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竹林探幽

　　昏暗的楼道间一时间明亮了起来，而前行的妇人却是头也未回，依然往前走着。升腾在李煜身边的真气愈加浓郁了几分，眨眼已是将他包裹在了一圈真气罩中，那熟悉的味道已是屏蔽了个干净。虽然妇人让他燃灯的吩咐有些画蛇添足，李煜还是将灯点燃，提着追了上去。
　　楼道并不是很长只是数息时间便已走完，前面那妇人已掀开了门帘的一角，让一缕光线照射了进来，她并没有马上出去，站在门口等待着。“真气足而不纯，又算得了什么，还是散了吧！”李煜耳中听那妇人这般言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妇人已是随意地回手戳来，有些粗糙的手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至于她的右手依然牵着那角帘幕，并不曾放下。瞬间，那手指已是点在了李煜的真气罩上，如同一粒石子落在了湖面上一般，漾起了层层波纹。
　　“咦”，妇人看着眼前那层真气罩并没有顺指消散，颇有些惊讶地轻呼了一声，抬头仔细打量起李煜来。
　　李煜看着妇人淡然的表情，心下已是惊诧莫名。在妇人骈指点来的时候，他便下意识地将真气提升到了五六层。真气防御不比外放，并不是用的真气越多便会越好，更多只会是浪费而已。妇人既然能这般随意地点指过来，那便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而她依然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便能说明一切了。让李煜诧异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感受不到妇人身上有真气流动的痕迹。她究竟是什么人？看着妇人平庸的面貌，他总觉得不协调。
　　“算了，你还是自己将真气撤掉吧，这香味对你有好处的。”妇人说话之间已是掀开帘幕走了出去。
　　李煜这时的心情当真是复杂无比，看着缓缓合上的帘幕，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现在这一身的真气虽然注定并不属于他，但现在却是在他体内生生不息着。本以为自己站在了一定的高度，并以此为目标，结果发现自己只是来到了另一座高峰的山脚，如云的山峰望不到尽头。
　　※※※
　　李煜将手中的油灯轻口吹熄，将油灯放在帘幕旁边的一个暗格里，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掀开帘幕走了出去，熟悉的香味让他有一瞬间的迷离。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廊道，两边却是一丛丛竹林，有许多厚密的竹节伸了进来，让这长廊显得很是漂亮。从道旁竹竿的高度看来，长廊离地并不是太高，大约只是半层楼而已。一念及此，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之前那十余级楼梯的高度，怎么算也不止一层楼了，为何穿过楼道之后这高度凭空便降了一半呢？
　　“再不跟上来我便走了。”妇人的说话打断了李煜的思考，语气虽然平淡依旧，李煜却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满，他只得抛开疑虑跟了上去。
　　长廊的尽头乃是一个亭子，中间摆着一个石桌几把椅子，桌子上放着四个精致的小菜，微微还冒着热气。虽然椅子有着好几把，但摆在桌面上的碗筷却只有一副，筷子乃是放在碗面上，碗中还有半碗饭以及一箸尚未吃完的菜肴。看情形，在他来之前，这凉亭中分明是有人正在用饭，后来不知因为何事匆匆离开了。李煜平时对饭菜并没有什么讲究，但看着那四个精致的菜肴，喉头还是忍不住嚅动了一下，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就算已经站在了石桌旁边，他却并没有闻到半点香味。
　　“若是想吃，尽管坐下来便是，这饭菜却是无毒的。”妇人早已是等在了石桌旁，说的这话却是第一次带上了一些感情，揶揄的。
　　李煜笑着摇了摇头。这妇人一直便是面无表情，他本来便有些怀疑，这时候听她说话倒肯定了一件事，不管是面具也好易容也罢，反正现在的容貌只是一张幻象而已。同时，他心底也有了另外一个猜测，不过是否是那般却不知道了。“这饭菜倒是香得很，可惜在下并不饿啊，要不然少不得要狼吞虎咽一番了。”说完便盯着妇人看。
　　妇人闻言并没有答话，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走了几步才传出一句话来，“你满可以留在这里，等到饿了再吃不迟。”
　　李煜自然是不会这般做的，心中倒是微微一松，这神秘妇人的态度虽然一直不冷不热的，却莫名的让他带了一丝好感。至于那饭菜的香味是否有毒，楼道中灯油的香味是否便是解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过了凉亭又是一道长廊，不过与之前那条不一般，显得弯弯曲曲的，妇人的身影已是淹没在一片翠绿之中。李煜脚下一快，从周围的环境来看，正地儿似乎就要到了。廊道虽然弯曲却没多长，只是遮掩在竹丛中看不分明而已，在扒开一丛探进来的竹枝后，他一眼便瞧见了一座精致的小楼，而妇人已是走到了楼前。
　　“琴和人都过来了，自己出来罢，我走了。”李煜还以为妇人会去敲门或者等待什么的，谁知道她一句话说完，随手将琴包搁在楼前的台阶上，额后便从一条幽深的竹间小道离开了。看起来不紧不慢的动作，却是在李煜赶到楼前便全部做完了，也不过是数息时间而已。
　　大门很快便被打开了，开门的却是惜惜。她走到台阶上将琴包抱起后才看了李煜一眼，她的眼神很平静，就像是普通人遇见之后的对视，不冷不热。做完这些，她返身便往楼内行去，并没有留下半句话来，只是在进去之后，大门却是没有关上，任由它四敞八开着。
　　李煜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举步往台阶上行去，一阵清晰的琴音恰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与他之前在竹楼中听到的大相径庭，这时的琴音铮铮然，毫无半点柔媚婉约的意味。台阶一共只有五级，等他走到门口时，琴音陡然便大了许多，激烈的音符竟然像鼓点一般，声声敲击在了他的心中。


第一百章 意料之外
　　这栋小楼外表看着便显得很是精致，在加上竹林环绕周围，直接便给人了一种幽雅的味道。李煜上到台阶之后，耳中已全然被那铮鸣的乐曲所占据，好在琴声并不具备特别的效果，除了扣人心弦一点，完全只是一种享受。
　　进了大门之后乃是一间不大的客厅，简单的摆设中最为醒目的恐怕便是悬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幅山水画了。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李煜便有种非常强烈的熟悉感，尽管画上的风景并不曾在他记忆中出现过。厅内空无一人，琴音便是从墙后穿透而入的，他便没有在此多做停留，直接便循着乐曲的方向往后堂行去，虽然说这曲音并不会惑人心智，但他行走的步伐还是在无意中更昂然了几分。
　　“嘘！”李煜刚刚靠近那间激昂的房间，耳间便清楚地听到有人在说话，“别进来，先候在门口便是。”声音温润如玉，主人分明便是一名男子。说话的语气虽然毫不严厉，但最后一句话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有人说，从一个人的声音中多少能找到一些他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否属实。
　　李煜来花仙楼的目的便是为了见黄裳，只是这一路过来，惊奇讶异之余，给了他一种误入迷阵的感觉，一路都是随心而行。这时候听到屋里人说话，倒也没有特别的反感，不过他还是直接行了进去。虽然他不讨厌那个声音，但他能肯定，他很讨厌那个声音的主人。
　　“哼，不是让你侯……”
　　李煜进门的瞬间，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一股不怀好意的气势，空无一物的门口像是无形中给布了一道屏障一般。他扫了一眼屋内，布置很是秀美，整体呈现出一种妩媚秀气的感觉，乃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他首先便瞧见了那抚琴之人，只是见到的却只是模糊的身影而已，一道红色的帷幕将屋子隔成了两半，之前出去取琴的惜惜正乖巧地站在帷幕外面，正一脸平静地看着门外。
　　“噗”，一声轻微的响动夹杂在琴音中被李煜感受到了，他缓缓地收回手指，上面依然缭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这时，他的视线才落在了这房间第三人的身上，这是一名颇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其实，李煜并不像这般形容那个人的，但一个大男人却给了他一种柔美的感觉，让他只能如此了。其实这年轻人相貌还是很英俊的，单看五官也不是小巧的那种，显得很是别扭。
　　“你……”，那年轻人眼见李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身子晃动的同时，轻叱了一声，不等他有什么动作，琴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让他的尾音成为了小楼中唯一的声响。琴音的停止让屋内的气氛瞬间便冷却了下来，那悬着的帷幕无风晃动了一下。
　　“废物！”
　　随着一声喝骂，李煜直接便见到了一个身影从他身边飞过，带起了一阵寒风。他面前的地方虽然还站着一人，却是换了一副模样。看着眼前的锦衣少年，他除了有些熟悉之外，剩下的依然还是别扭，只不过这个人却是老熟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诚不欺我啊！
　　“少爷，何必为了区区小事动气呢？”惜惜的声音恰在这时响起，让两道凝聚的视线错了开去。曾化名“老赵”的锦衣少年显然也记得李煜，刚才盯着他的眼神中满是不怀好意，另外还有一丝得意。惜惜的说话虽然没有什么分量，但暂时还是将两人的矛盾缓解了下来。
　　李煜的视线在挪开之后一直便留意着那幕红幔之后，琴声虽然戛然而止了，抚琴之人却依旧还坐在那里，就连手指也还按抚在琴案上。惜惜说完话后，已是揭开一角轻幔走了进去，轻微的脚步声这时却是明显得很。进入帷幕之后，惜惜很快便走到了琴案边，弯腰与抚琴之人悄声说了几句话，李煜虽然费力倾听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听到。接着，那抚琴之人便长身而起，身形很是妖娆。“主上的命令我自然会遵从，要是没有事了，便离开吧！”
　　李煜闻言，淡然的脸上有过一次停顿，这声音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与他预想的却是全然不同。当他在竹楼那边听到那曲靡靡之音，再加上作为妹妹的惜惜出现，他已是将操琴之人的身份定了下来，谁知道竟然会是她。
　　锦衣少年闻言笑了笑，满面春风的样子倒是将阴柔的感觉弱了几分。“希望你是真正明白，不然，我只能在这破破烂烂的荆州城住下去了，唉，我也很无奈的。”嘲讽的话语瞬间又将他的风度丢到了天外，脸上的笑容却是带上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怎么，很意外？”锦衣人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在门口，大姐已是掀开帘幕走了出来，看着李煜的眼神很有些冰冷。
　　李煜点了点头，“确实没想到。嗯，小二他们怎么样了？”
　　惜惜这时已是将琴案收拾妥当，正在将那红色的帷幕拆下来，动作之间发出的声响，似乎正在慢慢缓和着屋内的气氛。
　　大姐径直在一旁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顺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脖便喝了下去，动作之间还有一些让李煜熟悉的记忆。“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他们，你要找的人，这时可不在荆州城内。”说完将茶杯丢回桌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这时并不应该站在这里才是。”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李煜没有掉头便走，而是看着惜惜缓缓说道。
　　“你不明白？”大姐忽然行到李煜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呵呵，你觉得我便应该站在这里不曾。”
　　李煜确实没有想到，不过他已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说完补了一句，“若是那些书地话便不用说了，我已是没有了。”
　　大姐这才笑了笑，缓和的容颜更是明艳了几分，“我要的，你现在便可以拿出来。”说着挥掌便朝李煜拍了过来，掌风凌厉，衣袂翻飞。“别反抗哦！”语笑嫣然。


第一百零一章 暗藏玄机
　　大姐这一掌看着气势凌人，其实却是半点内力也是没有用上的，李煜轻轻一挥手便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格挡了开来。“他确实不在此处么？”
　　“想不到数天不见，你的内力便已如此可观了。”大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道，“以目前的处境来说，你该信任我才好，不然，我们最后都只能是竹篮打水而已。”话说到后面，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显得很是郑重。说完仔细凝视了李煜一眼，这才径直往外间走去。
　　李煜返身的时候，早已将屋子收拾停当的惜惜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跟着出去的意思。在看到李煜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打量她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出去，我要休息了。”言语之间，似乎她才是这房间的主人。
　　出了房间之后，李煜并没有看见大姐的身影，走廊里静悄悄的，也只有在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才会愈加感觉到这小楼的幽雅。屋外竹林轻微的摇曳声在这时清晰了许多，沙沙，沙沙，让他颇有些怀念。他按着原路往那个客厅走去，正如大姐说所，他既然选择了与大姐合作，那便要暂时相信她。她既然说那人并不在此，那自然是要往屋外去的。
　　很快，李煜便在客厅中瞧见了大姐的声音，她正站在悬有山水画的墙壁面前，一双如秋水般得眸子正细细打量着黑白之间的韵味。这画李煜之前便已看过，画面不熟悉却透着一股并不陌生的气息。尽管心中想着它应该很重要，可惜想了半天依然关联不起分毫。
　　“恩，是今天便走，还是休息一晚再说。”大姐看着黑白勾勒的画面，细语问道，神态与刚才在屋中时又是全然不同，像是勾起了什么情愫一般。
　　花仙楼早已不复熟悉的模样，更何况还多了一个不怀好意的锦衣少年，李煜自然不愿多做停留。“你让我相信你，自然是全凭你的安排了。”
　　大姐听了也不生气，又扫了一遍画儿后，转身便往门外走去，“那好，我先休息去了。”说完脚下一动，竟然直接便闪到了屋外，似乎早就在等李煜这般说话了。
　　等到李煜赶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了大姐的踪影，厚密的竹林可以轻易遮挡住他远去的视线。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是不早，便是远一些的竹林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了。大姐显然是早已等待着他的到来，不然也不会这般爽快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听她语气中的意思，对留在这里已是反感至极，为何忽然之间便转变了态度呢？一念及此，他的视线便重新回到了屋内，确切的说，是放在了那副有些奇怪的画儿上。
　　李煜之前虽然已见过那幅画，但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时再去驻足观摩，才将画面上的角角落落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是一幅很常见的山水画作，高山绿水，轻舟渔翁，像是随性挥洒而得。不过与一般的画作有些区别的是，上面除了画面之外，没有其他半点修饰的东西，题跋印章诗词什么的，都是没有的，便是连作者落款都是一片空白，显得很不完整。撇开这点不谈，这副画还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特点，那便是昏暗。无论是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渔舟，还是大片的树林和精致的竹篓，看起来都不是那么清晰，就好像笼罩在一片雾霭中一般。
　　李煜心中顿生疑惑，虽然他之前并没有太过留意，但在他的眼角视线之中，画上的一切都是很清晰的，当时还有一种历历在目的代入感。发现了异常，他便往画前多行了两步，好更清楚地去打量。
　　“你怎么还在，姐姐呢？”清脆的声音中，惜惜已是站在了客厅门口。
　　李煜见状，只得放弃继续看画的打算，“她有事先走了。对了，我今天怕是走不了了，可有住的地方？”惜惜出现的时间有些巧妙，自然不会只是巧合。
　　“要休息的话，去前院，一般都不会住满。”惜惜说着走到画卷前面，抬手便将画给揭了下来，麻利地卷好之后递到了李煜面前，急促之间便是直接戳在了李煜胸口。“现在也不早了，要是喜欢的话，这幅画尽管拿去便是。”看她随意地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什么重要的物什。
　　李煜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这画中的玄机他尚未猜出，现在也是无法知晓中间的好坏，不过当他看到惜惜的动作后，果决地接了过来，收好。“送东西都讲究礼尚往来，恩，这本书便送与你了吧！”被他掏出的，正是那本普普通通的《聊斋志异》。
　　“哼，我才不要。”惜惜口中虽然拒绝着，却没有阻止李煜将那本书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好了，好了，快些走吧，我要关门了。”说完还伸手推了李煜一下。
　　李煜将画好心收好后，直接便出门而去，随着轻微关门声，背后的大门已是紧紧关上。
　　※※※
　　不知何时起的风，不大却也不小，廊道上一路都悬挂有风灯，大红的灯罩让光亮更显得柔和。当李煜路过那个凉亭时，看见石桌上依然搁着饭菜，还是先前那般模样，蒸腾而起的热气在摇晃的风灯下看得很是清楚，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大约只有那饭碗空了罢！一丝轻微的香味很突兀地传入了他的鼻中，很明显，正是发自桌上的饭菜。
　　本来，好的饭菜应该色香味俱全，能闻到饭菜香味是再过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李煜瞬间便丢掉了这个想法。尽管那阵香味很淡，尽管那道香气很短，但他转眼便发现，风灯下的一切一下子便模糊了起来，就连理应笔直的廊道都成了弯弯曲曲的回廊。
　　很快，一道白光闪烁而起，李煜果断地闭了眼睛往前面冲去，道旁的竹林被一阵疾风卷得七倒八歪的，至于那一窜红色的风灯，在白影过去之际，瞬间便熄灭了。风中，传来一阵并不剧烈的爆裂声。噼啪、噼啪、噼啪……


第一百零二章 暗香盈鼻
　　随着李煜的一路狂奔，竹丛掩映间的廊道上，一盏盏风灯在外泄真气的影响下化为碎片的同时，也让黑暗慢慢侵吞着所剩无几的光亮。这廊道本来就不长，在他刻意狂奔之下，数息时间便已是行到了尽头，本来浓郁的真气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着。
　　“嘭”，在一阵不算剧烈的声响中，李煜径直撞在了一扇门上。这时的廊道上早已是黑乎乎一片，除了风声更加明晰外，却是没有其他异常。木门倒是被撞开了，可他身上的真气层也在那一瞬间消散无踪，本来轻快地脚步还没有跨进门槛，便如同灌满了铅石一般，沉重无比。更为严重的是，正在凭借直接行进的他，正在慢慢失去方向感以及平衡感。这样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他离那藏灯之处尽管只是数步之遥，却是有心无力再难寸进。
　　“哎呀，原来是你这家伙，怎么走路歪歪扭扭的，难道喝醉了不成？”正当李煜精神恍惚难以行进之时，一声清脆的嗓音从楼道里传了出来，听声音该是那姐妹俩中的妹妹。只是他这时不要说说话了，便是连稳稳当当地站着也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自然是没法答话的。让他有些诧异的是，一股清幽的香味很是清晰地被他捕捉到了，他记得应该是那姐姐的体香。其实那香味并不浓郁，若不是人在身边或者特别注意之下，该是很难分辨出来才是，现在竟然这般容易便被他闻到了。一念及此，本就混乱的心神悚然一惊，脚下更是虚软起来。
　　“还不快去将他扶过来，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们只怕也逃脱不了干系。”不等李煜回话，便有人以命令的口吻说话道，自然便是那易怒的姐姐了。
　　很快，李煜便觉得一阵淡淡的芳香被放大了起来，一时间就像进入了花园中一般，脸上更是显露出迷醉的神色。
　　“哼，就知道以大欺小，人家是妹妹诶。”嘀咕声中，一个较小的身影出现在李煜身边。与此同时，幽暗的天地之间忽然有一点火光摇曳起来，不一会便显出了一张宜喜宜嗔的脸蛋，若不是有些稚气未脱，只怕会更显得娇美。
　　李煜早已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大部分触感都已消失，唯一留下的，便是那被无限放大的嗅觉。当他的手臂被一只小手抓住的同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愉悦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只有在心情真正快乐的时候才会被主人表现出来。
　　“嘻嘻，早知道我就用点熏香了，看你来笑不笑得出来。”女孩儿嬉笑着将李煜一把抓住，提起便往灯光处行去。
　　李煜自然不是第一个在凉亭中中招的人，但是中招后的待遇却绝对是最好的一个。一般情况下，若是有人倒在了凉亭中，守候在楼道中的侍女便会过去，然后将人带到该去的地方。虽然说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半点伤害的举动，但要知道作为经常陪客的侍女们来说，保持身上香喷喷乃是最为基本的事情。平时只是好闻的味道在那些嗅觉被放大数倍的人嗅来，基本就如同噩梦一般了，又哪能露出孩童一般的微笑来呢？
　　“姐姐，你说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连苏姨都惊动了。”小侍女举重若轻地提着李煜到了姐姐身前，将他的脑袋朝向油灯处后，细语询问道。
　　举着灯盏的姐姐还来不及答话，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一个就快要死去的人。”
　　“公子。”眼见锦衣少年行到身前，姐妹俩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身影一晃，已是将李煜稍微挡在了身后。只是李煜的身形较高，再加上对方的身份，这举动自然是毫无意义的。
　　锦衣少年的容貌在跳跃的油灯中更是阴鸷了几分，在看到俩丫头的小动作后，口中冷哼了一声，“哼，本公子什么身份，杀他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击杀。”口中说着话脚下却是未停，不一会已是和她们擦肩而过。在跨出门槛之时，他陡然转过身来，看着两个少女说道，“对了，再过一个月便是爷的生辰，你们说我该去要点什么礼物来庆贺庆贺呢？”说完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我呸呸呸，恶心死了。哎呀，姐姐，我们还是快走吧，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小丫头说着也不等乃姐说话，提着李煜当先边走。锦衣少年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虽然说她们姐妹俩的身份比较特殊，但说什么也是及不上那人的，若是他一定要拿她们当礼物的话，多半是能心想事成的。“哼，早知道就不来救这家伙了，呜呜呜，我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便要离我远去了么？”
　　锦衣少年出现的时候，李煜身上的毒素才勉强被清除了一些，不过顿时让他好受了许多，世界中不再是花园般的芳香，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是隐约听到了。虽然被小丫头提着走很不自在，好在没有什么不适之处，鼻中吸着油灯释放的奇异香味，异状正在缓缓消褪。可随着这丫头的一阵控诉，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提着他衣领的小手像忽然有劲了一般，勒得他有些呼吸不畅，再加上脚尖在楼梯上的磕磕绊绊，再无半点舒适可言。
　　朦朦胧胧中，李煜被拖下了楼梯，然后经过廊道下了高台，很快便站在了竹楼的门口。
　　“哼，死家伙，都怪你，啊啊啊啊啊！我……”小丫头一路不断的牢骚就没有停止过。看她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有着姐姐的钳制不敢有什么作为的她，暗暗将李煜折腾了一番。
　　“放，放我下来。”一路虽然都在走路，但是持着油灯的姐姐一直都紧跟着李煜，冉冉的青烟一直缭绕在李煜的鼻息之间。在深深吸了一口那熟悉的香味后，李煜虚弱地开口说道。虽然异状彻底消失了，但内力还是没有恢复分毫，说话自然有气无力。
　　“嘭”，一阵轻微的声响，有物体落到地上。


第一百零三章 宝剑佳人
　　李煜应声已是摔在了地上，屁股上顿时一痛，这丫头下手倒也有些顾忌，并没有太过心狠。尽管如此，本来便尚未恢复的他也是有些承受不住，躺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我不管了，看着他就来气，要送你自个儿送吧！”丫头说着也不等她姐姐发话，扭头便回屋而去，那副怒气冲天模样就像被激怒的猫咪一般，煞是可爱。她姐姐也只是拿眼看着，并没有加以阻拦，她心中倒是清楚，即便是没有李煜，该来的一定便会来，那人就那德行。
　　半响，李煜才轻呼了一声从地上翻身坐了起来，毒素除尽之后，真气已是在缓缓恢复了。恰在这时，一截明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黑漆漆的世界瞬间变得明亮的同时，也让一切朦胧了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沙哑的声音听在他自己的耳中也是颇为陌生。
　　女孩儿闻言却是没有答话，盯着李煜看了几眼后，走到他跟前伸出了左手，她右手提着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却是没有放下。
　　李煜没有着急起身，眼神落在那只晶莹的手腕上，“修的是何派武功，这花仙楼现在可是以他为主？”却是在追问着，说完看到女孩儿嘴角一翘，便又继续说道，“早知道他来头这般厉害，当初便不该与他结怨了。”言语中自然满是懊恼，可那说话的语气与表情却尽是不在乎。
　　“你到底起不起来。”女孩儿固执地没有收回素手，脸色一凝，却是伸得更近了一些，几乎便要挨到李煜的脸庞上了。
　　“哼，看来我的话是半点用处都没有了，很好，很好。”锦衣少年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心情本来还是不错的，尽管那门最后还是没有打开，但他相信也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花仙楼里的一切将再也没有秘密。可惜，当眼前的一幕出现在视线中的瞬间，一切便又不一样了。
　　李煜听着那阴柔的声音，一把便抓住脸庞便的小手，站了起来。“我在等你的回答呢？”眼睛却是半点也没放在锦衣少年的身上，就像那人并不存在一般。
　　女孩儿在锦衣少年出现在门口后便没有开口了，刚才李煜的起身看样子是她拉的，其实她是半点力也没有用的。就算她自己无所谓，但为了妹妹着想，这时绝对不能去刺激那人。不过退让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不然，只能让她爆发。
　　“你的话说完了？”顿了一下继续道，“若是说完了怎么还不走，想偷听别人说话不成。”李煜一直没有放开女孩儿的手，自从那家伙出现后，本来柔若无骨的小手瞬间便变得硬如钢铁，反握过来的力气让他能够感觉到了疼痛，也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愤怒与无奈。
　　锦衣少年闻言不怒反笑，“你的底细我清楚得很，不就是一个黄裳吗？哦，不对，不对，还有武当派那群人对吧！等此间事了，我定当前去杭城拜访一下，听说那边风景挺不错的。”口中说着话，脚下也是动了起来，话语落下时，已是行到了李煜的身边。“我的名字应该还没人敢告诉你吧，你也不用四处询问了，在你气绝之前，我会亲口告诉你的。”
　　李煜听了撇了撇嘴，“是谁帮你探听的情报，能力不怎么样嘛！知道江湖上最近最热门的话题是什么吗？”
　　锦衣少年听了倒是停下了脚步。
　　“看来你还不知道，哎呀，困在荆州这小地方，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额，你知道吗？”李煜说着问女孩儿道，待得到摇头的答复后，这才继续说道，“江湖传闻，有人得到了数本武功秘籍，得其一便可得天下。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事来，你可会使剑？”说着又问起女孩儿来。
　　锦衣少年一直便是冷笑不断，直到李煜“呛”的一声抽出一把剑来，这才笑容一滞。
　　“可惜，可惜。”李煜见女孩儿依然摇头后，轻轻弹了弹剑刃，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声。“唉，早知道就不跟她拿书换了，半点用处都没有。”说着顺手挽了几个剑花。这剑正是苏韵换给他的那把，虽然当时被她说得不怎么贵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但当他拿到手中时，便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锦衣少年仔细看了那细剑一阵，最后恨恨地瞪了李煜一眼，扬长而去了。从李煜的话中，他得到了许多信息，想得越多便越有杀人的冲动。可惜啊，便让他多活几天吧！
　　“走吧！”李煜的视线还停留在远处的路口，便听得耳旁一阵叹息。回头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女孩儿，他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说的吗？”
　　“没有。”干脆而又果决的回答。
　　※※※
　　李煜回到花仙楼中的时候，楼中的歌舞尚未停歇，大厅中还是一片零乱，调笑声、酒令声还有女子的娇嗔慢吟混合在了一起。
　　“今天，谢谢你们了。”看着女孩儿远去的身影，李煜说道，声音并不大，倒也不怕她听不见。他进门之后特意打量了一下，没有看见那锦衣少年的身影，这也正常得很。
　　“公子回来了，可还满意么？”一个清甜可人的声音颇有些意外地在李煜身边响起，他不用去看，正是招呼过他的那圆脸姑娘。“公子是这便离开呢，还是要在楼里留宿？”说完便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李煜。
　　李煜朝她笑了笑，“很好，很不错。”说着指了指门外，“瞧，来客人了，这儿我不比陌生，不用你招呼。瞧，人家正眼睁睁地看着这边呢！”说完也不管圆脸姑娘的反应，径直便朝孔大叔那边行去。
　　“甲字一号房，你直接上去吧！”孔大叔不等李煜说话，直接开口说道。
　　“我随便住一间便是了，甲字二号便不错。”这花仙楼中的客房也是有讲究的，甲字房一共只有三间，一直便是用来招待特殊客人的，算得上是这楼里最干净的地方，至于甲字一号房更是轻易不让人住的。
　　孔大叔依然低着头算写着，“让你上去便上去。”沉稳的声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第一百零四章 天字一号
　　李煜闻言便也没有再废话，转身便往楼上行去。再面不改色地推开楼梯上的那些那那男女女后，他总算是站在了熟悉的楼梯口。刚一上到楼上，喧闹的声音明显便小了一些，只是一些隐约传来的声响更让人觉得不自在。楼上的格局依然还是以前那般模样，那些挠心的声响尽皆集中在前半段，等匆匆经过之后，已是几不可闻了，这楼的隔音效果其实也算可以了。
　　一一看看门框上那些熟悉的匾额，李煜很快便找到了甲字二号房，记忆中，甲字一号房便是在它的对面，可当怕扭头去看时，却见到那门框上竟然空无一物。
　　“呵呵，孔大叔对你还真好。”正当李煜在周围寻找甲字一号房时，那个清甜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一阵香风之中，圆脸姑娘已是行到了他的跟前，“找不到甲字一号房了吧，嘻嘻，跟我走吧！这甲字一号房可是从来不让人住的，兴许你还是第一个呢！”说完直接便往前面走去。
　　李煜闻言，心下倒是暗暗有了些暖意，孔大叔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淡漠而又严肃，今天这般大行方便可是绝无仅有的。只是让他疑惑的是，那圆脸姑娘行去的方向，分明便是当初大姐聚众议事之处。
　　“公子，快点过来吧，婢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圆脸姑娘直接推开了身前紧闭的暗门，恭候在门口说道。
　　李煜忙走了过去，当门轻轻关上的时候，那些奇怪的声音终于彻底消失了。
　　甲一号，三个很简单的文字被装饰在了花团锦簇的门框上。侍女将他带到门口后，便要告辞离开，李煜注意到，她的视线总视不经意地扫向门内，似乎有什么吸引着她。“公子晚安！”李煜一直没发话，她最后只得黯然离开了。
　　推开大门之后，一切都显得熟悉起来。客厅正中的桌椅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当初坐在桌前的人却大多不知了去向。小二他们的下落，李煜当然是很想问的，可这并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忙走了进去，借着屋中明亮的烛光，将那副山水画拿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画中的情景再次缓缓出现在李煜的面前，只是那种朦胧的感觉更加突出了许多，便是连勾勒的线条好像也淡了许多。当剩下的半截画卷徐徐打开后，他顿时愣在了那里。黑色的线条从山峰树丛中倾泻而下，一直延伸到了湖中的渔翁，虽然线条黯淡却还清晰可辨。当到达渔翁的肩膀上时，蓑衣的线条已是若有若无，接着往下，本来应该是渔舟和湖面的地方，已是一片空白。
　　若只是这般倒也罢了，那孤舟垂钓其实只是占了很小的一点地方，倒是最下的沿岸树丛以及环绕的山峰痕迹，依旧留存在画卷上。完全消失了的，不过是孤舟与湖罢了。看来大姐发现的异样应该便是这个了，只是这缺失的部分并不显眼，他已是记不起其中的详细情况了。
　　“叩叩”，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李煜回头，只见那圆脸侍女端着一个茶盘侯在门外，那门并不曾关上。“公子，孔大叔让我送茶上来了。”
　　李煜鼻子一抽，一股熟悉的香味很快被他捕捉到。“好香，这是什么茶？”他若无其事地询问道。
　　圆脸侍女露齿一笑，“自然是公子最喜欢喝的君山银针啦！”说着直接便行了过来，在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情形后，忽然讶异地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李煜双手放在画卷上，刚好将那缺失的部分遮挡了起来。
　　圆脸侍女反应倒快，直接低下头不再去看画，口中连连说着没什么，摆弄起茶具来，不过她的余光还是会不经意地瞥向那边，尤其是被李煜遮挡住的地方。“这画儿惜惜姐姐曾给我们看过，让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将一杯茶沏好递到李煜面前后，她才说道。
　　李煜“哦”了一声，“那便是了，这是她送给我的，难道的画中真有什么秘密不成？”说着身子趴在画卷，仔细打量起画卷来。在他这般动作之下，一整幅画儿顿时被挡了个七七八八，旁人便是想看也很困难了。“这茶你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喝。”
　　“那好吧，公子记得要趁热喝，冷了便不好了。”侍女在等了一会不见李煜起身后，只得离开。
　　“嘭”的一声轻响，大门被轻轻带上了，李煜瞬间便直起了身子。君山银针么？他顺手端过茶杯，轻轻揭开盖子，那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入，确实是最正宗的君山银针，不过他转手便将盖子盖上，重新放回了桌上。重新打量了一番残缺的画卷后，便将它起来，这上面痕迹已失，看得再仔细也是无用了。
　　幽幽的清香虽然很淡很淡，但李煜一走进来便是闻到了，这是大姐身上的味道。看房间中的模样，依稀还和当初一样，没有什么改变。他上前几步到化妆台前，却是没有随手去碰上面的东西，略微打量了一下后，他得出了结论。只是，孔大叔分明是知道其中情况的，为何还是要将自己安排到这里来呢，这显得有些奇怪了？
　　夜在不知不觉中深了，窗外的月色倒是愈加明亮了几分。李煜四处打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双目缓缓闭上，进入了自修之中。
　　红烛摇曳，一切寂静了下来。
　　※※※
　　“乓”，一声轻响将李煜从自修中吵醒了过来，睁眼看的第一眼便是正在跳动中的梳妆台。上面本来摆放整齐的物什被震得乱七八糟，便是那朦胧的铜镜也像在颤动一般。他抬头看去，迎接他的便是一双满是怒意的眸子。
　　“天亮了么？”李煜出声询问道，说着自顾自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现在便出发？”


第一百零五章 故人之笔
　　大姐看到李煜哪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愤怒的神色愈加明显了一些，虽说她在这花仙楼中已是没了地位，但作为组织中的中层人员，保留自己的隐私却还是能够的。“是你自己滚出去还是要我帮忙。”
　　李煜从被惊醒到现在，不过才数息时间，便是桌面上跳动的物什都还在发出着细微的颤音。心念电转之间，他大约已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外面等吧！”说着从大姐身边擦过，径直往客厅行去。
　　“是谁带你进来的？”李煜的脚步尚未跨出房门，大姐压抑着怒意的嗓音再次响起。
　　李煜回头对她笑了笑，“你不是已经明白了么！”说着他得视线不经意地掠过一旁的窗户，“哎呀，原来天还没亮啊，刚才我一直没睡安稳，这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若是我明天起得迟了，记得去天字一号房叫我。”话音落下时，他已是转步去了客厅。
　　在李煜转身的时候，大姐脸上的怒气已是平息了大半。她进门的时候确实是火冒三丈，拍在梳妆台上的那一掌本是朝着椅子上的人去的。她心中还在暗暗奇怪呢，以李煜目前的修为竟是动也不动地侯在那里，像是料到她定会收手一般。在梳妆台前坐下之后，她的脸上已是换作了一丝疑虑，这一点点小伎俩便像是恶作剧一般，无论是李煜还是她自己，都不会轻易上当才是，他到底是何用意呢？正沉思之间，耳中再次传来李煜的声音。
　　“对了，我有个东西忘记给你了。”李煜从怀中抽出了个物件，在空中晃了晃。
　　屋中红烛燃烧将尽，长长的烛芯在带出缕缕轻烟的同时，光线自然明亮了许多。在李煜扬手的瞬间，大姐便是将它认了出来。也不等李煜走过来，直接便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李煜几步便到了梳妆台前，手一伸，将画卷递到了大姐面前。“你之前不是看得目不转睛么，我好不容易才从那楼里带出来的，你看……”说着一脸热切地看着大姐。
　　“有话想问直接问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大姐没有接那画卷，“这画卷本来是我一位故人所作，他已经消失很久了。”说话之间，她的神色一黯，分明是受了往事的感染。这倒是让李煜颇为意外。“那画你想必已经看过了吧？”
　　李煜点了点头，将画卷搁在梳妆台上，“这可是他留下的线索？”
　　“我不知道，不管是与不是，都已经太迟了。”大姐喃喃自语道，黛眉微蹙之间，眼神中掠过一丝后悔的神色。
　　李煜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真要说来，这个人其实与他还是有些关联的。那人的名字他一直没有听人说起过，也没人敢说，不然便会受到来自大姐的惩罚。辛六十四，这是他用过的代号，也是那人用过得，确切的说，这是那张面具的代号。
　　“明天我们是要去总部吧？”李煜试探着问道。
　　大姐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来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对她触动很大。“是，你早些去休息吧，我明天自然会去找你。”她说着将桌面上的画卷拿起，轻轻放入了梳妆台的抽屉中。
　　“既然是这样，不如把我戴过的那张面具借我，明天或许有用，上面好像写的是辛六十四。”
　　大姐闻言一震，关抽屉的手抖了抖，这不经意的动作让李煜心中一定。“不用，就算是再好的伪装也是无用的。”她说着双目无神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那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一般。
　　李煜见状，这得出门而去。虽然说得到了答案，却感觉和没有得到一般，这感情很奇怪。
　　“罢了，这面具你便拿去吧，做个念想也好。”李煜又一次停在了门口，在反手将那张薄如蝉翼的物事抓在手中后，轻声说了声谢谢后，出门而去。
　　大姐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坐在镜子前没有动弹。
　　虽然心中已是料定，李煜出门的时候还是拿眼睛扫了一眼门楣上，如料想中一般，空荡荡的，便是连痕迹也寻找不到了。
　　除了外面轻轻刮过的寒风，花仙楼中已是彻底沉寂了下来。
　　站在天字二号门口，李煜还是扭头看了看对面，门框上果然留着天字一号的木牌。不过与之前见到的那个不同，花团锦簇是没有的，普普通通的一个木牌子而已。硬要说有什么出彩的，大约便只是那三个字的书法了。
　　“砰”，一声轻微的声响，房门应声而开。李煜在门口顿了一会，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天字一号的门牌，他径直走进了天字二号的房中，这间客房他并不陌生。
　　不知道是谁最后离开的这间屋子，有一扇正对着门口的窗户没有被关上，透过那里能看到外面朦胧的风景。不明不暗的世界，距离天亮已是不远了。
　　※※※
　　第二日清早，李煜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吵醒，却是一名面相清秀的婢女，手中端着一个木盆，像是来伺候他起床的。“公子，马车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大姐呢，她是否也在楼下？”李煜随口询问道。
　　婢女走过来将木盘放在一边的支架上，小心翼翼的眼神并不敢与李煜对视。“公子说的是七姑娘么？还没有呢，她也才刚刚起床的。”
　　“七姑娘？”李煜并不知道这些婢女是如何称呼大姐的，便只是含糊地嗯了一下。随便洗漱了一下后，他直接便出门往楼下走去。
　　这时候天色还早，楼下只有几个婢女在打扫收拾着，孔大叔也还没有来。他在楼下等了一会，便看到大姐从楼上走了下来。单从外表上来看，她已是恢复到了本来的模样。
　　“走吧！”李煜招呼了一下便往门外走去，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静静等候在那里。
　　大姐出到门口后，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花仙楼，这才往马车上行去。
　　当马车缓缓驶离后不久，孔大叔才缓步从楼内走了出来，看着渐渐消在街角的马车，他微微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六章 沐家有女
　　马车外表非常华丽，内里的摆设却是要低调了许多，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而已，而且相对于一般的车厢来说，这明显要小了许多，与它威风的外表去得很远。另外还有一处很是特别，这车的窗户完全只是摆设，实际是没有的。
　　大姐上车后一直便是一言不发，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马车行了没多久，忽然变得颠簸了起来，那车轮分明正行走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李煜记得，出了荆州城之后便是一条宽阔的官道，因为靠近城池的缘故，路面一直很平整，根本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而且，颠簸的趋势是愈加明显起来，东摇西晃的幅度也是越来越大，路面状况可想而知。
　　“呵呵，如果我说我们正行走在那条官道上，你信吗？”大姐的喃喃自语般的声音幽幽地在李煜耳旁响起，她的表情却是没有根本上的变化，依然是那般的无精打采。“呵呵，这马车不是我雇的，说来我还是第一次坐这辆车。”
　　李煜瞬时便将自修的打算抛诸脑后，“什么意思？”口中询问的同时，眼光再次在车厢内游走起来，这次要仔细得多。
　　“你不用看了，这马车没被做手脚。”大姐说着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在好生打量了李煜一番后，她徐徐说道，“若是你一人去总坛，虽然会有麻烦，但只是表面而已，你应该清楚，他们绝计不敢将你怎么样的。可是……”说着语气一转，眼睛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煜，“加上我的话，那些麻烦便真的就是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若我是你，现在便开口让前面的人停车，你觉得呢？”
　　对于那个神秘的组织，李煜了解到的都只是一些明面上的东西，听大姐说话的语气并不像是拿来吓唬他的，多半便是事实了。他之前只是猜想大姐想离开花仙楼而已，现在看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了。“车都已经上了，该来的让它来便是了。”语气中只是随意的味道。
　　大姐慵懒地倚靠在车厢边，只是勾了些淡妆的容颜分外惹眼。刚才的几句话她并不是信口而出的，若是没有李煜跟来，她的目的是半点达成的希望都没有，心中也是衡量了许久。“呵呵，既然这样，我便说些你想听的话与你听吧！”说着却是将视线对着对面车厢上装饰用的车窗。“驾着车的人，真要算的话，我是应该喊上一声师叔的。嗯，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师从何派吧！”在看到李煜点了点头后，忽然轻声笑了笑，让李煜眼中一亮，“到总坛还有两三个时辰呢？你且来猜猜看，猜对有奖哦！”
　　李煜见状心情没来由地一阵轻松，心中暗自觉得，现在这般样子的大姐才真正有了些亲近的感觉。在花仙楼的时候，大姐时刻都在戒备着，无论是生活做派还是言行举止都不是那么真实，要猜她的门派倒是有些困难。“血刀？”两个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过话一出口便知道错了。听着前面传来的刷刷马鞭声，他便像看到数道剑光闪过一般，既然驾车之人乃是大姐的师叔，那多半会是一个善用剑的门派了。
　　“不对。”大姐听了直接便是摇头，“这般毫无来由的让你猜确实有些难，我提醒一下好了，我的师门在江湖上乃是薄有威名的名门大派，最为得意的武功乃是一门剑法。”最后这点倒是印证了李煜的猜测。
　　江湖上的门派，明面上的到现在也没多少个，但那些隐世的，一时去数怕是数不过来，更何况他了解的其实也很有限。既然是名门大派了，那多半便是正派方面的了。峨眉？怕是不对，峨眉派弟子他曾见过，修炼之后会给人一种特别明显的亲和感，大姐身上并没有。全真教？以大姐表现出的个性，只怕是难以在那个围城中出类拔萃，以她现在的修为看来，基本上也可以排除。……眨眼之间，他已是将好几个门派梳理了一遍，可是心下却都立马便有反驳的理由。
　　“唔，你不若一个个说出来，不是很快便会有答案了么？”大姐饶有兴致地说道，她心下倒是想多费些口舌。
　　“可是华山派？”大姐话音刚落，李煜的声音直接便接了上来，中间都没有什么间隔时间。
　　大姐闻言直起身子，“呵呵，早知道就不提醒得那般明显了。”语气中颇有些遗憾的意味，“嗯，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呢？”说着身子轻轻朝李煜那边挪了挪，呼吸之间，香气如兰。
　　“大姐不如告诉我小二他们现在何处吧？”大姐现在的样子让李煜陌生而又熟悉，在笑了笑之后，径直问出了他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
　　大姐听了又是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问这个问题呢，其实你也不需要问，若是不出意外，你今天便能见到他们。不过……”，说着语气一转，“对他们你就不要抱什么希望了，就算是关系再好，只怕也没人敢出手。哦，对了，其实你本来就不需要他们出手才是。换句话说吧，你不要想着带他们离开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般幸运的。”话说到这里，李煜脸上一直都是如常，反倒是她自己，脸色已是变幻了好了次。
　　李煜默然。在看到大姐脸上竟然掠过了一丝惊恐和怨毒后，他还是忍不住出言打断话题。“江湖上姓沐的人家好想并不多，大姐是出生在云南那边么？”
　　“嗯？”大姐闻言果然扭头看向他。这一句话看起来很是普通，却是带上了一个不能说的话题。对于现在的江湖人来说，出生这个词绝对算得上讳莫如深的，便是她，或许也不能免俗。“不是，我不是沐王府的人。”她口中虽然这般回答着，眼睛却是直愣愣地看向李煜，脸色微微有了一些苍白，看起来像是累到了一般。
　　李煜见状心中一惊，他似乎推开了一扇未知的窗户。


第一百零七章 心如明镜
　　李煜见状，心中顿时有些举棋不定起来。无论是大姐口中的那个故人，还是大姐自己，落到现在的境况或许都和这个问题有关。江湖上，越是站得高的人才会看得更明白。若是万般美好皆是一片虚妄，怕是谁都不愿意沉迷其中吧！可惜，这里有太多的江湖人。
　　“我忘记了，你呢？”在思量了半晌后，大姐却是将问题推了回来。
　　李煜闻言笑了笑，“我还记得，不过已经有些模糊了，主要是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人。”说着笑容一敛，脸上多了些落寞的神情。突然间，他很想见纯色，对她的处境也是有些没来由地担心起来。另外还有慕蓉岚，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去大理，那个心结是否还存在着。一时之间，思绪翻飞，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很是罕见，这些念头放在以前也是决计不会有的。
　　“呵呵，别胡思乱想了。我问你，你对黄裳的影响力能够达到什么程度？”最后还是大姐打破了车厢中凝固的气氛，出言询问道，语气很是慎重，看来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要紧。
　　李煜斟酌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开始，他和黄裳乃是因为婉儿才联系在了一起，但现在婉儿失踪了，什么感谢报答也就全然不存在了。现在一一回想起来，黄裳做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是别有用心，甚至直接可以说是不怀好意，便是连这个黄裳到底是不是黄裳他也怀疑了起来。
　　大姐见李煜迟疑着没有说话，心中的期望直接便是降了几分。“这个问题很关键，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说着她忽然扬手一挥，一道白色光晕从她身上缓缓凝现出来，如同烟雾一般，“他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了，不过我只能坚持一会儿。”
　　“或许，他不会看着我死吧！”李煜最后这般说道。他虽然与黄裳接触过好几次了，但那人的心思他是半点也猜摸不透。
　　“可上次你不是……”大姐闻言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这离她期望的底线差的太远了一些。
　　李煜苦笑了一下，“上次那些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有把握他会应下来。可是，你与他们是全然不同的。”他隐约猜测得到，大姐这次的目的乃是要脱离那个组织，以她现在的身份及地位，中间的难度可想而知。“对了，他和你们组织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大姐疑惑地问道。
　　李煜摸了摸鼻子，摇了摇头，“我没问过他。”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一直都只是听从组织上的安排行事。不过他既然能把你轻易地安插到组织里面来，关系自然不会一般。”大姐说着解释道，“组织上对成员身份向来是最为看重的，你经历过应该也清楚。这么和你说吧，组织上能享有这种权利的，不会超过三人。”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忽然又好了一些。
　　“嗯，那你在组织中到底是何身份，我听她们叫你七姑娘，和这个有关吗？另外，这个面具以前的主人，是否是因为想脱离组织才失踪的。”李煜听完直接便问了两个问题，同样是两个很关键的问题。
　　大姐闻言身子一震，脸上更是浮现出吃力的表情，转瞬之间，她的额头上已然能看见细密的汗珠。
　　李煜见状先是一片诧异，不过转眼便看到车厢中缓缓流转的光晕晃动了起来，一些地方出现了明显的真气涌动。心中一动，右手直接便搭在了大姐的肩上。
　　“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他发现了。”大姐缓了口气后紧跟着说道，“组织除了总部之外，在各地都设有办事机构，一共九处。在管事的姐妹中，我排行老七。他确实是想脱离组织，不过他的失踪另有原因，与离开这个世界有关。”一口气将话说完后，她给李煜递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随着“噗嗤”一声轻响在车厢中响起后，一切又便会了上车时的模样。
　　“哼！”一声沉闷的冷哼穿透车帘钻进了车厢中。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音节，却是让李煜心神一震，渐渐平息下来的真气也是不受控制地一荡。他身边的大姐更是不济，随着声音的响起，身子直接便是一颤，一抹嫣红轻轻淌下了她的唇角。“谢师叔指教，弟子没齿难忘。”森然的语气根本就不加掩饰。
　　等了一会，那个沉闷的声音才传了进来。“等你有命活下来再说这话吧！”语气倒是平静得很。
　　李煜闻言倒是更多了些唏嘘，看来组织上早已知悉了大姐的打算。他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为何大姐会说这马车不是她雇的，为何会说她一起去乃是危险万分，对这一切她也是心如明镜一般。
　　“呵呵，后悔了么？”大姐稳定了一下心情后，伸手擦拭掉嘴角的血迹，笑着问李煜道。“可惜，就算后悔也没办法了，他已经不可能停下车了。”
　　李煜笑着摇了摇头，“我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哪有半途反悔的道理。不过现在看来，我这生意怕是要亏了，你觉得呢？唉，可惜我这一身内功了，都还没有来得及在江湖上耀武扬威一下呢！”说道后面却是开起玩笑来。
　　“武功越高，活得越累，我想，我大约明白他的意思了。”大姐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说着又看向李煜，“你说，要是天下人都不会武功，我们还会想着离去吗？”
　　听着大姐喃喃的自语，李煜一阵默认，他很想说，就算没有了武功，这个世界也还是会像现在这般，早就注定了的。“你们是一块儿来的吗？”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没必要问了。
　　大姐倒也没有隐瞒，直接便点了点头，“嗯！”不过是数息时间，她的脸色已是平静了下来，便是眼睛里也是一片淡然。“哦，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姓沐，单名一个颜字。”


第一百零八章 前途难测
　　马车一直摇晃个不停，李煜已是明白，不平的并不是路，而是车。这车分明便是组织上用来载乘一些特殊客人的，为的便是隐藏总部的所在。他悄悄试了一下车厢的构造，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即便用上了内力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呵呵，若是合你我之力，多少会有些反应，能享受得了这车的，天下也没有多少人。”沐颜自然是见到了李煜的小动作，语出无奈地说道。其实，这何尝不也说明着，她在组织中的分量或许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更重一些。
　　李煜闻言一笑，忽然想起一人来，“对了，昨天在竹楼中出现的那个老人家是什么人，似乎认识我一般。”当时他便感觉到了，还暗暗猜测了一阵对方的身份。
　　沐颜闻言却是脸色一黯，并没有立即回答李煜的话。过来良久，才缓缓舒了口气后说道，“她是东方胥的姑姑，是和东方胥一起来的，以前在组织中倒是没有见过。”言辞之间多少有了些闪烁，其中显然被她隐去了一些事情。像是担心李煜寻根究底一般，她又说道，“大约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到了，你记得，若是想救小二他们，千万不可当面提出，还是让那人出面为好。还有一点，东方胥在组织中的地位比较特殊，与他亲近的人也是不少，若是有人向你寻衅，记得不要意气用事。”
　　“唔！”李煜只是轻声应了一声，这些恳切的叮嘱让他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将眼睛闭上，进入了自修之中。
　　沐颜见了却是没有怎么动作，看着摇晃的车帘外，听着急促的马蹄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
　　“到了。”李煜听得耳旁一声轻语，很快便感觉到摇晃的马车正在趋于平稳，这是减速的迹象。对于这个神秘的组织，他多少还是会有些好奇的，可惜他能够看见的，只是前面车帘边略微露出的一丝缝隙，除了游离的眼色外，一个完整的物事也是分辨不出来。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前面驾车的老人已是下车而去，动静很是轻微。
　　“别真气外放！”沐颜不等李煜有所动作，直接出言阻止道。
　　“哼，到了这里还想着放肆，活得不耐烦了么？”车窗外一个尖细的嗓音应声而来，“沐颜，还不速速下车，难道还要我们过去请不成？”说着语气更加严厉了一些，听起来刺耳之极。
　　沐颜给李煜丢了个眼色，起身便往车下走去，她的这个眼神很复杂。待走到车帘边后，她略微顿了一下后，才毅然地掀帘走了下去。
　　“你们过去，将车中人拿下，若是胆敢反抗，生死勿论。”很快，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森然的语气中隐然带着一丝得意。
　　“慢着！”沐颜冷静的声音随之响起，虽然没有那个声音大，但是不卑不亢的言辞倒更显本色。“张天旭，他可是组织上吩咐小心对待之人，你这般作为可是上面吩咐？”随着她的质问声，两个靠近马车的脚步声顿时便止住了。
　　李煜恰好在这是掀开了车帘，只见阳光沐浴之下，两个一身黑装的年轻人正一左一右地站在马车边，手上捏着的匕首正折射着耀目的寒光。
　　“哼，不过是一江湖人，杀了便杀了，哪里需要什么命令。”
　　李煜已是瞧见那说话之人，一领白衣在阳光下更显干净，与它主人的容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若只是黑一点便也罢了，偏偏那鼻子眼睛和嘴巴都像是挤在了一起，看起来便很不雅观了。当即，他便将视线挪了开来。
　　张天旭的视线自然也是落在了李煜身上，在接到那个不屑一顾的眼神后，顿时神色大变。“你们还等着做什么，想死不成，去将他给我杀了。”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如同小丑一般。
　　两个站在马车边的年轻人对视了一眼，这才缓缓朝李煜靠近。作为组织中不上不下的成员，尤其是对沐颜的事情还尚不知情的情况下，显然是想两不得罪。不过在听了张天旭的话后，只得从命了，谁叫他先拿出了生杀之权呢。
　　“哼，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正当沐颜准备开口之时，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却是沐颜哪驾车的师叔去而复返，李煜记得他的声音。
　　张天旭见了，却是脸色一变，谄媚的笑容瞬间便出现在他的脸上，“沐师叔别生气，我这就送他们上去，这就走！”说着笑容一收，“还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还不请他过来。”一个请字说得特别重。
　　李煜见状却是一愣，不过瞬即便反应了过来，跳下马车后便往沐颜身边走去。他并不认为老人这般做法是在偏袒沐颜，或许只是为了警告一下张天旭而已。只是这一下马车遇到的便是东方胥的人，多少还是有些不爽，更何况还是一个如此面相的小人。
　　“别太小看他了，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沐颜说完便往前走去。
　　对于组织或者门派的选址，李煜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看着眼前山清水秀的景致，倒也没有太过意外。眼前的山峰并不显高，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是那条淙淙流水也显得分外秀气。或许，这里本来便只是毫无名气的小地方吧！
　　在动身的时候，老人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树林之间，那张天旭却是没有再发难。
　　“你们带他在这里候着，小心看紧点，若是出了问题，仔细你们的贱命。”很快，众人便行到了山腰，张天旭指着一处不显眼的凉亭对那两个年轻人说道。两人自然是满口应下。
　　沐颜也不用张天旭去催促，在看了李煜一眼后，直接便往山上行去，使得张天旭不得不紧忙跟了过去。
　　两个年轻人待张天旭走得远了，这才活动了一下身子，往凉亭中走去。“找位置坐吧，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其中一人嘀咕了一句，像是对他同伴说的，也像是对李煜说的。对李煜的身份，他们自然是不清楚的，不过刚才沐颜的话他们却是记下了，也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态度。
　　李煜直接走了进去。


第一百零九章 武当门下
　　一晃已是一个时辰过去，山上却是一直没有人下来，而两个黑衣青年已是互换着进入了自修之中，让李煜诧异的是，这两人习练的竟然是挺纯正的武当派心法，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他暗自有些感叹。
　　这处凉亭很是简陋，除了遮阳的屋顶用些厚实外，其他都显得过于普通，就像是临时拿来用一下一般，斑驳的几根亭柱更是显露出蚊虫钻咬后的面目来。另外让李煜有些疑惑的是，这亭子所在的地方也很不讲究，周围都是树林，若是隔得近些还好，远了便什么也瞧不清楚了。换了是别的地方，或许也没有什么，可能还更显得清幽一些，但这里不行，上下勾连的所在。若要说是为了隐蔽吧，但这亭子又修得高了些，周围的树木完全遮挡不住它的面貌，只需要随意一瞥便能看到。
　　“喂，你是哪个门派的啊？”李煜正四处打量之时，轮换照看他的年轻人忽然轻声出言询问道。语气普通得很，根本听不出主人的喜怒来。
　　李煜将远眺的视线收了回来，看了一眼年轻人，只见他面上淡然，那副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与人说话，便是连视线也是凝聚在亭外一棵松树上，聚精会神的样子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物事一般。不过随之他便觉得有些讶然了，这小子一切都掩饰得很好，但那耳朵却是竖着在动个不停，看起来很是有趣。“曾经，我是一名武当弟子。”说完这句话，他便似笑非笑地起那年轻人来。
　　年轻人听完陡然一惊，转瞬便明白过来一般，狠狠地瞪了李煜一眼，其中颇有几分怒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始；有名，万物母。……”在年轻人动怒之前，一段让他记忆犹新的文字从李煜口中缓缓诵读出来。一腔一韵，抑扬顿挫。顿时，那年轻人脸上的怒色便消失了。若只是《道德经》的话，天下人知道之人何其多，但要是再配上这很有特点的诵读方式后，那便只有武当山上才会闻见了。
　　背完一节，李煜停了下来，本来只是想随口一嘀咕的，谁知脑海中却是回荡起了真武大殿中早课的声音。虽然他自己不曾如此这般背诵过，但在武当山上呆的久了，耳中听到的尽是这如同歌诀一般的背诵声，想忘记却也难。
　　“额，你说曾经是，怎么又退出了。”年轻人看着李煜的颜色不知何时温和了许多，便是说话的语气也是少了一丝隔阂，这句话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关心的味道，虽然可能只是无意之中的。
　　李煜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身份上来说，我还是武当弟子，一个不会武当武功的武当弟子。”说着话锋一转，“你看我现在的修为怎么样？”说着随手便是一掌挥出，掌风猎猎之间，亭外一声脆响，刚才年轻人注目的那棵苍松一颤，已是断为数节。
　　“谁？”惹来答话的并不是说话的年轻人而是正在闭目自修的那位。只见他身未动气先行，一层白色真气已是形成。待看到亭子中该在的人依然在，该来的也尚未来后，用有些异样的眼光瞥了李煜一眼，才重新坐了下去。虽然只是一收一放，但那般轻易地样子还是让李煜微微侧目。若他们修习的并不是最为基础的心法的话，只怕境界又是另一番模样。
　　“好内力！”与李煜说话的年轻人这才开口赞了一句。
　　李煜自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若是一般人见了这情景，说的自然是好武功或者好身手，但他不同，一眼便瞧出了端倪。李煜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刚才那一掌，看似威力十足，但内力厚而不实，对内力的掌控更是不够精纯老到，这从那断得毫无规律的松树上可见一斑。不过这年轻人语出真诚，并没有半点其他意思，多少还是让他多了些好感。至于另外那个青年，粗略打量一番便又自顾自自修去了，这等作为也是不凡。若是能得上一些机遇，这两人只怕都会一鸣惊人的吧！可惜！
　　“无论怎么样，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上面那些人都不喜人废话，若是有人问话，尽量简洁也是无妨。”年轻人在看了李煜一阵后，叹息一声，“还有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就算是你这般的内力，也是撑不了几息时间，没用。”说着低声嘀咕了一句，“活着总比死了强！”也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在告诫李煜，说完他便也闭目进入了自修之中。
　　李煜听了却是一愣，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就是说不上来。看着两个年轻人，他依稀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是杭州城下。
　　※※※
　　作为组织中的中下层，要想过得好，揣摩及领会上面的意思便很重要，两个年轻人对此道便有了几分自己的感悟。
　　“好了，准备一下吧！”李煜听了直接便睁开了眼睛。只见两位年轻人已是整理停当，一前一后地立在亭子口上，对着李煜的面容上除了冷漠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修饰。或许是为了宽慰一下李煜，之前和他说话的那位嘴角不经意地扯了扯，似乎想笑，但最后没能笑出来。
　　“他便是武当派纯阳？”果然如那年轻人所说，不一会儿，在一阵轻风拂过后，亭子前便站了两人。发须苍白，形容枯槁，却是两位老人，面容上依稀有着几分相似。开口的那位身着红袍，双手负于背后，沉默的那位却是提了柄剑在手中，穿的乃是一袭普通的道袍。
　　两位年轻人弯腰行礼完毕，只是一个“是”字便算作答了，根本就没有加以称呼什么的。
　　老人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跟我们走。”说完也不给李煜说话机会，提剑那人身影一闪便入得亭中，扬起左手便去抓李煜。
　　李煜早已是提起了十分戒备，不等那手爪罩下，起身便想躲开。


第一百一十章 止怒息乐
　　两位老人的出现本来便有几分震慑的意味，那两位年轻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敬畏，答完话后都是低着头不敢言语。不过转瞬之间还是有一人抬起了头……
　　李煜从上车之后便是没有舒坦过，一路上摇晃不定也就罢了，到了之后见的人也是满含敌意。虽然说他并非那种过于强势之人，但是人皆有三分火，心下自是不耐之极，眼见那道袍老人伸手便抓来，体内真气已是随心而动，便愈反击。
　　“哼，不想活了，来了这里还敢撒野不成？”正当这时，一个带着几分讥讽几分嘲笑的声音响起，时机把握得很是巧妙。不过紧接着，便是一声痛哼传来。
　　这一切都只是在眨眼之间发生，李煜甚至都没能回过神来。当一切都定格的时候，他才看见，之前与他说话的那名年轻人已是倒在了亭子外面，确切的说，是倒在那颗破碎的松树前面。他本来站立的地方已是为那红袍老人占据。至于另外那名年轻人，一直便是低着头，由始至终都不曾变动过一般。
　　“嘿，想不到你也有手下留情的时候！”道袍老人在重新打量了一番李煜后，退到了红衣老人身边，虽然语句有着一些玩笑味，但说出来的语气却是死板之际，再加上他嗓音又有些沙哑，听起来很是难听。
　　红衣老人听了只是朝李煜扫了一眼，“过来跟我们走！”在他说话之间，趴在亭外的那名年轻人在一阵挣扎中爬了起来，歪歪斜斜地走到两位老人身前，双手伸出准备行礼，谁知一下子重又倒了下去。
　　“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人？”红衣老人口中随意地问道，对象自然是趴在他脚下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又试着撑了几下手，却是一次都未能站起来。
　　“哼，挣扎个什么，若是老夫出手，你的小命便算完了，为了个外人，也不嫌命贱。”年轻人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道袍老人嘶哑着说了几句。“你们资质本来不错，可惜生的地方不合适，就那什么狗屁武当心法，就算练到天荒地老又有个屁用。你今天这般做法便是作对了，重新来过吧，哈哈……”说着便是一阵难听的笑声，犹如夜枭嘶鸣一般。
　　当道袍老人后面的话说出来时，不仅是李煜，便是那一直低头沉默的年轻人也是愕然地看了过去。他突然之间才明白，为何有的人只需一两年便能入得组织核心，为何他们用心用力这么些年还只是现在这般模样。瞬时之间，他本来淡然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绝望。
　　“他，他和我说……话，我……很开心，这便够了。”当亭子中的气氛再次凝固时，一声低微而又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正是那匍匐于地的年轻人。一句话勉强着说完后，直接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嘿，蠢货……”道袍老人张口欲言，却是给那红衣老人挥手打断。
　　“你，带他下去疗伤。”红衣老人对着那名绝望的年轻人说道，然后扭头便往林中行去。
　　道袍老人听了却是愕然，以他对这位老友的了解来看，能让他说出这般关照的话得有多难。“嘿，可别让他死掉了，不然，你也别活。”对那呆然的年轻人告诫之后却又对着李煜一笑，怪异的笑脸也不知是乐是怒。最后还恶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年轻人一脸，这才往山上而去。至于李煜，却是没有管了。
　　李煜多少还是有些明白过来了，那红衣老人该是起了爱才之心，只是那道袍老人临走前的一眼中，尽是浓烈的杀机，就像是在看宿世仇人一般，这中间的意味便显得很有几分怪异了。
　　“我先走了。”李煜看着那有些痴痴傻傻的年轻人，叹息了一声后，折身便往山上行去。换做是自己，只怕也不会比他更好吧！
　　※※※
　　这座山确实不大，当李煜沿着那条青石小路行了没多久便能看到一片掩映在树林中的楼舍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里都没有半点神秘的意味，同样也就没有半分气势。不过最让他意味的却不是这个，从他离开凉亭后，一直行到现在接近山巅的地方，一路上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不短，可他却没有见到半个身影。无论是放哨巡山的，还是下山办事上山汇报的，一个都不曾看到。这里，安静得可怕。
　　上了山巅之后，与武当山上有些相似的是，这里也立了一个牌楼，精致的装饰中点缀着“止怒”二字。这同样让李煜觉得格格不入。过了牌楼之后便是一个小广场，不得不说，这里的格局依稀像是在模仿着武当派的样子。广场上同样空无一人，李煜几步便是走到了广场中央，并且一眼便看到了刻在地上的两个大字，“息乐”。
　　李煜没有在广场上多做停留，直接便来到了那座小了一号的“真武大殿”前。当然，这座殿宇的名字自然不会是“真武”。门口的匾额不知是怎么回事，应该是四个字的地方，能看清的只余下了两个，分别是“天”和“无”，处在第一和第三个。
　　等到李煜走进屋内，这才发现，这里完全只是模仿了一个外表，内里完全就是普通房屋的格局，只是空间要大了许多。他在没有看到人后，便四处打量起屋中的布置来。一开始，他以为这间屋子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可在进门的时候便已明白自己错了。屋中除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其他的地方都被一些看似文雅的物件所占据。除了环绕墙壁的一圈架子上摆满了玉雕瓷石之类的玩意，周围墙壁上更是挂满了山水画卷。他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是随意看看罢了，相比于那些雕刻瓷瓶，他放在画卷上的视线自然更多些，至少，他能看明白上面画的是什么？
　　“咦，这是……”轻咦声中，一副画卷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顿时挪不开眼。


第一百一十一章 项庄舞剑
　　那幅画其实只是显露出了上面半截，剩下的被一排架子遮住了，混杂在周围那些完整的画卷中，并不是很引人注目。虽然只有半截，但画上的内容却是很容易便能看出来，那跃然纸上的一角亭子赫然便是李煜在半山腰停留过的那个，用草木搭盖得严实的屋顶在一堆树梢中探了出来，再加上那腐朽无字的匾额，让人有种正站在那亭子前观看的感觉。
　　李煜走近了一些，那画卷的下半截虽然被遮挡了，但是那遮挡的架子上摆放的乃是两个大瓷瓶，只要搬开便能瞧个完整。他先弯腰打量了一下，从两个瓷瓶间的缝隙中可以看出，下半截画的便是亭子周围的情况。只是寥寥几笔，令得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便去拿那碍事的瓷瓶，那线条显然勾勒的是人物形状。
　　“好胆，竟然擅闯大殿，真是找死。”李煜的左手才刚刚搭到那滑溜溜的瓷瓶身上，一个浑厚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一声大喝便如同春雷炸开一般，他分明感受到瓷瓶身上传来的颤动。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倒不是为了被人发现的缘故，而是那画卷的下半截怕是看不到了。不容他多想，身后已是传来了破空的掌风，对方来得好快。
　　“噗”，一声轻微的声响中，李煜仓促之间击出的真气已是与来袭的掌力抵消一空，单就威力上来说，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过对方的下一掌已是接踵而至，而他还只是转过了半个身子，眼中刚刚出现对方的身影罢了。而对方掌力所带来的破空声已是厉了许多，比之前那掌自是厉害了一些。
　　李煜眼看着那一掌已是拍到了身前，而他奋力运气的真气层还只是单薄一层，心中一怔的同时，已是顺着那袭来的臂膀看到了它主人的面目。那是一张算得上英俊的脸，剑眉鹰目，气宇轩昂，倒是与他之前的一声大吼相得益彰。少顷，他便觉得面前一阵清风拂过，至于料想中的受袭却是迟迟没有到来。之前的一霎那，他似乎见到对方的脸色猛然一变，却不知是因何缘故。
　　“你到底是什么人？”浑厚的嗓音再次在李煜耳边响起，而对方的视线也是一直停留在他的脸面上。
　　李煜见状，平缓了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息后说道，“武当派纯阳。”对方的衣饰与之前那两名黑衣人有些相似，只是在一些细节上调整了一些，看起来就更多了一分洒脱，少了几分普通。
　　“武当派纯阳？”对方小心念叨了一下后，眼中的疑惑并没有因此减少，显然他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号。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再急于出手，在又一次仔细打量李煜过后，才开口问道，“是谁带你上来的？”
　　李煜见对方行事有些奇怪，连问的问题也是如此。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询问怎么进来的才对，不过转念一想便又有些了然。他问话的时候很笃定，也就是直接排除了李煜自己进来的可能性，这不是对李煜的身手有着绝对的把握，那便是对这山上的守护力量绝对信任。很显然，他属于后者。看来，有时候便是眼见为实的东西，也可能只是一层幻想而已。“沐颜，还有一个老头，应该是她师叔。”
　　年轻人听了李煜的回答后，神情明显便是一滞，脸色更是好一阵变幻。
　　李煜对对方的神情自然是尽收眼底，在他的表情中，他竟然看到了几分不应该出现的感情，迟疑，无奈，甚至是痛苦。明显的，这一切都与他李煜无关。
　　“小七，果然是你。”就在李煜都要以为可能得一直等下去的时候，一个记忆中的声音忽然传来，待他追寻而去时，却是看到了一张笑容很是勉强的脸。人虽然没变，声音却是天壤之别。
　　李煜迟疑地说道，“小何？”
　　那一脸苦笑的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正是，好久不见了。”只是现在这般情况，即使打招呼的神情依稀还有着以前的样子，但更多的东西已是不同。“大姐真的回来了？”这句话，他是紧盯着李煜的眼睛问出来的。
　　“是，我们在山腰那间草亭分开，她随一个叫张天旭的先行上来。嗯，你没有见到她么？”说完话，李煜才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
　　小何却是直接摇了摇头，“没有，我怎么可能见到她呢？”言语中，颇有几分黯然萧索的意味。“对了，你是做什么来了？”说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架子上的瓷瓶儿。
　　李煜见状倒是毫不尴尬，换做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之前的动作都得有某种误会。“我来见一个人。本来是两个老头领我上来的，后来转眼就不见了，我是一个人走上来的。”简单说了一下经过后，继续道，“上来后我见这门开着，便进来了。你看那幅画，本遮了半截，我正准备将下面挪开呢？”
　　小何这才了然，不过有了先前事情的感染，他一直没能提起兴致来。“这里便是一般人都不得随意进来的，你先随我出去吧！”说着转身便要往门外走。
　　李煜的好奇心早已被那半幅画吸引，这时候有了机会，哪能不争取一下。“呵，我以前说过么，我很喜欢画。”声音并不大，但足够让屋里人都能听见。
　　随着李煜的说话，小何的脚步果然应声停下，在顿了一下后，他才继续往门外走去，“我去门口等你，你快些。”话音落下时，已是如门神一般堵在了门口。
　　小何的举动多少有些让李煜意外，从之前与他的相处看来，这未免有些轻巧了。一个人的外貌可以变，声音可以便，甚至是习惯都可以便，但恰恰就是本性极难逆转。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宜用来腹诽，他转身便行到架子前，弯腰伸手。仅仅只是一息时间，那被遮挡住的画卷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第一百一十二章 藏拙之人
　　两个瓷瓶杯搬了开来后，画卷上的情景顿时豁然开朗。画卷的下半截果然便是绘画的那个亭子中的情景，那几根被虫蛀风蚀的柱子画的特别传神。
　　亭子正中间却是放了一张石桌，被画师特别描摹的便是围着那张石桌而坐的几人，其中有男有女，他细细数了一下，一共是五个人，从衣饰上看，一共是三男两女。画面上显然不只有这么几个人，不过其他的大多是站在了亭子外面，做仆人侍女装扮。
　　当李煜目光上移准备看看那几位主人公的面目时，见到的却是一段红木架子，那五人的面目依然还是被遮挡了起来。他这才注意到，许是为了架上物品的安全，这些红木架子与一般所见有所不同，无论宽度还是厚度上，都显得更结实。一卷画看着幅面挺大，但具体到其中的一些细节便显得不太起眼了。他要是想看到画上的详情，务必还是得挪开架子才行。
　　就算如此，一股熟悉的意味已是完全让李煜扑捉到了。这幅画无论在笔法还是技巧上都给了他一种熟悉感，尤其是亭子间的那些树丛，更是与他之前见过的那副上所画的大同小异。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对比屋中他所见过的画卷，唯有这一幅没有提拔印章诗词，显得特别干净。
　　“会是那人画的么？”李煜低声嘀咕了一下，念想之间，抬头又去打量画的上半截。在仔细看了几眼后，便伸手要去摸。
　　“快出来，有人来了。”小何的声音直接在李煜脑海中浮现，用的乃是那浑厚的嗓音，这或许便是他本来的声音吧！
　　李煜当机立断，转身之间已是将两个瓷瓶放回了它们本来的位置。在搬出来的时候，他已是记下了它们摆放的方位，这么一还回去，便像是从来不曾挪动过一般。在小心检视了一番后，他脚尖一点，已是化作一条黑影往门外窜去。
　　小何的功力明显与当初在花仙楼时不可同日而语，李煜与他一起在门口等候了一会，才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右边飞射而来，以他以前的功夫，这绝对是难以达到的。
　　“嗯，就是他去带大姐上来的。”李煜在瞥了一眼逼近的人后，便悄声在小何耳边说道。如他所料一般，小何听了便是眉头一皱，凝视前方的眼神也是稍稍有了些变化。
　　来人，正在李煜在山下见过的张天旭，白衣翻飞，还有那张很不协调的脸。
　　“嘿，想不到沐颜竟然挺看中你的，处处都想着将你抛开。”张天旭先是看了小何一眼，不过随即便将视线挪到了李煜身上，显然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上头吩咐我带你过去，这便走吧！”语气中略微有些诡异的意味，听来让人难免以为话中含话。
　　不等李煜答复，一旁的小何抢先便是一声冷哼。“张天旭，这便是你的礼节么？”
　　李煜闻言心中一乐，从上山之后的情形看来，这组织上的人显然是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的，甚至连下面人的废话也是懒得听。听小何话中的意思，他现在在这组织中的地位应该要高于张天旭，才会借此发难。
　　张天旭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阵冷笑，“怎么，何叔齐，为了个外人，你是要与我为难么？”
　　小何只是一甩手，一柄锋利的长剑已是出现在他手中，剑刃如雪，其声清越。他出剑的速度很快，再加上事起突然，李煜便是站在他身旁也没看出这剑是从哪里拔出来的。“如你所愿，又能怎么样？”口中单调地说着猖狂话，手中剑刃上却是毫不停歇真气的贯入。
　　张天旭眼睛一转，却是迟迟没有做出应对攻击的姿态，小何的举动明显让他显得有些错愕。心念电转之间，已是将组织上对于同室操戈以及以下犯上的惩罚以及过往事例快速过了一遍，思前想后了一番后，脸上不怒反笑，一如之前见到沐颜的师叔时一般。“那这小子就由你带过去吧，我先回去回话便是了。”说着便准备离开。
　　“站住，是你蠢还是我蠢。”小何手中长剑一拜，嗡嗡剑鸣声响，似乎随时都要奔出一般。
　　张天旭满脸笑容地回过头来，眼中更是满含迟疑，“自然是我蠢，不知我哪里做错了。”
　　小何突然手中一抖，那柄剑又悄无声息地消去了踪迹，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张天旭，你聪明不代表我笨，我武功比你高，地位比你高，你就算再会伪装又有何用。嘿嘿，藏拙么，可别哪天死在了这些小计谋上面。”说完话，便不再去理会低头沉默的张天旭，朝李煜示意了一下后，带头便往大殿左边那条小道行去。
　　李煜离开时，张天旭依然顿在那里，如同木头一般。
　　“呵，不要小看他了，他的修为并不比我差，甚至有可能比我更高。”小何很快便与李煜并排而行。“这人与东方胥的关系匪浅，你要小心些。”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特别提醒李煜了，他点了点头。无论是沐颜的真实修为，还是现在小何展现出的实力，都已经是不容小觑。他这时候想的，只是希望这样的人不要太多，不然这山上一行怕是危机四伏了。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这次有幸遇到，我便直说了吧！”走了一会后，小何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认真对李煜说道。
　　李煜笑了笑，“你尽管问便是了，我身上也没有什么秘密。”
　　小何揣度了一下才开口，“当初你加入组织是有目的的吧，以我对组织的了解，这应该是绝不可能的。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样的问题早已在李煜的预料之中，张口便答，“我认识一个人，他和你们上面的人有些来往，我的事情便是他安排的。以你现在的身份，这个人想必你能知道是谁吧！”说完便看向小何。
　　小何闻言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原来如此。哈哈，你有这么厉害的靠山怎么不早说啊，枉我当初还怀疑来怀疑去的。”
　　李煜也笑了笑，心中却是一沉，看着旁边开怀而笑的人，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样的结果，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图谋几何
　　小何却是没有发现李煜的异样，在那里拉扯着一些闲话，关于以前的点点滴滴，让人有种不得不生起回忆的念头。只是，他的话题很快便卡住了，无论是沐颜，又或者是小二，都是他现在不想提及的话题。
　　“小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李煜很敏锐地抓住了一个机会，不等小何转变话题，直接便问了出来。
　　小何听了便是脸上的笑容也淡然了几分，倒是他的眼神一直便显得没有焦点，现在同样如此。李煜话中说的是他们，自然是花仙楼中的那群人，尤其是小二和小零。
　　看着久久没有回话的小何，李煜没有加以催促，不知不觉中，他们前行的步伐已是慢了下来，就好像是在茶余饭后的散步一般。这样的速度之下，只怕那张天旭早已跑到前头去了，可以预见的，沐颜事件又有一人被牵扯了进来。或许，这本来就是算计好的，之前那番恐吓训斥只不过激化了张天旭的情绪而已。
　　“他们现在很好，只是无法离开罢了。”小何微微叹息了一声，还是说了起来。“你走之后没几天，东方胥便带着一群人去了花仙楼，他是带着上头的命令去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楼中的一切来了个翻天覆地，不仅是下面那些人换了个遍，就连我们也不得不受令回组织待命，除了大姐。”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其实那时候我便应该猜到的，呵呵，我实在太笨了。”苦涩的笑容终于让他多了一分真实感。
　　李煜眼见小何的情绪又被影响，不得不插话道：“嗯，我去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对了，随那东方胥一起去的有的老太婆，你可知道是何来历？”下意识地，他总觉得这个人物对他来说很关键。
　　“老太婆？”小何只是略微重复了一下便了然了，“没错，东方胥进门的时候身边确实有个老太婆。当时小零很不满他的态度和口吻，当场便要和他翻脸，就是那个老太婆出的手。呼，她的武功很邪门，本来看起来没什么的，结果很是轻易就将小零拿下了。后来还是大姐出面才平息了下来。”说到最后那句的时候，他又出了一下神，看来当时的情景绝对没有他说得这般云淡风轻。东方胥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小零与他更是不待见，没理由旁人一说便能了事，应该是大姐答应了他的一些条件才是。
　　李煜见小何又出神了，心下暗暗有些无奈，似乎只要和大姐有关的事，这家伙便不能控制自己情绪了。“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呢，你以前可曾见过么？”
　　“没有，一直没有看见过。当时我也觉得很奇怪，以她那一身修为，怎么会默默无名呢？”小何回头看了一眼李煜，“我也就见过那一次，回来没多久便回来了。为了这事我还悄悄询问过一些熟识的朋友，结果却是统统没有见过。所以，有一点基本上是可以肯定了，她并不是组织中人。”语气笃定之极，显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这样的猜测李煜当然也寻思过，只是无法下结论而已。“那有没有可能她一直便在闭关，你们都恰好错过了呢？”这样的可能性完全也是存在的。
　　“不会。”小何直接便斩钉截铁地否认道，“这是不可能的。”说完沉思了一下，接着抿了抿嘴，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续道，“我现在在组织中的地位已是不低，组织中的一些核心机密也是了解了一些。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组织中人。”
　　虽然小何依然有些语焉不详，但李煜多少有些明白了，他应该是掌握了组织成员名单一类的资料。只是这样一来，那老妇人的身份便就显得更神秘了。想到这里，他便问道，“这件事你可曾向上面反映过？”以他对这个神秘组织的了解，他们定然不会任凭这么一个不明来历的高手在自家地盘上撒野。
　　“恩，我当时便反映了，不过随即便被告之不要过问这件事了，我也就放弃了。到这个时候我也明白了，以东方胥的那么一点能耐又怎么可能找来这么一位高人呢，上头自然是早已知晓的。呵呵，若不是你问起，我早已将这些烂在肚子里了。”小何笑着说道。“好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脚下一动，速度陡然便快了起来。
　　李煜只得放弃追问下去。其实小何又何尝不知道他关心的乃是小二和小零，他本来都已经说了，谁知道一打岔便给落下了。这样看来，小二他们的处境应该很微妙。
　　※※※
　　一刻钟之后，李煜总算是远远看到了一截建筑的影子。这一路行来，没有什么明显的道路不说，便是那些杂生的树木也是有些古怪，若不是有小何带路，他只怕早已迷失在其中了。他猜测着，之前那座小了一号的真武大殿以及周围一些房舍，应该是第一层防御，接着便是丛林迷宫。这山看着不高，也没有什么险峻可守，但它占地面积相当可观，再搭配上一个善于利用环境的高人，没有屏障也被弄了屏障出来。这中间的含义很多，他甚至猜测着，上面这些人只怕有着绝大的图谋，与少室山上的那群人一般。
　　“顺着这条道慢慢走，半刻钟便能到了。”小何指着一条掩映在竹丛中的碎石小路道。
　　李煜见了却是一怔，他大略估算了一下与远处那建筑的距离，就是用现在的速度怎么也得一刻钟吧！障眼法么？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像你现在这般，等到真正去走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怕你笑话，我第二次上去的时候还故意慢慢走，一步一步地计算脚步，好长一段一间都被大姐他们笑话呢？”小何说着眼神更加迷茫了一些，“我还记得，那时候有大姐，有小二，有老三，还有，嗯……”说到这里他忽然长长地一声叹息。这次叹息要来得更加深沉，似乎这浮现的记忆让他有些不堪重负一般。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意在沛公
　　李煜在一旁闷不作声，小何的只言片语已是让他微微一愣。小何话中出现的人物定是按着顺序而说的，至于那个老三是谁，他还无法判断。由此，他不难得出了一个判断，沐颜、小二还有小何之间有着某种关联，至于到了怎样的程度，同样也还无法推断。所以，他选择默默等待。
　　可惜，或许是担心组织上的人久等了，小何朝李煜笑了笑，有些尴尬的味道。“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和人提起过，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了，上头那些人只怕是等得着急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说着当先便往上青石小路上行去，步伐倒也并没提升多少。
　　这时已是下午时分，天色早早便暗了下来，一副即将要下雨的模样。除了天上有乌云堆积外，倒是还没有起风，竹林之中很是安静，只是闻着竹叶间的幽香却是少了一份清新。拿眼四望，入目皆是纵横交错的竹竿竹枝，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这里的竹子本身并没有多少，一些是后来栽种的，大部分却是从别处移过来的。”小何自是了解李煜现在心中所想，开口简单介绍道。“若是能找准方向，横穿这片竹海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李煜笑着哦了一声，心中却是更加惊讶了些。与之前路过的树林一般，这竹海给了他差不多的感觉。眼中虽然瞧得一清二楚，一旦走了进去，只怕就无法轻易脱身了。不过这并不是让他惊心的原因。虽然他对那些玄妙的是奇门术数了解有限，但他清楚一点，无论是迷阵还是幻阵，范围越大缺陷越大。心中对那布置之人的好奇也渐渐浓烈了起来。
　　“好了，要到了。”小何忽然停下对李煜说道。
　　李煜一看，青石小路蜿蜒而上，显然还不是终点。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等着小何说话，对于他的用心自然是心知肚明，同时也不难看出，小何对上面那些人是何等的忌惮。
　　“你果然已经猜到了。”小何等了一会不见李煜开口后，无奈地笑了笑。“唉，这次大姐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因为提到沐颜而走神。
　　“脱离组织的惩罚有那么夸张么？”
　　小何摇了摇头，“本来并没有那么夸张，但现在却牵连到了那个人。”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迫地追问道，“大姐一路上可有和你说起什么事没有，又或者是提到什么人？”
　　李煜思索了一会，并没有直接回答。小何话语中的意思他哪能还不清楚，只是尚不知道那人的姓名和具体身份罢了。“一路上有她那位师叔看着，倒是不曾说过什么特别的话。”语气说着一断，像是突然回忆起什么事情来，“对了，昨天晚上她看了一副画后急急忙忙离开过，神情紧张之极。”
　　小何闻言一喜，“什么画儿，你可还记得。”
　　“那画很有些古怪，我自然是不会忘的。”看到小何一副紧张的样子，李煜继续道，“那本来只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儿，但是奇怪的是，它竟然会慢慢消失，大姐离开的时候下面已经缺了一截。”
　　“你确定她是看到缺了一截的画才离开的？”小何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凝视着李煜询问道。
　　李煜装着细细回想了一下的样子，才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当时是大姐先离开的，我发现画的时候不过是数息之后。以后面那画消褪的速度看，应该便是如此。”
　　小何听了却是一呆，不一会口中还喃喃自语了几句，饶是以李煜的修为也是半个字都不曾听到。
　　“小七，虽然你和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你也没有必要与我们一起去冒险。”小何在沉思了一小会后，字斟句酌地说道。“但是，大姐现在的处境很凶险，即便侥幸了，也会是重生而去的结果。”说着说着，他便说不下去了，焦躁地在原地行走了一会后，竟然发泄般地用双手在脑袋上一阵乱抓，显得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李煜见状，心中起了一丝波澜，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小何这一路上看似给他透露了许多重要的消息，但大多半遮半掩不说，真正核心的却是半句也没说。“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什么？”小何像是没有听清楚一般，神态狼狈地问道。
　　“我与大姐早有约定，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帮忙的。”李煜说着大约将当初的情况说了一下。
　　小何听着听着，眼中忽然一亮，一双手更是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李煜的手臂。“哈哈，哈哈，你竟然认识他，竟然认识他。”一连重复了好几次。“哈哈，只要他愿意出面，又有什么事情是摆不平的呢？”狂喜之中，手劲也无形中大了许多，彰显着他现在是多么的喜出望外。
　　“可惜黄裳不一定会答应啊！”李煜轻轻挣了一下，却是没有摆脱小何的钳制，本来有些雀跃的心顿时一沉。若是可以，只怕他会毫不犹豫地绑架自己吧！
　　“怎么会，当初在花仙楼不是……”以小何现在的身份，自然对过去的一些事情了解清楚了，甚至可能早有打算。他这话只出口了半句便收了回来，面容也是有些尴尬，与之前那番狂喜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煜只当没有发现，晃了晃手臂后，将曾经说给沐颜的话捡重点说了一下，不过也只是说了黄裳和他之间的关系，旁的没有说。“他会不会出手我实在没把握，上次让他出手不过是些举手之间的小事，这次，恐怕……”
　　“唉！”小何闻言叹息一声，这才终于将李煜的双臂松了开来。“算了，你还是下山去吧，我这就送你下去。”说着身形一转，果然转身往山下走去。
　　李煜倒是一愣，小何的这般决定已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最理想的结果也是一死么？他迟疑了。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不是武当弟子么，离开之后你便回武当山，我会转告黄裳，他要想找你自然会去的。”小何说着催促道，“再迟疑，怕是走不掉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悠然陶然
　　李煜思来想去了一阵，最后才对小何说道，“我去试一下，就算没什么作用也坏不到哪里去。”说着自信地一笑，“若是有人要我性命，他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地。”很显然，黄裳找人并不是胡乱抓住一个便行的，自然有他的要求，只是李煜一时不知而已。
　　小何站在下方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便又走了回去，这何尝不是他早已料定的结果呢？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清楚知道她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最严重的后果又是怎样的。”
　　小何几步便行到了李煜身边，这个问题他自然早已有了腹稿。“此事关系到组织中的一些核心机密，唉，我尽量说吧，你听得懂便听得懂，不然我也没办法。”即便是到了现在的境地，他依然还是为自己预留着后路。这倒不是说他别有用心，事实上只是性子使然而已。
　　李煜点了点头。
　　“事情牵扯到这个世界的最大秘密，我问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本来生活的地方。”小何开口便是直入主题，很显然，他是想长话短说了。
　　“记得。”李煜轻轻点了点头，说着朝小何示意了一下，缓步往山上行去。
　　小何直接便接话道，“你果然记得。”接着声音一沉，“可是这天下还记得这件事的人，应该不会超过千分之一了。”说着不等李煜插话，继续说，“你觉得你来到这个世界有多长时间了？”
　　“不到两年。”具体的时间李煜已是记不清了。
　　“呵呵，我一直以为你进来很久了！唔，如果我告诉你，你或许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十年以上，你会相信吗？你别急着回答，心里想想便是了。”在阻止李煜说话后，低低叹息一声，“她们一直便在寻找出去的路，这次她想离开自然也是为了这个。可是，在组织中，这是一个禁忌话题，以前便有人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消失了。”说完补充了一句，“是真的消失了，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听到这里，李煜已是大致地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小何的言语之中，他不难听出对方的诚意，这些事情无一不是机密中的机密。不过还是和先前一般，这些话题机密是机密了，不过都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你说她出门前曾离开过，那副画你可曾仔细查看过？”小何话题一转，总算是具体到一些细节上了。
　　“那画消失得很快，我去看的时候已经不完整了，怎么，这上面有什么问题不曾。”
　　小何摇了摇头，“刚才在前山那间屋内，你可发现了什么？”
　　李煜思索了一下，像是在回味的样子，“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说不上来。”若是直接道破两张画之间的联系，以小何的性子，或许又要略掉一些本来想说的话了。
　　“嗯？好好想想，我记得你不是很关心其中的一幅么？”像是在引导一般，小何说道。
　　“啊，我明白了，这两幅好像，嗯，它们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吧！”
　　小何笑了，口中的话并未停下，山顶没有多少距离了，容不得他思前想后太多。“没错，画画之人你应该知道，辛六十四，你还记得吧？”
　　李煜恍然大悟一般，顿了一下才说，“自然记得，说来那张面具还在我身上呢？”就像是漫不经心一般，脱口而出。
　　“什么，那张面具在你身上？”小何惊讶地一把拉住李煜的衣袖，让他停了下。“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李煜心中一动，面色日常地将怀中那一团柔腻拿了出来。
　　小何一眼瞧见那团物事，本来拽着李煜衣袖的手直接便将之抓了过来。将面具翻过来摊在手掌上后，他细细地察看起上面的标记来。当看上面具内里那不起眼的地方果然有着“辛六十四”的字样后，五指紧握，已是牢牢将之攥在了掌心。
　　“这个面具你们不是都有么，难道其中有什么秘密不成？”李煜在一旁询问道。
　　小何身子微微一颤，接着心中陡然一惊，很明显，他刚才的样子太夸张了。“嗯，哦，这面具没有什么奇特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罢了，唉！”说着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不过转瞬又扭身回了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李煜一阵后，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似乎有什么事情很难决断。
　　良久，小何才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如果，黄裳拒绝插手此事，或许只有你才能救她一救了。不过……有人下来了，跟我来。”他忽然脸色一变，直接将那面具重新放回李煜手上，急急续道，“这个收好，别轻易给人看见了。”说完便当先往前掠去。
　　李煜轻轻揉捏了一下手中的面具，小何话中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无非就是让他在关键的时候将这面具暴露人前。再联系到他知道的一些事情，问题的根源分明就是出在这张面具的上一任主人身上。
　　“哼，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些上去。”山上下来的又是一名老人，面色红润，体型微胖。他手上还带了一副黑色的手套，与他衣服的颜色很不搭，而且看着像是小了一些，掌沿不曾包裹严实。
　　小何微微弯了弯腰，也不答话，而是回身对李煜催促道，“快些上来，这里又没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也不管那老人的反应，径直便往山上行去，跳跃之间，眨眼便去了山顶。
　　老人倒是面不改色，“你便是纯阳，从荆州城而来？”他反倒不急了，站在那里问李煜。
　　李煜简单答了个“是”。
　　“哦，快些上来，可是让我一阵好等啊！”等都李煜行到他身边后，忽然低声询问道，“小兄弟，你在那里可曾见过一位老婆婆。慈眉善目的，走路很快，还没有声音。”说着，他竟然没能将眼中的一丝期盼掩藏住。
　　“见过，不过只见了一面，听他们说好像是东方胥的长辈？”李煜说着问了个小问题，当然只是随口而说的，完全没期待会有回答。
　　老人听了只是笑了笑，“小伙子不错，不过她可不是东方胥的什么长辈。呵呵，听说你和那小子好像有点矛盾啊！一路上来可有人欺负你啊！”说着忽然过来牵起李煜的手，带着他往山上走去。一系列的动作便像是对待自家子侄一般。
　　一路上，李煜除了运气于脚之外，真气丝毫没有运用，不过这老头的动作实在太快，他根本就不曾反应过来，等到上了山顶，才回过神来。这一切，不过是转眼之间而已。
　　※※※
　　与先前那模仿武当山顶的情况有所不同，这处山顶显得太过平凡了一些。李煜一上到山顶，入目是一大片草地，而视线的尽头却是一些杂乱排列的小屋，就和一般的民间小屋没什么两样。他甚至还看到，有两处房子上空正飘扬着缕缕炊烟。
　　“呵呵，意外么，武当山上可比这里好看多了。”老人并没有松手，而是拉着李煜停了下来。
　　说实话，这山上的景象确实在李煜的意料之外了。之前看过的那处虽然显得精致不实了一些，但多少还是让人有点组织驻地的感觉，可现在……听着隐约的鸡鸭鸣叫，他更愿意相信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村郭。
　　山顶上面积不大，杂草丛生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道路。
　　老人忽然指了指最左边的一处房舍，“那是老夫的住处，有空可以去坐坐。”说着脚下一点，已是带着李煜腾空而起。“这下面的杂草含有剧毒，不可直接行走过去。”他说着一笑，“你在荆州城的时候可闻过这种气味？”说着他手一招，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股幽香。
　　李煜直接便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只是这香味淡雅之极，就放佛是昨天留下的余香一般。即便如此，也是让他眼前微微一晃，有了一点眩晕感。“昨天才闻过。”说着扭头便往起身的地方望去。
　　“呵呵，你倒是知道。一般人便是想上来都不行，放在那里无人动用，可能药力都消褪了。额，说说，你和那婆婆见面的经过。”老人忽然这般说道。
　　李煜看着下方缓缓后退的草丛，只觉得时间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慢了下来。显然，这是一种错觉，原因不过是老人讲速度放得很慢罢了。当下便简单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下，过程很短，描述出来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不一会便说完了。
　　“听你口气似乎对她很是敬畏啊，哈哈哈哈。好了，我们到了。”老人话音落下时，两人已是站在了一墙竹篱笆前面。
　　竹门是开着的，一眼便能看到院中的情景。先一步过来的小何正站在门口，另外还有一人，正是那叫张天旭的年轻人，两人一左一右地对立着。屋内正缓缓流淌着一曲优美的乐曲，李煜一听之下便已知晓，弹琴之人，正是沐颜。


第一百一十六章 声嘶力竭
　　李煜跟在老人身后进门的时候，只听得一旁的张天旭轻轻冷哼了一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至于小何，却是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或许是被那优美的琴音吸引住了。
　　屋内没有点灯，显得有点暗，横亘在门口的一道帘子挡住了李煜的视线，那温软倾诉的乐曲声飘荡在屋内的每个角落。除了曲音之外，屋里没有半点其他声响，便是呼吸声也是没有的，这样的氛围顿时让进门的人忍不住放轻脚步，免得打扰到了。
　　竹帘一直延伸到右边的墙角边，要进去，除了掀起钻过去外，便只能往前走绕过去了，李煜自然不会去掀那帘子。自从进门之后，他莫名地便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在他周围有着几百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一般，让他很不自在。小心翼翼地走到竹帘的尽头后，入目还是同样的情景，也不知这竹帘被绕了多少圈。
　　“啪啪啪”，李煜还没有从竹帘围成的帷幕中走出，便听得一阵鼓掌声传来，并不热烈，却是如同在耳边响起一般。紧接着，便听到那琴音在一颤后慢慢停了下来，一曲已是终了。“很好，很好。现在琴也弹完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接踵而至。
　　李煜的脚步不由一顿，看来他来的有些不是时候。这说话之人在琴音未歇之时便出掌而鼓，显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这话说得却没有严厉的味道，有些奇怪。
　　“呵，琴是弹完了，但我茶还没有喝呢！去，丫头，给我们泡壶茶去。”接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语速慢慢吞吞的，显得毫无气力。
　　见状，李煜倒是心中一松，看来沐颜在这屋子里也不完全是孤家寡人。这样看来，事情反倒没有她自己预料的那么糟糕了。
　　“哼，躲在帘子后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正当李煜迟疑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帘子那边传来，却是黄裳在叫他。
　　“你便是纯阳？”李煜刚刚走过最后一截竹帘，一阵异香扑鼻而入，说话的正是那最先开口之人。只是简单一句话便使得他浑身一紧，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难以寸进。“黄先生，这小子也不过如此而已，便是我那孩儿也要比他强上数筹。”
　　黄裳却只是“唔”了一声，并没有答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无形的压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李煜轻轻摆了摆酸痛的手臂，不知不觉中，他的内力竟然已是消耗了接近一半。在看准黄裳所在的位置后，径直便走了过去。
　　这屋子本来就不大，又被那些竹帘占去了一些地方，更显得拥挤了一些。李煜站在黄裳身边后，才来得及打量起屋中的情形。屋中光线并不明显，而他又不能使用内力，屋中的一切看起来便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
　　这是一间书房，墙边围了一圈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书。在最里边的那圈书架前面有一张书桌，书桌后面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乱看个什么，武当派的臭道士们便是这般教育弟子的么？”李煜的视线才打量到书桌右边那排人时，一声呵斥迎面便扑了过来，正是刚才阻拦他入内之人。在收回视线之时，他还是将那说话之人的样貌粗略看了一下。一看之下，顿时便是了然，这赫然便是东方胥的苍老版，阴柔之气已是转化为阴鸷，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黄先生，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李煜心中暗恨，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东方胥的什么人。
　　“说。”黄裳一直便是在闭目养神，说话时连头也没抬。对方称他为先生，他这般接话便显得不够尊重人了。
　　“呵，既然先生不愿意，那便算了吧！”声音之中已是隐含了一丝愠怒。
　　黄裳这次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李煜有些意外地瞥了眼前的背影一眼。那人说话之时半点顾忌都没有，坐的位置也是在书桌右边那排的第一个，显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随着这一个小插曲的发生，屋中彻底便静了下来，最响的，除了李煜的呼吸声外，便是书架后边了，沐颜正在那边泡茶。
　　当一抹幽香传来之时，屋中的光线已是所剩无几。
　　“三叔叔请喝茶。”沐颜将第一碗茶端给黄裳旁边坐的一个老头后，却是将第二碗茶端给了黄裳，直到第三碗才朝对面走了过去。
　　李煜在沐颜出现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对面那个老头虽然一直没有再说话，但是那如同毒蛇般的视线却是一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时不时地，他都能感觉到一阵寒意，身体颤抖的同时，内力也不受牵制地会躁动一下。
　　“哼，免了。”老头浑厚的嗓音如炸雷一般，紧接着便听得“砰”的一声轻响，热气升腾之中，滚烫的茶水慢慢从沐颜的手掌间淌下。而她，只是神色自若地回转身来，继续斟茶。等一切做完之后，她却是行到那书桌跟前，在桌面上取过一个小盒子打开。霎那之间，一抹柔和的光亮便将这间屋子整个包裹了起来。她手中，只有一颗小小的珠子。
　　“老三，你这又是何必。”一声叹息在李煜耳边响起，正是之前说话慢吞吞的那个。随着这一声叹息，李煜本来平静地心里再次提了起来。刚才沐颜斟茶时的称呼他听见了，这老头排行老二，却只是这般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连斥责都算不上，至于其他人，一直都是一言不发。
　　盏茶的工夫不长，随着茶碗搁在桌面上的清音，屋中的气氛顿时便紧张了起来。
　　“沐颜，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屋中第一个开口的，既不是老二也不是老三，却是之前出去接李煜进来的那个老头。他恰好便坐在东方老头的下手。
　　沐颜从斟完茶后便默默地站回了屋子中央，她身前摆放的琴几尚未收起。在听到有人问话后，她才抬起头来，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对面的那张书桌。“没有，我没有要补充的。”
　　“既然这样，你便下去吧！”
　　沐颜却是置若罔闻，视线一直停在那张书桌上，确切的说，是书桌上那颗熠熠生辉的珠子。
　　“慢着，她的事情虽然已经弄清楚了，但还有一事尚未查明。”东方老头说着站了起来，身量颇高。他几步便行到了沐颜身前，“你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所为，便是所有的罪责都由你一应承担，对吧？”
　　许是视线被阻挡了，沐颜微微偏了偏脑袋，没有接话。
　　“你不说没关系，老夫找人来帮你说，张天旭。”沐颜的反应显然在东方焱的意料之内，直接便唤门外的张天旭进来。
　　很快，张天旭便站在了沐颜旁边。他是掀开帘子进来的，虽然人已站定，但身后那些竹帘尚在晃动不已。进来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在寻找李煜的声音，不过寻到之后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
　　“老三，他一直呆在这边，又能做得什么证。”李煜身边那位老人在轻轻哼了一声后，出言质询道。听得出来，他很不喜欢张天旭。
　　张天旭却是一扬手，“我是在山上没错，但有人却是可以的。”说着慢条斯理地打开手中的物事，“沐颜之事，在场的有一人比我更清楚，你说是么，纯阳先生。”在对着李煜笑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这是东方胥发过来的急信。”
　　“我来看看。”一个微胖的声音只是晃了一下，张天旭手中的信笺便失去了踪影。
　　“哼，这信上只是说沐颜与纯阳有过一笔交易。”一会儿之后，老人已是将信看了一遍，在随手递给身边其他人后，对沐颜说道，“交易的内容是什么，你说出来。”
　　不等沐颜答话，张天旭再次开口。“哼，她怎么会说出来，在下山，她可是对那小子维护得紧呐！”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应声而起，接着便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张天旭，老夫问你话了么，不知死活的东西。”
　　李煜愕然地看着趴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张天旭，也不知是死是活。看着那微胖的声音，心中更是奇怪了起来。进门之前那般亲近尚还说得过去，可现在这般明目张胆地维护便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和这老头应该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呀！
　　“我的事情与他人无关，一切后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沐颜总算是开口了，那副淡然的样子显然是不抱任何打算了。李煜忽然觉得，或许她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东方焱一直便是冷冷旁观着，这时忽然冷笑一声，“呵，是这样的吗，辛六十四号。”说完便笔直望向李煜。
　　辛六十四号，随着这几个字被说了出来，屋中其他人像是听见了什么诅咒一般，齐齐站了起来。
　　“说，他是不是回来了。”一个一直一言不发的老人忽然毫无征兆地扑向了沐颜。在抓住她的双臂后，又是重复了一遍，声嘶力竭的样子很是恐怖。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华山之巅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在东方焱的预料之内，冷眼旁观的同时，嘴角忍不住会露出一丝笑意。看着不为所动的沐颜，李煜总觉得这其中另有原因，单单不只是为了将他牵扯进来。
　　“哼，死丫头，再不说的话老子便不客气了。”粗鲁的言语搭配上粗鲁的动作，这一副儒雅装扮的老人显然是被抓住了痛脚。也不知那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如此忌惮。一双双眼睛都注视在沐颜身上，热切的神色在宝光照耀上更添一丝疯狂。这一次，再也没人出声为沐颜说话。
　　青衫老人说话之间，身上陡然闪起了鲜艳的红色，双臂之中彷如有热血奔腾出来一般，顷刻便是将它们本来的颜色遮掩住了。那刺目的颜色愈来愈盛，屋中的气氛又是紧张了几分，声音也好像被吞噬一空一般，毫无声响。
　　“唔！”一声轻轻的呻吟打破了屋中的宁静。随着这一声响起，门口那些围绕的竹帘忽然也传来了沙沙的响声，像是起了风一般。李煜却是半点清风也没感受到，他脚下一动，还没准备怎么着，便觉得手臂一下子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一张红润的老脸。
　　“说，他是不是回来了。”一声歇斯底里般的呵斥声中，那跳动的颜色又是一变，上面缠绕了一丝丝的黑色，看起来更加诡异。
　　沐颜一直便是低垂着头，双手任凭那青衫老人抓着，只是微微颤动的双肩显出了她的一丝反应。刚才那一声轻呼分明便是痛到无法忍受才发出的，青衫老人自然是下手毫不留情。看那内力颜色的改变，显然强加在她身上的苦楚依然在加深着……
　　“好了……”李煜回头对那友善的老人笑了笑，固执地挣脱了束缚，口中才说了两个字，忽然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异响，一阵冷风被卷了进来。
　　竹帘破碎纷飞之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沐颜身后，小何那张有些扭曲的脸渐渐出现在了红色的光影之中。
　　“何叔齐，你想做什么？”东方焱正期待着那死丫头松口，突然见到小何不经通传闯了进来，一声大喝之中已是扑了过去，手中更是黑光闪烁。
　　小何进来之后，眼神一直便盯着沐颜的背影在看，放佛痴傻了一般，对于东方焱的雷霆一击却是不知所觉。
　　眨眼之间，东方焱已是扑到了小何近前，一双升腾着黑气的肉掌直接便往小何的胸口印了下去。对于修为相差太多的人来说，最简单的招式便是最直接的杀招，便是看穿了又如何，不堪一击。
　　“噗”，一声沉闷的击打声瞬间便传入了众人的耳朵，所有人的视线这才绕过了沐颜，看向了她的背后。
　　东方焱一掌击出便收手而回，这一击虽然事起突然却也用上了七八分力，以他对小何的了解，除了死没有别的结果。只是让他微微有些诧异的是，小何竟然没有反抗分毫，结结实实中上了。散开的真气将地面上破碎的竹帘扬了起来，暂时也遮挡住了视线。
　　“小心。”李煜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一声惊讶已极的提醒声忽然响起，却是先前有意偏袒沐颜的那位老人。
　　东方焱这时正收掌往回走，突然听到二哥的惊呼，心神一动之下，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头也不回的便是一掌往后轰去，尽管，他并不相信身后还能有人站着。
　　“噗”，又是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是别有了一番意味。
　　东方焱借着那机会已是转过身去，一眼便瞧见了身体微微一震的小何。“这是怎么回事？”他情不自禁地问道。
　　屋内众人也是一副奇怪的样子。李煜留意到，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黄裳，不知何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小何。
　　“哼，看来当初真不该留下你们来。”东方焱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后，身形一动，再次扑向小何。他这次已是准备停当，双手间的真气已是凝聚到了极致，彷如一团墨水一般。
　　看着屋中翻飞的人影，李煜只觉得双眼一阵肿胀，便是脑袋一下子也沉重了起来，视线也是开始出现模糊地状况。这一下子来得太过突然，他便是想去调动真气也是有心无力了。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真气真的算不得自己的东西，最多只是暂住而已。
　　“闭眼，凝神定气，跟着我的真气走。”正当李煜的身体摇摇欲坠之时，身后那双手再次伸了出来。
　　这一声，在李煜听来便如同那晨钟暮鼓一般，一下子便让他从困倦无力的感觉中脱离了出来。紧接着，他便感觉到有一丝森寒的真气闯入了他的身子，快速在他的经脉中游走起来。
　　在老人的帮助下，李煜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在调动真气运行身周一圈后，他睁开了眼睛。“谢……”第二个谢字尚未出口，一道真气已是封住了他的嘴。老人对着他摇了摇头。刚才的情形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上一次还是跟在黄裳身边的时候。想到这里，他偏头看了黄裳一眼，只见他的视线依然盯着前方。正当他准备收回视线时，黄裳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只有着淡漠。
　　“何叔齐，为了这个死丫头你便是连命也不要了么？”东方焱又是一掌击出，如击败革的声音依旧未变。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像现在这般狼狈了，脸上出现了汗水不说，便是出掌的时候，双手都有了一丝颤抖。
　　小何仅仅只是摇晃了一下，待站稳之后，又不知死活地往东方焱身边冲来，东方焱的问话直接被无视。似乎，他从进门之后到现在，一直便是一言不发，彷如中了邪咒一般。
　　“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位老人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可惜，他得到的只是一个摇头与一声叹息。
　　正当屋中众人以为这样的情形还会继续下去时，忽然听得“嘭”的一声，比之前那沉闷的声音响亮了太多。人影分开后，只见东方焱与那青衫老人却是站在了一块，至于小何，已是将沐颜抓在了手中。
　　“噗”，一道血箭从小何的口中喷出。
　　“快，拦下他。”因为视线被挡住了的缘故，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那青衫老人，在看到小何的动作之后已是疾呼出声。等他话音落下时，小何的一腔热血已是到了他面前。一个闪身，他径直便挡在了东方焱身前，以后退几步的代价接下了那看似普通的攻击。
　　小何的一系列表现早已让李煜惊讶万分，同时也让他起了疑惑。看刚才的情形，小何的状态分明不弱于东方焱，在成功接下两老的一击后还能做出一次攻击，确实很厉害，只是小何在没上来之前的神情分明显示着无奈和绝望，难道他在演戏。
　　“都站住。”就在屋中真气激荡之时，一声让李煜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随着这一句话，他只觉得身上的真气猛然一颤，接着便听到身后一阵响动。回头望去，却是那些书架倒了下来。
　　小何的一声大吼中气十足，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力竭的样子，直接便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老人停了下来。“你们不就是想知道那人的下落么，哦，不对不对，你们其实是想知道那个秘密才对吧！哈哈哈哈……”
　　“何叔齐，你真叫老夫意外了。”东方焱正在调息着，回话的是那排行老二的老人。
　　“哼，这是你们逼我的。”小何说着往后退了一小步，“我想带她走，说说你们的条件。若一定要鱼死网破的话，你们尽管来好了。”
　　“你们最好还是答应下来吧！”一直只是看戏的黄裳，忽然建议道。本来已经蓄势待发的几人，顿时齐齐将视线集中了过来。“当然，你们也可以出手，我只是建议而已。”
　　“要是你能说出那人的下落，今天你便可以离开了。”
　　小何闻言笑了笑，“既然你们毫无诚意，那便继续好了！”说着便要退到门外去。尽管现在的他有些疯狂，但并不代表他傻。
　　“哼，慢着，要是你能说出那人的下落，今天你便可以带她离开了。”话虽然只差了两个字，但意思已是大相径庭。
　　小何这才感觉满意了些，“我对你们信任不过，黄先生，不如你出面做个中人，如何？”
　　“老夫对那人不感兴趣。”黄裳却是断言拒绝。
　　“呵呵，这可不一定哦！对了，黄先生可去过华山之巅？听说冬天的时候，那儿特别漂亮。”小何忽然像拉家常一般说笑起来。
　　黄裳闻言倒是长身而起，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反观周围那些老人，却是纷纷露出一丝不满。虽然早已知道黄裳是一个大大的变数，可他们却没预料到这变数的契机在小何身上。当然，对黄裳的顾忌也是一大原因。
　　“黄先生，答不答应只需一句话。”小何出言催促道。
　　黄裳忽然冷冷一笑，“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极盛而衰
　　小何却是半点惧怕都没有显露，“我只是想和你做笔交易，愿意便谈下去，不愿意我就只能逃出去了。”说着将沐颜拉得更紧了些，一副一言不合便准备拼命逃离的姿态。
　　“空口无凭，先让我相信你。”黄裳无视掉周围那些质疑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他这种态度顿时让那些眼神更添了许多不满。
　　“要证据，没有。不如这样，你只要答应袖手旁观，等我逃了出去，定然会将这其中详情告诉你，如何？”
　　黄裳尚未说话，东方焱忽然抢先说道，“黄先生不可信他，华山之事已经过去了那些年，就凭他又怎么能知道其中的秘辛呢？”却是劝解起黄裳来。
　　小何闻言忽然一笑，“东方焱，你这是逼我么？哈哈，以我现在的功力，你自信能当下拼死一击么？”张狂的言语瞬间便让东方焱哑然。尽管已是休息了一阵，东方焱的内力却只是恢复了十之四五，要是小何拼死攻击的话，确实有可能威胁到他。当然，这样的可能性其实并不高，但他并不愿意去犯这个险。周围那些兄弟，让他信任的只有其中一两个而已。
　　“黄先生，可有结果了？”小何随口催促道。
　　黄裳这时却只是一脸肃穆地看着小何那边，站在他身后的李煜瞧得分明，他大部分的视线乃是集中在了沐颜的身上。他现在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黄先生，老夫也和你做笔交易。”眼看着黄裳嘴唇蠕动就要说话，东方焱洪亮的嗓音仓促发出，“先生若能协助我们抓住他二人，那小子全凭先生处理。”他这条件根本就没有与身边那些人商量，一言发出，顿时将所有质询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小何听了总算是有些着急了，“黄先生，东方焱的为人你自是清楚不过，只要你将我们带出去，我将把我知道的一切事情和盘托出，包括你身边这些人的底细。”情势所迫之下，他只能是丢出了自己的底线。说着又加了一句，“你还是早做决定，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黄裳闻言，瞬间便动了，一闪身之间竟然便欺身到了小何面前。一动一静，根本毫无痕迹。
　　不过当李煜看清眼前的变故时，他的脖子上忽然一紧，脚下虚浮之中，已是被人提在了手中。“黄先生，你定要如此吗？”
　　黄裳根本就是头也未回，“现在便走吧！”却是与小何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与小何他们还保持着三步之遥，显得很有诚意。
　　“好，大姐，走吧！”小何说着后退了几步，正准备借力起身之时，忽然手中一沉。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身后，根本就是猝不及防，本来被他抓在手中的柔荑竟是挣扎而去。
　　“带他和我们一起走。”沐颜嫩白的手指笔直地指向李煜，言语中不容置疑。
　　横生的枝节顿时让小何懊恼不已，只是沐颜一直便是失魂落魄般的模样，再加上她选的那个时节又恰到好处，他实在是无法预料。对于自己的真实情况，他是再清楚也没有了，只得咬牙对黄裳悄声说了一句话。
　　黄裳平静的脸色先是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回头便走，“是老夫自己去拿，还是你放他过来。”他这句话直接对着东方焱说的，咄咄逼人的语气显示着绝对的自信。
　　东方焱手中反倒又是一紧，自然是不愿意主动放人了。
　　“郭天枢，这是你的意思吗？”黄裳直接便更换了说话的对象，语气倒是一成不变。
　　“三弟，放了他。”本来慢吞吞的声音这次总算是一气呵成，听在耳中自然就多了几分威势。说话之人，赫然便是那排行老二的老头。
　　东方焱自是不乐意之极，“二哥，你便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么？你愿意，我却不愿意，你们愿意吗？”说着竟是对着在场的那些老人一阵嘶吼，颇有几分刚烈气质。
　　“我说放了他，你是在等我说第三遍？”郭天枢的声音竟然一下子奔放了起来。在他说话的时候，李煜竟然感觉到身后衣襟翻飞，像是刮起了大风一般。
　　东方焱显然也被那高了好几度的嗓音吓了一下，拽着李煜的手忍不住晃动了一下。在思前想后了一番后，他的手渐渐松了开来，仿佛慢动作一般的手势显得不甘心之极。
　　“别使暗招。”沐颜的声音再次响起。
　　“嘭嘭嘭”，随着一众四人在空中一掠而过，东方焱的情绪顿时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在连续几掌将院落中得物事击得乱七八糟后，如困兽一般离开了。
　　场中一时间寂静无语，微风拂过之中一阵呻吟忽然响起，应该是张天旭醒了过来吧！站立在院落的只剩下了五人，其中五双眼睛正奇怪地盯着那佝偻的身影。
　　“三哥，二哥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唉，散了吧！”有些微胖的老头也是一脸的困惑，叹息了一声后，也动身离开了。
　　很快，院落中便空了下来。
　　“噗”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本来只是隐约的呻吟一下子便高了起来，却是张天旭被人从屋中丢了出来，看样子那伤势又是重了一些。不过在一身冷哼后，那呻吟强自小了一些，听起来让人难受。
　　※※※
　　这一路行来，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只是自从过了那“息怒牌楼”后，一直奔走如飞的小何已下子便慢了下来，本来拉着沐颜衣袖的手也松了开来。
　　“你怎么了？”最先发现小何不对劲的自然便是沐颜，一把扶住小何倾倒的身子后，关心地询问道。谁知这一扶之下，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小何身上渗透而出，差点让她放手。
　　“他要死了，去那边。”黄裳指着一座微微露出屋顶的凉亭说道，说完直接便行了过去。话语中，一个“死”字说得格外重。
　　对于小何之前的神勇，李煜自是猜测了良久，只是不知他是用地药物还是什么特殊功法。眼见小何不支，他也抢身过去。
　　“我不用你扶。”小何挣扎着站稳，第一句便是对李煜说的，“我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那些无法偿还的。”说完便在沐颜的搀扶下，缓步往那凉亭处行去。
　　再次见到这凉亭，或许是受了那半幅画的影响，李煜没有直接走进前去，而是远远了观望了一下，并暗暗将之与记忆中的笔画对比着。他心中一面在勾勒着彷如复制的笔画，一面在仔细揣摩着里面暗含的玄机。可惜，要是能看到画中人的面容便好了，带着一丝遗憾，他向凉亭中行去。
　　隔得远远的，李煜便瞧见沐颜扶着小何与黄裳对立而坐，小何正轻声说着话，时不时的，黄裳便会询问一下，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小何说黄裳听。至于沐颜，她的脸上担忧的神色愈加明显了，不过显然她对谈话的内容也很关注，也正注意倾听着。
　　“站在那里。”黄裳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远远便传了过来，李煜瞧得分明，小何刚才故意中断了话题。显然，他并不想让李煜知道他说话的内容。
　　“咳咳咳”，随着谈话的继续，一刻钟转眼便是过去，一直在勉励支撑的小何从刚才开始便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那私语的节奏也是时断时续起来。
　　李煜看着渐显黯淡的天色，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小何的咳嗽声愈加明显了，而出现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频繁，如一曲落幕的哀歌一般。
　　当身边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时，李煜已是看了半个时辰的天空，他眼帘中的云彩已是变幻了好几个轮回。
　　“呵呵，时不时后悔与我同来了。”沐颜勉强之极的轻笑怎么也冲不淡堆积的愁容。等了一会不见李煜答话后，她在李煜身边站定了，“我现在真不知是该哭还是应该笑。”
　　沐颜没头没脑的话还是没能引起李煜的回答。
　　“你说，重生之后的世界还是和这个一样吗？”沐颜伸手点着暮霭沉沉的前方说。
　　“或许应该是吧！”李煜的回答模棱两可。
　　沐颜偏头看了他一眼，“要是没有办法重生了呢，会怎么样？”
　　李煜愕然地望了过去，沐颜这话显然不是随口在胡乱猜测，应该是小何说了一些什么。“或许，或许便回家了吧！”看着沐颜一脸期待的神情，他只得顺着她得意愿这般回答道。
　　“哦。”
　　“他要与你说话，过去吧！”黄裳的声音很突然地出现在李煜他们的身后。丢下这句话后，他头也不回地下山而去了，至于李煜，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小何的咳嗽一下子变得永无止境了一般，李煜总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再也咳不出来。当沐颜走进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何正以一个奇怪地姿势靠在凉亭中，那身干净的衣服上已是便得鲜红。李煜望过去的时候，那边也有一个眼神递了过来。李煜直接便看懂了其中的意思，起步便往凉亭中走去。至于黄裳，早已是不知所踪。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湖学问
　　这时的天色已是一片晦暗，不过这凉亭中勉强还能看得明白。
　　李煜行到凉亭边，便听到小何正在说话。“不，不要找他了。”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已是让他费尽了全身的气力一般，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满腔的热血更是不受控制地涌出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沐颜紧抿着嘴唇，待到小何咳嗽终于缓了一些，出言询问道。
　　小何狠狠地呼吸了几下，如同风箱一般的声音别是难听。在听清楚沐颜的问题后，只是拿眼睛瞧着她看，不过一会儿便又将视线挪来了。“你，你这般聪明，应该清楚才是。”与之前不同，这句话只是开始断续了一下，后面却是一气儿说出来的。“他的下落你别再找了，没有用。唉，若是我再努力一些，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般模样。”话是越来越顺口了，就连脸上的颜色也红润了许多，若不是他浑身浴血，半点也不像一个重伤之人。
　　沐颜沉默着，眼前这个小何让她很是陌生。一直将他做弟弟般看待着，能照料的便照料一下，谁知道今天却是让她大吃一惊。先前她之所以一直沉默不发，一开始自然是将一切看得淡了，至于后来嘛，便是在思量一些问题，顺带着回顾了一下往事。
　　“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就连我今天的结果也是如此。”小何说着惨然一笑，“他要我死，我能不答应吗，又敢不答应吗？”如果不是实在没有余力，他应该是要疯笑的。“咳，罢了，罢了，这些废话不说也罢。”他说着已是瞅见李煜走了进来，视线便也挪了过去。
　　李煜一进凉亭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也不知道小何究竟咳了多少血出来。随便找个地坐下，一言不发。
　　“呵，在我原本的计划中，你这时应该会在哪个小村落里，而不是坐在这里欣赏我的狼狈。”许是一次性说的话太多，话音一毕，又是一阵无力的咳嗽声，像是硬生生从胸腹间挤出来的一般。
　　一直淡然安坐的沐颜，神情在这时终是变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小何对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在这一刻只能看轻了。“先别说话了。”她说着素掌一探，便往小何肩膀上搭去。
　　“算了，还是留些力气吧，别的不清楚，东方焱那老鬼指定是要追来的。”小何没有力气去推沐颜的手，只能出言阻止。不过很显然，沐颜是不会听他的话的。“呵……”后面准备说的话再次淹没在了一阵咳嗽声中。
　　李煜一直便是静静旁观着，便是刚才小何说那句话时，他也没有丝毫动容。江湖便是如此，稍不小心便是你死我活，不是被人利用便是利用别人。至于小何之所以会改变想法，看着额头隐隐见汗的沐颜，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能明白的吧。
　　“呵，收手，我还有话要说。”出人意料的，小何竟然借着沐颜输过去的真气站了起来，只是那身形未免太过颤颤巍巍了一些。
　　沐颜也没再坚持，不过她看着小何的眼神又有了几分疑惑。
　　“从下山时开始，我一直便在想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小何对李煜说道，眼中竟折射着一缕寒芒。
　　李煜轻轻摇了摇头。
　　小何在凉亭中蹒跚着行了几步，像是在学习走路一般。最终还是站在了李煜面前，“杀你，我一直在想，该怎样杀死你。”说着收回视线，伸臂运动了一番后，继续说，“你似乎并不惊讶啊，嗯，是在怀疑我没有那个能力么？”
　　李煜听着小何的话，面上虽然一片云淡风轻，心中却是翻腾不已。小何话说得很清楚，杀心乃是在下山时才起的，那么原由便只能是一个了。沐颜。
　　“可是，我不仅不能杀你，还要帮你，你说，我是不是很白痴。”小何转眼间已是恢复如常人，举手投足间都隐隐带着真气的灵韵。“我一直便嫉恨你，这样的心思早在你拿到那个面具时便已生起。”最后一句却是没有发出声音，乃是用上了传音入密之术。看他浑不在意的样子，这传音入密耗费的真气对他来说只怕是毫无影响。说话间，他已是走到了亭子口上。
　　李煜暗暗松了口气。“你不喜欢欠人情，我也不喜欢。说吧，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你去做的。”看今天黄裳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半点维护他的意思都没有，最后要不是沐颜出口，只怕他现在还留在那院落中。无论是死是活，至少也会和张天旭一般吧！
　　“没有。”
　　“将小二他们带到江湖中去，如何？”李煜只得自己提条件。
　　小何就在亭子前站定了，“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毫不相干。”
　　“那么，东方父子的项上人头呢？”
　　“就凭你，嘿！你还是快些滚吧！哦，对了，黄裳还有着一个身份，你只怕是不知道的吧！不如……”小何话音尚未落下，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他的面前一团粉尘落下。“哈哈，黄先生原来还没走啊，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有那么一分人情味呢？”
　　“哼，你还是准备动作吧，那些废话就不用说了。”黄裳的声音传来，只是那飘忽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一般，根本就无法知道他的方位。“老夫答应你的事尚未办完，怎么会走。”
　　小何回头看了李煜一眼，“我是越来越嫉妒你了。”言语中的挖苦很是明显。
　　李煜却是半点高兴的兴致都没有，就算黄裳留下的原因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想到了，有一件事，你绝对无法拒绝我。”
　　“哦？”小何口中虽然回应着，但人却往前面行去了。
　　“总有一天，我会将这面具的主人打到。”李煜捏着手中那团滑腻的物事，高声说道。
　　小何在一句话的时间中已是去得远了，也不知道听未听见。
　　“要是真有那天，帮我杀了他。”
　　※※※
　　黄裳右手提着李煜，左手抓着沐颜，一直慢悠悠的坠在小何的身后。他在小何离开后没多久便突然出现，很是轻松地将两人控制了下来。
　　“他是吃的药物还是练的什么武功？”
　　沐颜听到黄裳的询问，本来是不准备说话的，待看到李煜也一脸询问的表情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一种药物。”她既然能这般说，自然是有着些因由的，具体的，她没有往下面说。
　　黄裳听了倒也没有继续追问，沉默了下来。
　　小何之前离开的那几步路走得很是潇洒，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到李煜他们再次瞧见他时，他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样子，脚步间飘忽不稳不说，便是一路行来的路上，洒满了他流淌的鲜血。无月的天地间，只有那剧烈的咳嗽声清晰可闻。
　　“不错，可惜了！”当小何停止前进时，黄裳随口叹了一句。
　　小何选择停下的地方有些特别，还稍稍有些偏离了上山的道路。周围没有树木坡道，有的只是松软的杂草。李煜便是来回走了一趟，这处地儿却是未曾留意到。
　　“东方焱，果然是你。”黄裳低语时，嘴角微微上扬。
　　很快，一个黑影从山上直奔而下，几个纵跃便站在了小何面前。伴随人影过来的还有一阵欢快的笑声，那浑厚的嗓音正是东方焱无疑。
　　“何叔齐，你今天实在让老夫另眼相看了。呵，这地儿选得不错啊！”东方焱四处打量了一下后，直接便说道，“你也别装重伤了，来，上吧！”说着却是原地凝聚起真气来，并没有直接便出手。
　　李煜看了小何那边一眼，也不知道小何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竟然被东方焱一语道破。
　　“咳咳”，小何在一连串的咳嗽声中，很是干脆地身子一软，跪倒在了深草丛中。
　　“哈哈，难道是药力到了极限，又或者武功时限已到。何叔齐，看老夫怎么将你挫骨扬灰。”东方焱话是这么说，可脚下却是动也未动。“何叔齐，沐颜去哪儿了，可是与那武当派的废物一起离开了。”接着便是一番冷嘲热讽，言语之中句句不离沐颜与李煜。
　　不管东方焱无法说话，小何那里都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终于，东方焱还是选择出手了，不过他只是隔空发了几道真气过来，与小何之间更是拉了老长的距离。那几道真气拖着绚烂的颜色很是准确地击中了小何，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小何竟然直接被击飞了出去，真气贯穿血肉后带起的血雨淋得到处都是。
　　“别动，那小子还没死。”正当沐颜忍受不住准备出去时，直接便被黄裳按住了。“好好看着，这可是别处学不到的学问。”
　　如击败革般的声音此起彼伏，小何在空中也是起落了四五次。终于，东方焱停下了手，缓步走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末路之中
　　对于东方焱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一旁围观的李煜心中倒是满怀期待。小何那一次次被击飞，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虽然他很希望是后者，但草丛上沾染的鲜血却不是假的。
　　“嘿嘿，何叔齐，不若老夫与你做笔交易如何？”东方焱在小何身前五步的时候，再一次停了下来，口中说话的同时，手上也没有闲着。这一次，李煜再也生不起小视这老头的心思。江湖生存的法则，小心为上。
　　尽管小何那边依然毫无动静，但东方焱还是继续说道，“你的修为老夫很是清楚，今天为何能这般厉害，你将这中间的缘由说与老夫听听，老夫便留你一个全尸，如何？”这样的条件在他说来是理所当然，也是他恼羞成怒的显露。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中，匍匐于地的小何终于有了动静。接着便是“呵……”的一声，沉闷之极。
　　“何叔齐，我给你十息时间考虑。”东方焱说话的时候，脚下不自禁的后退了两三步。
　　小何似乎想说话，但拼力换来的结果却是毫无休止的咳嗽声，一下下击打在当场的众人心中。
　　“怎么，还是想出手？”黄裳的声音再次响起，自然用的是传音入密。“要去尽管去，嘿！”
　　沐颜听罢却是一扭头，一双粉拳紧紧捏着，一直未曾放开。正当她一咬牙便要冲出去时，拳头上忽然一暖，她再次被人拉住了。
　　李煜出手拉住沐颜并没有用上内力，与东方焱的距离虽然不近，真气外漏的动静也不大，但他不敢冒险。与其说是在阻止，倒不如说是劝慰。
　　“噗”，又是一声物体摔落在草丛中的声音，却是东方焱没有等到小何的答复，再次出手了。
　　许是小何之前的那般功力还有残余，又或者是东方焱出手还留了一点余地，他攻击除了让小何不停流血外，身体倒还一直完整。看来，他虽然处于狂怒之中，但本来的心思还没彻底迷失。
　　夜色已是越加深沉，一抹新月在乌云中半遮半露，除了让天地间更显朦胧外，也带来了一丝丝悲凉的氛围。
　　“何叔齐，老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便等着人来为你拼尸吧！”东方焱说着收手回身，再不言语。
　　这一次，东方焱总算费上了一丝耐心，足足一刻钟都未曾晃动一下身影。不过可惜，他终究还是失望了，小何自从停止最后一丝咳嗽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好，好，好！何叔齐，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老夫残忍了。”东方焱说着忽然伸手在腰间一拉，一柄摇曳颤动不止的长剑已是出现在他手中。
　　沐颜见了顿时一惊，下意识便要冲过去，一下子便挣开了李煜抓住她的手。
　　“不用去了。”黄裳轻轻说了句，“不对，不对，若只是这般结果他又何必坚持到现在。是什么呢？”传音入密中便尽是他的一些絮絮叨叨，显得有些没头没尾。
　　沐颜一听却是愣住了，黄裳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时候倒在那边的，只怕已是一具空皮囊。
　　“哼，你要死，老夫这便成全你。”东方焱言语之中手上的长剑已是被黑光覆盖，凝实的黑在夜色中竟然更显醒目。随着他话语的结束，那柄长剑已是如雷电一般朝小何那边飞去，眨眼之间便到了小何身前。随着它在空中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噗”的声响之中，已是插在了小何身上。
　　李煜这次看得分明，那柄剑悬空之时已是调转了方向，那一下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小何后心，看剑刃深入的情况看，显然将小何的身子插了个对穿，那一面，定是心脏无疑。
　　“不知死活的东西，枉费老夫唇舌。”东方焱对这样的结果多少还是有些意外，要知道剑身上被他灌注了绝多的真气，若是直接命中目标，膨胀的真气会一下喷涌而出，最直接的后果，应该是烟消云散才是。尽管如此，他的脚下却不再迟疑，利剑穿心而不死，这只是传说中才会有的事情。
　　很快，东方焱便站在了小何的身前，直到这时候，他微微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了下来，小何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他凝视了一阵后，才伸手抓住剑柄，缓缓将那长剑抽了出来。黯淡的月色之中，李煜却清楚的看见，剑刃上没有分毫血迹。
　　“咦，难道真是老夫料错了。”黄裳这次没有用传音入密，因为东方焱这时也正在说话。
　　“嘿嘿，既然你没有答应老夫的条件，那老夫只能说声抱歉了。”东方焱说着手上长剑一摆，黑色的真气再次汇集在那剑身之上。“给老子消失！”但剑身上的真气凝结到一定程度后，他才大喝一声挥了出去。
　　就在东方焱扬剑的那一霎那，李煜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紧，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眼前的景色正在飞速地后退着，至于东方焱的身影，转眼之间便已淹没在了高高的草丛之中。
　　“嘭”，一声震天的巨响很是突兀地传来，如同雷鸣一般，便是地面也微微震颤了一下。
　　“哈哈，果然有些门道，怪不得他要选那种地方。”黄裳一把将李煜和沐颜丢下后，转身回望了一阵，畅然说道。
　　李煜的一些看法早在那柄长剑没入之时发生了转变，可这接下来的一切却显示着，他想错了。黄裳那时候说小何死了，他半信半疑，等到长剑穿心后，他真正信了，可是，这些似乎都只是假象而已。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沐颜，只见她正紧紧盯着黄裳的背影。
　　“想不到你竟然也会骗人。”沐颜质问的言语一出口，李煜便微微松了口气，只要没有直接动手，那便够了。
　　黄裳一直便凝视着战场那边，看样子似乎没有过去看看的打算。听到沐颜的话后，他良久才回过头来，“呵，老夫现在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说着又接了一句，“老夫说他那时已经死了便是真的死了。”看样子，他的心情似乎真的不错。
　　李煜若有所思。
　　※※※
　　荆州城，城门。
　　“你真的要进去。”李煜看着沐颜，忍不住再次询问道。黄裳将他们带到前来荆州城的官道后便自行离开了。如李煜预料的一般，没有留下半句话。
　　沐颜点了点头，“除了这，我想不到还能去哪。”说着淡淡一笑，“除了这，我也不可能去的别地方。”说话之中已是断掉了李煜想说的话。“我带你进去自然要带你出来，可惜那交易却是没能达成。”
　　李煜听了也是微微有些茫然，他从西夏回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找到黄裳，更确切的说，为的是下一步的目标。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步竟已不能随他自己了。可现在的情形，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这一身真气厚而不实，若是与人交手，就算相差无几的对手也难握胜局。”沐颜前行了几步后说道。“你最好还是先回武当去。”
　　李煜听了只是一阵沉默，事实上他现在拥有的真气确实如沐颜所说一般。可惜，他除了还背负着武当弟子的名头外，完全如普通人一般。而且，就算他能回武当，但那里又有谁能帮他解决问题呢？张三丰么？“你还是要找他么？”他只得转换话题。
　　沐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说到那个“他”字时，却是丝毫不带感情。
　　“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知晓。”李煜在看到沐颜疑惑的眼神后继续说道，“在那上面我看到了一幅画，匆忙之间只是看了一部分，不过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便让我想起了另外一幅画。”
　　沐颜一听，神情一紧，“是那副会自动消失的画么？”
　　李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两幅画其实并没有什么联系，画上的情景也是多有差别，不过给我的感觉便是它们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有些东西只是他的推测，这时候说的都只是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客观的。
　　“你在哪里见到的，还有将你看到的都说与我听，尽量详细一些。”沐颜说着左右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与我一起进去。”说完直接便拉起李煜往城中走去。
　　※※※
　　李煜和沐颜在花仙楼中坐定，房门正由孔大叔缓缓关上。从房中的摆设来看，这显然是他的卧室。不等他将屋中的样子看清楚，沐颜已是开口催促起来。
　　一刻钟后，沐颜才停下了询问的节奏，静静思索起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荆州城不可久留，你还是快些走吧！”等到沐颜站起身的时候，李煜注意到，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明悟和疑惑。
　　李煜出到房门口的时候，孔大叔直接便将房门打了开来，“车马已备好，驾车之人会将你安全送去杭城。”他向来说话便少，言语更是能省则省，不过他说安全那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事。
　　“我也要赶紧离开，就不送你了。”沐颜说完，急匆匆便走了。
　　当李煜被送到花仙楼门口时，入目便是一架普通的马车，一名手执马鞭的车夫正恭敬地侯在车门边。
　　“去杭城。”李煜简单说了一句话后，便往车厢上行去。
　　“好。”车夫一直低着头，答话时的声音也像是故意压低了一般，又轻又低。
　　不过就是这简单的一个字让李煜停了下来。“小二？”他放开掀起的车帘，回身询问道。
　　车夫依然低着头，“公子快些上车吧，别让小的难做。”
　　“哈，果然是你。”这一次，李煜听了个清楚，不过同时也反应过来，径直便往车厢中钻去，“快走，快走！”
　　马车很是平稳地行走在荆州城的街道上，李煜看着道旁熟悉的建筑，突然之间便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小二的突然已是让他非常例外了，可他却是大叔安排过来的，这其中所带来的信息已是能说明好多事情。
　　“什么人？”李煜正寻思之间，忽然便听到小二一声轻叱。听着车窗外传来的声响，马车已是到了城门口。他当机立断地便往车窗上撞去。“小七快走！”小二的第二句话传来。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直接将李煜弹回了车厢之中，那本来脆弱之极的窗户却还好生生地安然无恙。正当他准备起身之时，一股绝大的压力瞬间便将车厢挤压满了，让他不能动弹分毫。只是让他奇怪的是，马车外依旧人声鼎沸不说，便是马车也还在继续前行着。很快，城门士兵拦车检查的话语便传到了他的耳中。与平时一般，马车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前行了，至于那些士兵，或许正在清点手中的钱银吧！
　　出了荆州城后，马车便是一路狂奔，颠簸的车厢让李煜怀疑是否下一刻便会散架了。
　　※※※
　　李煜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依然还在行走着，便是速度也没有停下分毫，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在第一时间感受了一下车厢中的情况后，他直接便跳了起来，然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运力去试探车厢。让他沮丧的是，车厢上的护壁依然还存在的，他发出去的真气便是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惊起。
　　“是谁？”这样的疑问从一开始便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可即便他想破了脑袋，也是没有一个准备的答案。不是说他想不到会是谁出手，而是他无法确定会是谁，这样的高手，他似乎认识好几个。
　　车厢周围无时无刻不是有着真气的环绕，随着马车颠簸的情况不同，李煜分明能感觉到，这马车似乎正在往高处行走。只是，让他惊讶的是，随着不停地上行，他已经察觉到这是一处不低的山峰，只是那拉车的马匹似乎都只是普通的骏马而已，能有这个能耐么？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李煜第一时间便伸手去掀车帘，这一次，终于没有再被弹回来。不过看着空荡荡的车辕，他怔住了。
　　“欢迎来到华山之巅。”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畔传来。
　　第四卷不胜人生一场醉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差别待遇
　　同归客栈中的气氛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变得诡异起来。李煜上楼后不久，那七名全真弟子也是走了进来，灰尘扑面之间显得很是狼狈。屋中那些人见状也是不敢言语的，相互打了个照面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那家伙哪去了？”良久，之前那主阵之人打破了沉默，出言询问道。
　　小二装扮的年轻人反应最快，顺手便是一指楼上，“上楼去了。”语气中自是有些无奈，即使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时间够长了，这样的人物他也是所见不多的。
　　这样的答复，再次让屋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煜上楼之后直接便推开了左手第一间，临道之下能更直观地瞧见外面的动静。至于楼下能有的反应，却是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这些全真弟子虽是向他出手了，但意识之中并没有两者摆在不死不休的位置上，不然他要进屋只怕还得费一番周折。即便是那些人外出通风报信吧，一来一去又是许多时间过去，他也就达到本来的目的了，又岂是能随便留下的。
　　“八师兄，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呢？”楼下的沉默总还是有再次打破的时候，是谁说的话却是没人留意。
　　那主阵之人却是陷入了深思之中，刚才的打斗虽然表明两者之间的实力太过悬殊，但还是有许多细节能够令他好生揣摩。比如说，一开始对方的应付除了显得生疏之外，扬起的烟尘也是最大，随着四人同攻开始，这样的情势却是悄然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即便最后七人一起发动了进攻，对方的应对反倒更轻松了。这是否说明，门派中对剑阵的拓展其实是不对的？“哦，你们都坐下吧，先休息一下。”
　　事实证明，他们并不只是休息了一下，而是足足休息了半夜，直到一大群人马的到来。
　　听着一声单独的马蹄声踏破着半夜的宁静，越行越远，迎出来的店小二只是迟疑了一下。这些人都是铁血大旗门的弟子，为的自然是相同的目的，可惜在有了先前的见识后，他已是对这次出行的结果没什么期待了。在带着几名后辈弟子将马匹牵去马棚的路上，心中忽然又是一惊，等到进了马棚，这样的感觉再次得到了强化。果然，刚才是他。
　　铁血大旗门的弟子在进入客栈之中，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堂间的全真弟子，等到两相认识之后，已是知晓此行的目标便再楼上，顿时嚷嚷着便要上楼去。对于江湖人来说，维护本门尊严是一方面，朝廷的巨额悬赏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不过大旗门中也是有着聪明人存在，只要略微想一下便能发现不对劲。
　　“他已经走了。”小二最后一个走了进来，话音也没有特意拔高。
　　※※※
　　寒风轻拂，夜凉如水。
　　李煜此时正在一条小道上驾马奔走着，速度却是快不起来，并不清整的路面不时便有坑洼，一些杂草也是时不时便会绊到马脚，有一段路，他更是不得不消耗真气帮忙开路。江湖人的围堆堵截对他来说不是不可打破，只是太过麻烦一些。若是真如纯虚说的一般，等到得血刀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赶路是很枯燥的，而骑马又不能像坐车一般，能用自修或者看书打发时间。至于看风景什么的，一路疾驰之下两旁树木退走飞快，又有什么好看的，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现在这天色也是将亮未亮，灰蒙蒙之下月光已渺，正是睡意正浓的时辰。
　　可惜，就在李煜拐弯上一条大道的时候，又是遇见了人。看来，纯虚那句话倒是所言不虚，对他的围堆堵截还真是算得上疏而不漏，像这样偏僻的小道路口也是埋伏了人手。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这人盘膝坐地单手拄剑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发出了一声声匀称的呼噜声，这家伙竟然像是等不及睡着了。
　　“喂，你不会真以为我睡着了吧！”一声轻笑之中，那人已是飞身而起，直奔一跃而过的李煜而来。
　　李煜闻言只是一勒马缰，身形已是从马背上移开。打架，他自然是没什么好怕的。在随手一掌将对方逼退后，两人已是变作了相对而立的境况。“丐帮弟子？”
　　对面那人闻言竟是哈哈一笑，手中随意一抽已是武器离鞘，竟是一截翠绿的竹杖。用剑鞘装竹棍，这家伙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没错，没错，我是丐帮弟子，对了，开打之前能赏乞丐几个小钱么，这早饭还没有着落呢？”微黑的脸面上没有半点羞愧，对于这些丐帮弟子来说，这样也算是用本事赚钱了。
　　李煜闻言一笑，“那我问你，降龙十八掌你可会？”
　　“哎哟，大侠，您也太看得起在下了吧，不会，不会。”乞丐说得是理直气壮，对于降龙十八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学过，而丐帮目前的帮主并不是乔峰，能否在丐帮中学到都是一个问题。
　　“那么打狗棍法呢？”
　　“这个，马上便能学到了。”乞丐这次声音还是依旧，这棍法虽然算是丐帮的专属，但可惜啊，这是属于超级绝学级别，有资格学习的人不少，但最后花落谁家就不知道了。
　　李煜一听点了点头，随手从袖中摸了一点铜钱，顺手轻抛了过去。“那么，你就只能省点吃了，若是吃馒头咸菜，大约也能饱了。”他袖中其实还有许多铜钱，乃是准备用来做暗器用的，至于效果尚未检验。
　　乞丐倒是来者不拒，顺手一捞已是抓住，道谢的同时询问道：“若是我会这些绝学，会有什么不同？”
　　李煜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来，晃了晃。
　　乞丐顿时无语了。
　　“哦，对了，既然你这两门绝学都不会，那么我们就不用动手了。”李煜说着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头，手中一动之间，重剑的剑尖已是逼到了对方脖颈下面。


第五卷 提剑跨骑挥鬼雨