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老秦在城南客栈定了几个房间,将纪君璧等人送到那边,又找了几个丫环妈子伺候着。按照这里风俗,结婚前一天,新人双方不能相见,我自然不理会这个,照常来到客栈陪她。
  纪君璧是江湖儿女,这些繁文缛节让她有些头疼,不过却也没说什么,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我给她讲了几个笑话,她也意兴阑珊,一个劲儿犯困,我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纪君璧说自从见了那个白衣和尚后,最近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说不会是婚前综合症吧,别多想了,明儿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早些休息。
  柳清风倒也是自来熟,当晚纠结了一群相邻兄弟,要给我庆祝,硬是灌了我三四斤酒,若非我用内力将酒排出,恐怕连新娘子都娶不过来了。
  次日一早,锣鼓声响,鞭炮齐鸣,我身穿大红袍,戴桂冠,骑高头大马,与柳清风走在迎亲队伍的头里。
  后面是一八抬大轿,按照朝廷礼仪,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乘坐八抬大轿,不过今儿也算小登科,就算知县大人出行,在路上相遇,也要避让三分的,所以这么作并不僭礼。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一百多人,有些是邻里帮忙,有些是老秦花钱请的。
  十六匹清一色宝马跟在后面,听老秦说县城里专门有人做这样的生意,每匹马每日一两银子,包草料。我说不就是成亲嘛,没必要整这么多形式上的东西。
  老秦当时还不高兴,你以为成亲是给你看的啊,是给周围的乡里乡亲看的,花这么多钱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个面儿!
  正在思索中,柳清风突然道,三观我想问你个问题。我说不用问了。
  为什么?
  平日里你有话都是直接说,怎么今儿还要做铺垫了,肯定没什么好话,倒不如少说两句,让我省心。
  柳清风问道,你真的喜欢纪君璧嘛?或者我换个角度来问,你娶纪君璧是因为真的喜欢她嘛?
  听到此话,心中莫名其妙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纪君璧为了我,几次三番舍身相救,甚至不惜破了光明咒誓。当年在魔鸣湖,就在我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后来在碧泉山庄、在薛家庄、在唐门,那颗种子慢慢发芽、成长,直到今日才修成了正果。
  可不止为何,心中却有一块藏在角落里的禁区。哪里包裹着曾经的欢笑和快乐,也有无尽的烦恼和酸楚。
  有人说过,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一人红衣如火,敢爱敢恨。
  一人白衣似冰,优雅冷漠。
  脑海中仿佛有两个矛盾的自己在对话。
  一个道:你还不知足嘛,能够娶到小魔女,已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了。她为了你出生入死,你可要珍惜这个姑娘,莫要辜负了她。
  另一说:胡扯,这是她救了你,你心中负疚罢了,你心里明明是喜欢慕容秋水的,不然为何每次买了晓生江湖,第一反应就是看有没有慕容山庄消息?
  正在失神中,听到柳清风道:渣男!
  我猛然一惊,什么?
  柳清风指着路过的一块石碑,我一看,队伍到了查南镇,马上就到县城了。连驱除心中杂念,没多久来到客栈。
  锣鼓声中,新娘子一身红衣,上面绣着丹凤朝阳,脚踏琉璃靴,鎏金的牡丹红盖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纪君璧在老妈子搀扶下上了花轿,司礼官唱喝道,吉时已到,启程!
  魔教二老呢?我心中疑惑,却没见到二人。
  一班人吹吹打打,往回走。村里风俗,迎亲回家路上,要颠轿,也就是甩轿子。这种花轿,多是杨木制成,比较轻,再加上新娘也不过二三百斤。有很多身体稍弱点的新娘晕轿,还没等过门,就吐了一轿。
  出了县城,八个轿夫有心卖弄,专挑不平的地方走,时快时慢,时高时低。
  突然,一声唱合,在锣鼓声中,八人抬着轿子杂耍起来,将轿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这也是整蛊新娘的一个手段。我心说君璧乃习武之人,对付这些应该没有问题。八人将轿向上举了一下,正要下落,忽得肩头如遭千斤重压,扑腾跪倒在地上。
  新娘子路上不能说话,我于是道,几位哥哥辛苦下,这新娘子脾气不太好,咱们还是平安到家为妙。
  轿夫这才讪然起身,抬着轿子缓缓前行。
  来到村口,早有人等着迎接,有执事官在门口撒喜钱,一群童子纷纷去抢,专挑人多的地方钻。
  落轿!
  早有傧相二人,分任引赞、通赞之职务,在两人引导下,我扶着纪君璧来到花堂前,纪君璧手心冰凉,略微颤抖。
  进香、献香、一跪三叩首。
  鞭炮齐鸣。
  三叩首后,傧相二人喊道,三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一直以来我对这种仪式感的东西并不感冒,可是就在拜堂的那一刹那,我竟感动的一塌糊涂。所谓人生中的“小确幸”,正是在生活中培养出的这种仪式感。
  当老妈子扶着新娘进入内房,我与父母在前院迎接客人。每有人送上一礼金,就有人唱喏。
  西户村李大壮送上喜绫两块,钱二百文,恭贺秦家添丁!
  村北哈大爷送上铜钱三十文,祝老秦家早生贵子!
  县城宋老爷送纹银二百两!
  燕寨村燕居朕大官人赠送红票八张,月票二十二张!
  ……
  这些人送的钱,从几十文到几百两不等,有些是以前秦家没有发迹时的回的礼,有些则是老秦后来的生意伙伴等。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情社会。老秦倒也实在,说当年送出去的礼,趁着这次婚事,一次收回来。
  正在迎客时,听到有人道,二哥,今儿是三观结婚,恭喜啊,恭喜啊!
  来人叫梅六,是老秦三姨夫的二表舅的孙子,算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平日里游手好闲,老在亲戚邻里家蹭吃蹭喝。老秦最是看不惯这种人,每次来我家,都被老秦给轰出去。
  老秦说你来干嘛。
  梅六说平日里你不让我来,好歹今儿是咱侄儿生日,你再往外赶人不太合适了吧。老秦冷哼一声,那就进去吧。
  我说梅六叔,你里面请啊。说着让吴德将他迎进去,好歹是一家子,撕破脸皮,也不合适。
  梅六说,大侄子结婚,咱也不能空着手来啊,不然叫人笑话不是。
  梅六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外面用牛皮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打开一看,竟是一块搓衣板,梅六说,三观啊,别说三叔不疼你,这是我家祖传搓衣板,我可送给你了。
  我略一尴尬,说: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啊,再说现在都流行跪算盘了好吧。吴德呢,吴德啊,快点把梅六叔领到后院去,昨儿大黄吃剩下的饭菜,给六叔热一下,再给六叔烫一壶三鹿,别怠慢了六叔啊!
  院子内摆了将近百桌酒席,将之中午,正要回去开宴,只见远处影影绰绰来了百十来号人,看衣着打扮,都是江湖人士。
  老秦问,你认识?
  我心中一沉,摇了摇头,说老秦,你先进去,把门关上。
  柳清风在远处瞧见,凑过来道,这些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啊。我从门房中拿出两把斧头,一人一只,拦在了门口。
  有人唱道:大河帮总瓢把子柳大江代表黄河三十六舵兄弟,前来向秦三观秦镖头贺喜!
  崆峒派掌门柳河东夫妇前来向秦少侠道喜!
  五岳剑宗嵩山掌门左冷馋祝秦教习新婚大吉。
  我心中暗忖,我平日里与这些人并无瓜葛,怎的此时却出现在这里,只是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喊道:
  天下武林盟主、慕容山庄庄主慕容白云,给秦少侠道喜!
  普陀岛一战之后,慕容白云武功境界大增,今日见到他面容阴郁,身上多了一丝暴戾之气,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我面容凝重,与他对视,你怎么来了?
  慕容白云冷笑道,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说我并没有把你当做客人,如果你只是来讨杯酒喝的话,对不起,秦家不提供这项服务。
  慕容白云道,我来跟你讨一个人。
  我说恕不奉陪!
  慕容白云哈哈一笑,向前几步,正要推门而入,我一斧劈下,只见眼前人影一晃,慕容白云已来到了内院。
  席间都是朋友、乡亲,并非江湖中人。慕容白云来到前面,朗声道:本人乃武林盟主慕容白云。
  没人理他,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还有人冲他扔了根鸡腿,来吃根鸡腿,慕容黑狗!
  我赶了进来,你究竟想干嘛?
  慕容白云冷笑道,两年前,在慕容山庄,你一剑斩落我满山桃花,让慕容山庄在江湖上声誉大跌,今日,我倒要你的乡亲都知道,你迎娶的新娘子,是魔教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女。
  我心中暴怒,强忍着道,慕容白云,江湖事江湖了,就算你是武林盟主,这么做,明显违反了房山公约吧?(注)你究竟想做什么?
  慕容白云道,小魔女是武林公敌,我要带走她。
  我骂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注:房山公约是武林人士签署的不得干涉江湖之外百姓的生活的条约,详见本书第9章。


第四百零一章 一场空
  面对我的暴怒,慕容白云不为所动,略带一种怜悯之色道,这件事由不得你,我来这里不过是通知你而已。
  我来到老秦跟前,跟他叮嘱了几句,然后来到席间,大声道,各位乡亲,今日我是三观大喜的日子,按理说应当请大家痛快畅饮,不醉无归,可今日江湖上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三观恳请诸位移步,过两日我秦家重新大摆筵席,跟诸位赔罪。
  众人见来的江湖人手持兵刃,气势汹汹,也不肯多留,不过盏茶时分,纷纷散去,院子里只留下空荡荡的百桌残席。
  我让柳清风、吴德将亲友带回后院,将斧头横在胸前,冷眼道,我若不答应呢?你不怕三俗来找你麻烦?
  慕容白云哑然道,你这个动不动就喊师父的毛病该改改了,三俗如今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有空理你这些破事?
  我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加上那日洛阳白马寺僧人贫血莫名其妙的出现,让人费解。此时已无暇多想,凛然道,那就手下见真章吧。
  慕容白云轻抬右臂,一道凌厉阴森的气势笼罩而来。
  我连剑域还未释放,就觉全身动弹不得,眼前一片黑暗,才两月不见,慕容白云境界提升竟如此之快,只是武功路数却与之前大相径庭。
  慕容白云从我身旁走过,来到头桌头席间,倒了一杯酒,自酌自饮。我冷然道,你究竟想怎样?慕容白云笑道,今日你大喜之日,我来讨杯喜酒而已。
  后院传来一声尖啸声,我心中咯噔一下,心说不妙。
  慕容白云这才放下酒杯,说人我带走了,你若真的想救她,到京城来找我就是。说着,率众人而去。
  我连跑到后院新房,哪里还有纪君璧身影?
  我冲柳清风喊道,怎么不拦住他们?为什么不通知我?
  柳清风说那几个人在门外只说了一句话,纪姑娘就跟着对方走了。
  什么话?
  好像是什么神谕、什么光明神普降人间之类,神神叨叨的,没听清楚。
  那对方长什么模样?
  柳清风说看打扮好像是四个和尚,有一个还是瘸子。
  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思索这件事前因后果,将最近的一些事串联起来,秘宫被毁、三俗被算计、东海剑仙赵凌霄出山、还有洛阳白马寺的和尚,总觉得背后有股力量在操纵着一切,我却如在迷雾之中,看不清全貌。
  冥界降临人间?
  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三俗口中说的那不干净的东西、在云清湖许愿亭那往生殿神像及六芒星印记,似乎都与冥界有关。
  黄阵图是天下三大奇阵之一,据说能以此阵通天界,那自然也有办法通冥界。会不会是慕容白云利用黄阵图,从冥界之中获得了力量,才有武功如此突飞猛进?
  我开始担心三俗起来。在普陀岛分别后,他说要去慕容山庄收保护费,然后来参加我婚礼,可是左等右盼,却等来了慕容白云。
  爹娘来到内院,人都走了?
  我点点头,说君璧也被人带走了。
  老秦脸色一黯,沉声道,你在江湖上招惹了什么仇家?
  我说要是江湖中人就好了,老秦你不用管了,君璧进了我秦家的门,就是我秦家的媳妇,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把君璧带回来。
  当晚,我失眠了。
  先不说那几个和尚,单是慕容白云,以我现在的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去年我在机缘巧合下,晋入一品境,从九品到一品,用了不过三年时间。
  从一品境跃出三境之外,靠的就不是运气了。
  有些人如唐老太爷,一辈子都没有看透三境之外,而三俗,释、儒、道,三次达天人之境,也不过刹那之间而已。
  慕容白云困于一品数十年,直到得到黄阵图后,才跳出三境之外,武帝无名修行烈焰刀法,杀了父母、妻子、兄弟,绝情觉性,方成大宗师。
  三俗说我武功驳杂,贪多嚼不烂,这样在前期武功提升虽快,到了一品之后,若再有突破,就难上加难。
  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三俗曾如此告诫我,我修行的法门以佛道为主,佛家慈悲之道?道门无为之道?无论从心性还是修为,我貌似距离这一步相差甚远。
  如今纪君璧去了京城,我要想快速提升实力,除非我能够获得惊神阵的能力,亦或是,借助至阳丹强行提升。可貌似这两点都行不通。
  本来的洞房花烛夜,结果却成了这番田地。次日凌晨,我按照当地风俗,来到父母堂前磕头辞行。
  一路上,柳清风见我面色阴沉,寡言少语,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这不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嘛,真要打起来,有我们中原双龙联手,见佛杀佛,见和尚屠和尚,怕个鸟!
  我苦笑道,从闯荡江湖以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柳清风说也不能这么说,纪君璧跟着那几个和尚走,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时,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有上百骑策马疾驰北去,我俩连策马避让。这些骑兵没打番号,不挂旗帜,直向京城方向奔去。
  大明朝廷对辖区内军队控制极为严格,无论是元帅将军、还是藩王亲卫的部队,若离开辖区,超过五百人,必须向兵部报备,超过一千人,则由皇帝批准。
  一日不到,遇上了三四拨骑兵,每队多则百骑少则三四十人,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些骑兵化整为零,向京都卫戍区靠拢,肯定是将有大事发生了。
  于是问,最近京城有什么消息?
  柳清风说皇帝从北周凯旋而归,性格大变,把朱润泽监国期间的政令全部废除,据说还将他幽禁在皇宫之中,京城都在传言,说皇帝不满意朱润泽,准备要换太子呢。
  我嘲讽道,换太子?还有别的人选嘛?
  柳清风挠挠头,皇帝前不久下诏,要齐王、端王、庆王、瑞王、龙王五路藩王进京面圣,重新厘定储君人选。
  太祖建国以来,各王就藩之后,未经过征召,不得轻易脱离辖区,更有二王不相见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藩王之间串联造反,可如今一纸诏书,天下五大藩王齐入京,还要参与天家立储之事,此事极为蹊跷。
  我心中闪过念头,朱润泽失势了?
  从去年夏天,我就得知,明帝就对朱润泽极为不满,不过仍给了朱润泽机会,这次北行伐周,更是担任监国三四个月,这期间,究竟发生什么事,让明帝决心废除太子?
  关于流言,人们更相信表面上露出来的,看似离奇、浮夸的理由,但真相都是隐藏在底层、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事实。
  三日后,抵达塘沽口。我与柳清风在路边茶摊饮茶,一个小娃来到我俩身前,哪位是秦大侠啊?
  我说我就是。小娃指着不远处道,那边有两个叔叔,请你过去说话。我望去,两人甚是面生,只见一人做了个手势,我这才醒悟过来。付了茶钱,与柳清风跟着两人东挪西拐,来到一间院子里。
  正是易容后的谢德龙和梅川内酷。
  我问你俩怎么落魄成这样子了?
  谢德龙道,三观你千万别去京城啊。
  我连问发生什么事,谢德龙告诉我来龙去脉,正如柳清风所说,五日前,皇上突然派兵围困等登闻院,将朱润泽囚禁起来,登闻院各处人马被关入天牢之中,两人当时执外勤,躲过一劫,连日来被禁军虎卫追杀,一路逃到塘沽口。
  我问道,皇帝为何要囚禁太子?
  谢德龙说我也不太清楚,事发当夜,兵部侍郎宋思齐入宫面圣,不知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皇上便命萧乾良率虎卫军围困登闻院。
  那孟悦孟捕头呢?
  谢德龙咬牙切齿道,那个阴险小人,只是皇帝的一条狗而已,亏太子那么重用他!
  我一阵冷笑,皇帝无论多么重用朱润泽,也不会任凭他胡来,总会在他身边安插一两个眼线,只是却没想到,孟黑炭竟是明帝的人。
  自古以来,天家无情,皇帝也不是个好干的职业。为了握住手中权力,更是六亲不认,泯灭人性。
  儿子多了,为夺皇储,兄弟相残。
  一个儿子,为夺皇位,骨肉相残。
  皇帝防儿子,比防贼还严,如今明帝不到五十岁,估计还能活上几十年,肯定不能容忍太子太过于强势,而朱润泽虽有作为,却有些操之过急,让皇帝起了猜忌之心。
  我自嘲道,如此来,我的监察身份,也失效了?对了,你俩有什么打算?梅川精神有些萎靡,闻言道,出海,回东夷。
  谢德龙说中原算是混不下了,这些年来,也积攒了些银两,我准备跟梅川去东夷定居,有他家族势力在那边,想必也不会太难。我们定了明日船票出海,这不恰好碰到你,算是告别吧。
  三人同事一场,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由唏嘘。
  谢德龙道,晚上一起吃饭,算是告别吧。
  我笑了笑,恐怕晚饭吃不成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四五十人将这个院落围的水泄不通,听得有人道,锦衣卫捉拿朝廷要犯,闲杂人等回避!


第四百零二章 大红袍
  锦衣卫?我暗呼不妙,追来的要是禁军,相对好办一些,毕竟禁军调动地方势力不那么方便,但锦衣卫就不同了,他们早已渗透到了大明朝的每个乡落。
  我说你们俩从后面逃出去,我跟柳清风还能抵挡一阵子。谢德龙苦笑道,我太了解他们了,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肯定做好了周密部署,就算侥幸逃脱,面对的也是如蛆跗骨般的追杀。
  我心想也对,那就从正面硬冲出去,可对方是朝廷人马,若我们真的硬来,可与造反无异了。柳清风说不是有面具嘛,我们换个身份,大不了逃走之后,概不承认就是。
  谢德龙说只得如此了。
  梅川拿出两个面具,柳清风问哪个更帅点?我说什么时候了,还考虑这些?
  两人刚换了面具,院门被锦衣卫冲开,二十多绣春刀将我们围在院落中间,墙上、屋顶上还有三十多弓箭手,将箭簇对准我们。我倒吸一口凉气,看来玩真的啊?
  柳清风佯作不知说,我们来这里拉屎,就被堵在这里了,依我看大家是不是有误会啊?
  众人不言。
  柳清风又从怀中取出十两碎银,撒了出去,说大家见者有份哈!
  众人纹丝不动。
  我说你还真把他们当做江湖剪径小毛贼了啊,你这一套不管用。
  柳清风讪然道,我还以为都一样呢。
  锦衣卫是效忠于皇帝的特务机构,登闻院则是太子朱润泽的私家班底,跟锦衣卫也算是同行。
  同行相轻,当年在京城,登闻院与锦衣卫之间的龃龉也不少,如今登闻院没落,锦衣卫当然要痛打落水狗,这个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懂。
  为首那人我也认识,正是锦衣卫千户张吉南,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崔荣辉手下,听得他大声道,太子谋反,尔等逆贼还不授首就擒?
  我说这位大人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说要是锦衣卫捉拿逆贼,靠吼就能管用的话,你这个职位是条狗都能做了。
  张吉南冷笑,一挥手。
  三十多支箭向我们激射而来。柳清风顺手抓起门板,当空抡了起来,叮叮叮,箭矢纷纷钉在木板之上。我低声道,等会冲的时候,尽量别杀官兵,免得落下口实。
  以我和柳清风武功,从这些人之中逃脱易如反掌,可一来有谢德龙和梅川,二来我们虽然杀过人,但都是江湖中人,却从未杀过朝廷官兵,动起手来难免有些顾忌。若对方中有高手或江湖中人,被识破了武功,虽然戴着面具,以锦衣卫的渗透能力,不用多久就能找到我们的线索。
  一轮箭雨无果,张吉南下令,格杀勿论!
  众锦衣卫抽出绣春刀,形成合围之势,纷纷向我们砍来。
  我虽看不惯锦衣卫的行事作风,但却不得不佩服他们战斗力,若两军对战,锦衣卫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是这种巷战群殴,锦衣卫确实驾轻就熟,刀势连绵不绝,阵法密不透风。
  我说冲。四人抽出兵刃,强行硬冲。一旦近身肉搏,三十多弓箭手也收箭,换了兵刃,加入战圈。我们故意隐藏实力,并未对锦衣卫痛下杀手,他们断手断脚却在所难免。
  边战边走。从院子到门口不过五六丈,却足足用了盏茶光景。耳旁传来梅川一声闷哼,只见他肩头中刀,鲜血直流。张吉南眼见久攻不下,连命人前去塘沽口守备调兵。
  我与柳清风对视一眼,若在心存妇人之仁,恐怕四人都要交代在这里。想到这里,我大喝一声,顺手夺过一把绣春刀,一招独孤九剑破刀式,两名锦衣卫身首异处。
  柳清风也不在留手,一拳将一名锦衣卫胸口击碎。
  杀戮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无法阻止,两人不在隐藏武功,全力施展修为,要在援兵抵达之前脱身。
  不过几招光景,有十几人死在我俩手中。
  张吉南一见情况不妙,连吩咐众人撤退。我俩早已杀红了眼,哪里肯饶过他们,决心不留活口。手起刀落,将众人纷纷斩落刀下,此时张吉南早已跑出十几丈外,柳清风一提气,跃到他身前,跟拎小鸡般将他扔在我们身前。
  张吉南双目圆瞪,你可知我乃锦衣卫千户,当朝六品命官?
  我说我知道。
  你可知杀锦衣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知道。
  那你可知这两人乃朝廷要犯,阻拦我们捉拿相当于谋反?
  我知道。
  张吉南双手高举,扑腾跪在地上,双手扶地,两位大侠,怎样才能不杀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手起刀落,张吉南身首异处。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四人也顾不上掩盖行踪,换了身干净衣衫,一把火将院子点了。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地才停下来,我说塘沽口出了这么大动静,你俩恐怕不能从这里出海了。谢德龙略带歉意道,我俩连累你了。我说哪里的事,好歹也是同事一场,若真追究起来,我也算是逆贼同犯了。接下来怎么打算?
  谢德龙说我们只好先行南下,见机出海了。
  我说我认识个朋友在东海当海盗,到时候跟着他们船出去吧。说着把金刀刘七等人的春典盘口告诉他们,又简单写了封信。海盗有海盗的春典,若用几句交谈,攀上交情,这点小忙金刀刘七应该还是会帮的。
  谢德龙、梅川走后,我与柳清风稍作商议,为避免被发现行踪,决定从沧州绕一圈再回京。
  我们是江湖中人,杀官府中人倒是头一次。不过又一想,他们算哪门子官员?锦衣卫充其量不过是皇帝的走狗而已,各种丧尽天良的事都做过,杀了他们也算替天行道了。如一次来,心安了许多。
  四十多锦衣卫在塘沽口被杀,这势必会引起京城方面的暴怒。
  两日后,我们抵达京城时,门外兵丁盘查甚严,若非我们手续齐全,再加上以前走镖时与那些城门官刘老五熟稔,趁着入城时,塞给他一块银子,顺便打听消息。
  刘大哥,最近怎么了,听说京城里不太平?
  刘老五问,你俩多久没回京城了?
  我说这不刚走了趟南路镖,才回来嘛,我记得以前入城查的没这么严啊。
  刘老五低声道,实不相瞒,最近京城出大事了,据说太子,不,废太子意图造反逼宫,意图夺那把椅子,被人揭发,如今满城都在抓太子逆党……
  一旁校尉道,你嚼什么舌根子呢,要是放出去逆党,你承担得起?
  我连说不耽误刘老哥了,改天你不当值,我俩请你喝酒哈!
  京城之中,路上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过却时不时看到一队兵马在城中巡逻。
  大街小巷流言四起,中午在庆丰包子铺吃包子,墙上都挂着“莫谈国事”的红纸。
  即便如此,京城中也有好事者开始八卦近期京中的流言,毕竟皇城根下,天子家事,是老百姓饭前茶后的调味品。说起了几日前,听到宣武门有炮鸣之声,还有若干禁军包围太子府等,描述的绘声绘色。
  你们可不知道啊,我跟老舅那夜刚好在附近打更,结果长街上来了一大堆兵马,个个威武凶猛,身穿黄金铠甲,如天神下凡一般,为首的那个年轻将军,还来到我面前,跟我问路,说太子府怎么走。
  旁边有人笑道,那将军既然要包围太子府,为何还不知道太子府在哪里?
  那人干咳一声,打个哈哈道,你知道什么,这人啊,一道晚上容易得夜盲症,看不清道,迷路。我一想这可是历史时刻,若不参与进去,将来如何在这里跟你们吹牛。于是亲自带着这队兵马,前往太子府。
  到了太子府,将院落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你们说,这时太子府怎么的?
  有人道,那定是吓得着急忙慌,哭声一片啊!
  那人摇头道,非也非也。太子府门外,数十护卫站在门口,我们那太子,不,前太子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身穿盔甲,手持宝剑,站在府门之外。
  那将军,对,姓萧,好像是征西大元帅的公子,策马前行道,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逆子朱润泽归案。要换作是我们,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你猜太子怎么说?
  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朱太子说,想不到你我二人,当年号称京城两大纨绔,在京城横着走,如今却要兵戎相见。萧将军说为兄奉旨办事,殿下不要为难我了,圣上说你被奸人蛊惑,让末将护送你入宫,我劝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朱太子身临险境,却也不退缩,说什么加罪,无什么辞。
  有人指出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对对,就是这句话。
  后来呢?
  朱太子一脸愤怒,说如今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我大明江山要毁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若朱润泽果真当着萧乾良说出这种话,恐怕与明帝之间出了大问题了。当年明帝为掩人耳目,将命齐王将朱润泽抱入宫中,并把知悉此事的一干人等全部斩杀,他自然知道朱润泽不是他亲生的。莫非朱润泽也发觉了什么,决定孤注一掷,要造反?
  又有人道,这朱太子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是真的要造反了?
  这时候啊,只见朱太子抽出宝剑……
  说着,那人声音一顿,场内众人屏住呼吸,纷纷不语。
  我渴了,先来口茶喝。
  听有人冷冷道,我在锦衣卫诏狱之中,泡了上等的大红袍,喝完之后,包你全身发红,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啊?


第四百零三章 围府
  来者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崔荣辉,她笑吟吟对着那人道,你很能说嘛。
  那人如丧考妣,双腿打颤,面如死灰道,这位大……大人,小人是瞎说的。崔荣辉哦了一声,瞎说?我看你说得有头有尾、有模有样,怎么会是瞎说?
  小人是纵横中文网的一个小扑街,本故事纯属瞎编,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请大人明鉴啊。
  崔荣辉点点头,原来还是文字工作者,失敬失敬。诏狱如今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前不久圣上说我们锦衣卫戾气太重,我想把你请进去,也算丰富和改善诏狱生活了。对了,你笔名叫什么?
  小的……小的三观犹在。
  崔荣辉一摆手,两个锦衣卫将那人拖了出去。
  我拱了拱手,说崔统领,许久不见啊。
  崔荣辉这才发现我跟柳清风,说是你们?我说可不是,既然来了,不如坐下一起吃点包子,我请客。崔荣辉大马金刀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一个包子,想了想又放下,说还是来一碗粥吧,最近我减肥。
  柳清风说统领这么好的身材都要减肥,那让胖子们怎么活。崔荣辉笑道,以前见到我你胆战心惊的,才多久,竟学会油嘴滑舌了。
  锦衣卫杀人如麻,在京城令人闻风丧胆,哪怕坐在面前的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众人也不敢造次。她不发话,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估计都盼着她走人,见我邀请她吃饭,估计想杀死我的心都有了。
  那小扑街讲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想必是必死无疑了。锦衣卫最擅长制造冤狱,众人听了这些话,难保不被一起抓进去灭口,吃个包子遭了无妄之灾,这又找谁说理去?
  一青年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下午约了牙医,准备去看看耳朵,最近经常选择性失明。说着就要往外走,两个锦衣卫横刀拦在那人面前。
  怎么你家牙医能治耳朵啊?
  青年装聋,你说什么,我什么也听不见。
  一名锦衣卫一刀下去,割了青年半只耳朵,青年捂着耳朵,鲜血直流。
  听见了嘛?
  男子连磕头,说好汉饶命。
  崔荣辉说好汉?我们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平三,你出手太重了,还不带他去找大夫看看?青年连说不用,还要您破费,我自己去就行。那锦衣卫推搡他一把,把他赶了出去。
  崔荣辉环顾四周道,怎么,你们不走,还要我留下来请你们吃饭?话音刚落,庆丰包子铺人走的干干净净,连伙计都跑光了。崔荣辉说这敢情好,我们自己盛粥吧。
  我说最近崔统领很忙的样子啊。
  崔荣辉说你俩还有胆子来京城,真是佩服的很。
  为什么不能来?
  崔荣辉道,你们中原镖局是东宫名下的产业,太子失势后,他名下所有产业都被朝廷查封了,你们中原镖局自然也在其中,几个当家也跟着入了诏狱,你不知道?
  柳清风大惊道,那我们岂不也成了乱臣贼子?
  我心中更是震惊,如此来,我在登闻院挂监察一职,虽是虚职,却也与太子府走的很近,我岂不也成了叛党?崔荣辉猜到我所想,道,你也不用担心,中原镖局虽然被查封,不过你秦三观命好,有人拼命给你求情,皇上已免了你的罪名了。
  有人求情?我心中困惑,谁又会给我求情?叶良辰?还是……
  咕咚咕咚,崔荣辉几口喝了一碗小米粥,感觉不饱,又拿了几个包子,边吃边说,最近京城不太平,要没事,还是去外面躲一躲吧。
  我说太子如今怎样了?
  崔荣华道,皇上大发雷霆,如今他被囚禁宫中,对外宣称身体有恙,正在接收休假式治疗。
  有人来报,启禀统领,已经找到塘沽口命案事件的线索了。
  我心中一紧,当时我们没留活口啊,怎的被人发现了?
  崔荣辉道,说吧。
  那人道,听沧州一带的线人报告,有两名男子形迹可疑,带着的路引是是京城通县,可路引上盖的却是房山的大印。
  我暗中替谢德龙二人担心,这两人百密一疏,竟在这种细微之处露出了马脚。
  如今人呢?
  我们怕打草惊蛇,派人暗中跟着,一切等统领吩咐。
  崔荣辉伸手把一个包子扔在他头上,等我吩咐?等我吩咐了,黄花菜都凉了,那人是谁,登闻院情报处处长,追踪与反追踪经验是你们多少倍!你们是吃白食的嘛?你们是谁?你们是大明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之权,遇到可疑之人,先抓起来再审!
  那人顶着包子出去,有人问,千户,领导怎么说?
  那人将包子取下,一把扔在他头上,领导请你吃包子,你个怂包!
  从包子铺出来,我俩直接奔向中原镖局。只见门口用白纸贴了封条,有三四个官兵在门口守护。见我俩在附近张望,拦住道,你俩干嘛的?
  柳清风说这不准备发个快递嘛,这镖局怎么封了啊?
  官兵抽刀,你俩打听这个干嘛?
  我连说官爷莫生气,我兄弟嘴欠,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柳清风感慨道,好好一个镖局,怎么说封就封了呢,这可如何是好,镖局还欠我俩月薪水呢。我说你还想学农民工去衙门口讨薪去?柳清风嘿嘿道,这样我们算不算失业人员?听说有失业补助呢。
  我懒得理他。
  树倒猢狲散,像中原镖局这种有朝廷背景的企业,跟背后势力荣辱相关,赚钱的时候是真赚钱,可一旦后台倒塌,面临的也将是滔天灾难。几个当家被牵涉进去,不过好歹百年招牌仍在,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就是不知将来被谁接手了。
  柳清风先行回家,去找薛鱼儿和那个明月。
  慕容白云派人带走了纪君璧,并留下话让我来京城,估计没安什么好心。令我不解的是,为何纪君璧听了那几人的话,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跟着走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不过既然来了,我自然做好一场恶战的准备。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哪怕是刀山火海,我倒也要闯上一闯。不知觉间,竟到了国师府。
  小道童站在门口,说小师叔你可来了!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师父呢?
  师父说你已进京,让我在门口迎接你。
  我说你师父还有定位功能啊,怎么知道我会来京?
  小道童说你一进城,惊神阵就生出感应了。
  哦?
  当年从慕容山庄回来之后,我从地安门入京,当时京城就生出异象,那时我武功境界大跌,丹田内噬灵血滴却产生了感应。这次在普陀岛,噬灵血滴又重新活跃起来,莫非这惊神阵与我体内的噬灵血滴存在某种联系?
  在秘宫之中,我便发现噬灵珠就是其中三颗至阳丹之一,只是却不知,这噬灵珠与惊神阵又有何关系。
  已是三伏天,叶良辰全身裹着裘衣,脸上干瘦,没有一丝血色,见到我干笑了声,三观回来了。
  我眼中一阵湿润,在京城除了镖局的同事,我与叶良辰关系最为亲密。当年我武功低微之时,三俗不在,正是叶师兄传授我武功,每日凌晨给我喂招。
  这才三年不到,当年天下四大宗师之一的他,竟成了如此模样。我见他正要起身,连过去几步,扶着他道,叶师兄,我回来了。叶良辰咳嗽两声,说回来就好。吩咐小道童去泡茶。
  我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你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青云道长苦笑道,之前不是说窥探天机过多,遭到反噬了。说来惭愧,你成亲我都没有亲至,也没喝上一杯喜酒。我说你好好静养就是了,等过两日我把弟妹带来,这杯酒一定会补上的。
  本来我想找他打探下纪君璧下落,眼见他如此模样,我没开口。青云道长却看出我心事,叹了口气道,这次你遇到的事情有点棘手啊。
  我连问道,你都知道了?
  青云道长说京城这么大点的地儿,我又不是聋子瞎子,为了这件事,我还入宫劝过陛下,不要引火烧身,可陛下根本听不进去。自从那妖僧大难入宫,皇上就如变了个人似的。
  我记起去年雪夜,那个与我交手的红袍和尚,跟我说起二十三年前三俗的故事。当时便觉得那人有问题,后来在云清湖上遇到那白衣僧人时,我就生出中一种熟悉的感觉。柳清风说当日几个和尚跟纪君璧说了句话,纪君璧便跟着离去。如此说来,那红袍僧人大难,与白衣僧人贫血,是同一路人。
  我冷静问,对手是谁?
  青云道长想了片刻才道,说起来,那些人与你师父有些源远。当年三俗道长出道以前,在洛阳白马寺挂单游方,你可知道?
  我点头说知道此事,在普陀岛三俗说要去普陀山,结果一去音讯全无,不知道长可否有消息?
  青云道长道,我也是只知大概,这件事要从当年冥界之乱说起。两百年前,冥界发生一场内战,战事一直延续到人间,当年往生殿神座遭人暗算,流落人间,被吕祖收服,化作了一道魔念。后来,吕祖飞升之际,将这道魔念斩落,之后数百年一直蛰伏人间,并未掀起大风浪。
  直到几十年前,洛阳白马寺之中,出了一个和尚,也就是你师父,遍历人间,寻找吕祖那道魔念,意将他送回冥界,谁料那道魔念竟潜伏至深,一直到二十三年前,慕容山庄前任庄主慕容半城,不知从怎的与冥界取得联络,引冥界六神降临中原。为避免冥界祸害人间,你师父在慕容山庄力挽狂澜,将冥界通道封住,阻止了人间的一场浩劫。可是慕容父子贼心不死,竟从唐门取得了黄阵图的阵法,重启冥界之门。
  我惊道,那几个白马寺的僧人,可就是冥界之人?
  未等青云道长回答,只听到国师府外喊声震天,我释放经纬真气,数百江湖高手将国师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其中一品境的高手就有数十人。
  青云道长侧耳听了片刻,淡淡道,终于来了嘛?


第四百零四章 天外!飞仙!
  小道童匆忙冲了进来,神色慌张道,师父、小师叔,门外来了好多禁军,还有江湖中人。我说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去应付他们就是。
  叶良辰咳嗽两声,摇头道,你若在国师府被抓,将来我怎么跟你师父交代。又对小道童道,徒儿,今日功课作了没有?小道童犹豫半天,支支吾吾道,还,还没有呢。
  叶良辰脸色微怒道,你就知道贪玩,我给你布置的功课,你什么时候做完过?还不赶紧去里屋,把门关上,把《道德经》抄一遍,不做完功课,不准出来!
  平日里叶良辰都是和颜悦色,今日一发脾气,小道童诺诺点头,极不情愿的回到书房。叶良辰随手将门从外封上,对我道,走,一起出去会会他们。
  来到天师府外,有数十江湖刀客、剑客站于门口,再外围则是官兵。
  为首之人是一瘸腿黑衣僧,双目如电,手持禅杖。我觉得眼熟,猛然记起当年慕容山庄,三俗一剑破冥界六神之时,有一神座是这般模样,在返回冥界时躲闪不及,被三俗之剑斩去一条腿。
  听柳清风说,那日带走纪君璧的人中有一个瘸腿僧人,若没有猜错,此人、大难和尚还有那白衣僧人,都是当年与三俗对峙之人。
  在众官兵之中,我看到一人目光游离,正是当年一起在中原镖局共事过的张翊。当年空镖案他被于谦谦陷害,我把他介绍到登闻院,后来他投靠到孟悦门下。如今孟悦背叛朱润泽,他自然也跟着脱离登闻院,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我说张大人好久不见,怎么见了老朋友,也不打声招呼?
  张翊面色通红,说谁是你老朋友?
  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若不是我跟柳清风,你早就被管入顺天府大牢了,怎的如今张大人发达了,翻脸不认人了?
  张翊大声呵道:今日奉旨捉拿朝廷钦犯秦三观,你还不授首就擒?我说头就在我脖子上,它可不会自己走过去,你有本事过来取就是。
  叶良辰干咳一声,用懒散的语气道,今日秦三观在我国师府作客,就算是要抓人,你们也要出了国师府再说。如今你们想抓就抓,我倒要问问,是谁给你们这么大胆子?
  一番话虽不高,却让所有人噤声。
  大明国师府乃天下道统首领府邸,青云道长叶良辰更是皇帝御封的大明国师。虽说近来大难和尚入宫之后,皇帝崇佛抑道,但国师府的地位却没有取消。
  瘸腿僧悠然道,去年你与我师兄一战,被我师兄一拳伤及肺腑,本以为你撑不到年底,谁想你到现在还没死!
  我闻言心中大惊,叶良辰一直告诉我,是自己窥探天机过重,折损了寿命,想不到罪魁祸首,竟是大难和尚,想到此,我暗下决心,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报这一拳之仇。
  叶良辰笑道,我只能说这是个奇迹,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瘸腿僧冲张翊道,还不下令捉人?
  叶良辰猛然前行,大声道,谁敢!说罢,一阵剧烈的咳嗽,叶良辰口中竟咳出鲜血。
  张翊说攻打国师府这事事关重大,圣僧,我建议还是去请示下宫中的意见。瘸腿僧冷哼一声,不再作声,张翊旋即派人骑马前去。
  我从院子中搬出个凳子,扶着叶良辰坐下。
  叶良辰低声叮嘱道,一会儿若真打起来,我给你冲开一条路,你想办法逃走,想办法联系上你师父,在图计议。
  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要抓的是我,师兄你有伤在身,不宜动手,若皇帝果真不念旧情,只要能拦得住那瘸腿僧人一击,我硬冲出去便是。
  叶良辰冷哼道,你还指望他?一个无情无义、无勇无谋,连自己兄弟女人都抢的人,能够讲什么情义?
  不过半炷香功夫,有快马赶至,大声道,圣上有旨,拦路阻抗者,一律按谋逆处理,格杀勿论!
  叶良辰朝我一笑,一副早知如此模样。
  瘸腿僧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这数百人中,大内与江湖二品以上高手有几十人,其中一品和伪一品境也有二三十人,旁边还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瘸腿僧人,若真动起手来,实力远在我之上,唯一之际,就是看能不能趁机捉住漏洞,伺机逃脱。
  众人抽出兵刃,有三名一品高手成品字形,率先向我冲来。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青云道长身形闪动,从三人中间穿过,然后又回到原处。那三人冲到一半,仿佛失去了动力,瘫软在地上,气息全无。
  一直以来,晓生江湖排行榜将青云道长叶良辰排在四大宗师之列,除了给我喂招外,唯一见他出手的是当年在菊苑与桃木剑神赵日天的一场商业表演赛。那场比赛,两人打得旗鼓相当,刀光剑影,绚丽无比,但总的来说是形式大于内容,并不能真正代表两人实力。
  方才那一招,快如闪电,饶是我一品境界,却也只隐约猜出叶良辰以一种奇异的手法点了三人死穴。
  同样是一品境,那三人在叶良辰手下竟然走不过一招,这还是在他重伤情况下出手。若这么推算,一个健康的叶良辰,可以称得上是三境之内无敌手了。
  一招击杀三名一品高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瘸腿僧道,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弄不死这个残废!
  我说和尚你这个一条腿,还好意思说别人残废,真是醉了。
  瘸腿僧一指我,不服单挑?
  我说输了的叫爸爸?
  瘸腿僧怒道,爸爸就爸爸。
  好的,乖儿子。改天找你大师叔给你做条义肢。
  瘸腿僧大怒,法杖一拄地,几十名江湖和大内高手将我二人围在其内,排成一道阵法。一声令下,数十刀剑夹杂着凌厉的真气,混杂的剑域,向我们攻击而来。
  叶良辰哈哈一笑,脸色泛起红润之色,道,小师弟,今日你我二人,来跟朝廷这群恶犬相斗,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了。要不来比试下,看谁杀的多?
  我朗声道,敢不为先!
  双手持玲珑琥珀,释放出剑域,冲入众人之间。
  我修行的内功心法与万剑河山剑招,乃道门最上乘的功法和剑法,虽都是一品境,若论单打独斗,我与慕容白云都有机会对上几招,这些寻常的一品、伪一品高手,自然不是我对手。
  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十余招后,我杀死四五个高手,身形稍滞,肩头挨了一剑,鲜血直流。叶良辰却越斗越勇,一套青云掌凭借闪转腾挪小巧功夫,将十几个一品高手耍的团团乱转,丝毫沾不得他身。
  我顿时进入清明之境,引爆四湖真气,经纬真气遍布全身,凭借真气感应,结合独孤九剑与万剑河山,与众人缠斗起来。一场血战不可避免。在击杀一名一品高手后,叶良辰喊道,退回府内。
  两人退回府门之处,凭借地势抵挡在众人围攻。到了此刻,我与叶良辰全身浴血,叶良辰本已重病,鏖战之后,全身真气耗得七七八八。
  这时,瘸腿僧喊道,退下吧。众人纷纷住手。
  瘸腿僧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将死之人,竟这么能打!
  叶良辰口吐鲜血,面色如蜡,强自靠一股意志在支撑着,闻言冷笑,若不是看你是残疾人,连你也一起打。瘸腿僧几次三番被嘲讽,再好的脾气也按耐不住,只见他法杖拄地,一道无形气势从四面八方压制过来。
  这种气势,带着一股黑暗之力,与天地之间的真元本质迥然不同,却能将体内真元消融掉。我感到体内真气如同被泵抽一般向外泄露,被那股神秘力量吞噬。
  叶良辰面色凝重,怒喝道,妖孽!
  瘸腿僧喋喋怪笑,一个金鸡独立,抡起禅杖向叶良辰当头劈来。
  叶良辰缺了兵刃,双拳迎了上去。
  轰的一声,叶良辰向后飞出三丈多远,落在地上,左臂从肘部齐齐断裂,鲜血直流。瘸腿僧拄着法杖来到院落中央,一股暴戾之气在他脸上缠绕。
  小道童听到院内动静,却被锁在房内,拼命喊道,师父,师父!开门啊!我已经抄完经书了,你快点给我开门啊!叶良辰回头喝道,再抄一遍!
  小道童哭着道:我不抄了,你开门,我跟你一起打坏蛋!
  瘸腿僧听到小道童哭喊,说了一句,聒噪!
  禅杖一指,一道黑光激射而出,冲书房而去。叶良辰本已跪在地上,见状怒斥一声,以左手撑地,凌空飞起,一脚踢在黑光之上。
  咔嚓一声,叶良辰落在地上,左腿骨碎裂。
  我见状暴怒,体内噬灵血滴狂转不止,强行将真气提至最高,全身三百多窍穴之内充满着无穷的力量,在空中施展出一击万剑河山,冲了过去。
  玲珑与禅杖相击,我胸口如遭重击,口中鲜血而狂吐,全身经脉如同被刀割一般。
  瘸腿僧提着禅杖一步步走到叶良辰身前,此刻叶良辰已左臂、左腿断裂,面如白纸,已是油尽灯枯之时。
  去死吧!
  瘸腿僧如此道。
  叶良辰猛然睁开双眼,单脚撑地,站了起来,口中吟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瘸腿僧笑道,还有心情吟诗作对啊。如今咱俩都是残废了,我还比你多了一条胳膊。
  叶良辰右手向虚空处一指。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
  天外!
  飞仙!
  龙虎山道首、大明国师、青云道长叶良辰,跃出三境之外。


第四百零五章 不破不立,中庸之道
  一柄银色长剑,不知何时出现在叶良辰手中,不断的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长剑在手,叶良辰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全身上下散发着凌人的气势,这股气势不断攀升,将瘸腿僧笼罩其内。瘸腿僧感觉到危险,不敢托大,法杖微晃,释放出自己空间法则,整个院落中间,以瘸腿僧为中心形成一道漆黑的空间。
  这是一道不属于人间的法则空间,这是属于瘸腿僧的空间。
  叶良辰擎住长剑,想也不想,一招天外飞仙,携带着无数天地真元,跃入黑暗空间之内。
  叮叮叮,黑暗空间之内,剑杖相击之音,不绝于耳。
  众人纷纷后退,唯恐殃及池鱼。
  我释放出的经纬真气,触及空间边缘,便如石牛陷海,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两人斗至三四十招,瘸腿僧的那团空间越来越大,占据了半个院落。
  一个是冥界降临的六神之一,一个是人间最高境界的武道宗师。我在外面看不透其中情形,却能感受到空间边缘处的真元波动。源源不断的天地之力,涌入空间之内。
  两人越战越勇,插招换式,速度越疾。
  空间之内,一道雷鸣声传来。无尽黑暗之中,开始透出一丝光明。冥界空间竟被割出一道缝隙。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光亮从空间之中传出。不过几个呼吸间,黑暗空间竟变得千疮百孔。
  两人身影越发清晰起来,叶良辰浑身浴血,招式越来越慢,眼中却越发清明无比。叶良辰手中长剑,在有限空间内幻化出数十道剑芒,将瘸腿僧逼的连连后退。
  这才是真正的天外飞仙!
  当年叶良辰与赵日天比武,那只是一场噱头表演,叶良辰并未施出全力。如今他以他的法则空间,硬生生将瘸腿僧的冥界之力击成碎屑。
  越来越多的天地真元涌入叶良辰体内,数十剑芒在肆虐中光芒大作,逐渐汇聚成一道剑影,隐约要与叶良辰手中长剑融为一体。
  剑魂!
  三俗说过,龙虎山剑法练至极限,剑能生魂,随心所至,可降妖除魔。叶良辰本是龙虎山道首,修行的剑术乃一切邪魔妖祟克星。
  剑如魂,魂入剑。
  叶良辰凌空跃起,一剑挥出,旋即一个翻腾,以长剑支撑,落在地上。
  瘸腿僧发出一声哀嚎,法杖跌落在三丈之外。
  方才那一剑,竟将瘸腿僧的左臂斩断。
  叶良辰大口喘着气,看着瘸腿僧,不屑道,就这点本事,还想在人间弄出什么风浪。瘸腿僧目露狠毒之色,却丧失了战斗力。当叶良辰举剑要斩杀瘸腿僧时,瘸腿僧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感觉到危险,大喊,师兄小心!
  举起的长剑没有落下。
  一柄长剑从叶良辰胸口穿出。
  阿弥陀佛,一名白衣僧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当日在云清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白衣僧人贫血。
  我怒吼一声,一阵愤懑之意笼罩心头,噬灵血滴之力瞬间充满全身,使出十二成的真力,向贫血刺去。贫血僧微一闪身,瞬间移至几丈之外。
  叶师兄!
  我扶着叶良辰,胸口鲜血染红他道袍,口中渗出的血将他胡须拧在一起。
  师父!
  小道童在屋内看到这一切,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叶良辰惨白的脸上露出微笑,说小师弟,我尽力了。
  我泪流满面,连连摇头,为什么要这样?
  一直以来,我与叶良辰虽以师兄弟相称,他在我心中却如三俗一般,亦师亦友。初入京城,除了柳清风外,我没有别的朋友,以前每次下值都在天师府打发时间,聊天、比武、下棋。
  在我心中,天师府如镖局一般,是我第二个家。在京城最苦难的日子里,我在这里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叶良辰也是除了三俗之外,我最敬重的一个长辈。
  我感觉到生机从叶良辰体内不断流失,心痛如刀绞一般。
  叶良辰靠在我肩头,微笑道,傻孩子,因为你是我师弟啊。
  叶良辰身体越发虚弱,吃力的将一个包裹塞入我怀中,说这就是当我送你的礼物吧。师兄一生趋吉避害,没做过什么大事,只怕到了那边,无颜见祖师爷啊。说着,不住的咳嗽起来,只是咳嗽声没有了力气。
  轰隆一声,书房门被撞开,小道童冲了出来,抱着叶良辰痛苦道,师父,你不要走,我再也不偷懒了,也不偷吃你的酒了。
  叶良辰摸了摸小道童的头,说你功课做完了嘛?小道童双眼通红,点点头,写完了,我这就去拿给你看。说着跑回房内,拿着手抄的《道德经》,道,师父,你看。
  叶良辰点点头,乖孩子,好好做人,好好做事。说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我发出撕心裂肺的一阵狂吼,双目通红,捡起叶良辰地上那把长剑,怒目圆瞪,望着贫血僧与瘸腿僧,今日让你们两人血债血偿。
  这两人乃冥界六神降临,武功将近天人之境,在盛怒之下,我却不管不顾,将全身真气凝聚在长剑之上,施展出万剑河山的第十二式,万剑归一。
  一道炽热的气息从长剑中喷出,我猛然冲向二人。
  贫血僧面露微笑,迎面伸出右手,以双指接住我的长剑。
  长剑被困丝毫不能前进半分,我引爆噬灵血滴,催动全身真气。剑身虽困,剑芒激射而出,贫血僧以左手拇指按在剑芒之上,朗声道,弃剑。
  一道凌厉的气息顺着剑身涌入体内,我体内翻江倒海,我强忍痛楚,却始终不肯松手。
  贫血僧道,死性不改。
  哇的一口鲜血,喷在剑身之上,我却咬紧牙关,不肯松手。
  痛到极致,便是麻木。
  我双眼喷火,恶狠狠盯着贫血僧。
  这白衣僧人乃冥神降临,几近天人之境,我与他境界之间,如云泥之别,按理说早已被击溃,可我愣是凭借心中一口气,催动全身真气,与他对抗着。
  贫血僧终于不耐烦,道,冥顽不化!
  一道磅礴的黑暗之力,涌入我体内。
  这股力量在体内所及之处,全身经脉如燃烧起来一般,几息之间,全身经脉根根断裂。丹田之内,噬灵血滴仿佛受到刺激一般,猛然膨胀起来,失去了经脉疏导,在全身血脉之间如同燃起了熊熊烈火。
  轰。
  识海中一声炸雷,我昏死了过去。
  半昏半醒之间,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人全身经脉尽断,已经跟废人无二,真搞不懂留着他还有什么用。
  留他一命,师兄吩咐过,这人还有用处。
  奇怪,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小子竟还不死,命也真够硬的。
  哼,那人命大,前不久让他躲过一劫,如今把他徒弟捉了起来,看他还敢不敢跟乌龟一般,躲着不肯出现。这一次,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为了这一刻,我忍了二十三年。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全身动弹不得,四周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
  过了片刻,视力逐渐恢复,借着羸弱的荧光,我打量着周围。我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之内,身上伤口被人简单的包扎。
  试着运气,却发现体内空空荡荡。内识丹田,噬灵血滴变得愈发鲜红,缓缓旋转着,释放出丝丝能量,维系着一线生机。慢慢的,我感觉腿脚有了知觉,身体微微动弹了一下。
  耳旁传来一个凄冷而苍老的声音。
  你醒了?
  我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那声音沙哑道,这里是皇宫。确切说,我们在皇宫之下。
  皇宫?我心中暗惊,我怎么会在这里?皇宫之下,难道别有机关?我试着挣扎坐起身,环顾四周,一片空旷,并未发现有人。
  你不用费力气了,你看不到我。
  我问那你是谁?
  那声音略带自嘲道,我是谁?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忘了我是谁了。记得上次有人唤我名字,好像是叫做破长风。
  破伤风?我疑惑道,那你是不是还有两个兄弟叫白喉、百日咳?
  那声音哑然笑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小子死不了。老夫破长风,不是破伤风。
  破长风?
  我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二百年前魔教教主?当年吕纯阳飞升之前,一剑斩杀的那道魔念?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藏在皇宫之下?
  我问道,你是魔教教主?
  破长风哈哈笑道,想不到二百年后,竟还有人记得老夫。
  当年你不是已经坐化自焚,道消魂散了嘛?
  哼,魂消道散,当年吕纯阳用惊神大阵将我困在皇宫之下,何尝不想让我魂消道散!我潜心修行二百余年,本有机会破宫而出,却又被人一剑斩落修为,害我又等了二十三年。
  我说你也真够倒霉的,换作是我早就被逼疯了。不过话说回来,为何我看不到你。
  一道残缺的黑影自我面前晃过,那人笼罩在黑影之内,五官模糊,看不清模样。我心中一寒,讶然道,你不是人?
  黑影怒道,你他娘的才不是人!哦,请原谅我言语粗俗,太久没有人来跟我说话了。
  眼见周围逐渐亮了起来,破长风忽道,天亮了。说着黑影一闪,没入一处石棺之内。
  这个地宫高七八丈,约有十亩之大,四周石壁之上,刻着一些看奇怪的条纹,应该是某种奇异的阵法,正是这种阵法,将破长风困在了地宫之内,无法出去。
  站起身来,怀中一个包裹跌落地上,正是叶良辰那日塞入我怀中那个。我捡了起来,打开包裹,里面有一本书,还有一个圆盘,还有一封书信。
  圆盘以墨玉做成,上面刻着与石壁上类似的符文。只是圆盘中央,有个鸽卵大小的小洞。
  书封以牛皮纸包裹,扉页之上,写着一行字,在中原当国师的日子,叶良辰著。我打开翻看,却是记载着叶良辰这二十年来的回忆录。
  书的主人已去,我心中一阵黯然,合上了书籍。
  再看那封书信,上面写着三观亲启四个字,我心中哀痛,打开书信,书信无头无尾,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不破不立,中庸之道。


第四百零六章 风月宝鉴
  不破不立,中庸之道。
  我心中反复默念这八个字,叶良辰是龙虎教道首,而“中庸之道”则是儒门核心思想。
  在普陀岛,我问三俗,武功如何才能超脱三境之外。三俗让我寻找自己的道,并让我自己去领悟。后来却一直忙于琐事,终究没有认真的去研究。
  叶良辰则在临终之前,替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道。
  中,中正也。庸,平和也。而这也正是我出道以来,一直所奉行的为人处世的法则。不偏激、不冒进、以中为贵,以和为美。
  道理自然懂,可又如何能融入到武学之中?但凡武功,三境之内,凭借勤奋也好、天生禀赋也好,终究是人力所能及的,而且有大量前人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
  可到了三境之外,就不仅仅是这些了。每个三境之外的大宗师,所遵循的方式,全然不同,有顿悟的,有天赋使然,也有绝情绝性而剑走偏锋的。
  有多少天资卓绝的高手,困在一品境,终生无望更上层楼。可是,知道是什么不代表知道怎么做,更不代表做到了。
  除了丹田,全身所有经脉窍穴都已断裂。本来我体内经脉就与别人不同,修炼较别人更凶险万分。
  贫血僧一指将我全身经脉毁去,却正应了叶良辰信上的那句,不破不立。
  如同一道流星划过漆黑的夜晚,我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以前三俗说我学的武功驳杂,限制了我武学的进阶,当时我问怎么办,他说简单,把我武功废掉,重新修炼。如今我的情况,又有什么分别?
  我盘膝而坐,清空杂念。识海丹田之内,噬灵血滴开始缓缓发出柔和的光芒,一道道真气释放出来。
  外面仿佛也有一种力量被触动,竟与噬灵血滴生出了感应。
  噬灵血滴吞噬了无数的天地真元开始缓缓释放出来,与外界的神秘力量以我身体为媒介,互相联动起来。
  没有经脉?
  意念所及、真气所至之处,原本碎裂的经脉,竟如雨后春笋,快速的聚合起来。真气在奇经八脉,三百窍穴之内流淌。
  一种异象发生了。
  原本,人体三百六十窍穴,以奇经、八脉相通,真气在每条经、脉中运行都是独立互不干涉的。
  在噬灵血滴的改造下,三百六十窍穴、奇经八脉竟互相融通起来。正如一场拓扑图,三百窍穴为点,奇经八脉为线,形成了一种网状结构。
  真气从丹田、四湖抵达任何一处窍穴,都遵循Dijkstra算法(注1)。如此一来,我对体内真气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真气在体内运行突破了经脉限制,这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当我从入定中醒来,已是深夜。
  我发现周围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人间。十多丈外的石壁上的符文,凹槽里的蚂蚁爬行,甚至天地之间真元的流动,都变得无比清晰。
  我试着运气,意念所到,真气运行如无视时空,瞬间来到手指之上。这与剑域释放的瞬间移动不同,后者是利用空间法则,而这个是无视法则。
  我闭上眼睛,隐约感觉就要触摸到那别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那道门。
  破长风的声音传来,没想到你小子竟有如此境遇,你可知惊神主阵已经沉寂了两百多年了。
  我讶道:惊神主阵?
  破长风嘲道,别说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宫,正是惊神大阵的中枢所在。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破长风的证实,我依然震惊不已。
  我问道,为何你只有晚上出来?
  破长风道,我本体早已寂灭,半道神魂又被惊神阵封在这里,若白日出去,恐怕不用多久就魂飞湮灭。
  记得晓生江湖神魔刊中介绍,人死之后鬼魂不灭,若留在人间不回归冥界,以一种能量波的形式残留天地之间。
  这种能量波是在不断衰减的,在光线之下衰减呈指数倍增加,所以一般鬼魂都怕见光。而为了弥补这种衰减,鬼魂要不断从意志薄弱的活人身上汲取能量,这就是鬼魂能量衰减理论(注2)。
  我说既然如此,前辈在这里好生歇息,外面还有些俗事,我就不奉陪了。
  破长风一声冷笑,不言不语。
  我观察地宫,却发现地宫上虽有细孔,寻便每个角落,却没发现出入口。
  我心存疑惑,又仔细将地宫找寻了一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狗屁设计,这地宫不设出口,莫非匠人建成之后,全死在里面了嘛?
  不对,等等,我是怎么进来的?
  破长风在地宫中心的圆形巨石上坐下,冷笑道,别费力气了,这地宫乃惊神阵中枢,只能从外面开启,不过,我却还有个办法。
  我问什么办法?破长风说不如我跟你做个交易,我告诉你出地宫的方法,你带我离开这里。
  我冷笑道,你若真有办法,还在这里困了二百多年?
  破长风说二十三年前,你师父谷人水夜闯皇宫,龙傲天开启了惊神阵,那日若不是他将我道魂斩破,我早逃出去了。
  我身上打了个冷战,原来他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三俗是我是师父。当年三俗将他一剑斩为两段,他心中应该记恨我才对,可他却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破长风乃吕祖魔念所化,还是冥界往生殿神座转世。
  慕容山庄以黄阵图之力,请得了“白马寺挂单”的和尚出山,慕容白云要的是冥界的力量,而那些和尚降临,则是为了寻回魔主。
  他们知道破长风在皇宫之下,为何不直接采取行动,却派把我弄在这里,跟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打交道?
  其中必有猫腻。
  破长风当年是魔教教主,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如今却和蔼可亲的如隔壁老王,不得不让我生出提防之心。
  破长风道,还有个离开的办法,就是当惊神阵开启之时。
  我心中黯然,青云道长临终之前,交给我的那个墨玉圆盘,他虽没说,我却知那是启动惊神主阵的阵眼。
  圆盘上的符文与地宫墙壁上相仿,只是他走的匆忙,却没有告诉我惊神阵的开启方法。
  惊神阵一主二副十八旁阵,副阵和旁阵由小道童保管,青云道长仙去,却不知小道童如何了。
  我装作满不在乎,随口问道,怎样带你出去?
  破长风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若惊神阵开启,我借你身体用一下。
  我心中咯噔一下,暗骂去你娘的,没什么,你要是来个有借不还,我找谁说理去?口中却犹豫道,前辈,这个,恐怕,有点,不方便吧?
  破长风不悦道,借与不借,恐怕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暗中却盘算,破长风当年是陆地神仙,被吕纯阳逼得焚去道身,又在地宫中困了两百年,还被三俗一剑劈成两半,如今他不过是一缕神魂,真实战斗力究竟有多少?
  天人之境?抑或三境之外?可以肯定的是,以我目前一品巅峰的实力,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也不代表没有办法。
  心中打定主意,口中却虚与委蛇,道,既然前辈坚持,那不知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我要是痛快答应下来,他定心生疑窦,如今跟他讨价还价,反而让他放松警惕。
  破长风从石棺之中取出一个铜镜,说我将此物赠送与你。
  我笑道,一个破镜子而已,有什么稀罕?
  破长风道,此镜乃风月宝鉴,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
  我惊奇道:莫非是传说中的正面看毛片,反面看鬼片的风月宝鉴?
  破长风哈哈笑道,正是如此,不然你以为二百多年来我是怎么过的?我连点头,了然,了然!说着,走过去,将风月宝鉴揣入怀中。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声,空间一阵扭曲,等稳定下来,地宫中竟多了一女子。我上前查探,那女子鹅黄衫,瓜子脸,正是太平公主朱茗。
  怎么她被关到了这里?
  破长风说想什么来什么,想睡觉有人送枕头,刚拿了风月宝鉴,就有人送姑娘来了,看来老天爷待你不薄啊。
  我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破长风冷笑一声,遁入石棺之中。
  渡入一道真气,太平公主慢慢转醒过来,见到我,眼神烁烁,秦大哥?
  我问你怎么被关到这里了?
  太平黯然道,我听说你被关在这里,我去找父皇求情,结果被臭骂一顿,我一气之下,偷了玉玺不肯交出,父皇雷霆大怒,将我关进了这里。既然不让你出来,我就进来陪你。
  我心中大为感动,说何必呢。
  太平满不在乎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死了我也愿意。我拍拍她脑袋,说你傻啊,谁让你死了?
  太平低声问道,我听说上个月在东平老家成亲了?嫂子漂亮嘛?
  我心中一凛,慕容白云将纪君璧带到了京城,我还未等去找他,就被困在了这里,于是问,慕容山庄的人如今在京城嘛?
  太平说,皇宫已经够乱了,江湖上也跟着瞎起哄。
  我问什么意思。
  岂止是慕容山庄,江湖上大小门派七十余家,都纷纷来到京城。据传江湖上捉了一个妖女,七月十五鬼门开,白马寺那几个和尚要亲自超度她。
  我大惊道,什么?
  注1:文科生别打我,别问是什么,总之很牛逼就是了。
  注2:关于鬼魂能量衰减理论,见拙作《位列仙班的日子》。


第四百零七章 井中之人
  我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阴谋,一场针对三俗的阴谋。
  三俗去了慕容山庄后杳无音信,以他天人之境的实力,若他存心想躲,天下恐怕没人能找得到他,所以白马寺、慕容山庄将我和纪君璧困在了京城,引诱他来上钩。
  三俗不死,明帝心病难去,昼夜不安。
  三俗不死,慕容山庄耻辱难去,沦落为江湖笑柄。
  三俗不死,冥界诸神座、东海剑仙赵凌霄、南极一箭向南极都在心头横着一座大山。
  虽然还有几个地方想不通,但大体情况如此。确切说,这是一个阳谋,关键在于三俗究竟如何选择了。
  朱茗将如今京城的形势跟我说了下,明帝与朱润泽之间矛盾由来已久,两人之间分歧很大,尤其是在治国之道上,朱润泽竟效仿西人提出了“君主立宪”和“三权分立”的说法,并在太子监国的几个月,做了一些这方面的尝试。
  结果可想而知,明帝一回京城,就将朱润泽囚禁起来,并将太子党定为逆党,就连中原镖局这种太子名下的产业,也都被查封起来。
  我心说朱润泽有些操之过切,他有能力,也有政治手腕,更有政治家的敏锐度和成熟的思考能力,手下的幕僚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怎么会作出这么愚蠢的事情呢?
  就算坊间传言,朱润泽不是皇帝的亲生子,可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明帝一手策划的。只要他不承认,那朱润泽始终是大明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朱润泽就算再有想法,也完全可以等熬上皇位之后在付诸行动,这让我很是不解。
  正当我胡思乱想中,朱茗忽然道,秦大哥……我饿了。
  天师府之战后,我被关进这里,几度昏迷,滴水未进,经她一提,我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之前在找地牢出口时,发现有些首乌、天黄地精,倒也能裹腹,于是采了一些,同朱茗一起吃了起来。
  朱茗小口的吃着,边吃边道,还记得在东平县三俗道长作的叫花鸡嘛?那是我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当年我们夺了齐王府的独孤九剑,跑回了东平县老家,结果没几日,整个村子里发生大规模牲畜失踪案件,都是这两人杰作。
  那时三俗作的叫花鸡,两人为了抢鸡腿大打出手,结果被一只大黄狗叼走了,三人在山泉边吃的哈哈大笑,如今想来,仿佛昨日。
  我笑着说你贵为公主,什么珍馐美味吃不到,一只烤鸡有什么好吃的。
  朱茗说,那时的东西,不仅美味,而且还有满满的回忆。我打个哈哈,别说的这么伤感,不过是个地牢而已,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朱茗稍一犹豫,低头道,会有办法的。
  这时一个东西从怀中掉了出来,正是方才破长风给我的那块风月宝鉴。
  我正要去取,朱茗却捡了起来,看了一眼,瞬间变得脸色通红,说秦大哥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我心说坏了,连夺了过来,却见镜子之内,正上演着一出春宫大战,我尴尬道,你看这事儿闹的,恐怕有点误会。诶,你看这招老汉推车不错!观音坐莲还可以这样子!
  朱茗顺势靠了过来,一阵少女幽香之气传来,低声道,一起看?我说好啊,拿起镜子,只见上面提示一行字,非会员只能观看五分钟,请付费后观看,确认支付22张月票?
  我暗骂无良商家,关键时候掉链子。
  朱茗顺手将风月宝鉴翻过来,我整个人都陷入震惊之中。
  半尺见方的镜子之内,月朗星稀,整个京城的映像尽收眼底。正是深夜,整个京城陷入宁静之中,柴门犬吠,婴儿夜啼,不绝于耳。这风月宝鉴,竟是京城的一个实时映像!
  天师府。
  小道童在书房内,用剪刀挑了下灯芯,略舒缓一下腰,提起毛笔开始抄书。书桌旁,堆满了厚厚的纸张,封面上写着《道德经》、《太乙真经》、《龙虎山日常行为规范》等。
  小道童自言自语道,师父,以前是徒儿不听话,怠慢了课业,最多两日,我就将您这两年布置的所有功课都补上了,徒儿绝不会让您失望。
  观风烧烤店。
  黑风寨、嵩山双侠来到店内,柳清风问道,有没有消息?
  黑风寨摇摇头说已经过去四天了,他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柳清风说以三观武功,就是遇到慕容白云,也有一战之力,若有人将他困住,恐怕对手非同小可。
  嵩山双侠道,最近京城中来了好多江湖人,我听到个消息,说捉了一个妖女,要在明日超度她,我怕这件事是针对三观的。
  在哪里?
  皇宫以北,景山。
  柳清风说无论如何,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要将三观救出来。
  这时听到薛鱼儿声音,刀山火海,柳清风你好大的口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那可怎么办?
  薛鱼儿小腹微隆,显是有了身孕。
  柳清风说娘子请放心,这就是一个比方,比方懂不懂?就是用容易明白的甲事物来说明不容易明白的乙事物。
  我闻言会心一笑,当年应聘镖局时,他也是如此跟黑风寨说的,我还嘲笑他字典版本过时。
  薛鱼儿说你就会哄我,我不管你了,今晚上你去我那,还是去你明月妹妹那里?柳清风说能大被同眠不?薛鱼儿说想得美。说着双手扶腰走出了观风烧烤。
  黑风寨说弟妹脾气比原来好多了。
  柳清风说那是当着你们面,她给我面子,鬼知道回去后怎么收拾我。时候不早,先回去休息吧。
  黑风寨道,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武功虽然不如你们,但多个人多个照应。柳清风说大哥咱能不开玩笑嘛,那些臭和尚,吹口气都能死人的。
  白衣闪过,一个声音冷冷道,再加一个人呢?
  柳清风说是你?
  慕容秋水嘴角微翘,不欢迎?
  黑风寨连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柳清风二话不说,走喝酒去!
  几杯酒下肚,柳清风问,怎么回事。
  慕容秋水懒得解释,淡淡说了句,跟家里闹掰了。
  你们之间的事儿我虽不清楚,但整个事件,与你们慕容山庄脱不了干系,你不会是爬(派)过来的卧底吧。
  慕容秋水伸手就打,柳清风连顺移闪躲。慕容秋水冷言道,长本事了啊,坐着的椅子未动,整个人忽来到柳清风身边。
  柳清风说都是一品谁怕谁啊!
  几分钟后,店内一片狼藉。
  柳清风说好歹同事一场,给留点面子吧。
  慕容秋水一拍桌面,酒壶升起,一口酒箭射入口中,好不潇洒。柳清风见状,一拍桌面,酒壶升起,酒箭喷出,落在裤子之上,湿了一片。
  慕容秋水嘴角微笑,说明日我来找你们。
  待她走后,柳清风说,看她是个女人,我给她留点面子。
  黑风寨道,不管如何,算上三观,咱们中原镖局行镖四人组也算重新聚首了。柳清风叹道,哪里还有中原镖局。
  风月宝鉴逐渐黯淡下去,能量不足了?
  破长风突然道,明日放在光线下照几个时辰就好了。我心说还是太阳能的啊,够先进的。
  太平见破长风,忽然大叫起来,鬼啊!
  破长风说,小女娃,我看着你从嗷嗷待哺,到长大成人,每当你不开心时,就到月井那边诉说,你就这么对待我?
  太平脸色疑惑,试探问道,你是井中人?
  破长风呵呵道,你终于认得我了。
  我问太平,你认得他?
  太平说小时候我被一个宫女推进井里,被井里的神秘人相救。他们说我命大,父皇也处决了几十宫女,我却跟这井中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他们说这是幻觉,可我却知道,这人真的存在。
  想不到破长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竟还救了太平一命,这魔头狠绝的心中竟还有柔软的一面。
  破长风道,这两年,你口中常常念起的那负心汉,就是眼前这个男子了吧?
  我老脸一红,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太平不悦道,不许你这么说秦大哥。
  破长风冷哼,一道威压将我困住,三年前你是不是亲了我家女娃一口?未等我说话,他又问,两年前,你去西凉,是不是曾经答应过我家女娃,回来后娶她为妻?
  我讶道,你怎么知道?
  太平公主脸色通红,说你不要说了。
  破长风道,你看他一副无辜的样子,这等言而无信、忘恩负义的男人,要是我,早一刀砍死算了。
  太平连向我道歉,秦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有时候我觉得憋屈了,就到月井那对着井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听了去。
  太平出身皇室,对我有情有义,平日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有心事时对着一口井诉说,我听了不由黯然。
  破长风说,我就看不得你受委屈的样子。你若真喜欢他,不如在这里拜堂成亲。有我在,这小子也搞不出什么风浪。
  太平说秦大哥是有家室的人了。
  破长风哈哈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多个人多双个碗多双筷子而已,算得了什么?怎么样,你小子答不答应?
  我说不行。
  太平脸色一黯。
  破长风怒道,为何?
  我说月票不够。


第四百零八章 山河气运图
  景山之上,传来阵阵钟声。
  晨钟暮鼓,新的一日到来了。
  景山如菊苑一般,本是皇家御用园林,以大难僧为首的白马寺和尚进宫之后,深得明帝喜欢,在景山之上修建万佛寺,作为他们修行的法场。
  破长风忽然道,七月十五了。
  老话常讲,七月十五鬼门开,冥界的鬼魂来阳间,或完成未了之愿,或报仇报恩,不一而论。这一日,据说是冥界与人间之门最容易开启之日。
  若真如破长风所说,冥界众神降临人间,要带往生殿魔君归位,可他们明明知道破长风就在皇宫之下,却不来这里搭救,这又是为何?
  当年,三俗一步踏入天人境,将人间天空捅了个窟窿,打开冥界之门,却又一剑斩杀三神。之后,又将破长风道魂一分为二,却也未赶尽杀绝,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心道,先不管这些,找个办法逃出这地宫再说。启动惊神阵?我将怀中那快墨玉石盘取出,仔细端量。
  上面雕刻的符文,与地宫石壁之上隐约相呼应,这就是主阵的阵眼了。只是,与副阵、旁阵的按键式启动不同,这主阵似乎更加复杂一些。圆盘分为八个区域,地宫石壁之上也有八处符文,暗合八卦之意。
  我来到场内巨石之上,墨绿色的石头上,有一圆洞,我将墨玉石盘放在上面,以手旋转,与地宫石壁八处方位对齐。
  轰轰隆隆。
  惊神阵主阵被激活,巨石之上,一道墨绿色光芒笼罩在玉盘之上。紧接着,地宫之内,石壁上八处符文,纷纷亮起。
  我与太平站石台正中,四目注视着其中变化。符文越来越亮,那些雕刻的纹理,如同万里河山,跃然石上。
  一道道白芒射出,在身前空白处,形成一道十丈大小的光幕。
  光幕之上,大明山河地理图舆呈现在我们面前!天下十八路州,三山五岳,在图舆之上标志的清晰无比。每一城池、山岳、河流,都用绿、黄、红三种颜色标识。
  我与太平被这幅景象震惊了。
  倒是破长风不屑道,不过是大明天地气运图,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这就是惊神阵法图。将天地气运汇聚京城,以天下来供养一城,以保大明国祚千年不衰,这就是建立惊神阵之目的。
  我问道,如此来说,气运图,红黄绿分别代表天下气运厚薄了?
  破长风道,可以这么说。
  那与屠龙阵、黄阵图相比,又当如何?
  天下三大奇阵,各有千秋,惊神阵可以汲取天地气运,屠龙阵则聚集日月星辰之力,前者过于玄妙,后者可遇不可求。若论武力值,惊神阵乃天阵,威力最大。可是这阵法几年前被人破坏,如今威力十剩三四,远不如当年。遇到引冥界之力的黄阵图,恐怕已不是敌手了。
  破长风又说道,这阵法控制极凶险,稍有不慎,便陷入万劫不复之中,慕容山庄这是在玩火自焚。
  我说奇怪,按理说那些人是来解救你的才对,怎的你却巴不得他们出事的样子。破长风冷冷一笑,闭口不言。
  我问破长风,这些红黄绿点在移动,又是什么?破长风说,武功到了一品,能感应天地气机,也能被天地所感应,那些绿点,便是江湖上一品高手所在了。
  我心中恍然,原来如此。黄点则是天下间三境之外的大宗师,红点则是武功至天人之境的陆地神仙级数的人了。
  明白此中原理,天地气运图上,绿点有不到两百,散落在江湖各大门派之中。代表三境之外大宗师的黄点,天下不足十人,向无极、赵凌霄、慕容白云等人位置,也都显示在地图之上。
  红点不过三人,京城之内有两人,应该是白马寺那两个秃驴,还有一个在蜀中老君庙,应是那鬼谷道长了。
  令人奇怪的是,这个气运图中,却没能感应到三俗。
  破长风道,这惊神阵不过是对天地之间真元变化的反应而已,若有人瞒天过海,隐匿气息,惊神阵也察觉不出来。
  这只是一个气运图,惊神主阵虽被激活,却无法启动。三年前,何道子破坏惊神阵枢纽,将天地气运复归天地,这惊神阵却也缺乏启动所需的天地真元了。
  眼见已是下午,今晚景山万佛寺,大难三秃驴要对纪君璧下手,我却被困在这里,不由恼火起来。太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我生气也不敢说话。
  我盯着天地气运图,试图从中发现出一丝端倪。
  纪君璧被擒以来,我就隐约觉得不对劲,气运图上,天下高手齐聚京城。慕容白云、赵凌霄、向南海与大难、贫血等人联合,要对付三俗,此事与纪君璧又有何关?
  三俗武功虽高,却在慕容山庄吃亏受了伤,已不是当年一剑破六神的谷人水了。我们这边,除了他跟胡来,貌似没有三境之外之人,若真交起手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暮鼓阵阵,黑夜降临。
  取出风月宝鉴,京城之中,家家户户烧纸焚香,祭祀鬼神。景山万佛寺,烟雾缭绕,贫血僧及那瘸腿断臂僧与慕容白云严阵以待。
  一座法台建起三四十丈高,法台之上,黄白幡上画着诡异的符号,似乎是一种阵法。其中一个符号是正倒两个三角的六芒星。在普陀岛,慕容白云正以此六芒星符,触发了黄阵图。
  神武门上,明帝朱悟能与那大难和尚正在对弈。
  朱悟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那人会来嘛?
  大难手捻一枚棋子道,嘴角露出笑意:就算明知是陷阱,他也会来的。他得了至阳丹,今夜又是鬼门开,错过今夜,不知又到何时了。
  朱悟能又道,我有一事不解。
  请讲。
  这不服和尚本与你们师出同门,为何却又反目成仇了?
  大难冷哼一声,他是往生殿神座下得意弟子,当年神座落难人间,作为接引僧他是第一个降临寻神座,若找到神座,本是大功一件。不过那人却在人间动了感情,冥神大怒,将镇压这厮之事落在我们身上,害我们折损了三兄弟。今日他不来则罢了,若来,新仇旧恨一起算,定让他道销魂散!
  戌时三刻,永定门外。
  值夜官兵正抱着军刀犯困,有一将军来到门前,一鞭子抽在那官兵身上,那官兵瞬间醒了过来,见到来人,连忙跪下磕头,见过萧统领,卑职失职,还请统领恕罪!
  萧乾良冷笑道,恕罪?你何罪之有?
  那值夜官兵战战兢兢道,值夜期间,擅离职守,未造成重大后果者,按照轻微失职违规管理办法,扣违规积分4分,罚俸半月。
  未造成重大后果?那什么是重大后果?
  官兵道,未经批准,擅自开门。
  萧乾良点点头,那你把门打开。
  官兵说萧统领您说笑了,入夜之后,若要开外城大门,要由您和兵部共同出具的文书才可以。
  萧乾良拿出一张文书,落款处写着,兵部侍郎宋思齐。官兵拿着文书去跟上级汇报,没多久,来了五六人,验明手续后,缓缓将永定门打开。
  异象忽现。
  几道寒芒忽现,那几个官兵倒在血泊之中。不片刻,原本空旷的永定门外,有两千多人涌入,进入之后,旋即又分散到内城之中。
  萧乾良将文书取出销毁,道,此地我不方便久留,东西在东交民巷,剩下的就靠诸位了。一切为了大明!
  为首那人恭敬道,一切为了大明!说着,率众人散去。
  萧乾良若无其事上马,转身而去,一切如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京城之内,看似宁静,实则暗流涌动。
  地宫。
  我脸色阴沉,望着风月宝鉴默不作声。破长风揶揄道,怎的,生气了?我心头火起,面色不善的望着他,你若能帮忙,有屁快放,不然闭上你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破长风好整以暇道,你只知跟我发闷气,却不问问这小丫头,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太平脸色忽变,道,你胡说什么?我问她有什么办法,太平一直摇头,说没有的事。她受不了我的目光注视,双眼欲泪,低声说,外面太危险,我不想让你出去。
  我叹了口气说,我的妻子被困,我的兄弟为了救我要夜闯万佛寺,我师父如今被人算计下落不明,你却让我困在这里,让我下半辈子在后悔中度过嘛?
  太平哭道,别人我不管,我就不想让你去送死。
  我冷笑道,送死,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太平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扔给我,说你去死吧,我不管你了。
  接过来,却是一颗鸽卵大小的墨玉珠子。珠子流光溢彩,生意盎然,这正是当年何道子窃去的惊神阵枢眼,明帝曾派无数高手追杀他,却没想到,他却将此留给了徒弟朱茗。
  来到玉盘之前,将墨玉珠放入那个小洞之中。
  一道白光从玉盘中间射出,将地宫之内照的亮如白昼。
  山河气运图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天下十八路州天地真元,以肉眼可见速度向京城聚集,笼罩在皇宫之上。
  一道虚无之门在面前呈现开来。
  我回头望向破长风,你不是要出去嘛?破长风仰面躺在石头上,时机到了,我自会出去。我低声道,神棍。
  惊神阵进入待阵状态,只要有人用口令激活,便可以获得惊神阵的力量。而这个口令,如果未猜错,叶良辰应该传给了小道童。
  小道童抄完最后一个字,把墨汁吹干,将毛笔放下。山河气运图上,京城天师府,一个鲜红的亮点,瞬间亮起。
  我带着太平,踏出门外。


第四百零九章 合吾合吾合吾
  踏出门外,两人站在天师府院内。
  天师府掌控惊神阵,却没料到这惊神阵阵枢竟与天师府相连。院落内一片狼藉,前些日子鏖战留下的尸体不在,院子里的血迹却也未来得及冲刷干净。
  小道童一脸肃穆,从书房内走出来。这几日来,无日无夜抄叶良辰给他布置的功课,直到抄完最后一个字,小道童修为直入天人之境。
  叶良辰说过,小道童修的是太清诀,讲究的是顺心而为,等机缘一到,修为自然是水到渠成。可是小道童天生贪玩,根本沉不下心来,一直没有突破。
  叶良辰与小道童情同父子,直到叶良辰战死,小道童不知所为,一心想完成师父临终前交代的课业,执念所及,竟悟出了太清诀的至高要义,一步迈入天人之境。山河气运图中,最后亮起的那个红点,自然是小道童的。
  小道童见到我与朱茗,不由哭了,小师叔,师父去了。
  我拍了拍他脑袋,说冤有头债有主,师兄不会白死的。小道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今夜,我要杀了那两个秃驴,替师父报仇。我心说虽然悟出绝妙法门,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于是安慰道,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小道童说不行,一起去。说着,全身修为尽散,方圆数十丈内,竟是太清诀创造出的空间。令人奇妙的是,在他的空间内,我发觉自己的真元竟毫无阻碍的运行,甚至能与他的修为融为一体。小道童意念所至,我竟与他产生感应。我心中称奇,太清诀空间竟能提升人的武功修为。有他相助,恐怕事半功倍了。
  我问道,你师父临走之前,有没有将惊神阵阵诀告诉你?
  小道童疑道,我这里只有副阵、旁阵的阵眼,师父说这惊神阵,将来是要交给你的,那口诀又臭又长,我懒得去学啊。我为之气结。
  不过我上次听师父说,启动主阵的阵诀好像是,今晚打老虎。
  今晚打老虎?
  我心说这密码岂不很容易就被破解了?
  我心想今夜凶险万分,若真打起来,恐怕无暇顾及太平,于是让太平先在天师府过一夜。太平不肯,我也由不得她争辩,点了她穴道,将她抱起,放入天师府内房之内。泪珠从她眼中落出,我心中一软,在她额头亲了下,道,等我回来。
  带着小道童,来到观风烧烤。
  柳清风、黑风寨与慕容秋水在店内商议对策。
  白天我去踩过点了,万佛寺戒备森严,里面有一品高手若干,还有两百多个老秃驴,武功不高,但若真缠斗起来,恐怕也难以脱身,所以这次,我们要速战速决,我准备用调虎离山之计。
  慕容秋水道,虎在哪里?
  柳清风道,你爹是虎。
  砰,柳清风被击飞出去。我虽不赞同我爹的行事,却也容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柳清风说我不就打个比方嘛,用得着出手这么重,要搁以前,你这一拳还不得打死我啊。慕容秋水说是你讨打,好好说话。柳清风说来看地图,这是万佛寺,进去之后,我去挑衅那秃驴,你想办法拖住你爹……哎,怎么说都是死路一条啊。要不咱们连夜逃出去,我看时间还来得及。
  慕容秋水说你打退堂鼓了?
  柳清风说怎么会,要不咱们只救三观,至于那小魔女,反正你也巴不得她去死,哎哟,不是我说你,你这动手打人的脾气该改改了,难怪三观不要你。你又要动手,我真怕了你?看在你是女人份上,我不跟你斗懂吗?
  黑风寨连出来劝架,说大敌当前,大事要紧。这件事本来就是难为之事,不要还没行动就失了和气。
  我推门而入,三人转过身,柳清风惊道,三观你出来了?黑风寨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慕容秋水脸色一寒,负手而立,转过身去。
  我说行镖四人组,怎么能缺得了我?
  你来得正好,快来评评理。
  黑风寨说既然三观回来了,咱们还去劫万佛寺嘛?我说君璧还在那里,这事儿由我而起,而且慕容白云和那群秃驴也是冲着我来的,我自己去解决就是了。
  柳清风说那哪儿行,咱们可是一个团队,当年行走天下战无不胜,今夜这种出风头的事儿,怎能少得了我?我笑了笑,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清楚,今晚上将有大事发生。
  柳清风说所以小苍蝇不打,今晚要打就要打老虎。
  众人之中,黑风寨武功不过八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说今夜用不了那么多人,李大哥若真有心,不如去城东准备一辆马车,今夜事了,我们就去找你。
  黑风寨说那怎么行,咱们兄弟一场,同进退、共甘苦,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走?
  柳清风和慕容秋水不约而同的赞成了这个提议,我说就这么定了,今夜凶险万分,你若跟去,反而让我们畏首畏尾,今晚事情一了,我们就去城东李记那找你。大家准备下,出发吧。黑风寨悻然走了。
  慕容秋水道,你何必骗他?
  我说今夜之事,事关天下气运,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他本就不算江湖中人,又拖家带口,何必牵扯他下水?
  柳清风说我先回去换件衣服,小道童也识趣避开了去。
  气氛有些尴尬,我问你怎么来了?跟家里不和?
  慕容秋水长叹一声,自从唐门之后,我父亲得了黄阵图,性情大变,一心要统一武林,成就不世之业。他不听我劝阻,竟与冥界联手……哎。今夜七月十五,他们想利用黄阵图,重启冥界人间之道,迎魔君归位啊!
  难怪他不到一年间,晋入大宗师境,果真借助了冥界的力量。只是与冥界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啊。三俗失踪之后,天下间已无人能够阻止他们,若真如此,天下恐要大乱了。
  我说那皇帝为何还肯同意此事?
  慕容秋水道,你师父。
  二十三年一战,三俗破冥界六神,又大闹紫禁城,让明帝产生了心魔,哪怕他武功已是三境之外,却也奈何不了三俗。一句话,三俗不死,他心难安,所以这次冥界必是答应他帮他出去三俗,明帝才安排此事的。而且,这件事,从去年大难和尚入宫就开始筹划了。
  我说道,我想不通,他们为何又将纪君璧抓去?只是为了引我去救,从而引三俗现身?
  慕容秋水大有深意看了我一眼,说三观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怎么了?
  纪君璧是魔教圣女,又是天下绝无仅有的九阴之体,同时又身兼魔教光明、黑暗两大武学。开启冥界之人的人选,恐怕非纪君璧莫属啊!
  我忽然想起,当年初遇纪君璧时,寻楼夜曾说过,魔尊纪寒要利用纪君璧的九阴之体,献祭魔君,竟还有这层用意在里面!三俗当然不会这么做,但这群秃驴却绝对会这样去做。也就是说,今夜这个局,不仅是针对三俗,而且还有纪君璧。
  一股无名之火从我心头冒起。心头激荡下,一股杀意冲了上来。
  冥界?很了不起嘛?
  慕容秋水忽然道,那天在慕容山庄,是我对不起你。
  我苦笑道,过去的就过去吧。
  慕容秋水正要开口,却听到门外柳清风喊道,本大侠回来了,你小两口卿卿我我有完没完了?三观小心我见到纪君璧,说你坏话。
  我与慕容秋水异口同声道,滚!
  出得门来,被柳清风这身打扮惊呆了。
  柳清风手持卢龙剑,一身白衣,腰间别了一个玉佩,好不潇洒。柳清风得意道,这可是我花了十两银子在某猫定做的大侠套装,一直没舍得穿,怎样,有没有被我帅到?
  我说知道的你这是去找人拼命,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去相亲呢。
  柳清风来到一身白衣的慕容秋水身旁,嗯,我觉得咱俩可以凑一对,不如你嫁给我当小妾?我还缺几个老婆呢!
  慕容秋水一掌劈去,将柳清风击出两丈多远,落在烧烤店的木炭堆里,正巧有人从楼上泼了一盆水,瞬间满身黑泥,柳清风正要大骂,楼上那妇人先开口道,走路不长眼睛啊!
  柳清风气噎,嘀咕道,信不信我一剑拆了你的房子。那妇人撒泼,大当家的,那小子调戏奴家。不片刻,一人拎着菜刀冲了下来,指着柳清风道,是你小子嘴不干净?
  柳清风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慕容秋水过去,一道剑气出,哗啦一声,那人店面塌了。柳清风拍拍身上,说还是明教对我最好了。说着就要去拉慕容秋水的手,慕容秋水皱眉,说离我远点,太脏。
  我看时辰不早,说走吧。
  柳清风说既然要闯万佛寺,咱们总得喊个口号吧,不如先统一下,我建议用中原三侠前来拜山如何?喂,你们三个等等我!出了烧烤街,前往景山的路上,很奇怪的,竟没遇到什么阻拦。
  到了东厂胡同,有两人拦住了我们去路。
  我惊喜道,大师兄,二师兄?
  来人正是大师兄孟铁锤和二师兄宋仲基。孟师兄手持两个铁锤,与手持铁公鸡的宋仲基并肩而立。
  你们怎么来了?
  孟师兄呵呵笑道,师父不放心你,让我们来看看。
  我问三俗呢。
  孟师兄说他听说师娘下落,去寻师娘了。他说那边安顿下来,就来京城找我们。
  说着,将一柄剑扔了过来,我接了过来,只觉得一道凌厉的剑气在剑身中流窜,正是当年他在藏剑山庄铸的那柄魔剑。孟师兄道,你玄铭师侄将这柄剑抢了回来,师父让我带给你。当年寻楼夜抢走魔剑,一心要刺杀魔尊纪寒,想不到几经辗转,又回到了我手中。
  柳清风打量着一旁默不作声的二师兄,说你这兵器挺有特色的,竟是一只铁公鸡,哈哈!宋仲基微微一笑,将铁公鸡递了过去,你若喜欢,送给你就是。
  柳清风就要去拿,转念一想,说我要拿了岂不是铁公鸡嘛,严重不符合我的大侠风范。不过,既然你要送,我要不收也不好意思,不如这样子,我认识几个玉米国的朋友,要拍狗日的孙子,我让他们给你留个角色。
  突然记起,三俗说我还有个三师兄,从孟师兄口中得知,他好像在朝廷中为官,却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起过,于是问三师兄究竟是谁?
  孟师兄说需要他是,他就会出现了。
  我说师兄你真是的,这时候了还不告诉我。不过,有你们俩相助,今夜闯万佛寺,我们也更有信心了。
  孟师兄说这都大结局了,我俩只是来露个脸,马上就回去领盒饭了,今晚,主要还靠你们啊。我跟你二师兄在陶然亭摆好酒席,还有一些书中打酱油的都在那里,等你回来给你庆功!
  我说你俩真是我的好师兄啊!
  宋师兄说一世人三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我心说你听不出我在说反话嘛?心中突然没了底,暗想三俗你可别也跟他们一样打酱油啊,不然今晚上徒弟我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送走两人,我说走吧。
  柳清风说不如再聊会天?我骂道,再聊,读者会以为你在水文骗稿费的,赶紧麻溜的。
  景山万佛寺、皇宫只有一街、一河之隔。
  整条街上无比寂静,两处地方却灯火通明,皇宫之内,数百盏孔明灯冉冉升起,如红色幽灵一般漂浮在夜空之中。
  景山又名万岁山,大明建国之初,曾在这里堆放过煤炭,又称煤山。万佛寺修建在煤山之下,占地数十顷,修建的富丽堂皇。与其他寺庙不同,万佛山供奉的不是佛门菩萨,而是冥界往生殿神座。
  万佛寺佛门紧闭,里面传来和尚诵经声。
  柳清风问怎么办?
  慕容秋水道,闯呗。
  柳清风说好歹咱们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直接闯进去,多丢身份,来我说喊一二三,就说中原镖局前来拜山!
  一、二、三,中原镖局……
  我说别整没用的,干呗。亮镖号!
  三人提气,大声道:合吾!
  合……吾……
  合……吾……
  中原镖局镖号飘荡在万佛寺上空。


三观犹在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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