云烟的,既然唐门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龙小云配制的,而龙小云不会无聊到用这种毒,唯一的解释,就是龙小云配制好后,对这种毒并不满意,随手就扔了。
  而这毒,恰巧被林仙儿捡到了。
  萧雨对自己的想法一向很有自信,但他即使知道了是林仙儿在搞鬼,他也不能去找她。
  如果去找她,凭林仙儿的才智,一定会联想到怜花宝鉴,继而还会猜到龙小云的真正死因。
  杀了她更不行,有心人一定会推测出来,这个有心人就是林诗音。
  萧雨暗暗的摇了摇头,应该拔剑的时候,他从不退缩逃避,但有些事情,只能装傻。
  霹雳堂起火了,雷霹雳跑了。
  一辆马车上装载了各种货物,有珍贵的药材,有华美的器具和大量的黄金,雷霹雳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雷霹雳害怕呀,他们是不是已经追来了?
  正想着呢,忽然间一声大震,赶车的车夫已经倒在了路旁,衣服已被鲜血染红,是他自己的血,致命的一击是刺在了他胸膛上的,用的是剑。
  雷霹雳纵身跃下,这个车夫也是霹雳堂的人,不但武功极高,更是身经百战之人,这一剑虽然必定致命,但车夫却还没有死,他还在挣扎,为生命而挣扎,他的脸已因痛苦恐惧而扭曲。
  雷霹雳的眼睛里却是另外一种表情,一种混合了惊讶和怀疑的表情,一个人只有在他看见自己认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发生了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种表情。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一双眼睛,有时眼睛也可以说话的。
  这双眼睛的主人赫然是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的眼睛在看着他,那眼神里已经告诉他了,你可以死了。
  上官金虹的手里没有子母双环,却提着一把剑,他没有问,他也不必再问,怜花宝鉴在不在雷霹雳的身上,杀了他不就知道了?
  雷霹雳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上官金虹,他很清楚自己的武功,上官金虹若要杀他,比捏死只蚂蚁,不会费更多的劲儿,而他的霹雳弹,在上官金虹看来,比小孩子的糖球强不了太多。
  比鸡蛋都不如。
  就算是上官金虹将剑刺入他的喉咙时,他都没有反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不如死了的好。
  死亡,很简单。
  上官金虹俯下身,在他的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袱,打开,然后,他的脸沉了下来。
  上官金虹一直在寻找怜花宝鉴,他明为隐居,实则潜伏在龙啸云的身边已经好长时间了。
  他必须要得到怜花宝鉴,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由于上次的用力过度,他已经走火入魔了,他不得不躲起来,而现在,怜花宝鉴竟然是假的。
  上官金虹随手扔掉了包袱,他笑了,笑得很诡异。
  圣母峰北麓。
  傅红雪竟然寻到了这里。
  可是,这个远离尘世的部落中,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一个都没有。
  傅红雪不甘心,他千辛万苦的寻到了这里,换来的却是一地死尸。
  傅红雪孤独的走着。
  他走得很慢,他逐个的检查着每一个屋子,他期待能有一个活口。
  可惜,没有。
  天已渐渐地黑了,傅红雪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这个部落。
  噼啪一声,天,要下雨了。
  但傅红雪走不快。
  他也不想走快。
  雨开始落,落在了他的脸上,落在了他的身上,淋湿了他的衣服。
  他期待雨再大一些,大到能冲刷掉他的一身痛苦。
  他走到了破庙前,但他却不想进去躲雨。
  终于,傅红雪倒了下去。
  傅红雪病倒了。
  他不是被雨水击倒的,他是被心魔击倒的,复仇的心魔。
  这时,破庙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老男人走了出来。
  随后,庙门关上了。
  老男人替他盖上被,被里的傅红雪在瑟瑟发抖。
  傅红雪睁开眼,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很老的男人。
  老男人道:“无论你有多么的悲伤,多么的痛苦,雨水,是带不走你的悲伤和痛苦的。”
  傅红雪望着他那双幽怨的眼睛,道:“你是出家人,你也有悲伤?”
  老男人道:“凡人也好,出家人也罢,只要活着,就躲不开烦恼。”
  满屋药香,老男人在熬药。
  他边熬药边道:“一个人如果放弃了求生的意志,再好的药,也不能挽救他的生命。”
  老男人静静的说着,也不知道傅红雪在没在听。
  老男人又道:“在圣母峰下有两个部落,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面,有一天,南边的部落围攻北面的部落,北面部落的酋长被击败了,他的族人们被俘了,他的爱人被俘了。”
  药已经熬好,老男人将汤药倒在一个碗里,这个碗太破了,甚至稍一用力,就有碎裂的危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老男人将汤药端到傅红雪的身前,又道:“南面的酋长想奸污那个女人,她抵死不从,酋长就威胁要杀她的爱人,于是,那个女人……她忍受,因为她要复仇,以血还血,她终于等到了机会,救了她的族人和被俘的爱人。”
  她的爱人终于重新聚合力量,带领同族的复仇大军攻了进来,当攻入南面酋长的大帐营下时,他的爱人已化作了芳魂。
  是芳魂,她手里还紧握着,她在临死前写给她爱人的一首歌。
  你要生存
  就该警惕
  时刻警惕
  永远记住
  记住那些喜欢血腥的人
  故国虽已沉沦
  田园虽已荒芜
  可是只要你勤勉努力
  我们的故国必将复兴
  田园必将重建
  你要活下去
  果敢的活下去
  ЖЖЖ
  傅红雪忽然坐了起来,接过了碗,一口喝下,道:“后来呢?”
  老男人道:“成名,他要成名,他要到江湖中去闯名号,只有成名了,才不会被人欺辱,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
  傅红雪道:“他成名了?”
  老男人道:“是的,他成名了,有了自己的爱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他活的并不快乐,谁能知道,他心里的寂寞孤独,他强装欢笑,忍受着岁月的侵蚀。”
  傅红雪道:“就算他在江湖上有了名,往往会有另一个想出名的人来找他决斗,然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他被击败为止。”
  老男人道:“是的,他败了。”
  傅红雪道:“在江湖上败就是死。”
  老男人顿了一下,缓缓的道:“他没死,但他却退出了江湖。”
  傅红雪道:“纵然他退出江湖,但名仍在江湖,想出名的人一样会找到他,他随时都要防着想出名的人找他决斗,他一样无安宁的日子可过。”
  老男人沉默着。


第一百零八章 争夺
  江南春色,景色怡人。
  大路上,树梢摇拽,远远的驶来了一辆马车,惹得栖息的飞雁惊起。车马奔行甚急,套车的奔马,已喷出浓浓的白沫子,一望而知,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赶车的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好似活生生的张飞再世,李逵重生,双眸炯炯有神,手里八尺长的马鞭,不停的抽打着奔马。
  马车上一人穿着银白色的长衫,手持长剑,面孔瘦削,眉心紧皱,满脸都是肃杀之气。
  此时正是夜间,银辉满地,万籁无声,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刺耳,马车上的银衫人忽然一挑车帘,对着赶车的那人道:“老五,轻些,此刻已近省城,要小心才是。”
  赶车的汉子,脸上带着三分笑容,听了马车上的人所说的话,像是并未十分在意,车行仍急,只是笑着道:“三哥,你也是太过谨慎了,咱们从一路奔行到这里,也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我真不知道你担的哪门子心。”
  马车上的人摇了摇头,道:“大哥托付的事情,不能有一点闪失,否则,我们霹雳堂就真的完了。”
  赶车的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但风太大,他没有说出口,片刻,他压了压身子,忽地将马鞭一抡,在空中划了个圈子,大声的道:“三哥,就算有个把不开眼的狗腿子,来找咱们的碴,凭咱们手里的霹雳弹,还怕对付不了他们?”
  话声方歇,只听得远处有人冷冷的道:“好大的口气。”
  语音不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入耳却极清晰,一字一声,只见拉车的马,再也支持不住,四蹄一软,轰然栽倒。
  车上两人脸色顿变,豁然间,人已如箭般直窜了出去,宽大的衣袖,随风而起,两人在空中略微一顿,人却又向后窜了丈许,躲在车后,放眼一看,只见四野寂然,哪有半条人影。
  此时,坐车的人用极快的身手在四周略一察看,银白色的衣服在月光下宛如一条白练,许久,他的眉心攒得更紧,说道:“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若真是针对于我们,恐怕……”
  赶车的此时笑容已敛,道:“三哥,是祸不是福,反正这副千斤重担,已落在咱们肩上,咱们好歹得对大哥有个交待。”
  车上的名叫雷子夜,赶车的是他的五弟雷横,他两人本是霹雳堂的五大当家中的两人,几天前,霹雳堂惨遭祸变,帮毁人亡,兄弟俩受大哥雷霹雳所托,准备流亡到关外,哪成想,江湖黑白两道群雄集会,齐聚霹雳堂,两河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也亲赴霹雳堂,对堂中之人展开追杀。
  怜花宝鉴的诱惑力太大,横行多年霹雳堂终于烟消云散,兄弟俩也是受堂主雷霹雳所托,准备东山再起。
  一路安然无恙,可此时,凶险来临。
  恍惚间,一道白光闪过,赶车的大汉雷横几乎没有看到此人出手,已然栽倒。
  雷子夜面容慌乱,就地一滚,手里已多了两枚霹雳弹。
  他用出这种身法,实是万不得已,虽然丢脸,却是保命的绝招,他身形滚出数丈,才厉声道:“好朋友鬼鬼祟祟,敢否现身一见。”
  话语刚落,他只觉一阵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他隐约的看见,有一个人在他的怀里掏出一个包袱,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死了。
  他只感觉那个人在笑。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在笑。
  龙啸云在笑。
  冷笑。
  关东万马堂。
  龙啸云道:“不管你是哪个马空群,也得遵守我的命令,不然……”
  马空群和花满天想不到龙啸云跑来万马堂,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愕之下不禁气血往上撞,冷冷齐声道:“不然怎样?”
  龙啸云冷笑道:“不然,你们就得把命扔在这里。”
  马空群道:“我两人自出世以来,还没有见到像阁下这样的人物,来,来,我两人的大好头颅在此,阁下只管来取就是了。”
  花满天也是大笑,一扬剑,道:“只是光凭三两句话,却也不行呢。”
  龙啸云眉头一皱,道:“你要动手?”
  马空群正要说话,花满天却已接口道:“正是。”
  龙啸云忽然道:“组织的规矩是什么?”
  花满天道:“说来听听?”
  龙啸云道:“号令不听者,斩。以下犯上者,斩。泄露机密者,斩……”
  满门抄斩。
  马空群一愣,道:“你究竟是何人?”
  花满天道:“大哥,快动手罢,还跟他罗唆什么。”
  龙啸云转脸向他说道:“你敢和我动手?”
  花满天笑道:“我知道这几年你憋得慌,儿子又死了,难怪你现在精神都不正常了。”
  花满天在笑,这个事情确实很可笑,龙啸云跑来万马堂,竟然声称他是组织的领导者,这让花满天不得不笑。
  不能不笑。
  太可笑。
  龙啸云闭着嘴,右手持剑,左手微捏剑诀,剑尖下垂,慢慢右手平伸,他这一招神定气足,意在剑先,劲式,功力,无一不是恰到好处,比起在龙府时,功力可是增进了不少。
  如果萧雨在此,一定能看出来,此招正是夺命第十五剑的起手之式。
  此招看来平平无奇,但其中却包含着无穷的变化,剑尖忽然带起一溜青光,直奔花满天的面门。
  花满天冷笑一声,剑走偏锋,侧剑斜削,刹那间但见剑影漫天。
  花满天,死。
  从此,江湖在无花满天。
  马空群瞪大了眼,他们兄弟七人二次出师,满腔壮志,此时壮志未酬,已然折损一人。
  马空群暗暗心惊:龙啸云怎么有了这样的身手?
  马空群出道数十年,激起了好胜之心,身形突地一转,刀光闪现,但见人影重重,刀光或左或右,四面八方地攻向了龙啸云。
  就在此时,但见一声大喊:“住手。”
  随着声音,萧别离手持双拐,一顿一顿的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的凝视了龙啸云很久,才正色道:“属下,参见帮主。”
  咣当一声,双拐落地,萧别离无腿的身躯一矮,直直的立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九章 往事如梦二十年
  李寻欢这两天的心情实在是坏到了极点,尤其是一想到龙啸云,一想到林诗音,一想到死去的龙小云。
  朋友和爱情,他到底该选择哪一个?
  要爱情就必须舍弃朋友,而这舍弃?却是要杀一个朋友,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曾经救过他命的朋友。
  也是曾经害过他命的朋友。
  萧雨静静的坐在这里。
  傅红雪静静的坐在这里。
  林诗音静静的坐在这里。
  一个老男人静静的坐在这里。
  这个老男人就是昔年的魔教教主。
  算起来,他还是傅红雪的外公,花白凤的亲生父亲。
  他讲起了往事。
  曾经的魔教教主对战白天羽,他败了。
  但白天羽并没有杀他,两人反而成了好友,魔教教主有一个女儿,叫花白凤,他的女儿爱上了白天羽。
  但白天羽身为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可能会娶朋友的女儿为妻?于是,花白凤对白天羽使用了摄心术。
  而此后,魔教教主则认为,是白天羽人面兽心,假装正经,却在暗地里玷污了自己的女儿,而花白凤的解释,他并不信,于是,两人决裂。
  花白凤被他强行带走,从此不知所终。直到花白凤生下了一个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所以,花白凤又偷偷地跑来找白天羽。
  魔教教主知道后,无力阻止,杀又不能杀,打又打不过,于是他派出了马空群等人创建了万马堂,用以打击神刀堂。
  但马空群他们是双胞胎,一个善良,一个邪恶,由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魔教教主也分不清谁是善良的,谁是邪恶的?他们自己更不会说。
  第一次派出的马空群是善良的,他接触到白天羽后,发现白天羽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所以他没有打压白天羽,反而还和白天羽交了朋友,两人相互扶持,在江湖中闯下了赫赫威名。
  这件事让魔教教主十分震怒,他把善良的马空群调了回来,把邪恶的马空群又派了过去。
  让魔教教主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邪恶的马空群竟然也违抗了自己的命令,不按自己的吩咐打击神刀堂,反而将白天羽杀死,将神刀堂据为己有。
  于是就发生了二十年前的血案。
  另一个让他没想到的,则更悲惨,正在他准备亲自出手时,他的女儿花白凤竟然给他下毒,使得他武功尽废,从此父女两人反目,马空群等人独立,再也不听他的吩咐。
  魔教教主十分愤怒,他当然要报复,正巧遇到了公子羽,公子羽是沈浪的徒弟,而魔教教主和王怜花有渊源,沈浪和王怜花又是朋友,所以公子羽答应了魔教教主一个承诺。
  但公子羽也并不十分相信他说的话。
  这一查,就是二十年。
  花白凤虽然下了毒,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了他父亲,但她却可以杀了马空群,于是,傅红雪走上了复仇之路。
  事情到这里,也算是完结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李寻欢在二十年前遇到了白天羽和善良的马空群,而李寻欢特别喜欢白天羽的儿子,而白天羽也很佩服李寻欢的飞刀,于是白天羽一个很小的孩子就随着李寻欢去学习小李飞刀。
  但不久后,邪恶的马空群来了,杀了白天羽,李寻欢知道后,当然要为白天羽报仇。
  邪恶的马空群自认不是李寻欢的对手,于是勾结了龙啸云等人一起对付李寻欢。
  如果李寻欢死了,也就没有这些事了,偏偏在最后关头,龙啸云看到林诗音,所以他没有杀李寻欢,而是给李寻欢下了个套。
  这一套,就是二十年。
  有了龙啸云打掩护,李寻欢并没有查到真相,他又怕仇人找到白天羽的孩子,所以将他起名为叶开。
  李寻欢想起了二十年前,他被人追杀。
  龙啸云正巧赶到,救了他一命。
  龙啸云为什么来得那么巧?
  因为龙啸云就是那些人的首领。
  龙啸云为什么没有杀他?
  因为龙啸云看到了林诗音。
  李寻欢有些恨造化弄人了,为什么出了这么一个难题给自己?
  他自己是多么多么的爱她,而林诗音也是多么多么的爱自己,既然两个人相爱为什么不能结合?而要互相受着折磨?
  原因是,有一个龙啸云阻碍在中间,而这龙啸云正是他的好朋友,李寻欢为了朋友间那种卖不了钱的狗屁义气,才会万般痛苦的不愿和她在一起。
  两个人既然谁也离不了谁,为什么不把那个阻碍搬开呢?李寻欢终于想通了,为了以后不再受到打扰,他终于认清了事实。
  这是事实,这是一个看不见的阴谋,一个陷阱,李寻欢自己一步步的走进了一个周密而又看不见的陷阱中,顺其自然的踏入陷阱,任凭那个人摆布。
  设计这个陷阱的人是谁?
  当然是龙啸云。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李寻欢想要知道,可他又不想知道。
  李寻欢拿起酒壶,他又咳嗽了起来。
  良久,才缓缓道:“替我杀了龙啸云。”
  萧雨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李寻欢能说出这句话来,内心会有多么的痛苦。
  傅红雪一颗本已绝望的心,忽然又热了起来,他心里忽然又充满了复仇的欲望,他要杀了马空群,杀了龙啸云,他的复仇之心甚至比以前还要强烈得多。
  林诗音听后泪如雨下,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欢喜,也或者是因为龙小云。
  李寻欢走过去,揽住她的腰,道:“不要哭了。”
  林诗音道:“我哭的不是别人,哭的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位绝代无双的大侠”
  魔教教主道:“我最开始也误会他了,他确实是位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是近百年来武林中最了不起的大英雄,但当我知道了,已经晚了。”
  傅红雪大喊道:“那你为什么不给他报仇?”
  魔教教主道:“我当时武功尽废,再说……”
  傅红雪道:“再说什么?”
  魔教教主道:“即使想报仇也晚了,因为有一个人插手了进来。”
  傅红雪道:“谁?”
  魔教教主道:“上官金虹。”
  傅红雪终于明白他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他已确信,为了替他父亲复仇,无论牺牲什么都值得,对那些刺杀他父亲,毁谤他父亲的人,他更痛恨,尤其是龙啸云。
  他发誓一定要杀了龙啸云,杀了马空群,发誓一定绝不再饶过这群可耻的凶手。
  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刀。
  漆黑的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傅红雪刚要起身,萧雨连忙拉住了他,道:“马空群的武功就不提了,但现在的龙啸云,他的剑法,绝对是恐怖的。”
  傅红雪道:“有多恐怖?”
  萧雨道:“不出意外的话,他绝对是天下第一。”
  傅红雪道:“比上官金虹还要强?”
  萧雨摇摇头,道:“这个,倒不清楚”。
  傅红雪道:“那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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